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不起来了,活着也没能撑起来。”这一句辛酸的话过后,立刻带入正题,开始经久不衰的老生常谈,“天子没有将来的…凭一腔意气,你何必搭上这漏风的船…”

寂静。

仲砂不想说话,她从心底一阵一阵泛上疲惫,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能扯清的事,非碰上这么个固封自守又强加于人的老头。两人之间那点客气情分,也是建立在夹带利益的养育之恩上面,历经岁月磋磨,守着“多礼”与“少情”的雷池,不进不退。

为什么要横加干涉?

因为自己的懦弱退缩,就要下一辈也效仿守成中庸之道么?

仲砂撑着床沿,用平淡掩盖住厌烦:“宗主,休息会吧。”

随即她的手腕被扣住了,百年前就叨念不下几十遍的话又滚入长茧的耳里:“仲砂,你太年轻,听我说,你还有很…”

念在对方有伤在身,仲砂没怼戳心眼的话,沉默着等他唠叨完,但楚问寒没能说完,压着嗓子的声音变了调,比老鹅叫还难听。

然后他呜咽起来,老泪纵横,眼泪倒回去,呛到了自己,嗓音含糊。

“你不要不听话…我曾是…八荒殿…殿仆之一…”

仲砂一怔,认真看向宗主,似乎在求证真伪,但楚问寒避开了。

多么光耀尊崇的身份,“想当年怎么怎么样”这句起头就是为此刻配备的,但接下来,他没法硬起胸膛说出任何一句话——当年的八荒殿“殷昼之乱”,天子法昼惨死,宫臣殷锦早先得了“天大的机缘”,抵抗天罚拒不飞升,提剑跃起杀出重围,余情笛音连泣二十七曲,绕梁十日,震塌了小半片八荒回旋廊。

八荒殿余下臣仆不足以与昔日“宫臣第一人”抗衡,在等待新家主诞生之前,他左右逢源,捡一条命,在灰石墙边漠然望着各方倾轧。漫长的忍辱挣扎,像是鞋底踩住的田蛙,吃力又毫无用处地蠕动着蹼,自己回想起来,都是油然而生的恶心。

为什么会活成那样呢?

嘴角的皮肤随着时间而松弛,软趴趴垂成一道褶,手一摸,全是虚晃的年月。

后来,亲眼目睹天堑的难以逾越,那个一袭白衣的清隽公子癫狂如魔,遁入四野门,神出鬼没。

“不让我生,也不让我死,就这样困我于此间,你以为我屈服了?你以为我无法奈何了?”

殷锦大败之际,神情崩裂,纵声狂笑。

八荒动乱,四宗板荡。

酒次青衣,铜驼荆棘。

赤红镶金的宗主袍服铺在地上,好似他扫帚似的尊严。

法世死得磊落无憾,殷锦拼得猖狂痛快,这一出出活在身边的人事,轰轰烈烈,唯独他缩脚站在墙角,将男儿的抱负在心里存到碌碌临老,病倒于榻,有心无力的不甘和仰天长啸的孤寡滚滚而落。

也厌倦了。

仲砂茫茫然愣住了,有温热的泪珠滴落在她指缝里,划开一道湿痕。

她道:“师父…”

楚问寒嘴唇翕动,像干涸的鱼:

“天亮了。”

稀疏的睫毛无声颤动。

“走吧,仲砂,你自己走吧。”

他像个执拗又懦弱的老父亲,一生致力于纠正儿女前行的道路,争吵过冷战过,临终前松了气,妥协了。

日头出来了,夜路送完了,该孩子走了。

烛火在屏风上一晃,灭了,金橘色的日光透进殿内,阴暗层层递减,天地逐渐亮堂起来。

屏风被撤去,金红和灰白相交辉映。

云莱第七十三代宗主楚问寒,于正月初四辰时,陨于兵解。

层层掀起的哭嚎和跪地声像是隔了透明的纱,将画面撞得土崩瓦解,沙沙地落,仲砂在万人下跪中撑着床沿站起,她跨过人群,听到自己的声音似乎在有条不紊发号施令,只是远的像是来自千里之外。

