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秀色田园之贵女当嫁上一章:第 60 章
  • 秀色田园之贵女当嫁下一章:第 62 章

“二老太太住在临河轩那么多年了,总不能因为老太太进了门就把她赶出来吧?”说着,将军夫人又是一叹,焦虑道:“别说我做不出来,就是云朝也不会答应。”

话是这么说,可将军夫人也明白,夜老太太这些年都是霸道惯了的,在府里素来也是说一不二。她自嫁入夜家从未逆过老太太的意思,若是这一次不肯顺着她,那不孝的罪名自己就背定了。有了这不孝这种大罪背在身上,她在夜氏一族便会遭人诟病,严重的话还会影响两个女儿的亲事。一想到这里,将军夫人就更加不淡定了。

见将军夫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华青弦适时地上前拉了将军夫人的手,平缓道:“娘,要不咱们先去临河轩看看?兴许老太太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

这件事儿里里外外都透着不寻常的气息,夜老夫人此举虽有和二老太太‘争宠’之间,但素闻言二老太太是个常年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的主,所以就连那日敬新媳妇茶她都不曾出来过。这样的人和夜老太太比起来高下立见,夜老太太还有必要和她争这个高低么?很显然,夜老太太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将军夫人此刻方寸大乱,一时还没看出端倪罢了。

“也好!”说着,将军夫人又担心地捏了一下华青弦的手:“要是你身子不爽利,就先回去休息吧!到了那边还有得闹,你还要回门,耽搁了可不好。”

闻声,华青弦浅浅一笑:“不碍事的,也不是非得今日回,再说将军也不在,我一个人也不好回。”

一听这话,将军夫人又吃了一惊:“怎么?云朝不在家?他到底在忙什么?这么重要的日子还到处跑?”

“一大早就被三位叔叔请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现在还没回来。”早前,华青弦还以为三位叔叔真的有什么急事找他,此刻看来,怕是和夜老夫人串通好的。她这门肯定是回不了了,至于夜老夫人的用意,也只能等她们赶去临河轩后再看了。

这样的巧合,将军夫人又怎会听不出来这里面的玄机?当下脸色也不太好看了。华青弦倒是比她还淡定,又小心扯了扯将军夫人的衣袖:“娘,咱们先过去吧!”

看华青弦懂事地没有计较这些,将军夫人心里总归是好受了一些,只又软声问道:“你还行吗?还…疼不疼?要不要休息一下?”

未料到将军夫人这时候还会问这个,华青弦面色一红:“娘,我已经好多了。”

点点头,将军夫人没有再说什么,任华青弦搀扶着她很快便寻去了临河轩。夜老太太是个要强的,二老太太却是个软弱的,这两人一碰面,结果几乎毫无悬念,将军夫人实在是不放心呐!

将军夫人和华青弦很快便赶到了临河轩,人还在院子外,便听到里面一阵吵闹,听声音似是夜云琅和夜云静,中间还夹着的其它两个陌生女孩的声音。想到之前天雨提到过的一位孙小姐和表小姐,想着应该是她们,只是,那两个丫头的声音明显盖过了夜家的两个小姐,就算是气势上也以绝对优势压倒了她们。

“不行,二老太太不能搬走。”

夜云琅快要气死了,她早知道夜老太太过来就没安好心,结果她住进来了不说,还带着夜惜如和付德容过来欺负她们好脾气的二老太太。二老太太一生软弱,从不与夜老太太争高,一辈了吃斋念佛连亲孙子都不敢多看一眼,可夜老太太还是不肯放过她她,一进府就要抢二老太太的院子。府里空着的院子那么多,夜老太太却偏要这一个,就算是要她和夜云静的临溪轩她也不会多说半个字,可要临河轩,她就是不服气。

夜惜如眉头高高地挑起,一脸跋扈:“为何不可啊?二老太太素喜清净,梅园那边还设有香案佛堂,不是更适合二老太太?”

“梅园那边有香案佛堂,可二老太太在临河轩住了这么多年了,断没有就这么搬出去的理由。”住哪里都是住,可话不是这么说的,理也不是这么讲的,二老太太生性淡泊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可她做孙女儿的怎么能任别人这么欺负她的亲祖母?虽然从小到大她都不能名正言顺地叫二老太太一声祖母,可二老太太对她的疼爱她却记在心上,就算是今日儿真要撕破脸了,她也是不会让步的。

“那二姑姑的意思是,祖母还比不过一个妾了?”

