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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正面回答,她只是幽幽一叹:“父亲,您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语罢,华青弦的手指微微一颤,抚上小颜雪净的小脸,叹道:“小颜长了一张和她父亲一模一样的脸,我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是…”似是说不下去,她清丽的眸底已染上了霜雪,盈盈似要沁出泪滴。

“女儿知道做了错事,早已决定一死以正家风,可是,连老天爷都不肯收了女儿的命,女儿便只能好好地活着。女儿本已隐姓埋名,打算在那山沟沟里过一辈子,可是大哥突然又强接了女儿回来,女儿还以为父亲早已释怀,早知如此,还不如老死不相往来。”一番话,明明白白地诉清了自己的立场,她是个‘已死’之人,对红尘早已再无眷恋,之所以会回来都是因为你们要她回来,不是她愿意回来的。

一句老死不相往来,似是触动了华老夫人的伤心之处,她狠狠一抖手中的凤仪,喝道:“住口,这种不孝不义之话也是你能说的?”

曾几何时,华老夫人的娘家庄氏一族也曾出过一个说出‘老死不相往来的’逆子,后来,那个逆子家毁人亡,仅留下唯一的一个孤女养在华老夫人的名下,便是老夫人如今疼爱有加的庄觅珠。老夫人未出阁时,对庄觅珠的父亲也十分喜爱,得知其惨死后也曾伤心了许久,是以,再听到这样的言论,老夫人便又联想到了当初的伤心,心头的那份震憾亦是旁人所无法理解的。

“祖母,是孙女儿做错了事,可孩子们是无辜的,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不是吗?”

说着,华青弦潸然泪下,她是个惯会‘演戏’的人,不过,说到凄凉处却也有几分真心在里头,她不知道曾经的笙华郡主怎么会做出那样‘于情难容’之事,但,两个孩子的苦楚她却看得一清二楚。没有人不希望自己干干净净地出生,没有不希望自己快快乐乐地成长,他们的出生自己难以决择,若是连生下来后连亲生母亲也不护着他们,他们心中还能有何幻想?

华青弦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但她绝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小羿和小颜那样乖巧,就凭着他们对自己的一份信任,她便要拼死护他们周全。是以,虽明知这么拖人下水不够地道,但,她本已声名狼籍,根本不在乎再多一条丑闻,只要能保住两个孩子,她什么也敢去做,什么也敢去说。更何况,她如今也只是稍加点拨,根本没有说出孩子们的父亲是谁,至于摄政王自己会怎么想,那就不关她事了,不是么?

“他们,真是明相的…”

说到此处,摄政王的脑中也起了头脑风暴。如果能将未来的女婿从一个傻子换成是当朝左相的话,保皇派的胜算,是否能更胜几筹?

华盛天沉默着,华青弦的眼泪却越来越多,表情也越来越难过。她抿着嘴,似有千言万语,只是哽咽难出,突然,她猛地拉着两个孩子跪在了摄政王的面前:“父亲,放孩子们一条生路吧!女儿的错让女儿自己来承担,孩子们是无辜的…”

不过是生离,华青弦却说得好似是死别一般,摄政王正拧着眉头语,小颜却突然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冲过去抱着老夫人的大腿便嚎哭道:“曾外祖母,我不要让娘亲去死,我愿意被送走。”

小颜哭的凄惨,小羿却只是一脸木然,他抬起小脸看向华老夫人,干干净净的眸底是死灰一般的绝然:“我和妹妹可以去流浪,做乞丐都行,只要不让母亲死,我们什么都愿意。”

附和地点着头,小颜将一般的鼻涕都擦在了老夫人的锦服上,还不住地点着头:“嗯!愿意,我们都愿意的。”