这是云莱最脆弱的时候。

那些物是人非,历来的黑发送白发,都被世道话本揉搓烂了,听到耳朵里,也乏陈可善,不经世事的少年人都已麻木。

唯有手落床侧,万人悲号的那一刹光阴,才能嚼出一丝它原有的涩意,咽得喉咙发干,胸膛里一颗心砰砰乱跳,听到空荡的回音。

走去何方,谁人左右。

唯有向前。

作者有话要说:

考完了,更个大章

想要

凡俗朝廷更迭匆忙,年号繁多,当下正是康帝三十九年,光景不怎么样。尤其这年冬天,百姓都盼着一个瑞雪丰年,但除了年初的几撮雪粒子,大地陡然回暖,野腊梅热死了大半个枝桠,迎春催出了病怏怏的花苞,皱得可怜。

上报到朝堂,吓得康帝连忙坐炕上盘腿反省,憋出三张纸“罪已诏”,当着众臣子的面一把火烧给上天,期望老天爷把自己斗蛐蛐耍老千的事揭过不提,回归到风调雨顺的状态。

凡子不知所云,道人却可以从沟沟渠渠中知晓缘由,冬去春来,事成定局,那个火烤朝见台数日的“罪魁祸首”——云莱老宗主楚问寒——兵解了。

所谓兵解,便是殒命于兵械之下。

仙宗的一把手,在这个年纪一命呜呼,可以说死得极不是时候——留下一个元婴期的正统少宗主,资历与修为不足以立刻继位;如果另选某人暂时执掌宗主印,等日后移权,恐怕会横生枝节。

老少更替,一旦缟素悬起,就是鱼龙混杂的泥潭。

漩涡中央的仲砂焦头烂额,门里门外杂事堆积如山,好似胳膊腿儿缠在一起,拎都拎不清。这种情况下,云莱辈分中屈指可数的“怀字辈”怀菁太师叔公然站出来,扶仲砂上位。

有许多小弟子都不怕这个“讨狗嫌”的太师叔,当面取笑:“小太叔,皮似猪,肖想九天赤凤凰,鼻青脸肿厚脸皮!”

这一通编诽扎得耳朵疼,怀菁浑身冒着酸书生的气,行事一点不文人,弯腰抽出鞋帮子,夹在书里一块砸了过去。

小弟子们哄闹着跑开,活活泼泼,水红色的弟子袍服,仿佛四月红桃开遍。

留下没砸中人的锦鞋歪在地上,闲书的几页纸孤零零散着,边角糊了泥。

怀菁冻得蜷了一下脚趾,见人都跑走了,金鸡独立跳过去穿鞋,蹲下系带子时瞟到了鞋底的书页,是一句耳熟能详的“少年不识愁…”,后面的字被溅上的泥点蒙住了。

他直直看了会,突然鼻根酸胀往上一冲,冲劲扎得脑仁疼,想都不想往脸上抹了一把,眼眶却异常干燥发涩——他觉得眼泪这东西,实在很不会看眼色。

半晌后,他带着一股惋惜的平静,低低念道:“…却道天凉,好个秋。”

云莱自乱阵脚不假,但在此之前,楚问寒之陨,可以说是替爱徒仲砂抵了一条命。太朴、五蒙的首徒们安然无恙回归,加上八荒殿殿仆居中调和,主和派挺起腰板,约了日子算总账,然后每家每户关门算小帐。

鸿渊气氛略显焦灼,杜蔺雨称病不出,闭门谢客——恕他才疏学浅,棋走到这一步,除非把自己这条命拼出去,否则难以掀起大风浪。

但杜蔺雨最不会做的一件事,就是拼命。

事到如今,只能用“功败垂成”对自己做一个总结,然后继续奉行“得过且过”的生活。反正谁都腾不出手跟他算账,就算有空了,风声也过去了,物证一毁,一宗首徒又岂容他人指摘。

