许氏转头瞪她,“你个死丫头,你春杏姐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嫌弃起你母亲来了,你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又絮叨莲花捎什么帕子,不若换成钱儿给她云云。

春杏深深吸了口气,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方道,“大婶儿,莲花现如今在汪府的日子虽比先前好过些,到底还是偏房。上面有正房压着呢,想顾娘家也是有心无力。

“对,春杏姐说的是。娘你怎么只看钱?因我生了个哥儿,太太心里头不舒坦,四处找我的碴儿,亏得她是查明的不能生,不然,我连帕子也送不得你。”莲花觉得春杏这话贴心,连忙附和。

春杏笑了下,将杯子放下,转向莲花道,“话说到这儿,我便说我叫你们来的目的了。莲花,你因生了个儿子,汪府上下都抬举你一二分,又因着我们这一家的关系,又抬举你一二分。现在府里并没有第二个姨娘在,你名义是个偏房,过的日子与夫人也不差什么,你为何还不知足,一心要踩到太太头上去?

莲花脸色微红,底气不足的辩道,“我没有”

春杏笑意冷了下来,“没有?没有你揽什么从大狱里救人的事儿?不是想叫汪老太太汪少爷高看你?现如今你凭着儿子已得了势,娘家也算与你撑腰,你在汪府里比那汪太太的待遇也差不了哪里去,你仍要显摆你的能耐,不是让汪府高看你?高看了你,就贬了汪太太。她再不能生育,再心中有愧疚,再不与你挣,那也是有个度的!你把她压到泥土里,与你有什么好处?难不成你就成太太了?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子。你张狂过了,叫她没脸,她能容你?自己不会生,不会再叫汪家少爷纳小?反正已纳过一个,再纳一个又有什么?

莲花叫春杏说得脸色通红,她心底是有高高压太太一头的想法…

春杏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你的心理我明白。不甘心可你不甘心又能怎样?即使汪太太不在了,正房的位置也不是你的。汪家自会再续弦的。当然,人往高处走,这是人之常情。你想攀个高,日子过得好,又有脸面,又得体面,也是能理解的。我不能说你全错只是你现在的身份不容你再攀这个高。你这点可是想透了?

许氏看女儿低了头,很委屈的模样,不由又想替她说两句,赔笑向春杏道,“春杏,莲花原本就是性子好强些。那个女人也不能生养,娘家也只是穷秀才,怎么和我们莲花比?

春杏往李家老2那边看了一眼,道,“就凭人家三媒六聘娶回家的。莲花不是”

说着便自顾自顾的吃起菜来。

李家老2在另一桌听见,知道春杏是说他的,心头百般不是滋味儿,灌了一大口酒,埋怨道,“当时你们咋不把亲家舅舅的官司说明白些,说没大事儿,我还能送她去汪家?

春杏回头看了他一眼,略带些嘲讽道,“大叔送莲花去汪家做得对我小舅舅与大姐夫为官,谁知道哪天起哪天落?这等婚姻大事儿,自是不敢与你打保票。没得到时候,真落了起不来,你日日到我爹娘跟前哭诉埋怨”

武睿在那边打圆场道,与李家老2添酒道,“莲花现在汪家吃穿用度与正头太太也一般无二,把心思都用在教孩子身上,将来孩子成了器,自是要脸面有脸面,要体面有体面。靠谁都不如靠孩子”

许氏听着这话极合心意,连连点头,“对,对莲花啊,你日后少往那些没用的地方用心思,好好教导孩子,将来成了器,不比啥强?

又道,“你三叔家的春明已跟着你大伯子去了安吉念书,说不得日后也能发达。你三叔三婶儿现在走路,那胸脯挺的哟…

春杏听着许氏这话还算上路,便说莲花,“你母亲说的对。再说,你还年轻,把身子养好,再添个几男几女的,又有这边与你撑着腰,也受不了委屈,还折腾什么?

