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几下,不料法锈忽然出声:“玉墟宗容不下卫三了是么?”

玄吟雾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只是问:“你想怎么处置?”

法锈沉默了许久,声音轻成一片云:“就以死谢罪吧。”

永婵头七那日,锈祖对卫留贤一事松口。

这对于玉墟宗上下都是皆大欢喜,大多是猜测锈祖受了流言影响,急于弃卒保帅,也因如此,永笃很是振奋了一下,胡儿不敢将自己的阴招公之于众,只是私下自诩第一功臣,赫别枝仍是不安,却不好表现出来。

虽然法锈对外松了口,但同样有要求,那就是卫留贤必须由她亲手处置。

玉墟宗其他三宫怕时间久了事有变卦,忙不迭应了,火速定在第八日。这一日天蒙蒙亮,以日暮峰为中心便站了好几圈妖修,法锈身披长氅,手掌抹开,解除卫留贤身上的护身法阵,师姐弟在秋风瑟瑟中对视,最终法锈弯腰拍了拍他的肩,像一个招呼孩子回家的老人:“站起来吧。”

卫留贤面前的野甘蔗已经发黑,他跪坐血污刺鼻的地上,迟迟不动,嘴唇嚅动:“师姐…”

法锈等他说话,等了半天寂静无声,终于一脚将他踹了起来。

这一脚人是踹动了,但好一会儿,卫留贤才双手撑地,扭曲地爬起来,七天不变姿势的僵硬四肢无法抻直,扭转时发出心惊的咯咯声,他缩着肩站在法锈身前,静悄悄的,低着头。

法锈慢慢伸手,搭在了他的一侧肩上,无数妖修心都悬起来,明白只要那手稍一用力,卫留贤当场就得魂飞魄散。

玉墟宗弟子捏紧拳头,目不转睛盯着这一刻来临,正当妖修们将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天际突然暴出长长的一阵轰鸣,随即丁点大的黑影迅速缩进,蜃龙长嘶,辇车燃火,来客的身份一览无余。

“云莱仙宗,宗主驾临——”

觅荫气得差点呕血。

果然有变故!就知道锈祖这块骨头没那么好啃,那可是在人修中都玩得转的好手,碰到一两个流言就黔驴技穷了?开哪门子的玩笑。

眼下这关头,走到这一步如何再退,觅荫难得强硬,撑起身子前走几步拜下:“砂宗主,在下乃玉墟宗坤巽宫宫主,此为玉墟宗的内务,不容外人插手,恳请宗主谅…”

仲砂一脚踏出辇车:“谁关心。我找法锈。”

众妖皆是一愣,云莱宗主似乎完全不准备为法锈造势,手指一抬,蜃龙曲起庞大的身体盘旋峰顶,云莱弟子向四周站定,顿时围了个水泄不通,所及之处尽是金鳞红衣,根本无法窥得圈中发生了什么。

时间拖得越久,越是难以预料结果。觅荫焦急地腿肚子抽筋,不等他想出对策,仅仅几句话的功夫,日暮峰顶白光冲天而起,云霄荡起波纹,能举手投足惊起这样大动静的,非锈祖莫属。

锈祖终于出手了么?

杀也能杀得这么惊天动地?

短短几秒,凝魄期以上的妖修脸色都变了。

“不,不对!这不对!这是…这是——”击磊第一个大叫出声。

浓云狂聚,紫光崩出,一道十人合抱的白紫色雷电劈开,直蹿而下,狠狠砸击在日暮峰顶,这一下要是砸实在了,方圆百里铁定土崩瓦解,胆小的妖修齐齐蹲下闭眼,但最终的一击巨响却始终没有来临,气浪扑出,漫天雷殛收拢在一只托举的手中,整条手臂被刺目电光映得惨白,袍袖猎猎,直抵苍天。

须臾,第二道雷长吼而至。

事已至此,无人再不明白面前是什么景象。

这是天下修士最终的路途,是穷极一生寻求的道的终点。

飞升!

