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河在身上摸了摸,顺手解下腰间的一块玉佩,在殷攸面前晃了晃:“你不是很想要这个?”

“你在哄小孩。”

尤河轻笑了一声,道:“不啊,我在哄未来小媳妇儿。”

殷攸的眼睛如夜幕里一颗接着一颗亮起的星辰,她抓住尤河的玉佩,紧紧攒在掌心,“说好了的,我等你来。你要是说话不算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揪出来,大卸八块!”

“好。”尤河笑着点头,应着小姑娘的威胁。

目送殷攸跟着殷争和魏佳茗离开,尤河转身回到屋中,屋子里已经多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女人。

“尤河,你在做什么?和一个孩子谈情说爱?好兴致啊。”女人的语气带着点嘲讽。

尤河径自坐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盏清茶,当这个女人不存在。

“我在跟你说话!”女人恼了,将手搭在尤河的肩上。

尤河皱眉,微微用力,女人连连后退,胸腹之间一阵翻滚,喉间便是一股腥甜。

“何时轮到你教我做事了?”尤河斜睥着离火,好看的桃花眼眼底眉梢尽是笑意,却让人有一种发冷的寒意。

离火压下心中的恼怒,愤然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别忘了任务!”

“不送。”尤河将茶盏放下。

“你!”离火咬着牙摔门出去。

宫中,躬清殿。

“还没抓到人?”戚无别把玩着手中的一块玉佩。

“陛下,奴婢按照您的意思吩咐下去了。御林军几次都可以把殷夫人母女抓住,可是有一个绝顶高手总是暗中出手,打伤御林军无数……”李中峦硬着头皮说。

“绝顶高手?”戚无别微微诧异。

“是是是……送回来的消息说是一个总是穿红衣的年轻男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简直就是武林高手中的高手,厉害得不得了哇!那武艺出神入化……”李中峦说话向来夸张,此时为了弥补御林军这么久都没能把魏佳茗母女带回来开脱,更是把对方的本事夸了个天花乱坠。

戚无别起身,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沉吟许久。

“总是穿红衣的年轻男子……”戚无别重复了一遍。

戚无别的眸中忽然闪过一丝讶色,“尤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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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下

殷争和魏佳茗带着殷攸回到农家小院的时候, 远远看见小院的门开着, 夫妻俩心里一惊,急忙加快了脚步,直到他们走进小院,看见和殷觅棠、殷洛青说话的殷夺时,才松了口气。

“哥,嫂子, 你们回来了啊。”殷夺立刻站了起来。

“姐!”殷觅棠和殷洛青则是一脸欣喜的跑向殷攸。

殷争点点头,询问他:“查到什么人了?”

殷夺说了一个不是中原人的名字。殷争和魏佳茗居然一脸平静。

殷夺有些惊讶:“哥, 什么人啊?有仇啊?”

“嗯, 是有些过节。”至于到底什么过节,殷争显然不想对殷夺说。

殷夺看了魏佳茗一眼, 说:“行。我已经派人查下去了,一定把这人捉拿了扔进天牢里。”

其实想杀殷争的人是牧西的一个恶霸, 牧西那样的地方,官兵的力量很小,盘根错节的势力和硬拳头才说了算。

魏佳茗小时候生在草原,又是无父母照顾的野孩子,颇有点吃百家饭的意味。这个“恶霸”虽然家里几代都是恶的,但是他母亲在世的时候对魏佳茗还不错。草原上的孩子都是一块野大的。他原本也没特别喜欢魏佳茗,就是后来对于草原上最美的姑娘被一个细皮嫩肉的中原书生拐走了十分不爽。