最后向许氏道,“大婶儿,今儿叫你们来,我是有一句丑话要说在前面:因家里有做官的亲戚,那些里长粮长小吏们也不敢狠找你们的麻烦。可是你们也要知轻重,自己不能仗势去欺人。还有,如哪家因什么官司求到你们头上,只说自己管不了日后若再有如莲花这般不轻重的,拿官场上的给我小舅舅大姐夫添麻烦,我可不会如今天这般和言和语的与你们说道”

话音到最后已带了怒气,许氏连忙点头表态,“春杏,你放心。家里我把着,不叫他们几个乱来莲花这死丫头,待会儿我再好好训她一场”

番外之一家团聚(一)

安吉李府。

李家的大宅子中,正是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前两日,吴旭与周濂已去了青州接春桃与赵昱森一行,算路程,应该是今天上午便能赶到。

所以一早的,李薇与贺永年便过院来,将何氏院中的一院子指挥得团团转。

打扫的打扫,重新摆置物件的重新摆置,一团繁忙景象。更有采买的车辆不停进进出出的。极是热闹。

春兰春柳也早早的到了,此时正聚在一起闲话儿,各家的几个小娃儿个个穿着崭新的衣衫,打扮得极周正,也聚在厅中角落里,你嚷我叫,极是热闹。

何氏将还不会说话的周泽抱在怀中逗弄着,与春柳笑道,“这小家伙长得象周濂,眉清目秀的,将来指不定长成个什么喜欢人的模样呢。

李薇一脚踏进正房,笑道,“娘现在觉得心不够用了吧?这么多外孙子外孙女守着,可是不知道亲哪里一个了?

何氏笑骂她。春柳也瞪她,“娘日日把你家小包子抱在怀里,不过刚多抱下另一个外孙子,你便眼馋了?什么时候学得春杏的毛病,事事要挣个尖儿?

李薇笑呵呵在春柳身边坐下,道,“还不是因为你们都一个个都是两个三个的,我只这么一个,本就吃亏呢。

这下连春兰也瞪她,“你吃亏?你吃哪门子的亏?姐妹几个就数你最舒坦。没嫁时有娘照看着,嫁了人又把娘从宜阳攀扯过来,还是照看着你,不对,是你们两个。”想了想又道,“不对,是你们一家三口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仗着与娘住得近,自己家成日不开伙,天天到这边来蹭饭吃!

李薇仍是嘻嘻笑着,在这点上,几个姐姐确是没她享福,况且何氏在家又不常出门儿,整日没多大事儿,虎子一上学,便冷清些,她熄了自己院中的火来蹭饭,也不全是自己懒。

当然,她不得不承认,确实也有懒得因素在里面,天天到亲娘跟前儿蹭饭吃,诸事不要她管,这样的日子是何等的舒心?

何氏也跟着笑了一回。又叹,“要说享福,你们都比春桃享爹娘的福。这几年不见,也不知变了模样没有。

何氏一说起这个,姐妹三人都沉默下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姐春桃是没有她们几个的福气。小时候操劳,大了仍操劳。

顿了片刻,李薇笑起来,说何氏,“娘,待会儿见了大姐你可一上来就提这话。招大姐哭了,我们也少不得要跟着抹泪儿。再说,大姐夫再过不了多久,说不定能给大姐挣个诰命呢,我们几个哪有她那样的荣耀?

何氏笑了起来,“是,昨儿听戏,还听得一句,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有你大姐将来享得福。

说得李薇姐妹几个都笑起来,打趣儿她现在也有几分大家老太太的风范了,还能念诗。把何氏笑得赫然,笑骂她们几个。

角落里的几个小的,虎子把贺小包子抱在怀中,在教那几个小萝卜头,“你们大姨家有一个哥哥叫赵渝,有一个姐姐叫四喜,都可记得?耀儿你要叫赵渝哥哥,叫四喜妹妹。五福,那两个都比你大,你要叫哥哥姐姐;煜儿,你也要喊哥哥姐姐,至于你…

虎子伸手拍了一下窝在他怀中玩手指的贺小包子,“这里头的几个都比你大,你都要叫哥哥姐姐,听见没有?

贺小包子玩手指被打断,抬头茫然的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虎子,好一会儿才叫道,“哥哥…

这是叫虎子的。

一屋子人哄然大笑,虎子眉头皱着,粗声粗气的道,“你该叫我小舅舅,叫他们哥哥姐姐!

贺小包子复又低头玩着手指,“哥哥!

一众小萝卜头更是嘻嘻哈哈的笑将起来。虎子好容易建立起来的长辈威严顿时全失,脸色胀红,抱着贺小包子往李薇怀里送,大声埋怨道,“五姐,你们天天怎么教的?