“娘,您也说了,到底有一半是华家的血统,怎能让他们去做乞丐?更何况,小羿还是骆神医的入室弟子,要是他知道…跑去皇上面前说了什么,那可怎么好?”说着,王妃也红了眼,拿起帕子试着泪,只是丝帕的掩盖下,她冷冷的眸光却是直指华青弦梨花带泪的脸。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只要结果是王妃认可的,王妃自然乐意配合,这么想着,王妃的眼泪也就更多了,一时间,老夫人的屋内哀怮声不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夫人驾鹤西去,一命呜呼了。

“好了好了,都不许再哭了。”

华老夫人早已听说过明相与华青弦的那些传闻,本还心有疑虑,如今听她都‘亲口’承认了,华老夫人也有了自己的思量,毕竟是嫡亲的孙女儿,还有着郡主的封号,嫁给一个傻子怎么说都是辱没了王府,要是能换成当朝左相,怎么说都算是赚到了。就算明相对孙女儿不是真心实意,可看到这一双儿女的份上,怎么样也该风风光光地迎过去,就算到时候明家以孙女儿品行不正为由不许正位,最多也是另娶一位大家小姐做平妻,这样一来,也算是她能看到的最好结果了。

“祖母…”

见华青弦开了口,华老夫人摇了摇头,似是不想再听,只叹道:“这件事情我再与你父亲商议一下,你们都下去吧!”

华老夫人开了口,华盛天怎么也会给自己母亲几分薄面,更何况华老夫人所想与自己不谋而合,摄政王自是不愿再提,只默认了她们一一起身离开,这才长叹一声后,坐到了母亲的炕上…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王妃的步子迈得很慢,直到行至某个偏僻的小径,王妃终于停了下来。

回首,是两眼的漠然与凌厉,仿若雪亮的长剑直指华青弦的咽喉:“真的是明相么?”

“是不是,难道母亲不清楚么?”华青弦顿下脚步,回视着王妃,目光灼灼,毫不示弱。

“你这是什么口气?”

淡然一笑,华青弦很是坦然道:“母亲言重了,女儿只是什么都不记得罢了。”

“不记得了如何又说是明相?”

“女儿说了么?什么时候说的?”

一句话,堵得王妃哑口无言,由始至终,华青弦确实从未提过明相半个字,是她们先入为主地以为了,便觉得她指的就是那个人。

王妃的表现与华青弦意料中的一样,本只是试探,可如今已是肯定。她不知道的那个真相王妃知道,她不知道的那个男人王妃也知道,只是,亲生女儿已落到了这般田地,王妃却始终不肯‘出卖’那个男人,为什么?

漂亮的眸子微微一眯,片刻又张开,华青弦直视着王妃的双眸,很是平静地问道:“女儿投河的时候伤子脑子,好些事情记不清了,可是,女儿不记得的事情,不知道母亲记得不记得,或者,母亲可以明明的白白的告诉我,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明相?”

未料到华青弦会问这些,王妃的心一紧,立刻撇清自己:“你自己做的丑事,我怎么会知道?”

“原来母亲也不知道啊!我还以为只有母亲知道真相呢!”

她笑,眸色渐冷。

看来,想从王妃的嘴里明明白白地问出真相已经是不可能了,不过,既然知道王妃清楚事实,她也就不用再急了,反正,王妃就算能看着自己去死,也不会看着孩子们去死,只要孩子们和她一条心,总有一天,她会搞清楚所有真相。

“阿弦,你这是什么话?”

“只是想告诉母亲,女儿心意已决,无论是嫁也好不嫁也好,小羿和小颜都会呆在女儿的身边,哪儿也不会去。”

王妃反对这件婚事的理由,绝不会是为了维护自己,既然她不在乎自己的终身幸福,她也不会再利用这一点试图去打动王妃。所以,华青弦才会提到两个孩子,一半是为了诱使王妃出手,另一半也确实是要表明立场。虽然古代的小孩很多不在亲生父母的身边长大,可小羿和小颜不同,他们的身份太尴尬,若是留在自己身边就算自己身败名裂也能护他们周全,可若是离了她,就算是王妃,她也不敢太相信。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事,还轮不到你自己做主。”