一个妾字,刺得夜云琅心口一痛,正要发飙,夜云静却抢在她之前顶了夜惜如一句:“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二姐说的。”

“你们嘴上是没心,可你们心里不就是这个意思?”说着,夜惜如撇了撇嘴,一脸鄙夷:“敢说不敢认,还真是脸皮厚。”

夜云静本想要跟她先礼后兵的,岂料夜惜如根本就是个难缠的,还这么明目张胆地骂她们脸皮厚,任是她再好脾气也有些压不住火了:“夜惜如,我们可是你的姑姑,你怎么能这么跟我们说话?”

挑眉,夜惜如一脸挑衅:“就算是姑姑,说的话没道理也可以不用听的,更何况,你们也不是我姑姑。”

“夜惜如,你…”

实在是气不过,夜云琅一怒之下就开始撸袖子,夜云静知道她性子冲动怕她真的惹出事,连忙上前来拉她。夜云琅本就是会武功的,夜惜如见她要动手也骇得倒退了好几步,可一见有人劝架,她立马又得瑟了起来,小脖子一仰便激她道:“我怎么了,我说的都是在理的话,二姑姑还想打我么?那就来啊!来啊!你打啊!”

“我还就打你了…”夜云琅真是给她气坏了,一掌推开自己的妹妹就要上前去抓夜惜如,右手才刚刚抓到那丫头的胳膊,一直在一边看戏不说话的付德蓉却突然挡在了夜惜如的身前:“二小姐你可想清楚了,惜如可是县主,不是你这个将军府的小姐可以打得的。”

“将军府的小姐打不得县主,那将军府的郡主打得不打得?”

清清朗朗的声线,带着不容质疑的凌厉果绝,华青弦一出声,众人皆都愕然回首,唯有那夜惜如不肯服软,还倔强地瞪着:“你想打我?凭什么?”

“小丫头,目无尊长可不好。”华青弦微微一笑,冷眸微微扫过小丫头还细嫩的小脸:“我是你婶婶,你竟然你来我去的跟我说话,上将军府上教出来孙女儿,就是这样没规矩的?”

这一个目无尊长的帽子扣下来,将夜惜如说成了没规矩,将上将军府上说成了不会教孙女儿,夜惜如哪里听不出这些,登时也涨红了脸:“目无尊长的明明是二姑姑和三姑姑,你非要扯到我头上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

还是你来我去,华青弦冷冷一笑,沉静如水的眸底几乎看不见任何情绪:“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不过,你好像还不太了解我啊!我脾气不太好,你进府之前没有打听过么?”

偏偏就是这样不温不火的口气,偏偏还是这样似笑非笑的态度,不知为何,夜惜如竟有些手脚发抖,但小姑娘很傲气,就算是被吓成这样了,口气也没有放软许多,还出言威胁道:“你…吓唬谁呀?不过是个破落户还想在将军府逞威风,哼!你要真敢打我,我就…”

“你就怎样?”

一字一顿,她软声咬出这四个字,听似平静无波,但暗藏杀机无限。

“我就告诉太祖母。”

闻声,华青弦妖娆一笑,眸波飞转间已是出手如闪电。

‘啪’地一声,那一巴掌稳稳地扇在了夜惜如的脸上,惨叫声瞬即而来,夜惜如整个人都扑倒在地上,很快,她原本白皙的左脸之上已肿出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打完人,华青弦揉了揉微痛的手掌心,不紧不慢地道:“那你就去告状好了,我等着。”

不轻不重的声音,不算张扬,却恰恰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每个人都摒息而立,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新过门的少夫人居然打了上将军府上的孙小姐,而且还是在夜老太太还在府里的情况下。那可是夜老夫人最疼爱的曾孙女儿啊!她居然还指明了让孙小姐去夜老夫人的面前告状,是该说她们这位少夫人厉害呢?还是说她们这位少夫人不知天高地厚呢?