李薇伸手给他一巴掌,“他才多大点,不到两岁的孩子会叫人就不错了。你不到两岁的时候只会玩儿木头呢!

虎子粗眉一皱,捂了头,没好气的道,“说了不许你在那几个小的面前打我,你…

李薇只是故意逗他,又扬起巴掌。虎子抱头跑了,一边大声道,“五姐你愈来愈象四姐了!

那一众小萝卜看见虎子跑了,也跟着匆匆啦啦的跑出正厅,象条小尾巴似的,直奔后院的大游乐场。这条小尾巴后面,是一长溜丫头婆子们。她们早已习惯了,一到这边儿来,小姐小少爷们便撒了欢的疯玩,根本不消吩咐,各司其职跑过去看护。

贺小包子见众人都走了,坐在李薇怀里哼叽起来。李薇故意唬起脸儿,与他道,“你明明知道那个该喊舅舅,为何还要喊哥哥?现在舅舅生气了,不理你了!

贺小包子只是哼叽不理她,贺永年从前院回来,见他哼叽,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先与何氏与春兰春柳都叙了话儿,才问他的宝贝儿子,“怎么了,你娘又凶你?

贺小包子见亲爹来了,愈发委屈,哼叽着要出去。

贺永年便抱着他出了正厅。

春柳便笑李薇,“谁叫你先前图自个痛快,把孩子丢给娘养?虎子见天在他眼前转悠,他可不就认定是他是个哥哥么?

李薇才不信,“自打七八月里,便教他叫小舅舅,他愣是没记住。倒是哥哥姐姐记得住。在他的小心思里,怕是比他大的娃儿,都该叫哥哥呢…

说着又笑嘻嘻的夸赞自己,“爹娘都是顶顶聪明的,怎么生了他这么一个小笨蛋?

春兰扑哧一声笑了,“你就可劲儿夸你自己个儿吧。

何氏哄着周泽,与几个女儿笑道,“以我说,梨花这孩子心头定然是知道该叫虎子舅舅,只是逗我们乐呢。

李薇觉得找回些脸面,笑嘻嘻的附合。一众人正说笑得热闹,外面有人匆匆来回,“秉老夫人,大小姐一家已进了城。二姑爷要我提前来回话。

番外之一家团聚(二)

薇姐妹三人慌忙站起来”又差人叫将那群玩闹的小萝卜头叫回来”准备到大门口迎接。何氏神色也激动起来”坐下又站起来。一时李海欲得了信儿”也回到正房”却不落座”似也是想到大门看看去。

李薇强压着心中的激动”与他们二人笑道”“爹娘”你们都坐稳等着”你们可迎不得的。我们去便好了。”

正说着”一群小萝卜头在贺永年带领下从后面大花园回来”各人玩得衣衫皱成一团”小脸通红。

春兰叫丫头婆子们替他们整了衣衫”这才道”“走。我们去院门口迎着些。”

姐妹三人与贺永年走在前头”虎子尽职尽责的照看那些小萝卜头”又将该如何称呼与众人讲了一遍儿”大声问”“都记下了没!”

“记下了!”以吴耀为首的几个小的”这次极给虎子面子”齐声应道。

连一直在窝在贺永年怀里的贺小包子也附和一声。若得姐妹三个都笑。李薇伸手将他接过来”问他”“知道是去接谁么?”

贺小包子抬首看看贺永年”半晌吐出一个字”“妖。”

春兰和春柳都笑”“待会见了大姨”要喊人哦!”

贺小包子又乖巧点头”“嗯。”

这般乖巧的模样”若得春兰直笑”伸手过来”“来”二姨抱抱!”

贺小包子又乖巧地伸手向春兰”“姨!”

惹得春兰直亲他的小脸蛋儿。

贺永年唇角含笑”悄悄伸过手去”握住李薇的手”眼睛却温润的盯着儿子。

虎子在两人身后瞧见,眉头不由的皱了皱,转身向几个小萝卜头”道”“你们跟我后面”咱们先到大门口去。”

一面越过走到最后的李薇与贺永年”一面回头悄悄瞪了两人一眼。

李薇瞧见虎子的动作,失笑。

一行人到了大门口,何氏院中的管事儿已带着一众仆从,在大门口迎着。过往的行人见李府这般大的动静,有些好奇的”便驻足看热闹。

不多会儿”大山柱子两家人也从对面街上过来”看见这阵式,柱子媳妇儿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大娘家里是迎皇亲国威呢”这般隆重。

柱子回头与她说道”“春桃姐可得李家姐妹几个的敬重,是得这般迎着!”