她点点头,语气很轻佻:“大不了就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只要孩子们留在女儿身边,总能长大的。”

华氏这样的大族是有家庙的,她要是想常伴青灯,自然是进家庙里。那种地方远离是非,再多的蜚短流长也伤不孩子,只是,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两个孩子也要接受良好的教育,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不会走那条路的。

“阿弦,你不要太任性了。”

“任性也好,随性也罢,总之,谁也别想把孩子们从女儿身边夺走。”说着,又是一顿,看向王妃的眼中,已带了几分别有深意的挑衅:“就算是母亲也不行。”

华青弦的眼神带着淡淡的防备,那种仿佛看透一切的睿智让王妃不禁心惊,有些心虚,王妃的口气也不自由主的放软了许多:“我是为你好。”

“也许吧!”口气漠然,华青弦又是长长一叹,这才又抬眼看向王妃,言字灼灼道:“小羿和小颜跟着女儿姓华,终归在人前低人一等,母亲虽然有心替女儿护着她们,可毕竟还有珏儿要照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母亲能护着珏儿已不易,若是再加上小颜的小羿,就算母亲愿意女儿也不放心。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小羿和小颜跟着女儿嫁出王府,冠以夫姓,虽然也会遭人指点,可毕竟名正言顺,只要孩子们争气,长大后自然无人敢瞧不起他们,女儿这么想,母亲觉得对是不对?”

王妃没想到华青弦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细细思量,倒也有几分的道理,只是,有些事情毕竟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再加上华青弦的烂名声,王妃不由又拧了眉:“你以为威北侯府的族谱那么好上的么?”

“假若,骆惜玦真的可以治好那个傻子呢?”心念一动,王妃似也有了几分期待,可还是担心:“万一治不好呢?”

“威北侯夫人认为有得治就行。”

闻声,王妃终于沉默了。

是啊!威北侯夫人那么精明,她看中华青弦一是看中了她的身份,二是看中了华羿背后的骆惜玦这个靠山,只要稍稍放出风声,说骆惜玦可以治她那傻儿子的病,或者,什么难题也都不再是难题了。

临海轩内,天雨小心地研着墨。

“夫人看中了几家的公子,似是想给二小姐和三小姐订亲,却又拿不定主意。”

“你看呢?”醇厚的嗓音透着淡淡的清朗,夜云朝的心情似是不错,只是写出来的字却反倒又平日里更显锋芒。

戍边十年,京城内的动向一直是骆惜玦和天雨为其把关,骆惜玦为人淡漠不喜结交,可天雨耳聪目明,八面玲珑,早已将京城那些达官显贵的身家老底都摸了个清清楚楚,要为自己的妹妹挑选良婿,问他还真不如问天雨。

“三小姐倒是不急,只是二小姐已及笄,恐怕就逃不掉了…”

天雨有所保留,夜云朝又哪里听不懂:“云琅什么意思?一个也看不上?”

“倒也不是,只不过看上的那个有点难说罢了。”

夜云朝笔下不停,但眉头已高高扬起:“什么人家这么难?还得我亲自去说不成?”

“许是真得门主亲自去说才地。”

闻声,夜云朝终于停了手中专注着的毛笔,拿眼去看天雨,天雨似笑非笑:“依属下看,二小姐相中的那个人,应该是副门主。”

“阿玦?”