“你敢打我?你,你…”

打断她的话,华青弦回首看她,一双妙目里掠过一抹浮沉的乌云,正冷泠泠地闪着玄铁般的寒光:“你敢再犟一句,我就不止打你这么简单了。”

华青弦的声音异于寻常的柔软,却听得夜惜如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心中的倔傲因子还在叫嚣着想要对抗,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退缩:“…呜,呜呜!太祖母,太祖母…”

“怎么了这里?”听到外面的动静,夜老太太终于在丫鬟的搀扶之下从内堂中走了出来,一看到夜惜如正扑在地上哭泣,脸色就变了。

靠山来了,夜惜如飞快地扑进了夜老太太的怀里,一边哭一边捂着自己的小脸,夜老太太一看,顿时气得脸如煤灰:“这是谁打的?”

老太太中气十足,一声厉喝惊得众人毕抖,华青弦却只是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这才慢慢吞吞地道:“我打的。”

闻声,老太太凤目微凛,一张脸更是寒如冰雪:“郡主真是好威风,这才嫁过来不到三日,便打了亲侄女。”

这话说的极重,可华青弦却似全然没有放在心中,还不紧不慢地道:“晚辈都是要长辈好好教才能成人的,要不然,以后嫁出去也会被人指着鼻子骂没教养。”说着,华青弦俏眸微闪,又灼灼看向夜老夫人:“您说对不对?”

夜老夫人自鼻息里喷出一股子气,哼道:“那我倒是想听听看,惜如是怎么个没教养了?”

“她不认云琅和云静是姑姑。”

一听这话,夜惜如下意识地抢着出来争辩:“我没有,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不是真的不认二姑姑和三姑姑。”

方才还说没有这两个姑姑,马上就亲口叫上了,这个小姑娘变脸之迅速,也是让她叹为观止了。

撇了撇嘴,华青弦也哼了一句:“是啊!随便说说?那你刚才说我是破落户也是随便说说么?”

夜惜如一噎,这时候也知道自己口无遮拦惹了大祸,但她仗着有夜老夫人撑腰,还是不肯认错,只强辩道:“相骂无好言,吵架的时候还能有什么好话说?”

“好一个相骂无好言,所以,在你眼中晚辈是可以随便顶撞长辈,还可以随便和长辈吵架的?”

听到那丫头理所当然的理由,华青弦也是醉了,为什么极品可以称之为极品,不是因为她们有多优秀,恰好是因为她们明明不优秀还自以为优秀,明明没有道理还自以为有道理。所以,打极品的时候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借品,只要是极品那就得直接下狠手,直打到她再不敢还手为止。

其实,她真的觉得自己很温柔了。

只一句话,便堵了夜惜如所有的后路,她要是敢说是,那她身边的夜老太太不可能高兴,可她要说不是,那就等于自己承认做错了。所以,她不敢再说话,只又怯怯地回过头去,可怜兮兮地望着夜老夫人,一幅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被别人欺负了的样子。

老夫人心疼夜惜,刚要替她说两句话,华青弦却抢在她之前开了口:“老夫人,您该不会说这也算有教养吧?”

“她还是个孩子,郡主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闻声,华表弦眸色微转,又是恬然一笑:“云静十三岁已经是个长辈了,惜如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好吧!我做为长辈就不跟一个孩子一般计较,不过孩子要是做得不对,做长辈的还是要好好教的。”说着,华青弦转身又笑望向夜云琅和夜云静,叮嘱道:“你们都听到了吗?”

夜云琅见夜惜如被华青弦收拾得妥妥贴贴的,心里正是高兴,马上大声附和道:“听到了大嫂,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教导惜如的。”

夜惜如脸色白了白,又不甘地钻入夜老夫人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老夫人一又凤目里都能喷出火来,可偏生华青弦句句在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替夜惜如强出头。恨恼间,她忽而心思一转,便将矛头指向了将军夫人:“若荷,你来得正好,这临河轩你让人收拾收拾,把我的箱笼都抬过来,以后啊!我就住这儿了。”

将军夫人是和华青弦一起来的,却一直没机会说话,眼看着华青弦一步一步将夜惜如压制得不敢再回嘴,她心里也是高兴的,正想着这回娶了个厉害的媳妇回来后不会再吃亏了,结果,老夫人竟直接又挑了她这个软柿子来捏。她心里慌着,却也不敢直接拒绝,只小心翼翼地问道:“娘,梅园那边…不好吗?”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老夫人厉目一转,直接大声训斥道:“怎么?别人不听我的,你也不听我的?”

