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昼瞪他一眼,法锈笑了笑:“是不太像。”

这回轮到法昼语塞,暗中拧了一下殷余情,殷余情享受地靠近了些,法锈装看不见,闲闲地扯过话头:“虽说是血亲,还是有不同的。我曾见过法迢遥,与我更不像。”

法昼脸上的窘态消失了,她确认道:“法迢遥?法世后面那个,活最久的家主?”

“是。”

法昼默然,似乎忽然间理解了妹妹的疏离:“你说他啊…我知道他努力拖延寿命,是不想让‘仙胎’五十代、一百代、一千一万代这样无休止诞生死亡下去。”她话锋一转,“但法锈,我知道他的想法,却没有活那么长时间,其他四十五位血亲想必也有想到,可都没活过他的寿命。”

法锈猛地看向她剔透的眼眸。

殷余情心道完了,拉了一下她的手臂:“迟迟,我…”

法昼轻轻避开他。

“阿锦哥哥,让我把话与我妹妹说完。”

她的声音仍旧轻柔,眼里清澈的流光渐变,如化火岩,每一滴生前的血都在她残魂中燃烧。法锈收敛了脸色,肃静地缓缓站直,在法迢遥面前跪下的膝盖灼痛,在某一个时刻,她终于意识到这是她的姐姐,她的血亲——与络娘、与水绿姑娘那些年轻不谙事姑娘不一样——曾为仙胎,共抵炼道四轮,胸膛交织磐石与烈火,也是孤绝一人在夜深人静与生死之际咬牙切齿问出“何为天道?”与“我可能破之?”的修道人。

“法迢遥活了太久,忘掉了一些东西。”法昼说,“我没有忘。”

法锈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我一辈子没出过八荒殿,困于浩渺成空功与炼道四轮,困于仙胎与天子衮服,纵不能破天道,也要穷一生尝试,但求死而无悔。浩渺成空功是将来路上的无数岔路、无数定数,那就无数次的重来,大道无形,天道无为,何为变数?法锈,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你为其一。”

法锈:“我知道。”

短短几句话迅速耗尽了法昼最后的力量,狰狞的熔岩颜色从残魂的表面慢慢消退,也带走了她的鲜活,法昼苍白地弯起眼角,微微笑了一下。

她说:“我还是觉得你与我有点像。”

法锈答:“像。”

法昼低头笑笑,又朝殷余情笑,殷余情脸色铁青推开法锈,张开双臂想拉住她,却对逐渐消散的残魂无处下手,急促又柔声叫她:“迟迟,迟迟。”至哽不成声。

法锈默默垂头,看见两指上还沾有红水,极慢地摩挲了一下。

灰飞烟灭终有时,徒留相思无尽。

残魂散去,画卷上的墨迹浅淡如水,殷余情此后锁门不出,法锈自顾自揉着头,玄吟雾坐她对面的石凳上,他对殷余情入画卷时的一眼苍凉心有余悸,不由自主想看住法锈,求个心安。

没多久,刮擦声由远而近,鹰头从院门大步走来,在躺椅一侧站定:“饲祖。”

法锈没有回头:“嗯?”

鹰头俯身在法锈耳旁底底切切说了一些事,夹杂四野门黑话,以玄吟雾的耳力只能零星听到几个字,鹰头说完便直起身,不发一言往后退去。

法锈慢慢摩挲自己的双手,脸色说不上好也不算差,玄吟雾问:“出事了?”

“一点小事。”

法锈面容倦怠,不愿多话,玄吟雾也到此打住。过了小半个时辰,殷余情的下人来报,他才知道传遍四野门的“小事”是什么。

云莱宗主仲砂,遇刺。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社戏

遇刺的消息如野火燎原般传开,法锈还在闭目养神,玄吟雾觉得奇怪:“仲砂出事了,你不去云莱么?”

法锈摇摇头:“她没事。我可以晚点去。”

“这么肯定?”

