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锈听在耳里,渐渐抿起嘴角苦笑:“我…力有不逮。”

宛慕世一怔:“怎么?”

法锈斟酌着道:“五百年内我接连受下十次雷殛,精神不济。”

宛慕世不可思议低喝:“什么?”翻手扣住她脉门,运起大炽功,顺着法锈的经脉在绕完一个周天,果真如她所言,形如风中残烛。她压抑住心中震动:“法世五百年才能渡一人飞升,你怎么做到的?”

法锈无意多说:“少时顽皮,四处惹是生非,修为周而复始,身子骨比其他血亲硬朗得多。”

“为何不潜心修养?你匆匆将你师父托付于我,难道打算拖着这样一副千疮百孔的身体迎战众仙?”

“原本距离我破天宫还尚有百年,只是江访安…”她说出这个名字,也有点倦了,“借刀杀人,我不得不将我三师弟卫留贤提前飞升,这一有动静,万事都需提早。”

宛慕世默言,过了一会,重新问起之前的问题:“这书是什么?”

“一本事后书。”

宛慕世合上话本,看出了点眉目:“你把整本书都做成了一个虚妄的境界?你把自己写在了里面?你…”她伸手丈量了一下册子的厚度,道,“故事总有读完的那一天,完了怎么办呢?你不在了,他怎么办呢?”

“可以重头再看一遍。”法锈道,“毕竟只是片段,不是一生。”

宛慕世又问:“那如果他从书中走出来了呢?”

法锈微笑:“他便可以走出去,寻下一本书了。”

“有没有考虑过你侥幸逃得一命?”宛慕世攥住一簇渺小的可能,再度反问,“毕竟法世没有你这样周全的计划,你安排得井井有条,你给自己留后路呢?”

法锈没有反驳:“你说的也有可能,变数嘛…”

“如果真有万一,那就要再次叨扰了。”法锈抬头一笑,“借你吉言。”

半月一晃而过,冬去春来,三途渡河岸边鸟雀呖呖而过。

三途渡河底的花草不与外界相同,短短数日凋谢几度。宛慕世拿了缠了红线的小剪,矮身花丛,细细料理枯枝败叶。

法锈空闲半日,适才将手中无题话本放到桌上,取下椅背搭着的外袍穿上,妥帖扣好衬里的扣子,像一个出远门的游子,笑容平淡温和:“我出门了。”

玄吟雾脱口:“早点回来。”

话一出口他意识到了不对劲,三途渡河哪里是能出去买卖闲逛的地界,法锈这个模样,也不像是为了买几件新衣裳出门,她披坚执锐,一身衮服向天去。

他心速陡然提升,有点后悔说得太习惯,不知如何补救,这时应该说的是鼓舞士气的慷慨陈词,或是依依惜别的温言软语,总之不是这样的四个字,隔着太平与乱世的深渊,苍白无力。

但法锈只是注视着他,轻轻笑了。

“好。”

她答道。

风吹动页角,刺啦一声。

这一方境界里,法锈一步三回首,不出三日便将归来,携带风尘仆仆的沙土气息和释然的笑容,还有路上采摘的一支嫩黄迎春。

而事实中,她孤身走远,没有回头。

庙钟

三途渡河底的半月与世无争,外界却不尽然。

乌云稀稀疏疏拉扯在一起,贵如油的小春细雨落得缠缠绵绵漫不经心,不出三刻便会停散,将蔓延的尘埃冲刷在地,冷涩地凝在石板上。一只脚慢慢踩着泥沙蜿蜒的硬痕前行,短暂驻步,罩住头脸的黑色大氅迎风抖落,法锈吐出一团白雾,负手大步跨过八荒殿的门槛。

八荒殿内传出激烈的打斗声,沉没在阴晦的雨中,地面微微颤抖。

法锈走在长长的回廊中,踩出一路水花,她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很少离开万锁磐石,第一次沿着回旋廊散步,走了很久很久,眼前永远是同样的景象,无限蔓延的耸立墙体高不可攀,头顶是不见日月阴晴的白玉天,层层将她包裹。