这个别人,指的可不就是华青弦了?将军夫人有苦难言,知道老夫人这是打算将从华青弦那边受到的气都撒在了自己身上。顿时吓得一哆嗦,连忙苦了脸解释道:“娘,儿媳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梅园是云朝特意请人修缮过了的,都是按着老夫人的喜好来的,包括家俱都是新订制的,您住在那边不是更舒服?”将军夫人素来怕事,但对于二老夫人却是尊敬有加,毕竟是丈夫的亲生母亲,她也不能太过怠慢了她的晚年。

老夫人不买将军夫人的帐,还冷言冷语道:“我住哪里舒服我会不清楚?要你说?”

“娘…”

“怎么?我说的话真的不好使了,还要我再吩咐第二遍?”话到这里,夜老夫人的声音里已透着尖刻。将军夫人更是紧张,说话都开始不利索了:“娘,不是…可是二老太太她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了…”

“就是因为她住了这么多年,我才想来住一住,这儿可是个好地方啊!能攒福。”说着,她目光迷离地眺望向整个将军府,那无限遐想的神情,顿时让人联想起了将军府这几年的盛宠不衰。夜老夫人这是要抹煞夜云朝和夜云娇的所有功劳,直接将整个将军府的运势都归到这临河轩里的人身上了。仿佛她只要住进了这里,她生的几个儿子女儿都会因此而飞黄腾达一般。

“可是…”

“怎么?是你不愿意我住这里还是凤娘不愿意搬?”凤娘是二老太太的小名,这么多年来,夜老夫人从叫她大名,一直都是这么唤着。竟是随处随地都要将二老太太压下一等方罢休。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事,只不过二老太太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就算让她搬也没么快,总得给点时间收拾是不是?”说到这里,将军夫人为难地看了一眼二老太太常去的颂经房,之才又道:“不如娘先回梅园,等二老太太收拾好了,我再把娘接过来住,成吗?”

“这么说,我还要等着凤娘给我腾位置了?”老太太是个成了精的人儿,自然知道将军夫人这一手是要围魏求赵,他让三个儿子把夜云朝弄出府就是为了一鼓作气,要是现在没能压制下她们,等夜云朝回来,这个家就真的由不得她说了算了。所以,这个时候,她是怎么也不会让步的。

“不是啊!儿媳妇的意思是…”

将军夫人说不下去了,要说这临河轩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园子,只不过比别的院子要大一些,夜老太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非盯着这里不放手。她是左右为难,正愁找不到理由劝老夫人回梅园,夜老夫人却突然自己转了念头道:“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凤娘住这里这么久了,收拾东西也费劲,让她搬出来她怕是也不高兴。我这高高兴兴的住回来,也不希望旁的人因为我而不痛快,这样吧!大媳妇你就再给我重新安排个地方住,梅园我是住不习惯的,这临河轩我也是不敢再要住了。”

“…啊!”听到这话,将军夫人啊了一声,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老太太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又不住这里了?这么好?

将军夫人没听明白老夫人的话,可华青弦却听明白了。老太太不是普通人,回到将军府上也是最大的那一个,她住的地方就算不是最好的,但也绝不能比将军夫人还要差。可将军府里,除了这四个大院子以外,能给老夫人住的只的一处,那就是将府的主屋。

主屋乃是一家之主要住的地方,自然是要留给夜云朝的,这些年虽然一直空着,但在她和夜云朝成亲之前将军夫人也让人收拾翻修过了。本来她们的新房就要设在主屋的,可夜云朝住习惯了不想搬,便还是将新房设在的临海轩,华青弦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连绮兰阁她都能住,临海轩这么好的院子也就更加不会嫌弃了。可是,她不住的地方不代表别人可以去肖想,更何况那些个‘别人’还都是心怀不轨,不想看她好的,那她就更加不能坐视不理了。

更何况老太太有备而来,绝不止这一招棋,她在没有弄清楚夜老太太最终的意图前,是绝对不能如她所愿让她为所欲为的。所以主屋要住也是她住,绝不会让给夜老夫人这个‘外人’。

华青弦是这么盘算的,可惜将军夫人却没会过意来。她本就忧心如焚,不知这事如何收场,眼看着老夫人松了口,她心情一好,便急忙应道:“娘,您想住哪儿都成,只要您开口,儿媳妇一定…”

夜老夫人等的就是这句等话,华青弦又怎么能让老夫人开那个口?