法锈示意他看地上横七竖八的算筹,沉默了一会开口:“嗯,不过…玉墟宗那边可能出事了。”

玄吟雾吃了一惊,玉墟宗已经很久没有过什么意外了,四大仙宗闹得最凶的时候,这个妖修宗门都没人敢动,内有孕血期妖修北堂良运坐镇,外有法锈亲自参与的护山大阵,可谓铜墙铁壁,没哪个不长眼的肯撞上来。

“不是外界问题。”法锈坐直身体,“但师父你节哀。”

犹言平地一声雷,玄吟雾惊诧地说不出话,来不及问是谁,法锈撑住扶手站起,指向门外:“出去说,四野门耳目太多。”

掌上屋的主人反锁屋门不出,法锈只能叫来水绿姑娘道别。玄吟雾率先走出了四野门,骤然亮起的光线让他不适地眯了下瞳仁,白光中有个熟悉的身影,待光线退尽,他才看清那是北堂良运座下那个嚣张的小弟子,永笃,失魂落魄的徘徊在四野门的闸门外,见到他的瞬间愣了一下,随即跑过来拦住。

“我师父…”他不仅嗓子在抖,整只妖也筛糠似的抖,好像下一刻就要关节错位,七零八散地滚落一地,“师父她…师父她…了…”

他把话掐成一把一把,像公鸡的嗓子,又尖又哑。

玄吟雾第一遍没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皱眉道:“说清楚,什么怎么了?”

不等他说第二遍,身后闸门升起,法锈负手走出,眼角扫了一下永笃。

时间一下子寂静。

永笃是北堂良运的关门弟子,当小儿子宠,一身牛犊胆,狐假虎威,敢叫板离兑宫首徒,知道她惹不起的地位后,打不过又不肯低头,为了绕开她宁愿多走半里路,千儿八百年未尝见面。少时张狂,谁曾想此时此刻,此地此景。

法锈没有浪费时间,单刀直入:“北堂宗主寿终故去了?”

玄吟雾听了心口冷冷一跳,虽然打了底,但还是一时口涩无言。

随后他就听到永笃的低声应答。

“…是。”

法锈:“你来是什么事?”

永笃难堪地不肯抬脸,面向玄吟雾,木木地开口:“按理该是我师姐继宗主位,觅荫师叔与击磊师叔都没有其他意见,唯有离兑宫代宫主卫留贤…不太那什么,我怀疑他…所以想请倥相师叔做主,让他别老找我师姐的茬…”

玄吟雾一下子想到行踪诡异的卫留贤,但来不及怀疑,法锈一句话就把他堵死了:“永笃师弟,宗主作古,我理解永婵师姐想尽快□□宗内、平衡四宫的举动,我师父同样受师门倾轧所害,也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但门闱之乱的源头,不是正大光明的谈价钱讲公道,而是你这样的——”法锈看着他道,“妄加评判。”

永笃愣了愣,赶紧辩白:“我,我没有妄自…是大师姐你常年不在宗内,不太知道卫留贤的为…”

法锈打断:“我的师弟,我当然清楚。”

永笃不知所措看了看玄吟雾,又回过头看她,急促喘气:“可是…可是…”

没人听他说话。

他心里是知道的,他曾经惹祸,寻仇的找上门来,他的师长也不怎么听人说话。

四周安静,只有他的呼吸声粗重。

突然间,他引以为傲的两条笔直长腿“啪”一声跪下,从骨头缝里爆出的音,像极了竹子拗断的脆响,他弓着背,麻木茫然盯着地面,映入眼睛的只有两双鞋,跪的那样狠,他不觉疼痛,只觉骨头中空,里头咆哮着淋漓的酸汁。

永笃眼神发直盯向地面,想起曾经法锈悟道二轮挑完宗里所有排的上号的同辈妖修时,他还是不服气,半夜去敲永婵的门,说大师姐,我只认你一个大师姐,你快点练功,打上离兑宫,把那个人修打得鼻青脸肿,再也没脸进玉墟宗的大门!