天子无法飞升,这九天雷殛肯定不是她自己的,她给谁扛的?云莱仙宗宗主?只有一瞬,众妖修又抛弃了这个念头,仲砂从少年惊艳四宗到现在的如日中天,绝不会落魄到不足境界去求法锈挡雷。玄老?玄吟雾已是散仙,法锈绝不会多此一举。

剩下只有一个可能,卫留贤。

觅荫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大吼:“法锈你疯了?这是你所谓的处置?你不如说是褒奖!”

夫人久钰真人,拼命扯住他往后退,雷光余威不可小觑,此刻都被云莱仙宗的蜃龙牢牢困住,在此威能下,玉墟宗任何一个妖修近身都是自寻死路。

九道雷落,乌云散开,众妖修眼睁睁看着一捧白光洒下,带着许些绚丽。

云莱仙宗弟子裂开一条道,蜃龙扭动身躯站起,露出中间的人影。法锈一身白衣,撸了下袖口,意外的没有事后得逞的笑容,她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反而更加的阴霾,布满了风雨欲来的痕迹。

她指尖捻着一点齑粉,捏出了一点淡紫色的烟,风吹过,全散了。

仲砂突然出声:“还占卦么?”

“不。”

“你耽延了七天。”

“再让我耽搁一天。”

“去哪里?”

“南师城。”

“找谁?”

法锈吹飞了最后一丝尘埃:“木犀。”

牵制

玉墟宗上下陷入还未回神的寂静。

觅荫怎么都没想过居然会是这个结果,木已成舟,他从心底蔓延开一股浓浓的无力,几乎要将他击垮在地,他目光涣散,直到看到云莱仙宗包围当中的法锈,突如其来的悲愤交加,让他不顾一切高声怒叱:“无…耻!”

云莱宗主在此,击磊有心回护也不敢硬来,沉稳提道:“锈祖不是应诺‘以死谢罪’么?为何出尔反尔?”

法锈扫了他一眼,没理。神色有异的是云莱弟子,在他们眼中,锈祖天子之尊,半步天道横扫天下,四大仙宗都毕恭毕敬,玉墟宗区区一流宗门敢如此叫板,妖修中果真多出不怕死的英雄好汉。

飞升盛景散去,玄吟雾在法锈身旁,神色难掩惊讶:“你什么时候叫的云莱?”

法锈:“我没叫她。”

玄吟雾看向仲砂,云莱仙宗这么恰到好处的一插脚,又是如此神态自若,让人很难想象没有预谋过,然而仲砂没有反驳:“遇什么情况做什么事,很难么。”

法锈向玄吟雾摊手,一脸的“瞧吧不是我,她就这样”。

虽说如此,她自己反问上了:“你干什么来了,看戏?”

仲砂直言不讳:“你心不宁,是大忌,不容我不重视。”

法锈食指微抬,在空中顿了一下后,才点了点她:“你应该把精力放在八荒殿的宫臣身上。”

“我向来主次分明。”

“不是说好各守其位么。”法锈淡淡地笑,“我还没糟糕到向你求援。”

“最后一段路了…”仲砂罕见地话只说一半,随即沉默,云莱仙宗现任的宗主是一个公认的传奇,厚积薄发,坚忍不挠,永远是一往直前,在她身上仿佛永远不会出现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怆。这次也与以往一样,她很快打断了沉默,万语千言,被一句话一扫而空,“负芒披苇,尽我所能。”

法锈注视着她,缓缓叹气:“我岔个路去了结私人恩怨,你还要一起来么?”

“一起。”

蜃龙咆哮,云莱开道,法锈又望了一眼玉墟宗的各宫妖修,话是对着玄吟雾说的:“师父,这浪费了太多时间,你先去盼安城接应,我杀个人,随后就到。”

“找到证据了?”

“嗯,漂杵丹研磨制成的烟,漂杵丹的效用不需我说了吧。”

玄吟雾入过封煞榜,当然知道漂杵丹是什么个玩意,刺激极大,邪道喜用的丹药,取“血流漂杵”为名,可见服用后情况有多不可控制。

原因查出,玄吟雾问:“不为他正名?”

