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

许锦翻个身,然后脸上突然被什么连续舔了几下。

她立即就醒了,脑袋往后退,小白狗追着要舔她,许锦逃不掉,笑着坐起来,将狗抱到腿上。小白狗抬起前爪搭在她肩上还想舔,喉头发出哼哼唧唧的叫,腹部还有咕噜声传来。许锦恍然大悟,迅速穿衣下地,顺便将狗放到地上,“走,我带你找东西吃去。”

洗漱完毕,她往外走,小白狗就颠颠地跟着她,说来也怪,好像认定了她般。

狗狗喜欢自己,许锦很高兴,也就没想其中缘故,直奔厨房。

“哎呦,姑娘怎么来这里了?”厨房管事李嬷嬷远远瞧见她,赶紧迎了出来,满脸堆笑:“里面油烟熏人,姑娘有什么吩咐直接吩咐我就行了。这是夫人新给姑娘添的宠?瞧这毛白的跟雪似的,还这么听话,一看就是稀罕物啊!”

许锦看看乖乖蹲坐在自己脚边的小白狗,与荣有焉,笑问对方:“李嬷嬷,它饿了,你看厨房有什么能给它吃吗?”

李嬷嬷年近五旬,乡下出身,家里邻居都养过土狗,都是猪吃什么就拨一点给狗,饿一顿饱一顿的哪会儿精心伺候。不过她看出来了,这狗是姑娘的心头好,便认真地打量小白狗几眼,道:“这狗看着也就刚出满月不久,还嚼不动肉啊骨头什么的,我给它盛点粥,姑娘觉得如何?”

许锦第一次养狗,半点经验也无,自然是听老人的,“行,那你就从这边盛吧。”家里有两个厨房,这边是伺候她们一家三口的,还有一个用来做下人们的饭食,其中差别,别的不说,她们喝的是白米粥,下人们那边虽然比普通乡里人家要好,却比不上主人家。

“好嘞,那姑娘去那边树下等着,省着热气出来熏到你。”李嬷嬷热络地道,转身进了厨房,很快就端着一个大瓷碗出来了。姑娘都给狗吃白米了,她用好碗盛粥肯定没关系,只要姑娘满意了,夫人不会在这种事上责怪什么的。

她往这边走,小白狗依然老老实实蹲在许锦旁边,只是舔了舔舌头,等许锦接过碗时,小白狗立即变了性子一般,围着许锦转了起来,不时抬起两只前腿虚挠,然后搭在她裙子上。许锦猜它是想搭她腿上的,可她穿了裙子,小白狗摸不准位置,这一扑扑空了,钻到了她裙子底下。许锦玩的兴起,退开,就见小白狗一骨碌爬了起来,再次追她。

李嬷嬷在旁边看了会儿,笑咪咪回厨房了。

许锦没忍心饿着自己的小白狗,把粥吹凉了些,蹲在树影里。她刚蹲下去,之前一直在她身前跳着要抢东西吃的小白狗立即凑头过来,没有急着吃,而是先嗅嗅,再试探般舔了一下,确定不烫了这才埋头吃了起来,发出连续的吞咽声。

“看来你很喜欢吃粥啊!”许锦一手扶着碗免得被小白狗拱倒,一手顺狗背上的毛,越摸越喜欢。

小白狗只顾着吃,小舌头咋吧咋巴很快就把碗底舔了个干净,不细看都看不出来这碗还没有刷。舔完了,它抬头看看许锦,扭着脑袋朝厨房跑去,跑到门口停下,朝她叫了声,好像要等她领它进去。

它这么聪明,许锦欢喜极了,又让李嬷嬷重新盛了半碗给它。刚刚碗里只有浅浅一碗底呢。

“姑娘,这狗可真好看。”秋兰悄悄从厨房遛了出来,离许锦五步远时蹲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白狗。她是李嬷嬷的三闺女,比许锦小一岁,现在帮她娘打下手,洗洗菜烧烧火什么的。眼下早饭都准备地差不多了,玩心一起,便跑出来看狗。

许锦跟秋兰挺熟的。以前她和崔筱玩捉迷藏摸瞎子,人不够就喊两家的小丫鬟凑数,因此跟秋兰说话也亲近些,小声问她:“你知道蚤子长什么样吗?”

