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替尊夫人诊治的大夫,办事不力,理应当诛。”罔阙道。

这个“大夫”,自然就是蔺则成。他本在守在药房内,天快亮时,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将他绑了。他反抗不得,只得任由他们摆布。如今,他跪在花厅之前,听了罔阙的话,方才清楚自己的处境。眼前成排的尸体,更让他胆战心惊。他抬眸,怯然望向白浚渟,试图寻求最后一丝希望。

罔阙见他如此,笑叹道:“大夫啊,你可千万莫要怪老朽啊,要怪就怪你自己救不了那姑娘,老朽总得给景云门一个交代不是?”

这话,便将那草菅人命的恶行全盘扣在了景云门的头上,听来甚是刺耳。岑歌怒极,正想再行攻击,却听白浚渟开了口,道:“长老且慢。”

罔阙闻言,扭头笑问:“这……莫不是老朽哪里做得不妥?”

白浚渟迈步,穿过那一片尸体。“话要一句句说,帐也该一笔笔算。”他说着,在花厅前的台阶下站定,冷然问道,“既言内子身死,尸身现在何处?”

罔阙摸摸额头,讪笑道:“哎呀,老朽糊涂。”他招手,对摩月教弟子道,“还不请出来。”

弟子们点头,从后头抬出了一副棺木来,放在了白浚渟身前。白浚渟无话,抬手推开了棺盖。棺木里头的,的确是青筠。白浚渟伸手探过她的呼吸,又沿着脖颈摸了摸脉搏,而后,他的手指悄悄移到了她的天牖穴。即便身体早已冰凉,这一处还是冷得异样。他低头,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将她从棺木中抱了出来。

罔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举动,但当青筠被抱出来时,他微微怔了怔,随即了然一笑。

蔺则成也有些怔,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白浚渟怀里的青筠。她软软地靠在他的肩头,下垂的手臂随他的行动微微摇晃——人死多时,尸身岂会如此柔软?果真如他先前所料,这姑娘根本没死?想到此处,蔺则成不由自主地生出满心悲切:这姑娘是假死,可眼前躺在地上的这四十七个人,却是千真万确地送了性命……

白浚渟料到会有人看出破绽,但青筠如今在他怀里,便无需再顾忌他人。他开口,沉声道:“摩月教的诚意,在下心领了。加害内子的凶手,在下自会追查。长老也无谓多造杀孽,放了这些人罢。”

罔阙笑着点了点头:“尊驾开口,老朽岂有不答应的道理。”言罢,他便吩咐弟子们放人。

“多谢。”白浚渟淡淡答应了一声。

绑缚一松,花厅中的人质慌乱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罔阙似笑非笑地开口,又对白浚渟道:“尊驾宅心仁厚,更令敝教惭愧。敝教少主已经下令,必要将那奸人擒拿,他日更提头上门,亲自谢罪。还望尊驾体谅此情,更向江湖朋友们解释一二,莫要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白浚渟抬眸,淡然道:“好说。”言罢,他转身对自己带来的人道,“我们走。”

眼看众人离开,罔阙作揖,正欲道别。不想白浚渟又转身回来,开口道:“对了,在下有一事想提醒长老。”

罔阙道:“尊驾请说。”

白浚渟轻叹一声,出口的话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轻巧:“贵教树敌众多,其中不乏穷凶极恶之人。好比这次……还望长老万事小心。”

罔阙眼珠子一转,笑了一声,道:“尊驾所言甚是。”

白浚渟颔首,道:“告辞。”

他一转身,罔阙便沉了脸色。随后,他注意到了什么,目光轻轻一移。

花厅阶下,岑歌长剑在握,静静站着。

罔阙笑笑,问道:“这位大侠还有事?”

岑歌点点头,道:“我们刚才只过了一招,还没打完,你忘了?”

罔阙蹙眉,看了一眼白浚渟离开的方向。

岑歌随他看了一眼,贴心地解释:“我跟他们不是一道的。”

听得此话,罔阙冷然开口,问了一声:“哦?”

岑歌走到他正对面,笑嘻嘻地道:“嗯,其实我不是景云门的人。我就是路见不平,进来凑个热闹。”

罔阙的神情此刻已冷得可怕,他望着岑歌,低低笑道:“有趣……”言罢,他扬手一招,身后的摩月教弟子一拥而上,攻向了岑歌。

岑歌见状,神色一凛,长剑势如游龙,转眼间便将一人斩杀。鲜血飞溅,在他衣衫上缀出艳色,而这艳色渐染进他的双瞳,透出可怖的妖异。岑歌微微停顿,随即出剑冲杀,勇悍非常,那一众摩月教弟子竟毫无招架之力。

罔阙细细看着岑歌的模样,疑惑道:“衁神引?!”