说着,夜云朝又是朗朗一笑:“倒真是有点眼光,只是阿玦那性子,便是我亲自开口怕也是难了。”

天雨不置可否,只又继续道:“夫人看好了御史大夫家的三公子,长得倒也英俊,只是个子不高,文才也一般。还有太常寺卿家的长公子,模样周正,只是身子骨不大好。大理寺卿家的四公子,微胖,不过性格温和对人极好,素有才名…”

这些人家都是家世清白的,在朝中也保持中立,确实适合联姻,只是,他只有两个妹妹,又对她们疏于关心,这般仓促就定下她们的亲事,若是不愿岂不是要怨他一辈子?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可一辈子的幸福也不能如此草率,这么想着,夜云朝只淡淡又道:“即是云琅有心,我总得问问。云静还小也不急着议亲,你再帮着看看,挑个稳妥点的。”

“夫人怕是等不了。”

“我自己和母亲说。”

天雨斜眸睨了夜云朝一眼,终还是不怕死地说道:“怕是门主都自身难保了,因为,夫人也为您看了门好亲事。”

闻声,夜云朝拿笔的手终于写不动了,只抬眼又看向天雨,天雨也不回避,只闪着眸光道:“柔雅郡主和柔倩郡主,长公主和夫人说了,随便您挑。”说完,似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只是不敢让夜云朝看见。

似是春风吹皱了一湖春水,泛起点涟漪,倾刻又无踪。

夜云朝淡淡地摇了摇头,执笔又平心静气地开始写字:“母亲的眼光是越来越差了。”

且不说他今日已‘目睹’了那两位郡主的风姿,便是没有,凭仅长公主和皇太后的亲密关系,他就不可能和长公主府上结亲。他在朝中虽一直保持中立,但恭王与雍王与他是血亲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若是此时他娶了长公主府上的郡主,别人不说,恐怕他那两个亲侄子就不会依他,这样的混水他又怎么可能去趟?

听这口气,天雨便知门主未将此事放在心中,不由撇了撇嘴,故意说了一句:“天火来过了,带了些好消息过来,门主想听么?”

“他还能有好消息?”

天火近日被他派去了摄政王府,明着是让他监视华青弦的一举一动,实则是保护他们母子三人,既是天火带来的消息,必是与她有关,他虽然很想知道,但却不动声色。

“确实是好消息,不过,是郡主的好消息。”

浓眉,几不可见地微微一耸,夜云朝唇角的笑意微浅:“说来听听。”

“笙华郡主又要议亲了。”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他早已看到了,只是没想到威北侯府为了攀上摄政王竟是连那样下作的手段都用上了,不过,他们似是挑错了人,没想到那女人不但不上当,还将薛家那小子踹到河里去了。现在想起来那一幕,还不免唇角微微上翘,身为郡主,也只有她能做出那样‘有失风度’的事了。

“本是要说与威北侯府上的二公子的,可郡主后来说了一句话,摄政王就改主意了,说是要先找明大人好好聊聊再说。”

明大人,三个字,像是刺进夜云朝肉里的三根刺,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知道门主的反应是在等自己说下文,天雨虽觉得有些冒险,可还是壮着胆子解释了一下:“明相,明君澈大人。”

“和他有什么关系?”

“私相授受和珠胎暗结,属下怎么看,都觉得明相大人和郡主像是第二种。”很忐忑,生怕说出这话后门主大人就会一掌将自己拍飞,可是,有些话要是现在不说,以后让门主自己知道了,自己死得恐怕更难看,所以,天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冒着‘必死无疑’的决心说的,好在,门主大人反应还算是温和,没有当场就掀桌子砸柜子。可是,门主越是这样平静,为什么她心里越发毛?

“没别的事了么?”

沾了新墨的笔,提在半空中迟迟未曾落下,那墨汁滑下一滴晕在纸上黑乎乎的一团,正如夜云朝此刻的心情心境。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克制住那濒临爆发的怒气,他的声音很平静,但那样的平静却让天雨感觉更加心惊肉跳。

“门主想休息的话,属下便先退下了。”说罢,天雨不待夜云朝点头便已逃出似地奔向了门口,手指才刚刚扶到门框上,夜云朝隐忍的声音,又一次隔空传来:“她和明相的事,天火是怎么知道的?”

“天火说,是,是郡主亲口承认…”

‘咔’地一声碎响,毛笔碎裂的声音骤然传来,天雨适时地闭紧了嘴巴,一闪身便跃出了临海轩,顺手还紧紧地关上了门。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逃!