说话间一行几人走到李家大门口处”孩子们都是惯常相熟的”不免又要热热闹闹的叫闹一番。

过了大约三四刻钟”街角过来了一辆马车”李薇一眼认出那正是吴旭新置的马车”夹声叫道,“来了!”

春兰春柳都引颈而望。街角又转来一长溜一模一样的马车。知道是租车行的”心知春桃一家都在那里面”不由都往前迎了几步。

马车渐近,李薇没来由的紧张起来”手心沁出汗了。贺永年感觉到”失笑”又逗她,“我怎的觉得你比娘还紧张?

李薇嘿嘿笑了”心说,她当然会紧张。因她是伪小孩”所以春桃是她看着长大滴…虽然这话有些别扭”可事实确是如此!

不但春桃”就连春兰春柳春杏”在她心里”一半儿是姐姐”一半儿竟有女儿般的感觉。从很小的时候”看着她们一天一天长大”嫁人生子”这感觉与何氏差多少?

若说要差”那便是她在另一个时空经历过同样的成长过程”在那个时空里”儿时极好的玩伴”长大后却是另一个让她完全不能接受的模样。每个人的命运在成长的过程中都变了很多”小时幸福的”大了未必;未嫁时幸福的”嫁人后却是截然不同的境遇与命运。

所以”当春桃到了嫁人的年龄”实则她比何氏心中更焦急更担忱。

而如今只有百般千般万般的庆幸”这些她看着长大的姐姐们”最终都有是幸福的”而姐妹之间的亲情相依”至此都未有丁点改…

马车刚到李府门前”吴旭与周镰率先跳了下来。

紧接着后面的车帘一挑”一个身着崭新诸色道袍的男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贺永年赶忙迎了过来”“大姐夫!”

赵昱森抬头”三年的不见”他变化不小。蓄起了胡须”比从宜阳走时清瘦了些”面目愈加沉稳”举手投足间”官威隐显。

他一掌拍在贺永年的肩头”笑道”“怎的这么早便出来迎着?

贺永年回笑道”“盼你们回来许久了”自是要早早出来相迎。

正说着”后面的车帘挑起来”春桃借着丫头们摆下的脚登下得车来”抬首直望着大门口”唇角含笑。

春桃现年已有三十一岁”面容温婉依日”岁月也并未在脸上刻画下多少痕迹”只是她也比原先自宜阳走时稍瘦了些”上身是月白色缎面交领短懦”上面绣以各色牡丹”朵朵盛开”极是夺目。下面系着一条淡绯色拖地长裙长”头上裁着银丝八宝攒珠髻”耳上裁着两粒鲜红的宝石耳滴。

这装扮显得她愈发年轻了。

李薇远远瞧见她”两手拎着裙儿”脚下发力”三两步奔到她跟前儿”“大姐!”

春桃脸上霎时浮上温暖的笑意”将她往跟前拉”又责怪”“都当娘的人了”还这般冒失!

李薇只是呵呵的傻笑。在看到春桃的那一刹那”她心中的霎时安定下来”这样的大姐褪去了少女时代的青涩”没有了在宜阳因小玉而隐隐烦忧的神色”现在她”如她衣襟上绣着的白牡丹花一般”有着淡淡的雍容”散发出夺目光华。

春桃伸出手指轻轻点她”转身向随后下车的赵渝与四喜”笑道”“都快来”与几个姨姨见礼!

声音淡而柔”却又有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力量。

十一岁的赵渝已长成半大小子”身着浅蓝细棉长衫”腰间绣云头花纹的腰带”一枚美玉坠在腰间”静静立在春桃身后”颇有几分文雅的气质。

四喜也长成个娇俏的小丫头”眉眼极似春桃”也文文静静的立在哥哥身边儿。

听见春桃的话”一齐上前来”齐声道”“小姨安好!