坐井观天十三年,地覆天翻又一春。

回旋廊延绵不绝的的墙面突然抖动了一下,像是波涛滚动,法锈仰头,墙头精巧易碎的琉璃玉瓦噼里啪啦掉落,成群结队摔成碎渣,还没等她向右避开几步,又是石破天惊的一响,墙体极迅速地龟裂,随后裂纹波及开,两道缠斗的身影破墙而出,长廊塌陷。

法锈:“…”

特意叮嘱别下死气力打,这话又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墙破的一瞬间,沙尘碎屑扑头盖脸冲着她的脸打来,夹在其中的还有两道阴险的疾风,眼前倏地一闪,刀影横挡面前,极快闪过铛铛两声,顺风切出一道厉雨泼洒,刀上夹杂的火焰此时堪堪跟上速度,雨水淬刀身,水火相交灼出翻腾白汽。

风沙被雨水拍落在地,对面逐渐显露出催酒的面容,一贯苛责古板的脸上此刻表情太过用力,深浅不一的沟壑使他看上去苍老狰狞。催酒怒喝道:“锈主!你所做的一切,我定要通报上仙!”

法锈轻轻笑了一声:“你去报。”

与此同时,仲砂舔舐了一下自己出血的牙齿,刀锋一翻,直冲而去,催酒足尖一点往上轻跃,然而突然一个趔趄,身下突然化出一个沉甸甸的黑色阵法束缚住脚,法锈笑容不变,袭来的红色刀锋岂会错过如此时机,大炽功爆发,白汽蒸腾,催酒眼前一片白茫茫,刀尖寒光直突,精准刺入催酒丹田,仲砂双手发力钉下,嵌入地中,火焰从长刀上腾起。

“你是万年来第二个捭阖不世功的家主,为何就是执迷不悟!”催酒嘶声大叫。

法锈心安理得站在仲砂身后:“你连我身前的第一道防都破不了,还想左右我?”

催酒齿缝里布满血丝:“锈主…你若焚天,为杜绝后患…将再无仙胎!你铺垫的这一切…你终将不成…”

法锈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是上界光明正大安插在我身边的人,就没有想过,我也会礼尚往来,往上面送人?”

催酒没反应过来,微张着嘴,血滴从他下颚滑入脖颈。

“你要知道依靠仙胎飞升的道人不算真正的仙,不靠自己扛下九天雷殛,无论精神还是体魄,都远远不济,他们是有瑕疵的‘仙’,他们还存有欲望与留恋,就像人一样。”

“一群会嬉笑怒骂的仙。”法锈半蹲,微笑打量他,“想没想过,如果这群‘伪仙’将人的劣习带入他们之中…”话尾竟带着意犹未尽的期待。

催酒骇异吼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简直疯了!”

当年“伪道”祸乱之所以得以平息,是曲验秋愿以一命祭青山,换来四大仙宗拜受天子令。但九天上并无律法,更无首座。

他深深吸气,冷雨入肺,很快稳固心智,连诘问都不敢,用肯定的语气声嘶力竭道:“在你之前无人这么做过,仅仅凭你送上去的几个人,根本就是螳臂当车,你无法成事!”

“历代家主是没这么做过,但是在他们手下飞升的也不少。害群之马一只就够了。”法锈道。

催酒死死揪住法锈的衣角,薄薄的布料在他掌下变形,极力昂头,眼球半突盯着法锈:“是谁!你授意了谁!”

法锈笑吟吟的:“想通风报信?我飞升了那么多人,你猜是谁呢?”

仲砂力竭地喘息,汗湿成条缕的长发垂在脸前,膝盖仍抵在催酒灵台处,双手死握刀柄,她与这大乘期的老东西激战长达六天七夜,已是极限。

她瞳仁有些涣散,闭上眼甩了两下头,突然间,催酒挣扎躬身坐起,双手闪电般扼住她的脖颈,手指扭动着收紧,厉声吼叫:“法锈告诉过你对不对!是谁!告诉我是谁!”