法锈沉默。

过了一会,玄吟雾顿悟,法锈与玉墟宗之间的矛盾已激化至此,觅荫态度毫无回转,一星半点的证据,有谁听呢?况且卫留贤的确与六合堂有不正当的私交,也确确实实杀了永婵永桢二妖,这是无法掩饰抹去的,这是一根血红的刺,扎在日暮峰顶七个昼夜,不死不以服众。

这是阴招与阳谋的密切融合,逼迫法锈舍弃名誉剑走偏锋,能在这方面做到这一点的…古往今来,也只有一个鬼修。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只是有一点令玄吟雾不解,既然决意保卫三,为什么还要说出那句“以死谢罪”,这样大张旗鼓的出尔反尔何止是没必要,根本就是反常,难道仅仅是为了戏弄一下玉墟宗众妖?法锈连私下开玩笑都知道分寸,会在大事上这么无聊?

罡风呼啸,法锈全然未理玉墟宗声讨的浪潮,手指在半空平滑滑下,撕开一道虚空,稍微靠近,衣袍就被飓风刮得翻起,她垂着眼,半开玩笑道:“事还没完呢,走吧,我们去私了。”

南师城渐入冬,一片萧条。

木犀手走在街上,还在等待消息。

仙师亦趋亦步跟着他身后,在早几日得知玉墟宗宗主死于这场变动时,一声惊叫就从嘴里漏了出来,瞪着眼睛喃喃:“这…这…这动静太大了,会惹祸上身的!”

木犀看着她微笑:“老朽这么些年,也只为一个目的而活,区区死两个小妖而已。”

因为借刀杀了两个无辜妖修感到愧疚?因为引起动乱而无所适从?他统统不觉得。

“道不预政”之风刮起时,木犀就对曲验秋的“天下”嗤之以鼻,黄雀的天下不过是群生死不超百年的凡子,他心怀的天下,才是苍生,才是真正的道。

他有自己的宏伟志向,与万年前自发组建六合堂的那些天资聪颖的修士们达成了一致,以微薄之躯维护天道,作为生来以顶替新道为目标的仙胎,必须死。

看起来近万年的势均力敌,六合堂终于撞上铁板,捭阖不世功的天子横空出世,势如破竹般在重重磨难中直抵半步天道。

六合堂焦虑长达百年,面对难题无从下手,锈主之强已经不是派几个人去剿杀就能得手,封煞榜废去后,声望不如以前,反倒是八荒殿声势高涨,加上第四十九代天子已半步天道,若是真如八荒殿所愿天地换新道,日后天下怕都是得仰人鼻息,性命堪忧。

六合堂维稳万年的天道,绝不能叫一个法锈破了去!

锈主的软肋在哪里?

这个问题六合堂始终在孜孜不倦地寻找。

结果还是江访安未卜先知地捕捉到了精髓:“虽名天子,却无忠义之臣,也无百万之师。”

这句话通过仙师的口吐出时,六合堂大堂主目光一亮,是的,锈祖虽强,却也是“道中天子,人中国士”,她更似一个孤军奋战的冲锋,从催酒曾用迢遥境设计锈主来看,定是与八荒殿的臣仆不和,因此“托付”二字于她而言是需精打细算的。古往今来,一个人可以打出一场旷世一战,但若要达成战后的目的,都不是一人足以完成的,每失去一侧臂膀,对她而言,都要承受更大的负担。

明白了这个道理后,大堂主立刻下决断:“抢杀卫留贤!”

木犀立马想出计策,利用玉墟宗的夺权矛盾,走了一出两败俱伤的戏码。

只是他没想到锈祖为这个三师弟加持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护身法阵,在锈祖眼皮底下补刀,木犀绝对胜任不了,这个活计随即落到三堂主身上,蹲守玉墟宗七日,千方百计寻找机会,却敌不过锈祖最后一手雷劫。

初冬的风忽然凛冽,木犀眼睛一抬,就见半空破开缝隙,三堂主连滚带爬从虚空遁出,急切叫道:“快走!锈主赶来了!”

