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卖胭脂那个。”

江月闻言愣了一瞬,插话道:“大哥,你可知他们家请的是哪位花儿匠?”

那壮汉摇头:“这我哪能知道?估计是他们家管事经办的。”

两人看完烟火,去喝酒。江月心里惦记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只喝了一小盅。孙大义倒是灌了好几壶下去,最后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江月叹气,掏出银子付了酒钱,又将孙大义送回家去。孙大义是外地的,他在京城租了个小院子。江月送他到家,见冷冷清清的,少不得又烧好一锅热水,这才走人。

第二日休沐,江月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用过早饭,便去宋书那儿替陈氏抓贴药。刚刚走到胡同口,她迎面遇上李婶。江月询问道:“李婶,云娘那桩事…”

李婶喜笑颜开道:“大郎,我正要去你们家报吉呢!”

一听报吉二字,江月便知云娘和宋书的事算是定下来了。她心里挺开心的,可别过李婶,再去宋家药铺的时候,她的步子竟有一丝怯意。在胡同口站了好一会儿,江月这才往宋家药铺去。宋书果然在里面,还是在对着一味药材发呆,浑身冒着傻气。

江月抿唇笑了笑,悄悄上前道:“宋书,我要占你便宜了…”

宋书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他唬了江月一眼,却又呆呆傻傻问道:“你占我什么便宜?”

江月得意地挑眉:“你都要成我妹夫了,不得叫我一声哥哥?是不是占你便宜?”

宋书闻言,面色一红,低下头摆弄那一堆药材。

江月看在眼里,浅浅一笑,道:“我还记得三岁那年搬到这条胡同,便认识你了,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会成我妹夫。”话里好似无限感慨。

宋书亦笑:“我也记得你当时磕一下碰一下就哭,我还叫你小哭包呢…”

说话间,走街串巷的吆喝声一点点传来。江月微微一怔,敛住笑意,偏头问宋书:“你记不记得送我的第一件东西是什么?”

“当然记得!”宋书回道。待听见那吆喝声,他说了句“你等等”,便走出铺子。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就举着一根冰糖葫芦。

山楂鲜红,裹着一层糖,看样子就知一定又甜又酸,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宋书咬下最上面那一个,其余的通通递给江月。

他边嚼边含糊道:“那时候你看我吃糖葫芦,模样可怜巴巴的,害的我当时吃了一个,就一时心软,通通给了你…”宋书又将山楂籽吐到手心里,笑道:“你那个时候多笨啊,以为种这个能长糖葫芦…”他说着,哧哧笑起来。他一笑,整个人眉飞色舞,容颜清俊。

江月握着手心的那一串冰糖葫芦,亦跟着低头浅笑。

宋书拿手肘戳她,奇怪道:“你怎么不吃啊?”

江月将东西还给他,皱眉道:“我这几天上火,牙疼的厉害,吃不了这个。”

她顿了顿,又道:“哎,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什么事?”

江月头也不回道:“有桩案子,我要去衙门!”不待宋书在后面喊,她提起衣摆大步往前跑去。

直到跑过好几条街,她才停住步子,叉着腰喘气。

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这里也有个小贩在卖糖葫芦,江月喊住他,道:“给我来一串。”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吃过第一颗山楂。入口一咬,才发现那真的是甜,甜在人的口齿之间,但那也真的是酸,酸进人的记忆里,难以忘怀…

江月定了定心神,又慢吞吞往别家药铺去抓药。

熟料刚一进门药铺,江月就遇上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不由多看了几眼。这一看,才隐约有些印象。

这人不是纪大人上回带她去的、那座宅邸的仆役么?

江月有心搭话,她道:“小哥,我是大理寺的衙役,你这是替纪大人抓药?”那小厮不说话,只拎起药往外走。江月追去几步,疑道:“大人,他怎么了?”那小厮还是不答,探身钻入车内。没想到江月也钻了进来——

她道:“我随你去瞧瞧!”

“不必麻烦官爷。”这回那小厮才冷冷开口,“我家三公子喜静…”

他还没说完,江月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想去瞧瞧,不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的亲,等我明天再战吧,晚安!