极短的一刹那,呼吸又重新流通,紧接着身体轻了起来,被人往后拉去,刀柄脱手,一只更加坚定的手替她牢牢握住刀柄,法锈上前一膝盖狠狠磕在催酒的天灵盖上,另一只手摸到他背部捏碎了一段脊椎,刚刚还青筋暴突的双臂顿时软下,砸落在积水中。

背心传来清凉的气流,顺着干涸的经脉流淌到四肢,法锈正在渡她灵气,仲砂剧烈咳嗽几声,用手撑住头,脑子还停留在催酒问的那句话上。迷蒙想了片刻,她想起来法锈复出的那几年,四宗召开大会供弟子切磋,法锈替云莱守完擂台,走下去一把揽住太朴首徒的肩,旁若无人地到角落里说悄悄话。

事先她的确跟自己通过气,剥橘子的时候靠在椅子上说姬章身体有恙怕抗不过飞升雷殛,将拜帖递去了八荒殿,正巧她缺趁手的饵,可以要点东西。

太朴是御器的大宗,而器中又属剑最为精通,宗主姬章的“无章飞剑”当称太朴第一剑,以鬼神莫测著称,比她大徒弟的那把名扬四海的迎微飞剑更叫人捉摸不透。

仲砂自然想到了这把剑,太朴修士练的都是本命剑,如若姬章飞升,此剑就算不带走,也能荣升成仙品:“你要无章?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我还要一个唱黑脸的。”

“唱给谁听?”

法锈指了指天上。

追溯到两百多年前,法锈与太朴首徒的那场私谈,姜迎微抽了七八包烟,烟嘴就没放下来过。事毕法锈满面笑容地回座,仲砂研究了一下姜迎微的神色,闭口不语。直到夜晚在太朴仙宗安寝时,才精辟道:“我觉得你是白费口舌,她没懂你的意思。”

“她肯定没听懂。”法锈道,“但这是关乎她师父飞升的大事,她不懂,肯定会罔顾我的吩咐,找姬章做决断。”

“这与你直接见姬章有区别?”

“有啊,姬章会很紧张。”法锈说,“楚问寒也不乐意你我私交过密,怕我把你卖了。”

仲砂没说话,这话真的,四大仙宗对八荒殿态度一直是“可争相拉拢,不可与虎谋皮”,上代云莱宗主临死前都在劝她回头是岸,千万别上八荒法家这条贼船。

“有求于人时,觉得我是福将财神,等我哪天觊觎上他们的心肝弟子,又视我为洪水猛兽,气势汹汹来…”话说一半,门外踏进一只来者不善的脚,云罗袜铁底靴,锋锐之气如宝剑出鞘。云莱的随侍弟子小跑追上,根本拦不住,只得跟在后面亡羊补牢,恭敬道:“太朴宗主来访,求见锈祖。”

法锈一挑眉,朝仲砂递了个眼色。

仲砂放下书卷,起身去侧殿避让,随侍弟子机灵地从外头阖上殿门,姬章扫过四周,矮身行了大礼:“章参见锈主。”

姜迎微的穿着与神态皆匪气十足,像个百年不归家的浪子,她的师尊姬章却注重雍容,锦衣华服,满头珠翠,腰间不见鞘,手中也从不持剑。法锈受了礼,指向一侧的梨木椅:“宗主坐吧。人在做天在看,我不便说得太明白,宗主心领神会就可以了。”

姬章端正落座,十指停在扶臂上未动,过了许久,才往桌角磕了磕烟杆,拿起来深吸一口,说话时从口中冒出青色烟雾:“锈主…真是大胆哪。”

法锈笑:“谁说不是呢。”

姬章抬了抬下巴,外面大会熙熙攘攘的氛围还未散去,云莱仙宗门庭前人人恭贺,是尤其花团锦簇的那个:“如果我不应,太朴会从四仙宗中除名么?”