永婵只是无奈笑笑,赶他回去睡觉。

后来北堂良运打了他一个巴掌,随后宗内一夜之间传遍法锈的身份竟是“仙宗首座”八荒殿之主,他还是不甘心,不敢惹,但嘴上总是关不住,逮着机会就可劲儿骂骂咧咧。

师姐永婵苦口婆心,师兄反反复复就一句话,阿笃,懂点事吧。

他嫌烦,觉得不需要懂事,身板挺直就好了。

他永远都直着背,翘着须须,就算师父北堂良运去了也一如往昔。躲在屏风后,看师姐独自支撑着脊梁骨,与其他三宫翻来覆去议论诸多事宜,平日还算和善的妖都变了模样。坤巽宫的觅荫真人资格最老,曾经花言巧语、被宗主笑骂过无数次,这回却吊着眼皮品茶,和事佬都不做了;乾震宫的击磊真人突然积极,提条件无数,也许是趁机为他唯一的弟子铺路;离兑宫的代宫主卫留贤最年轻,也最不好打发,言谈之际全是刺针儿似的刁难。

二师兄永桢脑子愚钝,帮不上什么忙,每日神情疲惫,见到他还是那句话,唯一有变化的是末尾加了四个字,说阿笃,懂点事吧,师父走了。

说多了,他突然就不信了,傻兮兮地追问:“师父原形不是锦鲤么?”

永桢默然回望他,说:“是啊,锦鲤。”

多祥瑞,多福气,饿了就浮上水面吃食,不高兴了就甩人一尾巴泥水,偏偏不服命跃了龙门,在海阔天空之下忙忙碌碌,愁心这个,焦心那个,把自己名字改了,就巴望从天命里抠出一星半点平安顺遂。

师父走了,累死的。

永桢埋头擦拭桌面,低低说:“你还是虾呢。”

永笃木然扫视身躯,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直得不像一只虾。

虾是弓着背活的。

四野门闸门口,永笃磕头不起,年少时绷得多直的腰杆身板,突兀折成三段,仿佛丢弃的干柴。玄吟雾看向法锈,法锈阖上眼,驱赶似的摆摆手,这是不想管的意思。玄吟雾搞不清她是在保全师门的面子,还是另有所图,想了想,从腰间抽出宫主令,上前塞到他手中:“回去吧,将这个给留贤,如果他不肯听令,本座也不会轻饶他。”

永笃呆了呆,攥住宫主令千恩万谢地走了,走出很远,还驼着背。

直到永笃走出视野,玄吟雾才在法锈耳边问:“你真的信卫留贤?”

法锈斩钉截铁:“我真信他。”

这个回答是玄吟雾不曾料到的,略微一怔,法锈睁眼,似乎觉得刚才语气过重,声音轻了下来,却仍确凿:“师父,您要知道,这几个徒弟里,没一个是孬种。”

她缓缓吐尽胸腔里的气,仰头道:“走吧,我们去云莱。”

敌袭堂钟鸣后刚过五个时辰,云莱固若金汤。

行刺人前脚逃了,法锈后脚才到,此时正值诸事繁忙,新丧的怀菁又与她无甚交集,只有去上厢房那会儿,带路的弟子走到一半稍许顿足,抬臂往远处山头遥遥一指:“那位怀菁太师叔,生前便住在那里。”

法锈迎着晃眼的日光眺望,山峦层叠,淹没云雾当中,无从辨别究竟是哪里,她索性全扫了一眼,淡淡回道:“哦,那里么。”