第六十八章:你真的没想过要嫁给我?

刚刚下朝,明君澈还一身官服便被两个妹妹挡在了家门口。他不是明家嫡子,只是父亲包养在外的妾室所出,若不是这些年自己的成就无人可及,这两个眼高过顶的‘妹妹’恐怕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心中微有一悦,但明君澈面上依旧如沐春风:“两位妹妹,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大哥,那些传闻,不会是真的吧?”

明君颜虽然嘴里叫了声大哥,但口气却听不出几分尊重,她自恃为家中的嫡长女,一直瞧不起这个妾室所出的异母哥哥。偏偏父亲死得早,明君澈又平步青云变成了家中的顶梁柱,就连母亲也要靠他才能在外风光,自己的亲事更是因为这个哥哥的面子方能议成,她就算是再不喜欢他,却也不能不给他几分薄面。

“什么传闻?”

今日下朝之时,便有人在他耳边低语提醒,摄政王更是意味深长地邀他一叙,他虽以要事在身为由暂未与摄政王私下见面,但,并不代表他一无所知。

“就是,就是…君秀你来说。”

似是觉得那件事有多么的丢人一般,明君颜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没能说出来,最后还将亲妹妹明君秀推到了明君澈的跟前让她说。明君秀年纪较小,性子又温和,平时也比较尊重这个大哥,有些话她说起来就比明君颜要方便得多。可是,毕竟也是丑闻,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这些总是难免害臊,是以,虽被姐姐推了出来,可她也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明君颜见指望不上妹妹,只得又亲自出马,涨红了脸逼问道:“还不就是大哥和笙华郡主有私情的传闻,是真的吗?”

“又在谣传这件事了?”仔细回味起来,那个女娃娃确实和自己有七八分相像,至于那个男娃娃,冷着一张小脸,气质和自己完全不同,所以感觉上也会差很多。不过,如果他不是一直洁身自好,那样的长相,他还真的不敢说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一听这话,明君颜眉头一挑,眼睛都亮了:“谣传?所以大哥的意思是说,这件事不是真的了?”

不太喜欢这个大妹妹的态度,明君澈口气很敷衍:“你觉得呢?”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他根本不介意,男权时代,这种事情就算有流言传出,伤害的也多是女人的名誉,既然笙华郡主都不介意这些,他有什么好解释的?更何况,人家也没有上门来逼他去认儿子。

“大哥,人家是说真的…”

“过几个月就要成亲了,这些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

这话一出,明君颜也涨红了脸,急燥道:“我怎么能不操心?万一她真要做我的嫂嫂,我在夫家可怎么抬得起头来?”

明君颜的夫家,是兵部侍郎楼大人家,楼大人的长孙楼子高和明君颜同岁,本是嫌弃明君颜年纪偏大,个性也高傲。但,看到明君澈这位当朝左相的份上,依然还是着人来说了亲,好事就定在几个月后。明君颜本一心待嫁,可偏偏荷花宴上她又听到那些千金小姐们说了她大哥与笙华郡主的事。

其实,她私心里觉得像明君澈这种妾室所生野种和笙华郡主那种烂货是天生一对的绝配,可毕竟这种事说出来也不光彩。而且,那些小姐们窍窍私语时看她时的眼光也让人觉得不舒服。如果事情真的和传闻中一样,顶着这样的丑闻,她就算嫁去了夫家脸上也无光,是以,她这才怒气冲冲地找到了明君澈,誓要问出个究竟。

“她是不是你嫂嫂,和你抬不抬得起头来有什么关系?”