“这狗身上有蚤子?”秋兰吓了一跳,“那可不行,姑娘赶紧躲开,蚤子会咬人……”

她突然咋呼起来,许锦顿时皱眉瞪她:“别叫,我也不知道它身上有没有,看来你认得,那你帮我看看。”

“哦。”秋兰红着脸捂住嘴,回头看看,见老娘没出来,就那样蹲着往许锦那边挪了过去。小白狗回头看看她,再看看许锦,见许锦笑着看它呢,放了心,继续吃东西。只是,等秋兰抬手要落在它身上时,小白狗突然转过身,“汪”地朝秋兰叫了声,声音洪亮气势逼人,吓得秋兰跌坐在地。

小白狗跟秋兰对峙了会儿,确定这人不敢再碰自己了,转回去继续吃。

“姑娘,这狗咬人吧?我可不敢碰了!”秋兰心有余悸地站了起来,小脸苍白。

“别胡说,它乖着呢。”许锦摸摸小白狗,猜它大概是怕生,便朝秋兰招招手,“过来,我帮它翻毛,你盯着看有没有蚤子。”她觉得没有,不过为了安母亲的心,还是找找看吧。

她动手小白狗就很乖了,只在她摸它尾巴时轻轻甩了一下尾巴,好像不喜欢被人摸那里。许锦好奇地又试了一次,见小白狗还是想躲,就不摸那儿了,换个地方翻毛。

快找完了,宝珠急急跑了过来,“姑娘姑娘,夫人找你呢!”

许锦心里一跳,难道母亲这么快就打听到这狗是谁家的了?

正好小白狗也吃完了,许锦叫上它往上房那边去了。怕它刚吃饱跑太快不舒服,许锦体贴地放慢了步子。

江氏正吩咐身边的王嬷嬷去库房拿东西,上午去祁家探望祁景总不能空手而去。

王嬷嬷记住了,转身往外走,跨出屋门,正好瞧见许锦跑进了院子。小姑娘穿了杏红小衫碎花长裙,头上梳着常见的双丫髻,低头逗狗呢。看见她,姑娘笑着喊嬷嬷,那娇憨可爱的模样,跟夫人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有两道英气长眉像极了她父亲……

王嬷嬷目光黯了黯,站定了,等姑娘走到身前,她慈爱地替她擦擦额头细汗,叮嘱她慢点走,转身看着姑娘进了屋,这才去了。

“娘,我让秋兰帮忙看过了,它身上没有蚤子!”许锦大声说着,仰头看母亲。小白狗停在她脚下,也仰头看这个陌生人。

女儿那么欢喜,江氏不忍扫她兴,浅笑道:“那就好,娘已经派人出去打听了,要是没有人家丢了狗,这狗就是你的啦。好了,该吃饭了,今早不用读书,看完祁景你就跟它玩吧。”她会读书识字,对教导女儿读书却不在行,好在许攸在县学里教书,她只需按照许攸布置的课业教女儿就行了。

原来下人刚出发……许锦松了口气,可听到祁景,她又不高兴地嘟起了嘴,但她也知道这趟探望是避不了的,便没有多说。

饭后跟小白狗在院子里玩了会儿,就要去祁家了。昨天祁景昏倒后小白狗睡着了,所以是宝珠抱回去的,今日事实已经证明,除了许锦,小白狗不肯让旁人碰,江氏本来想摸摸的,见它不肯就算了,可现在要去祁家,不能带只狗过去啊。

许家门口,许锦蹲下去摸小白狗脑袋:“乖,听话啊,我要去他们家一趟,很快就回来啦,你在家里等我好不好?回来我再跟你玩。”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在自家和祁家之间比划。

小白狗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看懂了,乖乖卧在地上,抬着脑袋看她,黑眼睛水汪汪的像两颗新洗的葡萄,看得人不舍离开它。

许锦忍不住回头看江氏,小声哀求:“娘,我留在家里行不行?”

江氏也诧异于这只白狗的聪明,可她不能这样纵着女儿,总不能因为一只狗往后就不出门了吧?