随此声落定,最后一个摩月教弟子倒了下去。岑歌抬头,冲罔阙笑了笑。

罔阙随他笑了起来,心头微微有些躁动。“衁神引”乃是一门失传已久的内功心法,能在短时之内提升修炼者的功力。但这套内功发动之时会使气血激荡,致人双目充血便是其特征之一,若长期修炼,更有血脉爆裂之患。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人会这门武功,倒是有一战的价值……

此时,岑歌已然飞身而来,长剑锋冷,径直刺向罔阙的脸面。罔阙也不避让,迎着长剑击出一掌。

常理而言,血肉绝无可能与钢铁相抗,但岑歌的长剑触及罔阙的手掌时,锋刃却无法贯穿。岑歌微惊,不等细想明白,就听连声脆响,长剑竟生生碎裂。

岑歌自觉不妙,向后一跃,退开了一丈有余。他看了看手中断剑,开口道:“勘天诀……”

罔阙轻抚手掌,笑而不答。

这般反应,答案再清楚不过。岑歌将断剑掷开,挑眉笑道:“这才像样。”言罢,他聚力出掌,再次迅攻。

……

且说关宅之外,柳和春吩咐属下搬来了桌椅,又打起了伞盖、备好茶水,请宋启昊和楚昀岳稍作休息。

楚昀岳心中焦躁,虽坐下了身,却半刻也静不下心。眼看他眉头紧皱,直直盯着关宅大门,宋启昊轻蔑地开了口,对他道:“年轻人穷紧张什么?”

楚昀岳本也不是能忍下挑衅之人,如今听宋启昊这么说话,他不客气地反问道:“这儿住的是宋堂主的亲眷,宋堂主就一点儿也不担心?”

宋启昊笑笑,神色依旧轻松。既要容留摩月教之人,关宅内哪里还能放亲眷?相干之人早已移居他处,只留下些婢女仆役罢了。想来白浚渟到底是景云门的大弟子,应该也不会为难无辜之人。至于那些摩月教的人,也谈不上担不担心。他端起茶碗,对楚昀岳道:“身在江湖,生杀之事也是寻常,哪能动不动就担心。”

听他这话,楚昀岳更是不悦,他正想反驳,忽听身后一阵嘈杂。而后,一个熟悉的嗓音响起,甜甜唤道:“二师兄!”

楚昀岳认出这个声音,忙站起身来,循声看视。待寻见那人,他不免惊讶:“若箖?”

来者,正是纪若箖。她费力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笑吟吟地走到楚昀岳身前,又唤了一声:“二师兄。”随后,她转头望向了宋启昊,抱拳行了一礼,尊道,“宋伯伯好。”

宋启昊见是她,神色略温和了些。他起身,道:“若箖,你怎么来了?”

纪若箖看看众人,笑道:“我来瞧瞧宋伯伯,”她说着,又望向了一旁的柳和春,“还有柳叔叔。”

柳和春笑了起来,应道:“多谢大小姐记挂。”

纪若箖闻言,摇头道:“柳叔叔这话就错了,我现在可不是‘大小姐’了。”她说到这儿,转头问楚昀岳道,“对了,二师兄,可找到我姐姐了?大师兄又在哪儿?我一路过来,听人说霁风堂在这儿抓贼……这又是什么贼?比找姐姐还要紧么?”

这一连串问题,楚昀岳也不知先答哪一个。这时,一个沉稳女声响起,道:“若箖,别没规矩。”

一听这个声音,纪若箖讪讪一笑,转身道:“姑姑,你太慢啦。”

众人望去,就见人群里走出一个女子来。这女子容颜端秀、举动温柔,虽有些年纪,风采依旧出众。

这女子,众人都认得,正是景云门晏霞峰的首座,陆苏青。论起辈分,她是先掌门瞿飞星的末徒,纪芜秋的师妹。因其生性淡薄,不喜江湖争斗,向来深居简出,今日竟下了山来,多少令人惊讶。

楚昀岳第一个上前,行礼道:“陆首座。您怎么也来了?”