文中的“花儿匠”引自《金瓶梅》

、翠竹子

这一日休沐,彦璋原本该回纪府的。可他昨日入宫,在寒风中等的时间愈发久,以至于旧伤犯了。因为怕母亲担忧,彦璋便躲在此处。

大夫施过针,右肩有些酸胀,动弹不得,他整个人便斜倚在榻上,无聊地翻着闲书。只见薄薄的纸张上落满了窗外透进来的碎金,耀眼的很。他彻底躺不住了,披上外衫,直接从书房踱步出来。外面日头暖意融融,偶尔一阵冬风吹过,窗外的几株翠竹随之摇曳,一并沙沙作响。这声音像极了战场上的呼啸呜咽,更像是他们埋伏在戈壁沙漠之中,脚掌摩挲着砂砾的细碎动静,听得人热血澎湃。

他心念一动,转身回房提剑而出。

彦璋脱下外衫,仅着一袭月牙白窄袖中衣,黑发用玉簪妥帖束起,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气宇轩昂。他的目光凌厉如炬,面容冷静又肃穆,屏气凝神之间,慢慢蓄起一股势。这股势在他挺拔的身形间游走,隐隐勃发,锋利得犹如一柄出鞘的剑。

他单手持剑,本是默然静止之际,刹那间,却又突然出招。动作如行云流水,洋洋洒洒,散开的剑芒眼花缭乱,铺天盖地,好似密密的一张网。若是人罩于剑下,只怕难以脱身。

这套剑法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滞之处,右肩也不痛楚,彦璋心下松去一口气,缓缓收回剑。只见剑尖上恰好削下一枚竹叶,他抿唇微微一笑,随手耍出一个剑花来,那竹叶登时碎成好几片,恣意又洒脱。

长剑回鞘,一旁候着的小厮接过剑,替他披上大氅,又奉上热茶。彦璋端起茶盏,将将吹出一口热气,忽然,管事的前来通报,说大理寺有个官差来府里了,而且,居然还是坐着外出买药的小厮的马车过来的,现正在外面候着呢。

这么不懂规矩…彦璋疑道:“哪个官差?”

“说是姓江名月。”管事的回道,“那人还说有案子的事要向三公子禀报。”

彦璋略一思量,点头道:“那让她过来吧。”

这座府邸不大,彦璋刚抿过一口热茶,直觉浑身舒畅,那边厢江月就过来了。

“大人。”江月上前有礼。

彦璋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也不动,只立在院中,等着江月开口。

又一阵风吹来,竹叶依旧沙沙作响,吹动彦璋颈边的一圈狐白,而大氅的衣摆也随之微微拂动,好像在空中恣意翻飞的鹞子。

江月垂眸,见大氅之中只是中衣,她那管闲事的性子便压不住了,不禁好言提醒道:“大人,外面风大,您既然已经命人去抓药,还是多穿一点,或是回屋歇着也好…”

彦璋挑眉:“你来见本官,就是为了说这个?”

说到这个,江月忍不住好奇道:“大人,您生什么毛病了?”

“案子的事,你有什么要禀?”彦璋试图将话题拉回来。

“不是,大人,您在吃什么药?”江月锲而不舍。

“…”彦璋顿住,斜睨着江月,缓缓问道,“你有什么要禀的,速速说来!”这话已经是强压下牛头不对马嘴的怒意,隐隐透着不悦和耐心殆尽的信号。

江月搓了搓手,笑道:“大人,卑职进屋再同您详说吧。”她一说话,直接哈出一大团白气。

彦璋下意识地往后面避了避,转身走进书房,江月抬脚跟过去。

这书房便是上回江月来过的那一间。江月走到明间,又不自在地往西边偷偷打量了一眼。见那屏风、衣柜还如往昔,唯独榻上似乎有人曾躺过,她一时怔了怔,又赶紧走到东边。

彦璋在案后坐定,不耐烦地挑眉,示意江月继续。

江月刚刚回过神来,脑子一抽,顺口问出许久的困惑:“大人,您这是府里分家出来单住了?”