李薇呵呵的笑将起来”转身向虎子喊道”“你这牟做小舅舅可是被渝儿比了下去。

虎子粗眉又皱了皱”带着那一众小萝卜头过来”嘴里还嘟哝着”“还不是都是因为你”天天要我做这个孩子王。

番外之一家团聚(三)

家人相见,何氏忍不住又流了眼泪,春桃也被招惹得红了眼圈儿。姐妹几人劝不住,李海歆无奈的站起身子与赵昱森道,“走,我们偏厅坐去。”

站起身子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何氏,“这有什么好哭的?春桃一家坐车许久的马车,还不让她们好生歇着些。”

又道,“吓着瑜儿四喜了,还不收声”

说完打头出了正房。赵昱森起身与何氏道,“娘,莫感伤了。此次回来,春桃与孩子们要在安吉留一阵子呢,等我在京中派了官再做打算。”

李薇连忙附合道,“是呢,娘。快别抹泪儿了,大姐一家赶了许久的路,都饿了,咱快备饭罢。”

一面与贺永年便眼色,让他带赵昱森去偏厅。厅中的男人们都跟着李海歆去了偏厅。虎子也拉赵瑜,“瑜儿,走,咱们去后面大花园里,你小姨让人给造了个极大的游乐场,里面有许多好玩的,我带你去瞧瞧。”

又转头与五福道,“你不是天天念着四喜姐姐,怎么这会成了哑声靡靡?”

五福悄悄去看四喜,并不说话。当年四喜走时,才不到五岁,五福四岁多点儿,孩子们忘性大些,这许久没见,又见她现在一副大家小姐的安然恬静模样,与小时大不相同,自是有些疏感在里面。

四喜倒是记得她,伸手去拉她,“五福不记得我了么?”

五福看看春柳,又看看何氏,这才转向四喜。仍是不说话。

何氏擦干眼泪儿,笑道,“五福怕是只记得有四喜这个姐姐,面目忘了吧。是不是呀,五福?”

五福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咧嘴笑了笑,点头。

春柳笑道,“哟,我们五福在四喜面前儿也文静起来了”

何氏看着这一群小外孙小外孙女,笑得眼睛几乎没了缝,看离午饭还有一会儿子,便道,“让你们小舅舅领着你们去后面玩会儿,待会开饭了便去叫你们”

赵瑜和四喜很有礼貌的与何氏行礼后,才跟着虎子身后出了正厅。

何氏叹道,“孟家那两嬷嬷当真好本事,看四喜通体的气派,当真是一派官家小姐的气度。”

春桃笑道,“是呢,小舅母派的两个人这几年里,真的帮我不少的忙。只是她们挂着小舅母,恨不得立时见着,自青州码头径直去了何家堡。说得了空与小舅母一道来给娘请安呢。”

何氏摆手,“请什么安。是我要多谢她们才对。有她们两个在你身边儿,我这三年里头才放心些,不然,心头指不定如何熬煎呢。”

李薇笑呵呵的道,“娘又说这些。大姐夫都说了,大姐这回要在你跟前多些住些日子呢。”

何氏一笑,“也是。好,不说这个了。春桃,宜阳那婆婆那边儿你们如何打算的?石头跟你们先回去一趟不?”

春桃温温婉婉的笑道,“那边儿是要去。等小杏来了,见上一面,我便带两个孩子回去。至于石头,说是不回去了。从广西回来本就路上耽搁了,在这边儿歇息两日,要赶去吏部挂个名儿。一路上,石头也见了几个同年,大家都说,如今好缺要缺本就有限,等候补缺的官员又多,一是等侯的时间长,二来那些好缺,盯得人也多,不早早去打点,不知又要派到哪个‘冲繁疲难‘的缺上去。那等缺,新中的进士没经验,一般不会选派那些人。象石头这种做了几年官,走过两个地方,考评成绩的还不错地,正是‘疲难‘缺的好人选。若自己不去盯着,被派到那等缺上,说不定比广西更远,更难管辖。”

李薇这些年也听贺永年说过一些官场的事儿。大略知道这“冲繁疲难”是如何划分的。这四字主要是以政务的难易程度划分的。大略是“地当孔道者为冲,政务纷坛者为繁,赋多捕欠者为疲,民刁俗悍、命盗案多者为难。”

能得四个字的全是最要缺,三个字的为要缺,二个字的为中缺,只得一个字的便是简缺。

最要缺只是名头好听,对官员来说却并非好事儿。官品不比其它缺高,俸禄也是照常,自是简缺最舒适。当然若是派到富裕之地,“冲繁疲难”也算,总有所图。派到那等民风俗悍的地方,官员自身的安全便难以有保障。广西也是这十来年才好些,早先当地土著居民就不止一次烧过衙门…