陆苏青笑笑,抬眸望了纪若箖一眼,道:“还用问?女大不中留啊。你们走了之后,这丫头天天缠着她爹爹要下山,缠不过就只好来缠我。唉,谁让我耳根子软,少不得陪她走一趟。等回去了,还要听她娘亲抱怨我,可冤死我了。”

纪若箖听了这番话,皱眉上来扯陆苏青的衣角:“好姑姑,别说了。”

陆苏青无奈一笑,转身冲宋启昊和柳和春抱了抱拳,道:“宋堂主,柳先生,好久不见了。今日也巧,正逢霁风堂办事,不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岂敢劳动陆首座。”宋启昊回了一礼,又漠然望了关宅一眼,道,“再说了,那白浚渟本事大得很,这不连我都只有在外守着的份儿呢。”

“哦……”

陆苏青闻言,正要细问究竟,却听有人喊道:“什么?!大师兄在里头?!”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一道身影飞纵而来,转眼冲进了关宅内。众人正惊讶,又见一人追着那身影跑了过来,恶狠狠地嚷道:“项兰!你赶着投胎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

我终于又回来了!!!

咳咳咳……

计谋不好写啊……毕竟谋略什么的其实我能力有限,所以想多了就纠结…………………………

如今这样也不太完美,还希望大家包涵……

那个啥,看看就行,千万不要逻辑推敲啊嘤嘤嘤~~~

【那只:不要破罐子破摔!】

嗯!

本章又出现了一个生僻字,也又到了大家最喜欢的科普时间~【并没有】

当当当!

衁神引

衁(花ng):血。“士刲羊,亦无衁也。”

当然了,第二个解释是“蟹黄”,我决定当作没看见……还有第三个解释是“毛血旺”的“旺”字原本也该写作“衁”,但我也决定当作没看见……

毕竟我选了一个生僻字是为了装X,一旦联系到食物总觉得气势就弱了,这绝对不能!

【那只:迟了……】

【罔阙:蟹黄引?血旺引?】

【岑歌:……】

咳咳咳~

看完本章,大家一定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黑云”是出于什么目的建立的。

没错!

就是:做那些身为名门正派所不能做的事。

大家鼓掌~~~

【罔阙:江湖套路深……】

最后~~~

下章看点~~~

青筠: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防不胜防

且说项兰冲进宅内,就见迎面走来一大群人,为首的正是白浚渟。他喜上心头,忙收了剑,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唤道:“大师兄!”

白浚渟见了他,微微有些惊讶,问道:“项师弟,你怎么来了?”

“我……”项兰正要解释,却一眼认出了白浚渟抱着的人,改口问道,“嫂嫂?!她怎么了?”

白浚渟低头看了青筠一眼,低声道:“没事,出去再说。”

项兰并未把这话听进去。眼前的青筠没有丝毫生息,不见呼吸起伏,亦不见眉睫颤动,这副模样,绝不是“没事”。一时间,他又怒又悲,深恨自己那日大意,竟害青筠落入了摩月教之手。便在这时,他听得院内有打斗之声。他的思绪飞转,只想既然白浚渟是在这院子里找到青筠的,那里头的自然就是加害了青筠的凶手。登时,全身的血气都涌上了头,激得他微微颤抖。他一语不发,飞身就往里头去。

白浚渟心想阻拦,却碍着怀中的青筠不好举动。这时,姚蓁从后头赶了上来,丢了句话给他:“你忙,我去。”

白浚渟不免烦恼,岑歌倒也罢了,这二人入内太不妥当。他虽有心追回,但自己也不好再进去,一时倒为难起来。他正思索对策,就听有人唤他道:

“大师兄!”

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他微微一怔,回头就见纪若箖小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大串的人。这番景象,令他愈加烦恼,而这烦恼在他看见陆苏青时,陡然变作了忧忡,惹他微微蹙眉。

纪若箖哪里看得出他的心绪,几步跑到他身旁,急促道:“大师兄,你没事就好了!方才有两个弟子冲进来了,我们不放心便也进来看看——这……姐姐她怎么了?我……”

眼看她说个没完,陆苏青道:“若箖,你先缓缓。”言罢,她上前来,伸手探了探青筠的脖颈。她神色一沉,抬眸问白浚渟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白浚渟自然早已准备了解释的说辞。陆苏青既问,他也不搪塞,只捡紧要的部分再添些无关痛痒的枝节,一一细述。

……

项兰听到的打斗之声,自然是岑歌和罔阙所出。二人已拆了百来招,仍未分出胜负。但岑歌心里明白,自己迟早会落下风。且不提他折了剑,只说他使的“衁神引”便不利于久战。而罔阙却一副轻松之态,显然尚有余力。