法锈依然笑:“兴衰更替,有谁知道呢。”

姬章抽了两口烟,肩膀稍塌,咂了咂嘴:“迎微那孩子,常被人拿来与仲砂做比较,仲砂如今问鼎四宗,迎微若得锈主相助,不知道名声又能跨阶几层。”

法锈道:“章宗主,仲砂有今日成就非我之功,令徒不如人就承认不如人。”胳膊肘撑着桌子,微微探身道,“——何必扯我做幌子。”

小殿里短暂沉默下去,姬章知道讨不到什么便宜了,锈祖身居高位软硬不吃,又擅长拿他人的软肋,直接用迎微与太朴来胁迫,自己这个徒儿一脸不知所以然的神色看得她一阵揪心,她要是真一病不起地走了,迎微能有几个脑子跟云莱斗。

姬章道:“如果遭遇与计划不符的事,我该如何将所知的一切告知你?你又怎么保证扶持迎微而不是趁虚而入帮助云莱压制太朴?”

法锈道:“如果我以不仁待太朴,你自然可以以不义待我。”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笑笑,“至于其他的,可以托梦呀。”又问,“还有问题?”

姬章长叹:“我难道还有拒绝锈主的权力?”

“我还会安插一些人上去的,如果让我发现你违背了应许我的事。”

法锈起身,转身走向门口推开,果然看到姜迎微杵在寒风中把门,抬手招她进来,在姬章骤然投来的警惕目光中指了指太朴首徒的额头,“我唯你是问。”

十四日后,太朴宗主姬章飞升,无章飞剑疑似流落拍行,下落不明。

开春二月午时一刻,庙钟低鸣。

正在寝居入定的守缺子眼皮轻轻一动,被钟声惊醒,五蒙上下作息严苛规律,除去大事绝不会轻易敲钟,他凝神听去,外面淅淅沥沥有雨,这钟声像是从极远极高的地方铺洒过来,令人不安。

他整衣敛容,提鞋开门,看见师父吴忱子背着双手站在檐下,默默看着雨串子摔散在石板上,四散流去,眼角细纹微微加深。

守缺子拱手行礼:“师父,这钟…”

“天子殿传来的。” 吴忱子声音很低,呵气成烟。

守缺子一凛,天子殿的设立是四大仙宗独有的殊荣,内设法阵,直通八荒殿,五蒙仙宗的天子殿已尘封数年已久,除去锈主曾使用过一次,此后又是无人问津。

吴忱子摆手:“无事,听一会吧,响三刻便停了。上一次听,还是第四十八代八荒家主身归虚无。”

“什么?”

守缺子悚然惊出声,吴忱子投来淡淡一瞥,守缺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闭嘴低头,在心里反复琢磨,百年前锈祖叩天一战都未敲庙钟,此时天地还没有什么动静,哀哀庙钟却蔓延四方,难道真的是…被宫臣殿仆悄无声息围杀了?

钟鸣绵延不绝,四处被惊起的弟子越来越多,见宗主无言立在檐下,皆垂手听钟。吴忱子缓缓阖眼,掩去疲衰之色:“士击悲筑,长歌当哭。”

太朴磨峰台,宗主姜迎微拄剑远眺,疾风刮过她肩头的铁片棱角,划出高低不断裂帛声,她在风云聚变中捕捉到了一丝无章飞剑的气息,如铁的眼瞳轻轻一动,缓慢握剑拜下。

绝云负天,上者九万里;白衣临江,一去不复还。

鸿渊宗主殿,杜桑兰死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喉头嗬嗬,首徒杜蔺雨跪倒床榻前,握住母亲的手泪流满面:“是八荒殿的天子,是锈主走了,师父放心去吧,放心去吧。”