他虽是草原上一霸,可毕竟当初魏佳茗跟着殷争回了京城。他就算恼羞成怒也无可奈何。这一回殷争回牧西,他这才又动了杀意。

晚上,魏佳茗看着三个女儿都睡着了, 她才回到房中。

望着屋内不甚明亮的灯火,魏佳茗有些自责,殷攸虽然懂事很早,可是她的成熟是这半年一下子变成的。倘若她没有把两个女儿带出殷家,也许此时的殷攸还能更无忧一些。

魏佳茗揉了揉眉心,疲惫地叹了口气。她自幼逍遥惯了,做了不少不计后果的事情。可自从嫁给殷争又做了母亲,整个人越发柔和起来,做事也会翻来覆去地思考,尽量周到。

把殷觅棠留在殷家,不发一言丢下和离书带着殷攸和殷洛青远走高飞。——是她思来想去最为周到的决定,是可以将对所有人伤害降到最低的办法。

然而总是有那么多变故。

魏佳茗抬头,望向走进来的殷争。

这个男人儒雅温柔,有着她年幼时最不喜欢的那种文质彬彬。可他文弱的外表下却也执拗得可怕。

望着逐步走近的殷争,魏佳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殷争,你就当我变心了,不想和你过了,你重新找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过日子不好吗?”

“不,”殷争弯下腰,双手搭在魏佳茗的肩上,望着她的眼睛,“你不会变心。你的心里满满都是我,爱我到不可自拔。”

魏佳茗笑了,她笑得前仰后合,像曾经无数次那样去摸殷争的脸。

这个文弱的男人带她走出大漠和草原,带她见了完全不一样的天地。他牵着她叩响魏家的大门,又和她一起被魏家的家仆挥着扫把赶出门。那个时候,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落叶,说:“无妨,余生我就是你的家。”

那一瞬间,面前灰头土脸的小书生就真的是她余生的一切。为了他,没有什么不可以。

魏佳茗收起笑,有些疲惫地垂下眼:“是啊,所以我得离开啊……”

殷争太了解魏佳茗的性子了,所以他也不问缘由,而是说:“祖母过世了,分家了。”

殷争一直盯着魏佳茗脸上的表情。魏佳茗摇了摇头。

殷争心下微明,他试探着问:“因为我母亲?”

殷争注意到魏佳茗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尖轻轻动了一下。

殷争缩了下眼睛。

“我知道了。”殷争缓慢地点了下头。

“你知道什么?”魏佳茗忽然有些紧张。

“回家吧。我再买一处宅子,不和母亲一起住。”

魏佳茗忽然有些慌乱:“你在胡说什么?你母亲不会准的,别人会骂你唾弃你不孝,你也别想再做官了!”

殷争弯唇笑起来,他弯着眼睛看向魏佳茗,问:“顾虑这么多还是那个从草原走出来的你吗?”

魏佳茗慌乱的眸子逐渐沉寂下来。

殷争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散去,他比谁都清楚魏佳茗身上被磨去的潇洒肆意是为了谁。

“殷争,你不要再用这招逼我了……我不能……真的不能回去了。你相信我这一次,这样真的对谁都好……对谁都好……”魏佳茗闭上眼睛,她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握成拳松开再握拳再松开……

殷争握住她的手,把她一双冰凉的手拢在掌心里。他盯着魏佳茗的眼睛,又一次试探着问:“佳茗,你在逃避什么?你在害怕……你逃避的不想说出口的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会伤害到别人?”

殷争顿了一下,“那个会被伤害的人……是我?”

魏佳茗甩开殷争的手,猛地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惊恐地望着殷争。

是该说殷争太敏锐还是说殷争太了解她?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她根本瞒不住。

殷争忽然温柔笑起来,如沐春风。他直起身,两步走到魏佳茗面前,轻轻把她揽进怀里,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没事没事,我不问了。我好好的在这儿呢。”

那一种惊恐的不安再次袭来,魏佳茗整个人开始发颤。就像这个男人总会用所有的一切来护着她,她也想拼尽全力地去保护他。

这一刻,魏佳茗又犹豫了。

为了这个男人,她是不是也可以选择忘记、原谅,或者忍受。

她慢慢抬起手,攥住殷争腰际的衣襟,逐渐将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他的胸膛。然后将脸埋在殷争干净的灰白衣襟上。她眼中的光也一点点变得灰白,黯然无色。