何氏虽然不是很懂春桃所说的规则,大抵也知道她的意思。便笑道,“也好。等石头走了,春杏来了,你们见上一面,便家去吧。你婆婆三年不见孙女孙子,也想得慌。”

又道,“这两年你手头也宽展了许多,钱财上大方些。让她心中好受些,毕竟做人家儿媳妇的,几年不在跟前侍候,她便是不计较,也有那爱说嘴的,挑你的不是。你多多的与她些钱财,也好让她有底气反驳人不是?”

春桃笑道,“娘说的是。那边儿的礼都备下了。我婆婆那边,这些年来,借着春兰春柳春杏梨花几个的手,送过去也有三百来两银子。这回石头说再送把她五百两的现银,另那些土产,山里头挖的人参药材,贵重的补品备得都有。布匹之类的,便在安吉置买罢。石头嬷嬷嫂娘姑姑等老家的亲戚,每家备的也有二三十两的礼。”

说着顿了顿,与何氏笑道,“只是咱们这里,除了给姥爷那边备了礼,李家村那几家一共备了二百两的。爹娘这边儿…”

何氏打断她道,“我和你爹要什么?石头派官正要用钱的时候,等他用完了,有剩余的再与我和你爹不迟。再有这些年,你年年把二百两银子给我做家用,家里一应吃穿用度有梨花与年哥儿两个呢,我哪里用得了?都存着呢”

说完又责怪她道,“家里那些小的,但凡一人备个小玩艺儿便是。他们一个个哪里缺你那一两样的东西?偏要买些玉石之类的,又不当吃,不过是挂着好看些。那要花多少钱?”

这几年来,春桃做那土产生意虽然也挣了些银子,但是派官之事,却不知要花多少,她便笑道,“这次回来,与爹娘也备了礼,只是不多。娘这么一说,我便安心了。”

又转向李薇姐妹三人道,“你们可不许心里头编排我。我现在虽然挣了些钱,却也是不能与你们比的。”

春兰笑着责怪道,“娘说的是。你多花那些冤枉钱做什么?你们现在回来了,那干菜的生意,也不好再做,留几个钱傍身吧。”

春柳也道,“是呢。大姐这回回来,也该想想安个宅子了。大姐夫派官,几年一换地方,难不成你一直这样跟着东奔西跑的?没个根儿?”

春桃摇头道,“这次且看他派到何处吧。若是不太远,我便不跟着去了。也在安吉买座宅子,时不时的去瞧瞧他便好。”

李薇脸上一喜,要说已帮春桃准备宅子,专等她这句话呢。

何氏已道,“安家的事儿听听你公公婆婆怎么说,再做打算吧。我虽想留你们在跟前儿,到底那儿才是你正经的家。”

又道,“若是他两个不吐口,你也别拗着。人老了都稀罕儿孙们,委屈自己几年也罢”

春桃点头。

母女几人说了些闲话,一时午宴的时间到了。何氏派人去请大山柱子媳妇儿都来坐坐。

不多会张巧与吴娇两个带着孩子们赶了过来,见了面又是好一通的寒喧,叙寒问暖。都说春桃几年不见,倒是愈发的年轻了,让春桃给个养颜的方子。

春桃笑道,“养颜的方子问我可问错了。广西气候好些,水土养人。当地的饮食与咱们这里略有不同…”说着比比自己的腰身,“我与石头到那里,竟都瘦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过的是吃不饱的穷日子呢。”

说得一众人都笑了起来。

午饭后,男人女人们仍各自分了厅喝茶叙话儿。虎子仍旧领着赵瑜四喜那一帮孩子们去玩儿。春桃看着这一群孩子的背影与何氏笑道,“娘,方才四喜还偷偷与我说,姥娘家的日子过得好。比在广西有趣味儿呢。早知道这般好玩,去年娘叫人接她回来,她便跟着回来了。”

李薇赶忙显摆自己的功劳,“大姐那可是我想出来的。但凡孩子们没有不喜欢的”

何氏没好气儿的瞪她,“那一众的孩子,都让你教得如村里的泥孩子一般。”

李薇嘿嘿笑着,不言语。她心中一直认为,孩童时代正是玩乐的时候,此时不玩什么时候玩?再者,她也不是光勾引她们玩来着。不还带他们去自己新置的庄子里体验生活么?