是以,不等将军夫人说完,她便笑着去拉将军夫人的手,大度道:“娘,不如就让老夫人住到临海轩去吧!那可是咱王府最好的院子了,想来老夫人也没得挑。”

“那怎么行?怎能让你和云朝腾地方呢?”将军夫人也是有底限的,这府里大大小小这么多院子,只要老夫人看得中她都可以让人腾出来,就算是她住的临江轩和女儿们住的临溪轩她都可以让,唯有夜云朝和二老太太的不行。二老太太是长辈,而夜云朝是一家之主,都是不可以随便动的。

见将军夫人还是不明白,华青弦索性将话挑明了说:“没关系的娘,儿媳和相公迟早是要搬去主屋住的不是吗?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搬吧!”

说罢,华青弦避开夜老夫人的视线,猛地对将军夫人眨起了眼。

起初,将军夫人还是不明白,片刻后猛地一颤,霎时便回过味来了。

这一个激灵之下,竟是吓得浑身都冒出了冷汗。万般庆幸地想,好在华青弦机警阻止了她说完那句话,要不然,老夫人要是顺着她的话这么一说,真要占去了将军府的主屋,那她可就真是哭都没地儿哭了。

第一零三章:取舍,江山美人

将军夫人素来都是人淡如菊的,但操持将军府毕竟也有多年的经验,方才没想到是没想到,可既然已经知道了老夫人的意图,将军夫人便再无退让之意。她笑着看向华青弦,一脸感慨地道:“还是郡主想的周到,那就这么办吧。”

按理说,这种时候将军夫人怎么着也该问一下老夫人的意见的,可有了前面的经验,将军夫人这一次学乖了,直接没给老夫人拒绝的机会。主屋那里虽然不一定有临海轩住着舒服,但到底是一府之正,只有一家之主才有资格入住那里。纵然老夫人有那个辈份,可她却没那个资格做将军府的主。

似是看不过眼,那一直娇滴滴的付家小姐突然就开了口:“将军夫人,您不问问老夫人的意思么?”

老实说,以她一个客人的身份,华青弦着实佩服这丫头的胆识。她到别人家来作客,不知道执重居然还挑三捡四,挑拨离间,这就让华青弦不喜了。是以,不待将军夫人回答她的话,华青弦便笑了:“这是付家的表小姐吧!长得可真标致。”

一句话,顾左而言它,十分自然地将方才的话题给揭了过去,那付德容显然没想到华青弦会开口岔这么一下,小脸不自觉地红了,娇怯道:“郡主谬赞,德容怎及郡主的十分之一。”

她叫的是郡主,而不是少夫人。虽只是个称呼,虽然少夫人这个身份可能还不如郡主来的尊贵,可是,从一个外人的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时,华青弦却听出了另一种意味。古时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华青弦既然已嫁到了将军府,那就应该用将军府的身份,很显然,这个外人并没有将自己当成是将军府的女主人,所以,她才会如此放肆,如此挑衅。

浅浅一笑,华青弦不言不语,只是眸中玻色流转,已又生出了几分警剔,这个丫头,看来居心不良啊!

夜云静素来看不得付德容那一幅‘我见犹怜’的娇媚样子,见她居然自比华青弦,忍不住便酸了一句:“大嫂乃大晋第一美人,你比不过她也不用自卑。”

轻轻软软的一句话,似是安慰又似嘲讽,付德容小脸微窘,一时竟也说哑了声。

见付德容吃瘪,夜惜如眸间闪过一丝狠色,忽而又伏低轻泣:“太祖母,咱们还是回梅园住吧!”

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老夫人面上也不好看,毕竟她想要住的地方其实是主屋,没想到华青弦远比她想象中要厉害,三言两语便摆平了她带来的两个厉害丫头不说,居然连将军夫人也会‘看’她的眼色行事。主屋现在肯定是住不得了,临海轩毕竟是新房,三天未过她若是住进去了那像什么话?眼看着华青弦给她摆了道大难题,她正无法拆招,夜惜如却已民敏锐地抓住了重点,给她寻了个最好的台阶,她自然也就顺阶而下了。

“怎么了?”