许锦在母亲眼里得到了答案,恋恋不舍地摸摸小白狗,一步三回头地出门了。小白狗目送她走远,直到看不见了,它才将脑袋搭在前爪上,扭头望向许家与祁家的墙头,一只耳朵耷拉着,一只贴着地。

~

东湖镇民风淳朴,谁家要是出点什么事,街坊们都会过来探望。祁家大爷在京当官,祁老爷子身上又没有官架子,喜欢四处晃悠,街坊们自然更加热络了,知道祁景受伤,过来探望的人肯定不少。

江氏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早早过来串门,就是为了避开人多的时候。

祁老爷子出去散步了,祁老太太招待她们,直接领去了祁景的屋子。因为许锦还是个孩子,跟祁景又熟,两家大人谁也没想到避讳那一回事。祁老太太虽然当了多年的官夫人,却并不是拘泥陈规的人。老两口为何要回乡养老?有成全儿子的成分,更多地还是喜欢东湖镇闲适的生活。

几人往这边走,屋里祁景听到声音,闭上了眼睛。

早上好不容易熬到那个老妇人走了,屋里还有个小厮看着他不让他起来。祁景不敢硬闯,按照原身的记忆,若他表现地太出格,轻则被老爷子关几天,重则如老太太猜测那般被当成中了邪,下场只会更惨。这个地方太奇怪,他不得不慎重行事。

江氏以为他睡着了,放轻了声音:“今早郎中来过了吗?如何说的?”

祁老太太摸摸祁景脑袋,神色复杂:“说是身体没有大碍,只是这孩子,突然就不肯说话了。早饭时问他感觉如何,他无论如何都不吭声,他祖父气急了要打他,他都宁可挨打也不言语。唉,也不知他这脾气随谁,又倔又不听劝,真是让人头疼。”

“伯母别急,这岁数的孩子都这样。”江氏宽慰几句,把女儿拉过来训她:“祁景摘你杏儿气你固然不对,你也不该故意吓唬他,瞧瞧你把祁景害得!一会儿祁景醒了,你好好跟他赔不是,知道不?”

“你这是做什么,阿锦又没做错,你再训她,你让我跟你伯父的老脸往哪搁?”祁老太太急忙回道,将满脸委屈的许锦搂到怀里,“不听你娘的,阿锦是好姑娘,奶奶知道。”

许锦顿时不觉得委屈了,扭头看看祁景,小声安慰老人:“祁奶奶放心吧,祁景一定是很疼才不想说话的。”她才不信那个每次见面都会气她的人会一直不说话,真要那样就好了。

祁老太太被她逗笑了,三人继续坐了会儿,外面好像有客人来了,江氏便起身告辞。

许锦乖乖跟着母亲往外走,快要出去时,忽然感觉有人在看她,扭头一看,对上一双阴沉沉的眸子……

是祁景。

许锦早被他这样看习惯了,见他果然还是那个祁景,抬手指指脑袋,幸灾乐祸朝他扮了个鬼脸。

祁景愣住。

这里的雌……姑娘,真奇怪,凶起来不叫不打不咬,瞪瞪眼睛有何用?真不知原身为何总是被她气到。

他的身体在她手里,不受他控制了,好在听之前偶尔传来的叫声,应该没有被人欺负。

不过,他还是要想办法,早点把身体抢回来。

快了,他已经学会了拿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东西,只是还有些不习惯说他们的话,正好趁养伤这两晚多练练。会说话了,万一抢夺时失手,也能编个理由糊弄过去。

不管怎么说,这里的行事规矩,跟他那边太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姑娘好像还有些迷糊男主跟狗狗的关系,这个,就是男主原本可以在人身狗身变化,那他的灵魂本就比正常人多,现在属于人的那部分进了祁少爷的身体,属于的狗的那部分还在狗身上……狗狗追随许锦是因为舔了她的血哦,这个设定纯粹是为了好玩,大家莫认真~

鉴于男主处于半禁闭状态戏份太少,送上小剧场:

许锦:狠狠瞪你!

祁景:一点都不凶。

许锦:你有病啊!

祁景:郎中说我养两天就好了。

许锦:你不是人吧?

祁景:……(难道她看出来了?)