想摩月教中,唯有教主能修炼“勘天诀”,其他教众有幸得教主青睐,倒也可知晓些皮毛。若今日罔阙使的就是这些“皮毛”,那完本的“勘天诀”该是何等神威?万幸覃华失踪之后,这套武功便失了传,否则,天下又哪里来第二个瞿飞星呢……

岑歌正想着,忽觉心口一悸,手上的招式亦是一顿。罔阙察觉,出招愈发凌厉。岑歌自知不敌,慌忙后退。罔阙见状,轻嘲道:“年轻人本事不够大,就不要意气用事。”

岑歌听得此话,忍了痛,抬眸笑道:“没法子,我这个人天生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老人家,你再加把劲儿看看能不能让我掉眼泪呀。”

罔阙摇头笑道:“蠢材,到头来,你也不是死在老朽手下,而是死于‘衁神引’啊!”

岑歌懒得再接他话,只凝神出招,心想着哪怕卸掉他一条手臂也好。便在这时,有人飞身而来,扰乱了战局。

来者,自是项兰无疑。他早已怒不可遏,见了眼前缠斗的二人,也不知哪一边是摩月教的,气急之下,他出声便喊:“是谁害我嫂嫂,出来受死!”

岑歌一听,乐了。他不认识项兰,当然也不认识项兰的嫂嫂,但说到害人,终归不是他。于是,他将身一侧,指着罔阙道:“喏,是他。”

此刻的项兰早没了求证的心情,听岑歌这回答,他二话不说,提剑就攻向了罔阙。罔阙皱眉,避开了项兰的长剑。项兰一剑落空,左袖中暗簧顿启,短剑出锋,如箭般刺向罔阙。谁曾想,罔阙这把年纪,竟是一个下腰,躲过了杀招。项兰愈怒,长剑下斩,直取罔阙的颈项。罔阙也不含糊,出掌上击,生生将项兰的长剑震碎。碎片飞溅,直袭脸面,项兰退得虽快,脸颊却仍被碎刃割开了一道口子。

罔阙站直了身,道:“长短双剑……阁下应该是景云门弟子了吧。哼,没想到,白浚渟是个出尔反尔之徒,这样还配称名门正派?”

项兰抬手擦了擦脸颊,骂道:“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

项兰话未说完,就听身后传来姚蓁的声音,无情又无理:“你个傻子,争个屁?!还不灭口?!”

项兰一怔,还没想明白其中道理,就见姚蓁飞身一剑,刺向了罔阙。

这般变化,令罔阙生了不悦,他抬手,一把捏住了姚蓁的剑锋,冷声道:“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

姚蓁懒得搭理他,抬腿横扫,踢他侧腰。罔阙也不闪避,只在手上用劲,将姚蓁连人带剑推出老远。姚蓁站稳步子,又从袖中取出短剑抛给了项兰,“愣着做什么,一起上!”

项兰笑了起来,应了一声:“噢!”

话音一落,二人一左一右夹攻而上,招招狠辣。想这二人自幼在霏弥峰习武,招式套路皆出一脉,更配合无间,迅捷非常,叫人难以招架。罔阙虽武艺高强,一时间也奈何不得。

岑歌在一旁看得饶有兴致。说来也奇,景云门做事向来讲究仁厚,怎出了这样门下?也不知白浚渟看到这样的两人,该是什么表情啊……他想得有趣,不禁笑了出来。到了此刻,他的血气也略微平复,他便打住杂念,上前助战。

罔阙的眉头越皱越紧,想他乃摩月教长老,何曾被小辈这般冒犯过?但到底他行走江湖多年,尚不至于为这点事动火。不过这样纠缠下去,终究不能脱身,到底不利。他略作思考,且战且退,待退到那成排的尸体旁时,他抬腿将尸体一具具踢向那三人。

三人见尸体飞来,反应各异。这些死者俱是被无辜牵连之人,若再伤损尸体,未免残忍。项兰和姚蓁左右散开,略收了剑势,小心避让。岑歌也退了几步,继而趁空将尸体一具具接下,安放在地。

罔阙见这三人如此,自觉得逞,便故技重施,寻隙脱身。然而,就在他抬腿踢向一具尸体之际,那具尸体竟一个翻身跃了起来。这番变化,纵是罔阙亦不免心惊。便在这一瞬惊惶之际,“尸体”将手一扬,数百细针如雨撒出。罔阙抬手护着脸面,纵步急退,却哪里还来得及。他只觉手臂之上一阵微凉,细针如芒,早已没入了肌肤。不消多时,他便觉手臂一阵麻木,竟无法自如举动。他抬眸,细看那“尸体”,就见她一副丫鬟打扮,面貌亦平平无奇。但有种诡异的似曾相识,让他微微心怯。他蹙眉深思,而后恍然大悟。没错,这张脸,正是昨夜出现在药房里的女子!是了,幽螣教,龟息假死之术,他本可以识破的,不想竟大意了……

岑歌见了那女子,抚掌笑道:“好妹子,藏得深啊!”