第二日,要回去了。魏佳茗像没事人一样照顾三个女儿。不管什么时候,她不想将不好的情绪留给孩子。

魏佳茗去厨房拿东西的时候,殷觅棠拉住殷争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问:“娘亲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殷攸和殷洛青也一脸紧张地望过来。

殷争笑着“嗯”了一声,“当然。”

殷觅棠和殷洛青前一刻紧张兮兮的表情立刻变得欣喜异常。

倒是殷攸有些意外,她担忧地望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把筷子放下了。

大女儿的表情被殷争看在眼中,他假装没有看见,依次给三个女人夹了她们各自喜欢的菜。

殷攸望着自己的父亲,欲言又止。

魏佳茗端来刚刚被忘在厨房的一碟菜,神态自然地和大家一起吃饭。

“攸攸,怎么不吃?”魏佳茗问。

殷攸拿起筷子胡乱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她咬着筷子,心里不是滋味儿。

殷争并没有带着妻女回殷府。他多年前在书院读书的时候曾就近买了一个很小的宅子。他带着妻女来了这里。这处小院子虽然十多年没人住,可殷家每隔一段时日会派仆人打扫一次。距离上次打扫也没过去多久,所以小院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殷觅棠黑黑的眼眸转了一圈,小声问:“爹爹,我们怎么来这儿了呀?不回家吗?”

一时间,没人回答她。

过了一会儿,魏佳茗揉了揉她的头,说:“娘亲这段日子先住这里,你们还是回殷家去。”

殷觅棠和殷洛青都有些茫然无措。殷攸立刻开口:“我不回去,我要留在娘这边和娘一起住!”

殷洛青望着娘亲和大姐,咬了下嘴唇,也说:“我也要在这边和娘亲一起住。”

殷觅棠急忙也说:“我也要和娘亲一起住!”

魏佳茗望向殷觅棠的目光顿了一下。

“棠棠舍得祖母吗?”魏佳茗问。

殷觅棠怔怔望着娘亲,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明白好像自己必须在娘亲和祖母两个人中二选一一样。

还没等殷觅棠回答,魏佳茗轻叹了一声,轻柔地揉了揉殷觅棠的头,柔声说:“棠棠平日里是住在宫里的呀,这儿没有殷家离皇宫近呢。等你没课的时候来看娘亲也是一样的呀,娘亲也会时常看望你。”

“对哦……我是住在宫里哦……”殷觅棠懵懂地点头。

望着眼前眼中藏了一抹茫然和失落的殷觅棠,魏佳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明白稚子无辜的道理,可她终究做不到对殷觅棠如上面两个女儿一样,她甚至还不太懂该怎么对待殷觅棠。

一旁的殷争审视着魏佳茗的表情,微微皱眉。

殷觅棠跟着殷争回殷家的时候,频频回头望去。娘亲和两个姐姐站在路旁目送着她和爹爹离开。两个姐姐在跟她挥手。娘亲的目光一直望着她,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不知道为什么,殷觅棠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种又一次被娘亲单独丢下的感觉。她牵着殷争的手不由自主微微用力了一下。

“棠棠怎么了?”殷争低下头来看她。

“没事呀!”殷觅棠仰着脸明灿笑起来。

“是不是累了?要不要爹爹抱?”

殷觅棠弯着眼睛摇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这么高兴?”望着小女儿脸上的笑容,殷争略沉重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嗯!”殷觅棠重重点头,“因为娘亲和姐姐都回来了呀!开心!”