说来说去,不过是面子,她这个妹妹永远都是那样蠢,别人几句话就能轻易在她面前挑起是非,若不是见她还用些用处,能替他拢络住兵部侍郎,他恐怕话都懒得跟她说。

“怎么没关系了?那种不知廉耻,自甘坠落的女人,万一嫁进我们明家,岂不是…”

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明君澈的口气颇重:“君颜,有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她是郡主你是臣女,熟轻熟重,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一张嘴便是不知廉耻,自甘坠落,明着这是骂了人家笙华郡主,实则也骂他明君澈有眼无珠。这样口无遮拦的妹妹,他忽而有些同情起那个楼子高了,娶了这么个蠢物回家,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英年早逝。

“大哥,我…”鲜少见这个大哥发火,明君颜似乎已经忘记了他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直到那清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才冷泠泠地打了一个颤,再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微微抖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明君澈转过头来又看向自己的另一个妹妹:“跟母亲说,最近不要让你姐姐出门了,她是待嫁之身,身,该收心了。”

看似普通的一句话,却已等同于禁了明君颜的竹,明君秀吃惊地看着自己眼前崇拜不已的大哥,有什么东西似卡在心口,堵了气管一般,让她半晌都停了呼吸。

这,才是大哥生气的样子吗?好可怕!

支走了两个妹妹,明君澈终于回了自己的清心阁,换了身常服后,丫鬟已捧了茶进来。他接了茶,却并不急着不喝,只怔怔望着那茶汤里的碧水走神。不知为何,只看了那绿幽幽地茶汤一眼,他便不由自觉地想到长公主府上看见的那一幕。那个女人,为了自保竟然将威北侯府的薛二爷直接踹下了池塘,当真是骠悍到让他一见难忘。

出神了一阵,明君澈终于搁下手里的茶碗,对身边的丫鬟道:“去找明管家过来。”

摄政王府,或许他是时候过去拜访拜访了,顺便会一会和他有‘私情’的那位笙华郡主。

许是华青弦对王爷说的那番话起了效果,接下来倒又安生了几日,眼看着要过七巧节,大奶姐杜明珊屋里还弄了个种生求子。

这种生求子的习俗在大晋颇受高门贵族青睐,就是在七巧节到来之前,先在小木板上敷一层土,播下粟米的种子,让它生出绿油油的嫩苗,再摆一些小茅屋、花木在上面,做成田舍人家小村落的模样,称为“壳板”,将绿豆、小豆、小麦等浸于磁碗中,等它长出敷寸的芽,再以红、蓝丝绳扎成一束,称为“种生”,又叫“五生盆”或“生花盆”,还会买来蜡制的婴儿玩偶浮于水土,以宜子之祥,称为“化生”。

华青磊已过而立之年,但膝下却只得华笑语华笑然两个嫡出的女儿,大奶奶杜明珊之前因为小产过一次,后来便再也怀不上孩子,华青磊那一房庶出的儿子倒也有两个,却独独没有嫡子。大奶奶求神拜佛多年,始终还是怀不上,这才用到了这个法子,其实也知道是宽慰人心,但,有个念想好过于绝望,是以,虽然柳侧妃因子嗣之事对大奶奶多有微词,但在这件事的上面,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王府里渐渐忙碌了起来,可偏偏威北侯夫人此时又进了府,只是这一次威北侯夫人给老夫人请了安后却没有去找柳侧妃,而是直接去了王妃的屋里说话。她奇怪的举动很快便引起来了众人的猜疑,没过多久,华青弦屋里的泌竹便找借口出去了一趟,泌梅跟上去一看,果然进了柳侧妃的屋。

“吃里扒外的东西,早晚有一天会吃到苦头。”

泌梅虽然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但她对两个小主子是绝对的忠心,也绝对不会做危害到华青弦的事,是以,看到泌竹又偷偷跑去跟柳侧妃告密,她就恨得直咬牙,恨不得当场抽泌竹几个大耳瓜子才高兴。

闲来无事,华青弦又在描花样,见泌梅气成这样,她反倒笑了,一撅嘴道:“管她做什么?本也没指着她能念我什么好,再说了,赶走了她不也还有其它人要塞过来,免不了的。”

泌梅一听,也觉得是这个理,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大半,只是想想泌竹去告密的原因,她也不免有些担心:“郡主,也不知道泌兰姐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您说,威北侯夫人又过来是不是还想提您和威北侯府的亲事。”

“应该是吧!”