是“赶来”不是“追来”,木犀还是很淡然:“慌什么,没有直接证据,锈主来了也得讲道理。”

三堂主背上冷汗淋漓,真想不理他自己跑路,但木犀于六合堂而言不光是长生钱庄的接应人,还是不可或缺的幕僚与说客。三堂主耐下性子去拽他:“走走走!锈主真是杀气腾腾来的,放了话,不取首级不罢休。”

木犀刚被扯得走了两步,三堂主的步子突然顿住了,木犀哎了一声往前看去,也定住了。七步外静静立着一个白衣道人,无声地看着他们。

静了一瞬,木犀拍下三堂主的手,安然作揖:“老朽有失远迎,锈主别来无恙啊。”

法锈没有像以往露出笑意,眼神空茫眺望城门,靠近城门有个小茶棚,篷子破破烂烂,桌椅倒塌,腐朽入泥。她抬手指了一下那里,开口:“我与曲验秋、卫留贤与破尾的第一次相撞,就是那里。”

只惜人无再少年,酷暑已过,严冬静候。

法锈收回目光,似乎才注意到神色紧张的三堂主,与尚且镇定的木犀,微微一笑:“别来无恙。”

话音未落,三堂主二话不说屈指一弹,将上品的雷烟丹射向法锈,双腿蹬地就要抢准时机从左侧奔逃。他脚没迈出三步,一抹刀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地,火焰哧出十步升起,将这一小片地方圈了起来,火苗灼尽青烟,随后一个身影站到法锈的身侧,红衣长刀。

木犀看清来人,心骤然一沉到底。

仲砂!

如果来者只有法锈,木犀还抱有侥幸,施展一下三寸不烂之舌,但加上仲砂,瞬间一盆冷水浇灭他的希望。

试想江访安,战绩不可谓不辉煌,趁离兑宫最有前途的弟子破尾未及大成,抢先借三途山地势斩之,随后借百姓疾苦送走曲验秋,死后还借六合堂的手差点除掉卫留贤。

这些不过是他对付法锈之外的零头,最终目的达成,一场叩天之战,成功将她从八荒法家的道中拉歪,但他还是忽视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云莱仲砂。

仲砂之于法锈,已经不是一句平平淡淡的“左臂右膀”可以简述了。

法锈是照亮前路的火,熄灭了,仲砂就在黑暗里自焚,重新指明前方,强硬矫正法锈的脚步,并肩八十年的道同志合,熬过五十年的背道而驰,有她在身侧,法锈可以毫不顾忌行路直与否。

她一个人行在道上,脚步回响,形似万马千军。

仲砂二话不说一掌打退三堂主,三堂主不敢不全力应对,立即与之缠斗。法锈倒是没有着急动手,木犀强撑着笑眯眯的面容:“锈祖怎就如此确信此事与我有关?万一杀错了人…”

法锈道:“除了你们还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木犀:“…”

这倒是真的,他这个天生说客也哑口无言,当下居然有些怀念起江鬼,起码他要是还在,肯定不惧背锅,正绞尽脑汁想着说辞,法锈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罕见的神情。

木犀略怔,他摸索法锈多年,从最开始的饲祖到如今的锈祖,就算当年年轻气盛之时,也绝不是情绪外露之人,也许有时会生点小气,但掩盖同样及时。“愤怒”一词于她而言遥不可及,回忆起来的,几乎全是谦和宽仁的笑容姿态。

但是,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无疑是愤怒。

木犀一时恍惚,想不到头一次直面锈祖的愤怒,居然起因是一个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小妖修,然而容不得他多想,眼前骤然一花,寒芒直达面前,他匆忙一避,身影刚迅速闪进顿开的虚空当口,一抹红纱身影鬼魅般闪现,仲砂一抬手,阊阖大炽功发动,火焰化环荡开,虚空之门爆破,剧烈的轰鸣声,震得他灵台一瞬发昏。