弟子躬身应是,恭顺地转身继续引路。

一路走来,仙宗内并未有什么哀愁悲戚的气氛,可见这位“小太师叔”生前与死后差别不大,是全宗最不值钱的一个,一生得个“厚葬”便足矣。

但也有人密切关注宗主的举动,明眼人都门儿清,怀菁小师叔被砂少宗主教训过一顿后就收了心,曾为她的一句疑惑搜史翻书,力挺她登上宗主宝座,二次叩天后流水般往她殿里送膳食补品,他做的毫不掩饰,劣质又寻常,是古往今来许多有情人玩烂的手段,把心思清楚明白地铺在地板上,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遑论还有最终回的一次挡箭救人。

话本子写到这里,通常就要写到姑娘感动不能自己,托心郎君,愧疚难言。随侍弟子深谙这类事,因此伺候笔墨时,多嘴又小心地提了一句:“宗主可知怀菁太师叔的心意?”

仲砂抬头,没有露出任何莫名的神情。

她冷静问:“所以?”

随侍弟子一愣,恍然发觉这件事终止于这一句“所以”,无论怀菁是否生死,他的那一朵“花灯”,都将无疾而终。

河上漂流三百里的花灯,上万的“君知吾心”,不尽的“岁岁平安”,能实现的寥寥无几。很多事情永远不会瓜熟蒂落,成了藏在河泥里的断藕,仅牵出几缕丝留人品味,风一吹,就都散了。

无疾而终的故事太多了。

不差他一个。

随着法锈的坐镇,仲砂疏散了人手,将大殿守成铁桶的弟子逐渐散去,怀菁的尸身依辈分葬于后山“怀”字辈祠堂,牌位新立,前方鼎炉上还燃着未尽的香。

随侍弟子手持“封”令前来,奉命从怀菁的住处取走几卷书,偶然瞥见案上的墨还没干,笔锋半侧濡水,将湿未湿。

漫山遍野的书卷沉寂地堆在那间背阳的小殿内,夕阳从窗纸里柔和铺进来,灰尘在空中缓慢盘旋,变得苍白而默声。哐啷一声,有弟子在外面给这间屋子落了锁,脚步渐去。

从此往后,宣纸褪色,砚台龟裂。

法锈与玄吟雾在上厢房坐了不到一会功夫,就有弟子奉宗主之命来请法锈去大殿议事,这一去就是两三个时辰,回来已是亥时。法锈接过玄吟雾递来的温湿帕子,匆匆抹把脸,两只脚互相蹬鞋,一头栽到床上。

修道人识海清明,连日奔波也不至于倒头就睡,疲惫到这个份上实属罕见。狐狸替她除了袜子与外衣,揉进怀里,努力不去想别的,催自己快睡。

玄吟雾心绪不宁,入夜睡不安稳,半睡半醒间做了一个梦。

他置身于一片苍茫当中,辨不清方向,前方飞沙走石,云雾漫天,突然一道电光射下,蓝光荧荧辉映整个天地,兵器击打与喝声从迷雾中浮现,提醒他这里正进行一场恶战。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个声音,语调轻缓,像无可奈何谈起往事的老人,尽力柔化故事中的铿锵:“上一回说到,万锁刀劈散三十丈云烟,老祖横手格住。”

伴随话音,一人从云层中破出,手臂架住一侧刀刃,身披庄重红衣,脸上涂抹着大片的红颜料,面孔被厚粉盖住,轮廓模糊。

“无章剑纹暴起,免去断臂之虑,不料此刻万锁刀背一震,竟抖出了一把石针,老祖仰倒闪过。”

针尖晃荡荡划过半空,红脸人仰身避去,步伐夸张轻盈,衣袂翩浮。

“劫云无时无刻想要聚拢,又顷刻被绞碎成齑粉…”

气浪倒飞,白脸人从四面八方跳出与红脸人战成一团,每一次衣衫的褶皱纤毫毕现,龇牙露出的红龈清晰可见。

无论战况多么激烈,讲述的声音永远催人欲睡,令人舒舒服服置身事外、旁观胜负。

戏里人的动作,像是示范给看客的排演,慢悠悠的厮杀,顺着话本中绘声绘色的描述,横切、竖斩、翻转,地上无数人聚精会神地仰头看,拍掌叫好。

刀剑相割,筝埙齐鸣。

仿若一场社戏。

念白在风沙中隐晦不见,杜梨木连击拍成了快板,鹧鸪般干裂嘶哑,让人想起说书人舔着嘴唇的凶狠,伴随重锤击下:“叛道者,死!”