基本上就是了,威北侯夫人这么急着赶过来,估计就是听了坊间的秘闻,说骆惜玦能治好他家的小傻子。为了亲生儿子,她恐怕是和王妃在谈上族谱的事儿,如若不然,她只会去找柳侧妃,断不会找到王妃的头上来。

“那怎么办呀?您真的要嫁给一个傻子么?”

听着,华青弦又翘了翘嘴:“傻子有什么不好?”在这样的封建社会,女人几乎毫无地位可言,就算是嫁了如意郎君也免不了三妻四妾,她可受不了那个,还不如嫁个傻子自在些,省得她成天还要想着和一群女人抢男人,那场面,她想想都哆嗦。

“傻子当然不好了,不知冷不知热的,连说个心里话他也听不懂,可不得憋死?”

“憋死总比气死强?”

一听这话,泌梅还以为华青弦是在赌气,又劝道:“郡主,您可不能就这么认命了,那个…明相大人那边…要不要奴婢想办法去送封信?”

华青弦差点没笑了,这傻丫头,还真以为小羿和小颜的亲爹是那货么?不过,长得那么像也难怪别人会怀疑,只是,泌梅是王妃那边过来的人,她这么说,是不是代表知道点什么?

“泌梅,如果我真的让你给明相送信,你打算怎么送?”

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华青弦真的这么问了,泌梅自是以为华青弦真想要让她送信,当下便激动了:“自然是给门房使银子了,收了银子,他们定会将信送到明相大人手上的。”

挑唇一笑,华青弦眸间的华光渐渐消去:“要是那些人收了银子不办事呢?”

泌梅想了想,又道:“那奴婢就天天在明府前口等着。”

“不用了。”

看来,泌梅该是不知情的,如若不然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这个送信的办法是平素里惯用的,若是旁人倒也罢了,若是明君澈,那可就不一定了。

在拖了明相下水之后,她也借故找庄觅珠打听了一下关于明相的生平,说来,这个人与那骁云将军一般也是个传奇人物。听说十六入瀚林,十七面圣,年仅二十便贵为大理寺卿,一连办下了几宗大案后,便破格为皇太后所提拨,是摄政王掌权之后,唯一一个未经摄政王许可,便以二十六岁的‘低龄’入内阁任首辅之人,。这样的人物,府上的门房又岂是一点银两便能收买的?至于在明府前蹲点,只怕是泌梅还没蹲上半个时辰便会被明相的人发现,到时候,将她轰走都算是便宜她了。

“郡主,好赖让奴婢试试。”

摇了摇头,华青弦将画好的花样子放到一边:“他若真的有心,岂会任我嫁给别人?他若无心,又何必自讨没趣?”

泌兰还是觉得委屈,一双大眼睛里已盛满了泪水:“您本是金枝玉叶,怎能嫁给那样的人?”

“你觉得大哥二哥那样的好么?”问完后,华青弦就笑了,不等泌梅回答便自己答道:“自是好的,长得英俊,又年轻有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泌兰不明所已,却还是认可地点了点头,华青弦也不看她,只继续道:“可是做这样的男人的女人很痛苦,想想大嫂都这般年纪了,笑语和笑然都在议亲,她还要求子。大嫂家世清白,又是世家千金,当年也是柳侧妃千挑万选出来的,可如今怎么样…,更何况是我这样的…”简而言之,她的名声这么差,有人要都得偷笑了,还有什么好挑的?