番外之一家团聚(四)

几天后春杏一家赶到安吉时,赵昱森将要启程去京城,看到他们来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儿口,何氏与李海欲在乡村里养成的老思想近些年来愈发的明显,总觉得春杏武睿不与赵昱森见上一面,不圆满似的。又不愿误了赵昱森的行程,便议定今日他们再不到,明日一早赵昱森便启程。

好巧的是到了。

春杏进了院子,一眼便瞧见立在何氏身边的春桃,一把将吉祥抱起,飞快向这边走来。春桃看她急惶惶的模样,遥遥的说道,“你慢些,颠着孩子了。”

春杏只是笑,待走到春桃跟前,先叫一声大姐,又拍拍小吉祥的后背,教她,“快叫大姨!”春杏这年本性显露,极少柔声说话。这一声与其说是教,不如说是命令。

小吉祥被她一喝,小嘴撇拉着,低头不出声。

春杏还要再说,贺永年从一旁走过,伸手将吉祥接到怀里,看了看春杏.,才转向春桃,柔声逗着吉祥,“这个是给你梢来一对小鹦鹉的大姨,吉祥不记得了?”

吉祥伸长小脑袋,越过贺永年的肩头,看了眼她娘,速迅缩了回去,转头向春桃露出甜甜的笑脸脆,生生的叫道“大姨!”

“哎!”春桃甜甜的应了一声,伸手去接她,又捏她的小胖脸蛋夸赞,“吉祥真乖,吉祥长得真好看,来,让大姨好好看看。”

吉祥最喜欢听旁人夸她好看,忙把小脸板得正正的小嘴抿了起来,现出她的小酒窝来,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让春桃看。

她这小模样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春杏先是被贺永年撇了一眼,又见吉祥这死丫头不给她这个亲娘面子,一路上嘴皮子都磨破了,教她大姨如何如何,没进府前还答应得好好的,一转眼就办她难堪。

走过去伸手拍她一下,“我和你爹走时,把你留下吧..你和大姨.二姨.三姨.还有小姨姥.娘姥爷一块儿住着吧!”

吉祥缩了一下,往春桃怀里拱,大声补充到,“还,还有小姨父!小舅舅!”

一家人又笑起来。春杏也笑了,与何氏道,“一路上反来复去的教她,总算记住咱家有多少人了。”

正说着,赵昱森走过来,逗在春桃怀里的吉祥,“叫大姨父,有好东西给你!”

吉祥许是感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官威,停了半声,才小声的叫,“大姨父!”

声音甚是委屈,又惹得众人笑了起来,赵昱森忙把春桃给她准备的两只白玉小猴子塞到她的小胖手里,又拍拍她的头,夸赞几句。

男人们仍日去一边说话儿,春杏返身将小武寿从菊香怀里接过来,让她们自去将行李安置到以往她住的房间里。

这大宅子里,除了东西跨院之外可以做客院之外,主宅内还有两个客院。虎子住西跨院,春桃一家便暂时住在东跨院中,这也是何氏有意为他们一家留的。春兰春柳两个没搬来安吉时,偶尔来看何氏,都是在主院中的小客院里住着,自她们都在安吉安了家,那后面的小院儿,便被春杏便独占了一个,每回来必住那里。菊香几个都是熟悉的,也不消人带,领着丫头婆子们将带来的礼物搬进来,去收拾房间。

众人进了正厅,四喜与赵瑜来给春杏见礼,春杏自是将这二人夸了又夸,一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叙寒问暖。 

第二日一大早,赵昱森启程去京城,这几年来他自己也培植了几个得力可用之人,陪与他一同上京。因周镰每月都要进京一两回,那边的信儿能时时知晓,家人倒也不太牵挂,送走赵昱森,春桃又住了一两日,也要动身去看望石头爹娘,春杏苦留她又住了一日,直到第四日早上,这一家人才动了身儿。

目送春桃的马车消失在街頭,何氏回身与春兰春柳道,“你们两个也家去吧。你大姐这一来,十来天你们都不着家的,别误了甚么事儿。”

春兰春柳都称是,不顾春杏的苦留,各自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