玄吟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浑身都在冒冷汗,那个红脸人透出强烈的熟悉感,随着那一声“死”,她手上的攻势停了,对面的白脸人们的动作也卡住,所有人都木僵在原地,好似皮影戏的师傅突然离开,将一匣子酣战的皮影人忘在灯火辉煌处。

顷刻,红脸人身上的颜料突然血一样融化,涓涓涌下,在黄土地上积了一滩。

见此变故,玄吟雾惊喊一声,发疯地赶过去,但红脸人化得太迅速,他无助地伸手一握,意外的攥住了什么东西,抽出来张开五指,是一块坚硬的石头,边角发酥,一摸碎屑就沙沙往下落。

寒风刀锋般穿胸过,他双膝一软,狠狠坠在地上。

惊醒时怀中是温暖的,法锈卧在他胸口,似乎察觉到他过快的心跳,闭着眼呓语似的问了句:“怎么了?”

玄吟雾一颗心咚咚撞个不停,抬手想搂住她的背,惊觉自己整只手都在发颤,他收手缓缓捏紧,披衣起身,靠坐在床头,沿着她的头皮,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她铺满半张席子的长发。

微凉的发丝在他指缝间游走,每每顺到发尾突然落空,都让他不可自抑背脊发凉。

“法锈。”他叫道。

法锈应了一声,没动。

玄吟雾注视她良久,道:“我们得谈谈。”

早在玄吟雾轮回前的那段时间,他们就为“以后”的事儿争执过,这一直是横跨在两人之间的薄冰,谁踩一脚,平滑的镜面就碎了,坚冰嶙峋,戳进人心口里去。

于是他们都默契地闭口不谈,能拖一天是一天,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心无旁骛的相缠上,不去提陈年的旧伤疤,好像早已忘掉它的存在。

但疤阴魂不散,仍是悬在心口上的利刃,吹毛断发,教人痛且慌。

法锈这回被他闹醒,没有脾气,似乎明白他想说什么,静了一会,默不作声地爬起来,捡了件外袍下床穿好。

系衣带的中途她忽然转头,慢吞吞地拖音:“师父…”两个字叫出了起承转合的好几个声,囊括众多弦外之意,但玄吟雾铁了心,近乎肃穆地望着她。

法锈与他对视片刻,手里潦草绑好带子,靠到旁边的一张贵妃榻上,低声道:“好,谈谈吧。”

妥协

说是要谈谈,两人面对面对坐了半刻,没从牙缝里蹦出半个字。

屋角檐下的铁马被刮出一阵阵凄厉的风啸,今夜天色不好,四周弥漫着入秋的寒气,玄吟雾反复握拳又松开,在寒意漫上背脊前,终于开口:“你怎么想的?”

法锈手指扣住榻沿,没有避开问题,但说得很慢:“师父,我的一生中,只有叩天之战后的五十年是放空的,那时候我过得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想管,想的只有一件事,你如果来拉我的手,就算仲砂叩天,我也跟你,与你走一世太平路。”

玄吟雾立即道:“但是——”

“我知道,你正陷于蝼蚁胎,没办法来到我面前。”法锈叹息,“我也没办法,天命就是这么错综,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仲砂,给了我一巴掌,让我没法那样朝生暮死地活下去了。”

玄吟雾沉默少许:“所以你选择走在她的道上?”

“反了,她一直跟随在我的道上,她愿为这条道路两度杀出八荒殿,也愿为这条道路抛头洒血。”法锈道,“而我,走在自己的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