“…”彦璋险些被气死。

他的胸口堵着口气,此刻闷得难受,连带右肩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彦璋眉头紧蹙,敛色抿唇,满脸不悦道:“江衙役,你今天登门,不会是专程来气本官的吧?”

“卑职万万不敢。”江月连忙拱手。见彦璋黑着张脸,目光凌厉如刀,她尴尬地垂下头。又听对面那人咳嗽,江月上前,斟了杯茶,双手端着递过去,小心道:“大人,卑职今天前来,确实是有案子的事要禀。”

“有事说事。”彦璋不耐烦地扬了扬手。他喉咙里痒痒的,难受的很,那只扬出的手勉强接过江月手中的茶盏。

江月道:“大人,卑职知道您让我扮成女人去柳家买胭脂,是为了试探柳世含。您让卑职去秀安堂等呢,也是为了他,可卑职突然想到一桩事…”

“少啰嗦,到底什么事?”

又开始暴躁了!

江月撇撇嘴角,回道:“大人,是这样的。柳世含极怕他的夫人,所以晚上断不会去秀安堂这种地方寻欢作乐,而且,肯定不会是他,咱们都白忙活了。”

“你的意思是,本官让你白费功夫了?”彦璋盯着她,慢悠悠道,“所以,你今天是来找本官算账的?”

“当然不是!”江月极力否认,“大人,卑职今日来,只是想告诉大人,您不必再包秀安堂的院子,能省下很大一笔银子呢。”

彦璋觑她,疑道:“你为何如此肯定不是他?”

江月凝眉,认真回道:“大人,一来,那柳世含手无缚鸡之力;二来,他虽怕他夫人,但也是个疼爱娘子的人。昨夜,我从衙门出来,正好赶上柳府放花儿,说是他娘子有孕,柳世含还打算连放三天呢。”

江月喜滋滋讲完缘由,等着纪大人夸自己心细如发,熟料彦璋只是问:“柳家这几天放烟火?”

“是啊,还不止如此呢!”江月滔滔不绝道,“听闻柳世含极其喜欢烟火,常招花儿匠去府里攒造烟炮。”

“真的?”彦璋一脸肃容,有些吓人。

江月缩了缩脖子,哆哆嗦嗦回道:“大人,您要不再派人去打听打听?”

彦璋垂眸,思量半晌,忽然又生出些无力与惫懒来。他道:“罢了,明日再议。”

江月“哦”了一声,犹豫少顷,又小心翼翼道:“大人,卑职能斗胆问一句,烟火和这案子有何干系?”

彦璋却不答反问:“江衙役,那你知道香淑等人的针是怎么来的么?”

江月摇头。

彦璋默默叹气,难得压着性子解释:“香淑体内第二枚针取出来的时候,是湿湿嗒嗒的…”

经他这么一提,那些不好的画面又通通映入脑海,江月胃里翻涌,不住想要干呕。

彦璋顿住,待她止住干呕,方继续道:“本官原本一直想不通。直到前夜在秀安堂看见那些冰块,才想到一种可能——将针冻入冰中,再将冰块推入女子体内,那冰消了,便是现在这般模样。”

听了这个解释,江月莫名有种醍醐灌顶的通透。眼珠滴溜溜转了转,她问道:“大人,这里面都能说得通,唯独那人将冰块置于女子体内,能有什么好处?”

“…”彦璋只觉哑口无言,他顿了顿,如实答道,“本官也不清楚。”

江月挠头,又不解道:“大人,那这针怎么才能冻入冰中?冬日还好说,夏天…”

“用硝石。”

江月愣了一瞬,恍然大悟:“所以,便和花儿匠联系上了?”

彦璋点头:“本官昨天去过几个卖硝石的作坊查探,但没什么收获,你这么一说倒是能对上。”

江月先是一喜,转而忧伤道:“早知这样,卑职更不用…扮成女人了!”

彦璋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那你现在有什么好法子?”

江月摩拳擦掌:“将姓柳那厮带回衙门,打一顿,不就全招了?”