杜蔺雨位列四大首徒之末,在游历迢遥境时冲撞过饲祖,后来又挑头围攻云莱仙宗,将法锈仲砂二人得罪了个遍,全宗上下无时无刻不是提心吊胆过日子,夹着尾巴不出声,全靠老宗主吊着一口气支撑着岌岌可危的体面。

云莱朝见台,肖尘根捧住一袭宗主袍服,黑云压顶,见不得一丝光明,他一时仿佛又看到仲砂脱下厚重的袍服,一刀斩裂辇车车辕而去;一时又像是回到楚问寒临终前的那一刻,黎明的光透过纱屏将他瞳仁映得透明,他说:“天亮了,走吧。”

迎着太阳走,路就是亮的。

天象紊乱,浓云压顶。

玉墟宗新继宗主位的永笃强捺惊惧之心,瘦得嶙峋的手指握不住栏杆,觅荫真人在身后扶了他一把,心情复杂地鼓励:“日后,小宗主该准备一下遴选离兑宫宫主的事宜了。”

永笃茫茫然重复道:“离兑宫…啊是的,离兑宫…”

几百年朝暮更迭,宫阁依旧,人去楼空。

万锁磐石坐落于八荒殿的最深处,守在左右的殿仆喏喏退开,法锈抬手在仲砂的长刀上用力一抹,握拳,挤出血液淋在万锁磐石上。

这座如山峰的磐石微微发颤,巨大的铁索猛地勒紧,上面挂着的锁呼吸般一起一伏。

仲砂在她身侧,刚刚庙钟震动的那一刻,像是松了一口多年积蓄的浊气,思绪放空,忽然想起那些形形□□的人,有人恐怕认定锈祖即将还上几百年前叩天的那一命,也有人万分期待另一种可能,第四十九代天子面面俱到,无论是玄老、卫留贤、仙宗、还是八荒法家都做了充分安排,这是旷古的一战,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两百年前,法锈将谋划全盘向她托出,然而没提到关于“后路”的一星半点。

仲砂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她鬼使神差的,几近无声地开口:“我听说你对法迢遥许下重诺,你做得到么?”

“我何尝不是活着。”法锈平静垂着眼,好像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法家的天道之子,连带我,一共四十九位家主,尽皆活着。”

那一刹那,那个亘古,任何人无法否认,同样无法抗拒,法家共同的道从法世脚下便一往无前,无垠无极,磐石压阵,岩浆翻涌。

行走在此道中,纵然灰飞烟灭,也活着的。

“我知道了。”

仲砂收刀,腕上一根红色手绳荡起,与法锈擦肩而过,轻微撞了一下,退至八荒殿门,遥遥看着磐石下的身影,忽然想起她刚刚入世时,编造的玩笑话。

她说我手一抬有千丈余,攀仙官摘帽花,顺带撑炸了那万锁磐石——这就像一个箴言,此时此刻,她真的这样做了,地动山摇中,法家剩余的历代四十五代家主的血肉,依次从磐石的锁孔中发出震天尖啸。

火种犹存。

心中磐石碎裂,熔岩熊熊燃烧,不死不休。

八荒殿上空,一个人影长身当立,双手结印,臂上黑光涌动。

天边遥远传来一声青铜钟鸣,地崩山摧,漫天尽是斗转星移,黎明黄昏交替数次,异象横生,雨雪裹挟狂扫,鱼肚白与火烧云融化成一片熠熠生辉的金红。

群星一颗接一颗陨落。

“何为天道?”

“桎梏。”

“我可能破之?”

“能!”

“诸位。”她仰头笑道,“我等犹在,谈何消亡。”

雷光震颤,风云咆哮。

第四十九代天道之子,法锈,肩负这世上的所有叛道的火种,冲破劫云,以八荒六合逆天之势,碾凌霄撼苍穹,那一刻天宫轰然坍塌,众仙怒吼,道法崩坏。

天地,一片白光。

作者有话要说:

注:“绝云负天,上者九万里”改自《逍遥游》:“…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

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