谢谢大家的投雷,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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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

从祁家回来,许锦收到了小白狗的热情迎接,她还没走到许家门口呢,小家伙已经撒欢跑了出来,尾巴直摇。

她开心地抱它去后院玩耍,心却一直提着,生怕下人回来说找到了丢狗那户人家。如果说昨晚许锦还只喜欢小白狗罕见的好看模样,现在它的聪明它的灵性还有它对她独有的依恋,都让她喜欢到了心里去。

晌午吃饭时,她都不敢看母亲,端着碗低头吃饭。小白狗也在用饭,只是它卧在地上,没有上桌子,吃的是江氏特意吩咐人熬的粥,里面掺了些肉末,熬得很烂的那种。

见识了小白狗的聪明,江氏也喜欢这狗,更加理解女儿的不舍,饭后宽慰道:“别担心,你看它才来咱们家一天你都喜欢成这样了,若是咱们镇上谁家养的,肯定早急着找了。上午他们把整个镇子都逛遍了也没听说谁家丢了狗,可见它八成是路过的客商养的。阿锦,若今晚黄昏前依然没有消息,以后它就归你了。”

“真的?”许锦大喜过望,扑到江氏怀里:“娘,那我能带它一起去接爹爹吗?”去县城路上来回来去要用一个时辰,还要在城里逛逛,如果把小白狗留在家,许锦怕她离开的时候它会被人带走。

真是傻孩子。

江氏轻轻点她额头:“你怎么这么笨啊,带它去城里,万一碰上丢狗的人怎么办?”这狗一看就是有钱人家才养得起的,越靠近县城越容易碰到失主。倒不是江氏想贪它,实在是这狗灵性太足,看它对女儿这么忠心,但凡原来的主人对它好一点,它都不可能这么快就忘了主家,甚至,江氏估摸着,这狗都有可能是自己逃出来的。

许锦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犯了傻,不好意思地笑笑,拉着母亲袖子问:“娘,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江氏刚要说话,那边小白狗吃完了,颠颠地朝许锦走了过来,蹲坐在她脚边,大眼睛在母女俩身上来回转,最后低头玩许锦裙摆。时而用爪子拨弄,时而咬住往一旁扯,它的牙还是有些尖的,江氏看那架势暗道不好,可惜想要阻止已经晚了,只听哗啦一声,许锦裙摆裂了好长一条口子。

“啊,我的新裙子!”许锦惊叫出声,低头,就见自己为了进城特意换上的长裙已经坏了,而罪魁祸首嘴里叼着裙角愣愣地瞧着她,大眼睛里茫然又无辜。它这样,许锦想生气都生不出,故作气呼呼蹲下去,轻轻拍了一下狗脑袋,瞪眼睛训它:“看在你第一次犯错的份上,我不罚你,下次再敢咬我衣裳,我不给你喝粥!”指指衣裳再指指狗碗,满眼威胁。

小白狗眨眨眼睛,松了嘴,喉头发出一声无比委屈的叫,然后卧了下去,两只耳朵耷拉着,拿那双大眼睛偷偷看她。对上许锦的目光,它就移开,一会儿再看过来,如此反复。

许锦笑了,摸摸它脑袋安慰道:“算了算了,我又没生你的气,但你以后不许再乱咬东西了,知道吗?”

“汪!”小白狗一下子跳了起来,直往许锦怀里扑,哈哧哈哧要舔她。许锦连忙把手递给它,让它舔她手心,痒的她笑个不停。

江氏笑着看她跟狗闹,过了会儿道:“好了,快去屋里换身衣裳,咱们这就出发了。”进城还要去买点东西,时间并不是很充裕。

想到半月未见的父亲,许锦顿时兴奋起来,抱着狗迅速回了自己的小院。宝珠服侍她换了另一条新裙子,梨白色,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粉红荷花。许锦对着镜子照照,还算满意,转头见小白狗蹲坐在远处看着她,她玩心大起,轻轻转了一圈,逗狗,“好看吗?”