到那时,一年春尽又一春,都是往新气象看齐,哪个耐烦翻看老黄历。

多少浩劫再谈起,都融为一句:“罢,罢,往事已矣。”

不得不说,杜蔺雨一把脱身的算盘打得精妙。转眼一晃,百年弹指一挥间,风平浪也静,竟是宗门与散修共度的一段平和日子。

云莱仙宗吵了好几年,又闹出了派别,扶少派和倚老派唾沫你来我往地横飞,迟迟没有定论,仲砂夹在当中,一边上手处理宗务,一边还要听长老们叨逼叨,硬生生催白了几根头发。

熬了十几年左右,眼瞅着就要搭上“未老先衰”的闲言碎语,不料那年倚老派唯一的一位大乘期太上长老压不住境界,飞升时又没扛过大天罚,而保驾护航的八荒天子未达炼道四轮,来了也保不住,于是殉道殉得毫无拖延,眨眼就没了。

云莱本来就俩个大乘期修士,一个楚问寒,一个倚老派的太上长老,百年内双双死光,堪称是内忧外患并发的好时机。几位洞虚期的长老二话不说去闭关,人一少,没啥吵头,腊月过得清清淡淡,平淡过了半年,两边一合计,继位宗主这事就含含糊糊应下来了。

翌年,云莱以“攘内”之名,推钦定少宗主仲砂继位,任七十四代云莱仙宗宗主。

宗主继位的大礼请柬刚一发出,其他三仙宗都备了厚礼前来祝贺,依附云莱的宗门也不远千里赶来敬献忠心。四面高颂,八方朝贺,仲砂拾阶而上,身披赤红镶金的庄严袍服,分明只是换了一件衣服,看在旁人眼里,人也变了。

昨日策马扬尘,少年容,一飞冲天又何妨;

莫问低头白发,黄昏处,顶天立地须有时。

观礼的人群中有姜迎微与守缺子,立在各自师尊身后,神色莫辨。

这一代年轻的骄子们,本该是并肩进退,尝过岁月滋味,最终聚合在他们的长空下。但这场变故后,他们中的一人先一步迈过门槛,取下了身上挂着的“年轻一辈掌舵人”的名号,与太朴宗主姬章、五蒙宗主吴忱子、鸿渊宗主杜桑兰这几个老巨头分庭抗礼。

这不是个好事,不值得羡慕;但也不算太坏,没必要幸灾乐祸。

怎么讲,世事磋磨人,磨到这份儿上,除了咬牙硬撑,也没啥想象力的路可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仲砂在仙宗处心积虑地熬着,法锈也在煎熬。

不过比不得仲砂生不如死,法锈是“痛并快乐着”,这一锅死水的日子里,还有个会照顾人的盼头,好比撒了一点香辣的胡椒沫子,嘴里尝到了味,也能呼出几口.活气。

八荒殿无四季无昼夜,狐狸带了梅吐山涧的补酒和一筐巴掌大的甜瓜,瓜被切成薄薄的小片,怕不甜还撒了点绵糖。凡是能吃的,法锈都要拿起来尝个鲜,捏起一片瓜道:“外头过了夏至吧?”

玄吟雾擦去手上汁水,嗯了一声:“比往年湿热一些。”

法锈举着甜瓜,回忆了下湿热是啥滋味,嚼出了一点感觉:“哦,就是我碰见你的那年…”啃到了瓜瓤,又问,“谁种的呀?”