彦璋哼道:“如今全是你我二人猜测,怎好轻举妄动?何况,经过张四的事,本官总觉得,严刑拷打之下,那冤假错案岂不越来越多?”话里似乎隐射曲爷四个突然暴毙的事。

江月身子狠狠一震,脱口而出道:“大人英明!”这人虽然有诸多缺点,但不失为一个为民谋福祉的好官。她还想再恭维几句,就听彦璋懒懒道:“若没有别的事,你就回去吧,。”

江月没动,踌躇了一会儿,又问:“大人,您身子真的不适啊?”

闻听此言,彦璋微微一怔,侧目注视着她。见江月依旧是贼眉鼠眼的模样,他勾起唇,浅浅一笑。片刻之后,彦璋淡淡移开视线,也不说其他,只“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江月不明所以,见对面那人神色淡漠,一脸不愿再搭理自己的表情,她只好拱手道:“大人,那卑职告辞。”

彦璋颔首,唤人送江月出去。

外面风声起,竹叶沙沙作响,她的脚步声听上去…比旁人的要轻上许多,大概是太瘦了。彦璋偏头,透过窗户往外望过去,却只见到一角灰色衣袍。

作者有话要说:之后的对手戏会越来越多,哇咔咔,大人,我真是替你心急!

、柜格子

江月从纪大人那儿出来,去药铺抓了两帖药,这才回去。

休沐一天,江月难得在家,她忙里忙外,好好操够了心。先是喜滋滋地替云娘写庚帖,然后准备过冬的东西,囤了一大摞的菜,再买了几条腊肉,到了下午,就是修补家里的桌椅板凳。等到晚上,江月好容易能够歇下,一家人开开心心准备吃饭,她又突然扔下筷子,只捡了个饼,往外面去。

“大郎,什么事啊,非要现在去?”陈氏在后头疑惑道。

江月头也不回道:“衙门里的事,我放心不下,想再去瞧瞧…”

陈氏叹了一声,又在后面冲她喊:“别多管闲事,早些回来!”

“知道了!”江月高高答应下来,说话间,已经跑到门外。

江月这一天虽然一直在忙碌,但心里总还是惦记上午纪大人的那些话。一想到柳家今夜还要再放烟花,她便按耐不住,想再去瞧瞧,看看能不能抓到什么漏处。这么思量着,她的步子越发轻快,生怕错过。

江月到柳府门前那条街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不少的人。她寻到一个位置刚刚站好,后面乌泱泱挤过来许多人。推搡之间,又发生不少口角,再加上劝的,一时吵吵嚷嚷,喧哗不已。

江月掏出饼,正要咬上一口,忽听一声“来了”,整个人群彻底沸腾起来,像潮水一样哗啦啦往前涌去。

置身此处,江月已经身不由己,只能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挤来挤去之间,手里攥着的饼子便撕扯掉了。她正想回头重新捡回来,熟料后面的人推搡的力道越发大,江月一个站立不稳,脚下踉跄,正欲摔倒之际,忽然,旁边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江月抬眸一看,不由惊道:“大…”

“别张扬。”彦璋收回手,顺着人潮慢慢往前。

经他一提,江月这才发现纪大人今夜仅着寻常的窄袖青布长衫,束同色腰带,整个人显得越发干净利落。她哦了一声,又道:“大…”彦璋瞪过来一眼,江月撇撇嘴角,改口道:“三公子,您这是?”

“跟你一样。”彦璋侧目望着她。

江月怔了怔,眼珠子转了转,揶揄道:“三公子,我是出来看热闹,您也是?”