夜惜如吸了吸鼻子,害怕地看了华青弦一眼,嗫嚅道:“只是想住在临河轩就…这样了,要是住进了临海轩,那还不得…太祖母,惜如怕…”

夜惜如虽身量高挑看着像个大姑娘,但实际上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女,方才又被老夫人说了一句孩子,她索性便依着性子任性了一次。她哭得本就伤心,再衬着脸上那五个手指印,顿时便博取了不少的同情心。而且她口口声声说害怕,那意思已是相当明显,老夫人沉着脸又看了看华青弦,冷声道:“那就依了惜如的,咱们回梅园。”

无惧于老夫人摄人的眼神,华青弦仍旧是那种不紧不慢的口吻:“老夫人,您真的要回梅园住么?”

闻声,夜老夫人眉头高高挑起,不悦道:“怎么,梅园也不让我老婆子住了么?”

“孙媳妇怎么敢?孙媳妇的意思是,惜如和付小姐是不是也一起住到梅园,还是孙媳妇儿另择个院子给她们住。”

一听这话,夜惜如赶紧抢着道:“我和付姐姐自然是要陪老夫人的。”

“那就没事了。”华青弦点点头,含笑看向身边的天雨:“下去安排吧!勿必让两位小姐住得舒舒服服。”

天雨垂首:“奴婢这就去安排。”

不知是不是错觉,天雨总觉得少夫人在说到‘舒舒服服’四个字的时候,语气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又想不出来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只觉得少夫人越是强调了‘舒舒服服’,某些人便越会住得不舒服一般。

只是,梅园那边到底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而少夫人又知道的?

还真是诡异啊!

华青弦在将军府和夜老夫人周旋的时候,夜云朝也没闲着,他在和自家的三位叔父打太极。

夜氏一门一共出了五位将军,除了夜云朝父子以外,二叔夜敬之是上将军,三叔夜允之是车骑将军,四叔夜谨之是卫将军。出身将门,他的几位叔父个性均比较豪爽,是以比起几位婶婶来说,叔父们虽严厉,但还是要好说话得多。只是,这么多年来,因为嫡庶之分,他们始终不愿看到大房比他们几房要强。可偏偏子孙不争气,他们一门四英杰后继有人的竟只有夜云朝一个。

二叔三叔四叔家都不止一个儿子,可没有一个是做将军的料,夜云朝在族中排行第十,算是最小的一个,结果,却只有他天赋异禀,一鸣惊人,甚至,年仅二十便挂帅出征。他骁云将军的品级虽不如二叔那个上将军的高,但在军中的威望却早已超过了他的几位叔父,这一点,更是让几位长辈难以容忍。

但,他们一边妒恨着夜云朝,一边又欣赏着他的能力,可偏偏就在他们所有人都认可了夜云朝的统帅之才时,他却突然受伤了。而且,伤好后直接变成了‘残废’,这下子三位叔父彻底傻眼了,以往他们不看好他大多是因为羡慕嫉妒恨,可现在连恨的人都没有了,他们就慌了。

如果夜云朝的病不好,真的就后继无人了啊!

“云朝,你跟二叔说实话,你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当初将军府传出要冲喜的消息的时候,夜云朝的几位叔父也没放在心上,后来看动了真格这才一个个紧张了起来。好容易这喜也冲了,他们便迫不及待地想来看看夜云朝的情况,没想到,竟然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差。

“二叔…”

夜云朝靠在轮椅上,气弱游丝地叫了上将军一声,他戴着面具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身上的病态那样明显,看得夜敬之心口一抽一抽的跳。

这是真病了啊!

“之前只是说腿有些毛病的,怎么现在突然成这样了?”老三是个急性子,虽然平日里也最爱端着架子数落人,可看到夜云朝如此,他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大哥虽和他们不是一奶同胞却在军中对他们颇多关照,他死后也仅留下这一滴骨血,没想到天妒雄才,不过二十几岁便要英年早逝。

闻声,夜云朝又转脸去看了看夜允之,也叫了一声:“三叔,我…”

虚弱啊!实在是太虚弱了!

“我什么我,你倒是说话呀!”夜允之就要跳脚了,他最受不得的就是磨磨蹭蹭,虽然明知道夜云朝这是‘病入膏肓’才会如此,可他还是忍不住激动。如果有一天夜云朝真的保不了命,那将军府可是块大肥肉,怎么着他们也是要分一杯羹的,可他这么要死不活地不说话可怎么好?