玄吟雾道:“涂山九潭带来的,我在那边混出了个辈分。”

法锈眉头一挑:“那敢情好,我辈分也要水涨船高了。”

狐狸没接话,坐到了榻边,低眉一边又一边抚平床榻上的褶皱。法锈看出了他的心神不宁,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吃完瓜,拿来布巾沾水净了手,侧躺过去道:“师父,过来,猜个谜。”

玄吟雾没半分心思在猜谜上,但还是顺从地低头望她,法锈伸手环住他的肩背,靠得近了,气息拂动了他耳边的碎发:“您老人家知道什么与爱相邻而行吗?”

狐狸随口猜:“欢喜?”

法锈摇头。

狐狸蹙眉,从反面去答:“…恨?”

法锈定定地看着他,半晌笑了一笑,道:“死啊。”她说,“爱与死,天生一对。”

一句话石破天惊,玄吟雾心头陡然一落,吓清醒了。半晌才格外较真道:“照你这么说,恨还与生是一对了?”

比口齿伶俐,法锈哪里怕过他:“你要是非说恨与生相依而伴,我没意见,恨绵绵不绝,生是生生不息,也般配。”

玄吟雾被她猛地一激,到现在还没神魂归位,掏不出能辩解的例子,只能强辩:“胡说八道,你凭什么…凭什么说…”

他还在绞尽脑汁,法锈已经伏在他肩窝上,笑得肩膀直抖。

玄吟雾一愣,就听他的好徒儿扔出了解释:“因为爱是…”法锈说一半,忍不住哧笑了出来,放轻了嗓音,“欲仙.欲死的呀…”

玄吟雾一腔凛意登时被憋了回去,呆了片刻,气得抬手就打她。

法锈此人,分外皮实,打得不够力道,定然摆着大义凛然的脸色,装白纸:“徒儿年纪轻轻,师父你说的都是什么污糟东西,听不懂。”;打得上了火候,又开始装苟延残喘的老不死:“哎…我也是一把老骨头了,可以了可以了。”

等教训完这个“为幼不敬,为老不尊”的孽障,玄吟雾起身拿过布巾,沾温水给她拭背,掀衣服找鞋的时候,那件至高无上的衮服就横七竖八搭在架子上,他瞥了一眼那黑袍的狼狈样,忽然替它感到可笑。

它前头的四十八任主人,估计都没让它这么难堪过,再往下划落一寸,就要沾上甜瓜汁了。

玄吟雾伸手将它往上挂了一点,返身坐在床沿,把法锈的长发勾到一边,敞开亵衣,顺着背部擦下去。法锈半困不困眯着眼,将额头抵在他手臂上,吐息均匀温热。

抹净汗后,玄吟雾又系好她腰间略微散开的带子,低声问:“现在穿外袍么?”

法锈慢慢坐起来,摆手:“太重,等会再穿。”

玄吟雾点头,移开了目光,事实上,每一次见到那件衮服,他的心就要往下一沉,快要郁结成心病。虽然有些殃及池鱼之嫌,但曾经驰骋六合衣着鲜亮的饲祖,终归还是披上黑色,成了一个目标为“炼道五轮,身化道法,新翻天地。”的八荒天子。

“炼道五轮”到底会怎样,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想不出结果也在想。

法锈对狐狸这翻来覆去的心思了然于胸,吃了几片瓜,深思熟虑了一会。似乎也是觉得早晚都是一刀,伸头缩颈都是要挨的,没跟狐狸玩什么猜谜了,随便扯了件事起了个头:“按理说,八荒家主的寿元应该是无限的,活得最长的那位——法迢遥,多少千年来着,快上万了。”

玄吟雾抬眼看她:“你能活几万年,我也不飞升了。”

法锈笑:“估计活不到,人家练的是浩渺成空功,跟我不是一路。宫臣殿仆对我格外容忍,也是因为我有攀上炼道五轮的可能。”

玄吟雾沉默了一会,还是上钩:“四轮已经足以助人飞升,为什么会有五轮?”