仇恨

第52章

戚无别有些焦急。眼看着就要到殷觅棠的生辰了, 可是太后的懿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眼下的时节, 鄂南正是炎热的时候,这个时节太后是必不会回来的。

戚无别登上凌天宫中假山上的凉亭,站在凉亭里,可以看见墙外青笺楼后花园的场景。小姑娘们平时没课的时候,时常会在后花园里闲坐说话。

戚无别的目光在青笺楼后花园里的几个小姑娘身上扫过,最后终于在一个小角落找到了殷觅棠。殷觅棠单独坐在一个花坛边儿, 身后的芭蕉叶子投下暗沉的影子,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她托着腮, 望着脚前的两只小蚂蚁发呆, 心事重重。

“李中峦!”

李中峦急忙领了旨,去青笺楼的后花园把殷觅棠带到了凌天宫里。

“皇上, 太上皇和太后如果偏心如归哥哥和小红豆儿,你会不会不高兴?”殷觅棠仰着头望着比她高了一头的戚无别。

戚无别想了想, 说:“世间父母没有不疼爱子女的道理,只是对不同的孩子或许会用不同的方式。”

殷觅棠点点头,她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过了一会儿,她又问:“皇上,如果你的两个很重要的亲人有了矛盾,该怎么办呢?”

殷觅棠一直觉得皇上是天下最厉害的人,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如果是小矛盾,那就把矛盾挑出来,解决它。当然,有些事情是局外人不能插手的, 只有让当事人自己去面对和选择解决的结果。”

殷觅棠觉得祖母和娘亲之间一定是小矛盾。她明明记得小时候祖母和娘亲的感情很好很好,别人都说她们亲如母女哩!

“皇上,我要告假!我要回家!”

戚无别颇为无奈地点了头,这才刚回宫半日,又要走!

殷觅棠一溜烟跑回碧水楼,青笺楼里还有课,其他小姑娘们都不在,碧水楼里比较安静,赵妈妈正一边给殷觅棠做衣服,一边拉着陈妈妈说话。赵妈妈眉眼带笑,絮絮说话,陈妈妈拉长了一张脸,往往赵妈妈说了好长一段,她才“嗯”一声。

奶娘一般只把小姑娘们送到学堂,等到了时辰再去接,在学堂里的时候会有小宫女照顾着。所以他们白日都待在碧水楼。

“以前啊,大奶奶是真疼棠棠。一有时间就给她做小衣裳,这两三年她人走了,也没能给棠棠做衣裳了……”赵妈妈抖了抖手里奶白色的小短襦,“诶?你看我做的咋样?”

陈妈妈瞥了一眼,淡淡地说:“就那么回事吧。”

“你这人说话就是不好听……”赵妈妈白了她一眼。她又笑着摸了摸衣襟上的绣纹,自言自语:“棠棠穿着一定可好看可好了……”

“妈妈!妈妈!”殷觅棠小跑着回来。

赵妈妈和陈妈妈都站起来迎上去。

“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殷觅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回家去,我告假啦!回家!”

回家的路上,殷觅棠趴在马车窗口发呆。她在想着怎么让祖母和娘亲之间的矛盾解开。她想了好些办法,最后想起上次去寺庙上香时遇见慕容遇见祖母的事儿。她可还记得慕容老夫人和慕容遇见说的话哩。她们当时怎么说的来着?慕容遇见的娘亲生气回娘家的时候,可是慕容遇见的祖母亲自去接回来的呢!

如果……如果祖母也去接娘亲回家。娘亲是不是就能开开心心回家啦?

殷觅棠一下子坐直小身板,心里噗通噗通地跳。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兴奋的光。明明只是想到了个主意,就觉得自己已经把问题解决了,好像她又看见祖母和娘亲重新亲如母女的样子了!

回到家,殷觅棠急忙让陈妈妈去看看祖母有没有午睡。

“棠棠,来,换衣裳。”赵妈妈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殷觅棠的外衣解下来,换套衣裳。

殷觅棠一下子抓住找妈妈的手,焦急地问:“妈妈,那些男孩子的衣裳还在不在?”

“什么衣裳?”赵妈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殷觅棠说的是什么。当初赵妈妈被罚到庄子上还不是因为那些男装?

赵妈妈脸色变了变,忙说:“太太都让人收起来了,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