当然,她自己是不会这么瞧不起自己的,可世人的眼光皆如此,她也只能‘随大流’了,至于随流之后她要怎么活下去,那就是她的事了。首先,她得让那小傻子拿出银子来让她开个店,毕竟是个小傻子,哄他一点零花钱出来应该也不难吧?这么想着,华青弦嘴角已噙了笑,泌梅看了,还以为她是心里难受,不由也红了眼:“郡主,您别这么说您自己。”

她这一哭,倒是把华青弦哭醒了。

啊呀!这么伤感的时刻她怎么能笑呢?简直是太不严肃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说不定嫁过去就是享福,这个道理你们慢慢就懂了…”

该‘伤心’的人本是她,可她还要苦口婆心地安慰自己的丫鬟,华青弦正感慨着自己的命运如此多舛,泌兰匆匆回来了。

进门之后,泌兰二话不说先灌了两大杯水,灌完后这才喘着大气说了两个字:“成了。”

华青弦眉一挑:“什么成了?”

“威北侯夫人已经和王妃商量好了,过几日便请保山来换您的庚帖,答应名媒正娶让您嫁过去做正室不说,还愿意让羿小少爷和颜小小姐都上薛家的宗谱。”

这个薛陶氏还真是个急性子,这么快就答应了。

也好,省得她再多费心思。

泌梅似是不敢相信,又追着问了一句:“泌兰姐,王妃也答应了?那郡主岂不是非嫁不可了?”

闻声,泌兰艰难地点了点头,看向华青弦的眸间已有愁色。

本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华青弦倒是并不在意,两个丫鬟却急得要哭,见她们是真的为自己感到难过,她又有些不忍,刚想出声安慰,泌竹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郡主,林妈妈来了。”

以威北侯夫人那样的身份,王妃也少不得也得将人送到门口才能回去,可是,一转眼林妈妈就到了自己这儿,什么事这么急?

华青弦眸色微沉,很快便启步而出。

林妈妈规规矩矩地立在那里,看见华青弦后,表情很是古怪:“府上来贵客了,王妃让郡主您准备准备,王爷说不定会唤您到前面去见见。”

“什么人这么特殊?还要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作陪?”

林妈妈抬头看了华青弦一眼:“是明相大人来了。”

这时候过来?明君澈那小子是吃多了吧?

转念又一想,哎!不对啊!那小子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难道他真是她两个娃儿的爹?

唉呀呀!唉呀呀!这回事情大条了。

大气庄严的花厅内,明君澈与摄政王相临而座,一个威仪沉稳,一个儒秀俊雅。

拱手一揖,明君澈唇角的笑意淡得几乎看不清楚:“早前一直有要务在身不得空闲,今日休沐,特来拜会王爷。”

“国事为重。”

短短的四个字,已包括了太多的深意,明相似是未明摄政王话中深意,只拱手又道:“王爷见谅!”

“明相乃国之栋梁,一心为民,本王又岂敢责怪?”

一声岂敢,已是‘用心良苦’,明相面色未改,即刻反手为攻:“王爷说笑了,若论为国为民,王爷当居其首。”

“明相大人,咱们要一直这么互相恭维下去么?”

“哪里哪里。”

明君澈虽年轻,但和稀泥的本事也不小,三言两语之下亦未让摄政王占到什么上风,见他软硬不吃,又始终不曾‘点题’,摄政王挑了挑眉头,终于单刀直入:“既然明相亲来,想必那坊间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恕本王直言,阿弦之事,明相到底作何打算?”

大晋皇帝年方十二,整个内阁便落到了摄政王的手里,摄政王为首,两相为辅,右相一派均是摄政王的心腹,唯有明君澈这个左相特立独立,在朝中自成一派,不偏不倚。摄政王本有心将其挤出内阁,偏偏他做事滴水不漏,从未让人抓到过把柄,是以,摄政王每每看到他那样如沐春风的脸,便恨得牙痒,偏又无计可施。如今,终有机会将他收归已用,摄政王又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闻声,明君澈漂亮的眉头终又微微拧起,似是诧异,似是无知:“王爷何意?”

“既然来了,明相还打算装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