“汪!”她裙摆高高飘了起来,小白狗跳着扑过去,许锦以为它又要来咬了,赶紧俯身去拦。不过小白狗跑得快,在她曲腿时就钻到了她裙子底下,停在她两腿中间。许锦纳闷地往后退,小白狗也往后挪,不管许锦往哪边走它就是不肯出来,尾巴或脑袋时不时碰到许锦双腿。

许锦试着往外走,小白狗牢牢跟着她。跨过最外面比较高的门槛时,小白狗稍微耽误了会儿功夫,露出一截尾巴。

许锦觉得好玩,就这样往上房去了,走着走着心中有了猜测。待她跟江氏汇合后一起往外走,快要到大门口时,许锦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心里莫名发酸,蹲下去把小白狗提了出来。小白狗愣愣的,许锦提着它两只前爪,低头,用自己的鼻尖点点它黑黑的鼻头,柔声道:“乖,我跟娘去城里接爹爹,黄昏前肯定回来,你在家等着我啊,回来我就给你起个名字,以后咱们天天在一起。”

小白狗转转脑袋,忽的舔了她下巴。

许锦没躲,亲了亲它脑顶。

一人一狗亲昵了会儿,小白狗乖乖卧了下去,许锦最后摸摸它,快步出门了,都不敢回头看。她不知道小白狗为何如此依恋她,可许锦真的很庆幸很满足,也有丢下它的负罪感。

看着女儿飞快爬进马车,江氏很是感慨,叮嘱门房小心守着别让狗跑出去,门房自然连连应诺。

墙外很快传来马车辘辘声,小白狗抬起耳朵又耷拉下去,闭眼打盹,小小的一团蜷缩在那里,等着主人回来。

~

马车内,许锦情绪有些低落。

江氏知道她担心什么,把人搂到怀里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她背,声音柔柔的:“放心吧,就算那家人真的找上来,娘也会跟他们商量把狗买下来的,只要他们不是故意抬杠,花多少钱娘都舍得。”

许锦闷闷地问:“真的?要是很贵怎么办?”

江氏笑道:“多贵娘都给你买。”

“那要是爹爹不答应呢?”许锦坐了起来,眼里有了笑意。

江氏戳她脸:“你敢当你爹爹面说这话不?小没良心的,从小到大,除了星星月亮,你要什么你爹没依着你?还有,要是让你爹知道你因为一只狗就不想去接他了,你说他心里会怎么想?肯定觉得女儿白养了,不孝顺他!”

“娘,你别告诉爹爹……”许锦扯着母亲袖子撒娇。

江氏无奈地笑。明媚光线穿过窗帘落在她身上,黛眉清丽,双眸纯净,明明已经有了个即将过十岁生辰的女儿,肌肤却依然细腻如少女,仿佛岁月都舍不得在那张娇艳脸庞上留下痕迹。

许锦喜欢这样的母亲,娴静时像书中说的江南女子,持家时又有一股天生的英气。

她生的像母亲,脾气却不随母也不肖父。父亲温润似玉,跟母亲站在一块儿真正是一对璧人,彼此不说话也能在一个屋里呆半天,又不会让人觉得他们是无话可说。她就不行了,喜欢这儿跑跑那儿逛逛,被母亲教训了不知多少次,幸亏父亲总肯惯着她。

“娘你跟我保证,这事不许告诉爹爹!”欣赏完母亲的美色,许锦继续磨。

娇娇俏俏的小姑娘,还是青涩时候,却更加招人疼,恨不得护在怀里一辈子都不松手。

江氏唇角漾起浅笑,跟女儿腻歪了会儿,叮嘱她坐稳了,仔细马车颠簸。

半个时辰在母女的说笑中很快就过去了,马车缓缓驶入城门。此时距离学堂散学还有一个时辰左右,江氏领着许锦去绸缎铺子挑了几匹布给一家三口做夏衣,又去糕饼铺子买了些小吃,还有许锦答应给崔筱带的粽子。因着祁景受伤,江氏又买了些补品,一圈逛下来,时候也差不多了,便吩咐车夫去县学。

许攸只回家一日,这边有小厮照顾他起居,所以他并不用带什么东西,散学直接登上马车就行了,因此车夫来接他时一直都停在县学所在的那条巷子里。这次车夫问要不要进去等,江氏还没说话,许锦便笑嘻嘻地道:“不去,一会儿爹爹出来你也别告诉他车里有人,我要看他吃惊的样子。”

“好嘞,姑娘放心,小的保管不露半点马脚!”车夫不过二十多岁,挺喜欢笑的小伙子,很是配合。

许锦朝母亲笑,江氏点点她小脸,垂下了眼眸,左手随意般在耳旁掠过。

学堂散学了,一阵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后,整条巷子忽的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又有脚步声响起,跟着是车夫的寒暄。

“老爷近日可好?”