“三哥,你急也没用,你让云朝先喘上几口。”

四叔夜谨之最为淡定,心思却最深,他知道夜云朝这个样子怕是时日无多了,所以才会撺掇着母亲搬了过去,只要母亲能顺利地占住主屋,只要夜云朝一咽气,那么,喏大的将军府就会是他们三兄弟的囊中之物。他年纪还轻,不像两个哥哥那么着急,儿子虽然顶不上用,但再过几年等孙子长大了,他带到军中历练一番,日后也未必不能位及人臣。是以,他想的东西比较实际,只是将军府,至于夜云朝是死是活,他真的不关心。

面对三位叔父的逼迫,夜云朝重重又喘了好几日,不时还用力地咳嗽着,却始终不说话。

看他那样子,夜允之又要发飙,这时立在夜云朝身边的侍卫终于开了:“三位将军,属下有话要讲。”

那是一个浑身都散发着淡淡冷漠气息的侍卫,英俊的五官生得很硬朗。他半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替夜云朝顺着气,碎碎的刘海盖下来遮住了眉目,但凛冽桀骜的眼神,却隐隐闪着犀利的光芒。他一身气质与其它普通的侍卫不同,夜谨之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正打量间,火爆的夜允之又喷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天风不理他的叫嚣,只仍旧冷冰冰地道:“为了昨晚上的洞房,将军已耗尽了体力,现在根本就没有气力说话,你们再逼也没用。”

闻声,一直装咳的夜云朝终于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圈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小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就是把他从那些稀奇古怪的兵器室里调回来做几天侍卫么?至于这么‘报复’他?

“什么?洞…洞房就成这样了?”夜允之彻底震惊了,想到自己年近半百还能一夜一炮,顿时更加担心夜云朝的身体了。

一直没再说话的夜敬之这时别有深意地看了天风一眼,见他果如平素里看到的那些侍卫不同,不由也多看了他几眼,这才沉声问道:“那还有机会站起来么?”

天风仍旧面无表情:“骆神医说要养上一阵子再看。”

“又是这句话,老子都听了几百次了,再这么养下去可怎么好?有些还啊!你也还是早一点安排的好,要不然…”夜允之到底是个急性子,三句话问不到重点就开始暴躁,可他再急也还记着重点,正想问问夜云朝有没有安排好身后世,突然就听到‘咚’的一声,他猛一回头,却发现有只茶碗滚落在地,而他的侄子夜云朝已因太过‘虚弱’而晕死在轮椅中。

才说了几句话,就虚弱得晕过去了。

夜允之心一抖,心中暗道不妙,刚要上前帮手却被天风一一拦下。

“属下得罪了,但属下得马上送将军去找骆神医,先走一步。”

说罢,也不等他们几个出声允许,已是一把扛起夜云朝便飞速朝着保和堂的方向飞掠而去。

保和堂,沉香居内。

天风肿着一张脸,不爽地看着还躺在床上睡大觉的他们家门主。他早就知道门主不顾形象装病装晕都是为了避开那三个叔父,没想到,门主人都‘晕’在保和堂的床上了,他的三位叔父还是不放心,特意跑过来保和堂盯着,这一盯就是大半日,搞得天火都快没脾气了,好容易送走了那三尊大佛,他赶紧进来禀报。只是,一看到夜云朝那睡得极香极甜的模样,天风就浑身不得劲了。

“人都走了,门主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走了吗?”

闭着眼,夜云朝自鼻息间哼出三个字,天风更觉不满了,原来没睡着,又是装的。

“门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吧?您总不能一直留我在身边当侍卫吧?”

闻声,夜云朝终于掀开眼帘,一双长腿交叠着一撑,人已自床榻上坐了起来:“天火这阵子一门心思逮那只‘大老鼠’,要不然,我也不会调你过来。”

抿着唇,天风不说话了。

他自然知道夜云朝嘴里的大老鼠是指的谁,但,就是这样才更加让他受不了。他宁可去抓萧炽也不愿意呆在这里做‘侍卫’,可是,自知武功不及天火他也没办法主动请缨,只能郁闷地跟在夜云朝的身边鞍前马后。他倒也不是不愿意侍候夜云朝,只是他心里还掂记着他那个改良型的弩弓,实在没有心思陪着门主和他那几个吃饱了没事做的叔父躲猫猫啊!