法锈捻了下指腹:“人,得寸进尺,这种事,一劳永逸当然是最好。”顿了下,“我说之前,师父你冷静一点。”

玄吟雾手指握拳藏于袖下:“你说。”

法锈想了想,尽量说得粗浅:“悟道三轮是人修飞升的界限,基本上达到这个程度的——可以说基本通晓了天规,可以融入天道。炼道四轮,能在天道下扭转一些规则,就像迢遥境,它存在独有的‘小规’,之所以五蒙仙宗的弟子没办法布下法阵,是因为他们熟识的是‘天规’。”

她抬头,“炼道五轮,则能够完全替代天道,同时,个体将消散于无。因为天道是不会思考的,不会有独立的意识,它只是规则,约束世间万物运转的规律。”

玄吟雾的瞳仁缓慢竖起,过了很久才轻轻道:“为什么要替代天道?”

“因为现在的天道不是圆满的。”

“什么意思?”

“说个比较普遍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为了不分,所以统一,又因集权,必有异政。”法锈道,“这就是天规的一种展现,时空无涯,众生有涯,辈辈代代活着,所谓伟业,也不过是沧海一栗。胜者败者,终究也逃不过天命二字,这和困在笼子里有什么区别?杀的人,流的血,淌出了一个无法破除的窟窿。”

“可是这一变动,不会大乱么?”

“不会乱的,世上为何有阶层?因为天规本身就充斥了这种东西,分离清浊,化之三界,人往高走,水往低流,于是众生只能依附这种规——但是如果我打破它呢?我偏让水往高流,那么人,是否会往低走呢?如果我能让时空有边界,那么我,是否无边无际了?”法锈的声音愈发疾沉,振聋发聩,“如果我能打破它呢?我能破天道之桎梏呢?又当如何!”

屋外隐约雷鸣轰鸣,似有天罚盘踞,天上地下,一片空荡。

这超出了玄吟雾所理解的范围,同时他理解了为什么熟知内情的人尽皆毕恭毕敬,一个能以自身意志化作天规的人,掌控为上策,拉拢为中策,上中两策皆无用,那么必然沿用下策,拼了一身剐也要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很快他又想到…难道八荒殿,万年来就在做这样一件事?那么四十九代天子…“机缘”都是小事了,真正的目的,是替换一个符合心意的天道?

这究竟是谁想出来的疯狂主意!

玄吟雾失语了,一个“炼道五轮”衍生出了庞大而古远的谜:八荒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天子是怎么降世的,天道怎么可能允许他们的诞生?首代天子半步天道依旧功亏一篑,那么五轮真的存在吗?…更重要的是,法锈是怎么想的,是逃避,还是…

他猜不出来。

最后一个不用他猜,法锈朝他微微一笑,自从出生就永无止境的拷问与自省,归于一句濛濛叹息:“天何故生我啊…”

她不是个糊涂过日、屈从镣铐的人。

“你要…”玄吟雾艰难道,“你…”

法锈平静望着他,眼中却犹带少年冲霄的锐气,和一去不返的孤勇。

“为何万物不能决定自己的生,也决定自己的死?能去往海之尽头,能抵达天之巅峰,不以武为尊,不以弱为耻,四海八方,欢聚一堂!”

“这——不就是仙么?”

“仙也做不到,但我想要众生都能做到,三界一体,畅通往来,平起平坐,皆是主宰。”

玄吟雾喉间似乎要从胸膛翻滚出许多话,压下种种,最后只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法锈说:“是,我想要的。”

诱问

玄吟雾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离开八荒殿的。

脑海里持续了太长时间的混沌,反复回荡支零破碎的片段——不久前法锈神色平淡跟他说话。她道:“不久后我便会破至炼道四轮,师父您也要做好打算。”

他没反应过来:“什么打算?”

“得道飞升。”

四个字,带着油然而生的积沉,比起嘱托身后事也不逞多让。

玄吟雾哽了好一会,浑身的血都渐渐冻住:“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