“嗯,夫人姑娘都好吗?”许攸一身青衫走了过来,得到车夫肯定的回答后,他点点头,伸手去挑车帘,准备上去。只是他的手刚碰到帘子,后面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清越声音,许攸诧异地转过去,就见学生谢晖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一本书。

他笑了笑,“可是有所不解?”

谢晖稽了一礼,清俊面容上有一丝尴尬,“耽误先生回家了,只是弟子确实有几处疑问,还请先生为我解惑。”说完,见许攸颔首,他平静地问了起来,声音清朗。

许攸一一作答。两人一高一矮,却皆是满身书卷气,停在马车前问答,远观之仿佛一幅求学画。

可惜许锦看不见,看不见,便欣赏不了其中韵味。她耐心地默默数数,数到一百,听外面那人依然没完没了地纠缠父亲,便再也忍不住了,不顾母亲伸手阻拦,猛地钻出去,风一般跳下马车,站到父亲身前怒视那个蓝衣少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有什么不懂的后天再问不行吗,我爹爹还急着回家去呢!他每月就回家两次,难道你不知道?”

“阿锦,不得无礼。”许攸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低声斥道。

“爹爹,我急着见你嘛!”许锦不高兴地嘟嘴看他。

许攸面色缓了些,“那也不能……”

“先生莫怪许妹妹,是学生一时疏忽忘了先生住在城外了。”谢晖先朝许攸赔礼,再朝许锦拱手赔罪,面带浅笑:“耽误许妹妹父女团聚,是谢晖之过,还请许妹妹原谅我这一回。”

他比许锦高出半头,这样低下来,眼睛正好与许锦相对,长眉凤目,俊美面庞上是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柔。

许锦当即红了脸。

她没想到,自己那样粗鲁,对方非但没有生气,还反过来向她告罪。

她慌乱地看向父亲,紧张地不知该如何作答。她认识的年龄相仿的少年里,崔禄没有机会跟她道歉,祁景是做坏事也不肯跟她道歉,现在这种情形她真的不习惯,更何况,对方长得那么好看……

“你,你快走吧!”好不容易,她听见自己这样答。

“嗯,我这就走。许妹妹,先生,一路顺风。”谢晖偷偷看了一眼身前满脸通红的小姑娘,眼里笑意更盛,不过起身告辞时已经恢复温和模样,得到许攸允许后便转身走了,不缓不急,身姿挺拔如青柏。

许锦不由自主目送他。

“你怎么来了?偷偷跟来的?”许攸摸摸女儿脑袋,将人转了过来,扶她上车。

提到这个,许锦迅速回神,眼睛看向车帘,嘿嘿一笑。

一霎那,许攸心跳如鼓,“你娘,在里面?”

“是啊!”许锦笑着挑开车帘。

许攸情不自禁看进去,待瞧见坐在里面微微低着头的妻子,那双清亮眸子里仿佛落了星光。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来接他。

作者有话要说:佳人:阿锦今天看了旁人好几眼哦!

祁景:与我无关。

佳人:哼哼哼,少壮不努力,老大没媳妇!

祁景:……

☆、等待

许攸的注视太火热,江氏朝一侧微微歪了头,红唇轻抿,眼眸依然低垂。

成亲十一年,两人真正相处时日并不算多,她还是不太习惯,虽然,他对她好,一直都对她好。

见她还是这副模样,许攸心中苦笑,随即又恢复往常温和面容,笑着上车。她坐一头,他便坐在另一头,让女儿坐中间。她不习惯,他就不会给她压力。

“阿锦,今天怎么唆使你娘领你过来了?”许攸侧坐着,笑着看女儿。

“因为我想爹爹了呗!”许锦高兴地抱着父亲的胳膊,仰头看他,有些不满地道:“爹爹你怎么一点都没胖啊,一定是学堂饭菜不好吃吧?哼,整天就知道你那些学生,让你多回家两次都不肯,说什么路远不方便,其实马车赶快点半个时辰用不上就能到家了!你就是不想住在家里,不想我跟娘!”

许攸早已习惯如何应对女儿这样的指责了,摸摸她脑袋,叹气道:“唉,难得回家一趟,你还这样气爹……”

许锦不依,假装推他:“爹爹又耍赖,每次都装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