见他没吱声儿,夜云朝抬眸又斜了他一眼,天风那一脸的‘委屈’的当明显,夜云朝点点头,这才不怎么走心地安慰道:“忍忍吧!待天水从西山回来后,就放你回去继续捣鼓你那些破铜烂铁。”

“那些不是破铜烂铁,是新武器,日后可以在战争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新式武器。”天风又急了,谁说他的东西是破铜烂铁他就跟谁急,就是门主也不行。

夜云朝眼皮子都没抬,杀人不见血地打击道:“在我眼里都一样。”

天风无话了,只是一张冷脸上已结出了冰渣。

恰在这时候骆惜玦走了进来,见天风绷着一张脸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又淡淡地睨了夜云朝一眼:“你别总欺负天风老实。”

“他哪里老实了?不还明目张胆地说我洞房洞到快精尽人亡么?”

他哪里有那么弱?他要是弱阿弦那‘撕裂’是怎么来的?要不是他还控制着自己,他一晚上岂止三四次?居然敢那么抹黑他,还是在他几个叔父面前…想想就能恨到吐血。

天风很委屈,但终于明白他和门主的症结在哪里了,敢情门主一直在介意他说的这个啊?可是他哪有说过门主会精尽人亡?他只是说门主因为洞房精神不济罢了。这都是大实话啊!门主现在是霸道到实话也不让人说了么?

精尽人亡那四个字,深深地刺激了骆惜玦。

回头,淡淡地瞥了一眼夜云朝,他脸上笑意明显,丝毫不若平时那般戴着面具一般敷衍。很久没看到夜云朝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了,骆惜玦的心微微一沉,竟又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酸意。许久,他万分同情地看了一眼躺枪的天风,好心地替他转移视线:“两位小王爷都来了,说要见你。”

一提到两位小王爷,夜云朝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来:“不见。”

“他们不肯走。”

骆惜玦不动,完全没有出去赶人的自觉。

“就说我一时半会醒不来。”左右都已装过晕了,多晕一会也没事。

闻声,骆惜玦终于放下手里的药单,停顿了许久,方才垂眸道:“他们不会相信的。”

这么多年了,骆惜玦很少在夜云朝的面前表现得这样执着与难缠,他不悦地抬眸:“阿玦…”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逃不掉的。”指腹无意识地在药草单的边缘上摩擦着,骆惜玦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声音却一如即往的平静。

“这话也同样适用于你。”

夜云朝眸色一暗,忽而直视着骆惜玦:“阿玦,我不是想逃避,只是在等你的答案,你想好了么?”

这么多年来的相濡以沫,他从见到骆惜玦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他会是大晋未来最好的帝王,只是,他用重重深茧将自己彻底包裹着,不让自己重回属于自己的位置。夜云朝知道,他其实是心有不甘,只是他有他的执念始终没有放下,所以,他在等他,一直在等他主动开口。可是,等了现在,他等到的竟是骆惜玦又一次的放手,而且这一次他甚至想利用自己的力量,将他彻底地清除出局。

这种放手的决定本该他自己来选择,别人,不应该代劳。

浅浅一笑,他笑得很凄凉:“我不适合那个位置。”

“你适不适合我比你清楚。”

“可我不愿意。”是的,他不愿意,一直都不愿意的。可直到最近他才突然发现,他竟有一点点想要去‘愿意’了。他甚至在想,如果他不是骆惜玦而是大晋的天子,那么,他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包括…她。

这个想法一经点燃便完全无法在脑海里抹去。

这种感觉来的太过强烈,强烈到令他害怕。他这辈子最尊敬的是师父,最感激的却是夜云朝。他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所以,他不敢去愿意,一旦他点下这个头,或者未来他便再也掌控不了自己的野心。他不能让自己变成那样忘恩负久的东西,更不想做出伤害兄弟的事,所以,他只能拒绝,而且必须要拒绝。

夜云朝隐隐觉得今日的骆惜玦有些不同,但想到这件事对来他说确实比其它事情更难以决择所以也没有多想,只平静地道:“阿玦,只要你点头,那两个小子我完全可以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