高人过招,分毫定胜负,法锈赶至,木犀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受了一脚,论肉搏杀招,没人比四野门调.教出的饲儿更精通,紧连着的是腰背受袭,一套紧凑无间断的贴身打,护身法宝接连告破,等他头脑清明,最终一击已经将他掼倒在地,头顶上法锈冷漠俯视,手持一杆断棍猛地刺下。

木犀贴地一滚,险之又险避开丹田部位。法锈一击不得手,扬手扔开断棍,宽袖垂下,手臂上刺青狂舞,无章飞剑凝形。

黑光破势而出,木犀不得不打起精神,他只擅动嘴,一旦动手除了挡没别的招,但法锈的速度太快,不等他使出功法招架,剑阵扑面而下,木犀眼前一黑无法视物,只听见万剑嗡鸣,心下惨然。

果不其然,铺天盖地的长剑倏地飞落,薄如蝉翼,密集洞穿他的身躯,将灵台与丹田一齐粉碎。

八息时间,坐镇长生钱庄的六合堂幕僚木犀真人,殒命南师城。

三堂主没有支撑太久,五息后在仲砂手中败下阵来,不出一会便被击杀。仲砂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漏掉什么落跑的残魂,单手钳住吓到腿软的仙师的后颈,像是捉鸡仔一样拎过来,向法锈道:“这个?”

仙师心下惶然,清晰感受到脖子后的手掌烧灼到她的皮肤,坚硬有力,死亡的恐惧一瞬间笼罩了她,忽然拼命挣扎起来,看向不远处衣襟沾血的白衣道人,嘶声力竭道:“锈祖…锈祖!您代表的可是天道,理应宽仁待人,怎能滥杀?!”

白衣道人闻言笑了笑,回头说:“谁论天道功过?”

大道无情,致洪涝滔天,从来都是君王下书罪已诏,未有怒指苍天。

生死有命,对错由人。

仲砂拇指往上一挑,咔得一声,仙师急突的眼瞳一僵,慢慢失去光彩,随着仲砂的收手颓然倒在地上,撞起一小片灰尘。

法锈在初冬的南师城街上站了很久。

这一趟本不该有,但既然做了,接下来的布筹不容有失,法锈看向仲砂,又看了看日头,多说了几句废话:“行了,到这里兵分两路吧。你马上要单挑仙宗首座,怕不怕?”

仲砂流露出少见的斗志:“杀进杀出几回了,也就那样。”

法锈语重心长:“小心点,别把回旋廊都打通了,我家房子老得掉漆,经不得蛮打。”

仲砂附和地笑了一下,浅得如昙花一现。

叩天之战后的八荒殿,君臣之间长达两百多年的明争暗斗,仲砂历历在目。

催酒迟早会行刺云莱,这一切,她心知肚明。

毕竟法锈强行牵制住了整个八荒殿。

四十九代之前,还没有任何一个家主对八荒殿形成过牵制,法世也不曾有过,仙胎依托万锁磐石所生,也被其所压,“磐石”根植于每一代天子的心神深处,用于仙人控制新天道,同时也是宫臣殿仆的一道护身符,天子只能命令臣仆,无法对其任何一人下杀手。同样,八荒殿对选拔臣仆的要求也是严之又严,天子无权干涉,万年之内除了当中出了一个因情半疯的殷余情,还没有过臣仆之间刀戟相向的记载。

不过有殷锦的前车之鉴,仲砂曾半是冷静半是调侃道:“你有没有办法让催酒对你死心塌地?”

法锈不假思索:“没有,他丑。”

仲砂知道法锈不屑招安,她想要的远比这个更大胆,她要将一支“军队”安插到八荒殿之中,打破法家家主自诞生以来就受制于三宫臣八殿仆的困境。

仲砂第一次听到她这个想法,眉头稍抬:“你好像没有指派臣仆的权力吧。”

法锈道:“这就要考你的阊阖大炽功学得精不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