彦璋收回视线,慢悠悠道:“姑且是吧。”

江月听不太明白,什么叫姑且是吧?她挠挠头,连忙跟过去。走在纪大人身旁,也不知为何,前后左右的人居然都不再推搡拥挤,江月心中一乐,暗忖:“估计是身旁这位煞气太重了,没人敢靠近半步,如果以后赶集,有这位大人在,那我也不用再被人踩脚了…”

她这么胡思乱想着,身旁的彦璋突然顿住步子,江月茫茫然也一并停下来。此刻天际已经全黑,只听砰地一声,伴随着人群的惊呼,黑色的天幕中缓缓绽放出一朵金色的花儿来,那些碎金散落下来,像是女人头上的华丽步摇,又像是磨碎的金粉,让人想要接一捧在手。

江月仰头正看得痴迷,忽然,彦璋拍了拍她的肩,道:“走。”

“去哪儿?”江月好奇道。见那人已经转身而走,她又连忙跑过去。

“去他铺子里探一探。”

“铺子?”江月瞪大眼,很是不可思议,“大…三公子,这不太好吧,铺子这当口还在经营呢,咱们若是去了被抓,那名头可就难听了…”

她啰里啰嗦一通,可前面那人并不理她,江月叹了口气,认命地拔腿追过去。

柳家的胭脂铺临街,后面紧跟着一个单独的小院子。柳世含白天会在那院子睡个回笼觉什么的。此刻,胭脂铺的店门大敞,里面没生意,只有小厮一人在烛火下发呆。

江月惶惶然看了一眼,又跟着彦璋绕到后面的小院子。

院墙并不高,彦璋提起衣摆,脚尖轻点,便翻身落在墙上,旋即又落入墙内,连点动静都没有。

这么一来,江月心里更是打鼓。她踮起脚,试图伸手扒住低矮的墙沿。可她的脚尖努力垫起,手指用力往前抻,还是差那么一点点!江月咬咬牙,使劲往上蹦了蹦,眼看着手指又没有扣到墙沿,她心里泄气不已,忽然,上面探下来一只手,扣住她一只手的手腕,用力往上一拽,便将江月拽到墙上。

这一切发生太快,江月惊魂未定地看着彦璋,疑惑道:“三公子,你不是下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彦璋瞥了她一眼,淡淡嫌弃道:“因为你拳脚功夫差。”

“你…”要不要这么直白?

江月正愤愤表示抗议,身旁的彦璋又跳下墙头,一切悄然无声。她看了看,有些为难地蹲下身子,试探地将脚往前伸了伸——

忽听那人又问:“江月,你不会连这个都不行吧?”

江月抬头看过去,就见纪大人负手立在院子里,仰面看着她,又是一脸嫌弃。她缩了缩脖子,略为难道:“三公子,我跳是可以跳,就是这动静…肯定小不了。”她说完,自己呵呵笑了两嗓子。

彦璋颦了颦眉,又重新跃回墙头,托住江月的胳膊,一并往下跃。待要落地之前,他又将江月稍稍往上提了提,好让笨手笨脚的这人有个缓冲。落地之后,他松开手,自顾提步往前。

江月留在后面,低头理了理衣摆,又低头理了理袖口,再低头理了理…见纪大人往前走去,她顶着一张面红耳赤的脸,窸窸窣窣走过去。

明间正门上没有落锁,彦璋径直推门而入,屋里很黑,江月心中有惧,猫着身子入内,又反身将门带好:“大人,我们来此做什么?”

只听一个声音冷冷回道:“既然柳世含畏惧他的夫人,必然不会在家中藏匿东西,我们倒不如来这里查探。”

彦璋说话之间,江月才慢慢适应过来这种黑暗,她抬眼便将这屋子一眼望尽。东边是书房,西边则是休息的里间。而说话的那个人,正在东边查探,江月便很自觉地去了西侧。

西侧有一张榻,榻旁边是一顶镂空熏炉,掀开盖子,里面还残存着一些隐隐的香意。她闻了闻,见没什么特别之处,便又将一旁的黄花梨箱子挑开。借着勉强的亮意,江月看见里面叠着两件再寻常不过的家常衫子。她小心翼翼地将两件衫子拿出来,放在鼻尖轻嗅。里面的香味很杂,有胭脂的味道,有皂角的味道,还有…

江月心头一动,连忙唤道:“大人,大人,你过来。”

只少顷,就听旁边有人问:“什么事?”

江月扭头一看,这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冒出一个人来,她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瞧——

江月小声抱怨道:“大人,您这好歹出点动静啊…卑职差点被吓死。”

彦璋望着她,又淡淡嫌弃道:“耳力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