这女子,自然是隐叶无疑。她飞身在岑歌身旁落定,抬手解了外衣。里头,依然是那件烟青衣衫,袂褋翩跹间,朦胧飘渺,似幻还真。

岑歌笑着,对项兰和姚蓁道:“我们兄妹俩与这位老先生有些私怨,还请二位不要插手,容我俩手刃仇敌。”

项兰与姚蓁对望了一眼,未再举动。

罔阙脸色铁青,正是中毒之相。他对项兰和姚蓁早已没了顾忌,目光只锁在岑歌和隐叶身上。此时,他想明白了一些事,试探着问道:“黑云?”

听到“黑云”二字,岑歌将头一抬,望着天道:“哪儿?”

此话一出,隐叶掩嘴失笑,嗔道:“讨厌。”

这两人的态度,终令罔阙乱了心绪,气血动时,毒性亦被催动。他低头,唾出一口鲜血来。他只觉视线模糊,呼吸亦趋滞涩,想来那芒针上淬的应该是幽螣教的万虺散。这万虺散以多种蛇毒混合而制,配量不同,效果各异。除非下毒之人,旁人若想解毒,难如登天。莫非,今日当真是他命丧之时?

便在这时,一个沙哑嗓音冷笑道:“我早就跟你说了,没那么容易。”

那话音一落,一抹黑影从天而降。众人定睛看时,便见那黑影是个斗篷遮面的男子。这副装扮,项兰自然认得。新仇旧恨,激得他怒不可遏:“原来是你!”不等话音落定,他便执剑冲了上去。姚蓁见状,自也相随。

这斗篷遮面的男子,正是屈萧然。遭那二人夹攻,他依旧气定神闲,更嘲讽道:“这路数,是秦荒宇的弟子吧?以他的性子,竟由着徒儿做白浚渟的狗?”

一听这话,项兰出招骂道:“你才是狗!”

屈萧然冷笑一声,身子一侧,轻巧地避开项兰的剑锋,旋即探手切入,一掌击在了项兰的胸口。

项兰被击出丈余,但比起痛楚,更多的却是惊讶。这一掌抓准了他招式中的空隙,打得甚是巧妙。姚蓁亦看出了蹊跷,他略想了想,出招攻上。

屈萧然见状,冷然道:“不知死活。我今日就替秦荒宇好好教一教徒弟!”

眼看他聚力出掌,一旁的岑歌觉出不妥。此人武功绝不在罔阙之下,而且似乎又对景云门武学了如指掌,只怕那二人要吃亏……

他打定主意,飞身上前,挡在了姚蓁前头,与屈萧然对了一掌。虽藉着衁神引,但他打斗多时,到底有些勉强。这一掌下去,他与屈萧然各退了几步,倒是不分上下。隐叶见岑歌被逼退,自不坐视,挥手射出一把细针。屈萧然复又冷笑,斗篷一扬间,将所有细针挥开。隐叶并非善战之辈,一击失利,她自也谨慎,不敢再贸然出手。

一时间,众人冷冷对峙,杀机一触即发。

突然,一个女声传来:“小辈不懂规矩,还请见谅。”

这个声音清朗庄重,于花厅前悠悠回荡,正是内力深厚之兆。

屈萧然眉一敛,抬眸望向了声音来处。

只见陆苏青携着几名弟子缓步而来。她提剑在手,神情端肃。待走到花厅前,她垂眸扫过那成排的尸体,而后开了口:“在下景云门晏霞峰陆苏青,本门弟子若有冒犯之处,在下先赔个不是。”她说到此处,抬手抱拳,敷衍了一礼,继续道,“在下自会带他们回山严加管教,就不劳二位动手了。”

屈萧然望着她,迟迟不曾言语。一旁的罔阙见状,强撑着上前,道:“陆首座言重了。不过是些小误会……”

项兰听他这话,哪里肯依,厉声道:“住口!你害我嫂嫂,我定要你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