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张湿纸贴到她脸上时,她想着自己要忍受多久才能气绝?

第二张时——她想着孩子的面孔——真该再多看他一眼。

第三张时——她这一死,有谁会为她流泪?

第四张、第五张后,她已经心慌意乱,开始有人影在眼前闪现——母亲,姐姐,甚至上王她活着时连他们的面孔都记不起来——原来他们长成这样

不知道多少张后,她的耳朵已经听不见芙蕖的哭声,只有无休止的嘈杂与黑暗——呼、呼、呼——以及不知谁的呼吸声,沉重而急促——

等了好久,眼前的黑暗像烟一般慢慢消散,一团昏黄从视野中心渐渐晕开——接着便是芙蕖的脸,正哭得梨花带雨——这丫头怎么这么快就跟来了?

“大人?大人?”芙蕖的声音像天边飘来的,在她耳边旋绕个不停

直到她连着咳嗽两下,差点把肺咳出来后,感官才慢慢恢复正常——她仍然躺在刚才那张床上——原来还没死,“别哭了。”边咳边低声交代芙蕖,这丫头的哭声实在吵得她头疼。

“公主听闻樱姑姑回来,甚是欣慰,说是等过几日天气好些,要请姑姑到蓝慧馆一聚。”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樱或之前的贴身侍女瑶君——如今她在公主身边伺候。

“是是是,我们大人也极想念公主殿下。”芙蕖擦干眼泪,帮着神智尚未恢复的樱或应声。

“未央宫正在雨祭,你们几个不去帮忙,在这儿做什么?”瑶君问屋里几名妇人。

几名妇人互瞄几眼后,心知这个瑶君带了不少御前侍卫过来,今晚肯定杀不了这个樱或,便应声退出去——

她们一走,瑶君赶忙来到床前帮芙蕖一起撕樱或脸上的湿纸。

“你竟然还活着。”樱或看一眼瑶君,笑道。

“奴婢命大。”瑶君一边帮她擦脸,一边苦笑道:“您随王上去燕岭后,公主殿下就病倒了,几次说想见您,我在您身边待得久,太后就把我送过去了,权当让公主看着眼熟,谁知道竟因此保下了这条小命——未央宫那几个姐妹就没这么幸运了——”但凡樱或的心腹,不是被那个玉婆弄死就是送走,“您不在,太后身边能做事的人就玉婆最得力,太后也随她去处置我们这些小事。”

“救了我,你恐怕要遭殃了——”擦净脸后,终于能顺顺当当的吸一口气。

“奴婢今晚是求了公主的令牌——”将腰间的令牌给樱或看一眼,“之前知道您平安,便一直没敢告知公主,担心公主去找太后,反而给您惹麻烦,今晚这件事是玉婆的私心,她定然不敢到太后那儿告发。”

“玉婆的私心太重,你还是防着点,公主那边——尽量劝住她,不要到太后那边帮我求情。”求的越切,她死的越快。

“这些奴婢都懂。”看一眼床头的婴孩,“只怕大人您和孩子今后要吃苦了”杀不死她,玉婆定然想方设法也要折磨死她。

樱或默默点头,吃苦肯定是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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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怕动静太大,瑶君不敢久待,交待了几句便匆匆带着人离开——

送走瑶君后,芙蕖默默坐回樱或身边,“吓死我了!”拍一拍胸脯,“大人,咱们还能从这儿出去么?”

樱或将被褥的一角盖到芙蕖身上,“是我连累你了。”

芙蕖苦笑着嘟嘴,“奴婢得势时,也没少招摇——”连朝中官员她都给过脸子,“也算没白活,谈什么连累。”想到刚才在门外听到大人与玉婆的谈话,“将军他们今晚真的来了?”

“应该是来过了。”只怕是又走了。

“至少他们来过,也算为大人您涉过险,不枉咱们在这儿受这等罪。”心里多少也能欣慰一点。

“你希望他们来救?”樱或好奇这丫头的想法。

“希望肯定是有,只是——奴婢再傻也知道这不可能,将军他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怎么可能为了这种儿女私情”说出来感觉大人会伤心,没敢继续。

“所以——咱们得自己救自己。”她能看清现实这最好不过。

“大人”她怎么感觉大人像是有办法了?“您有办法逃出去?”

“逃出去?去哪儿?”难不成逃回秦川?然后再经历一遍这个过程?

“”摇头,她也不知道要逃去哪儿,总之就想离开这儿,这儿有人想要她们的命不是吗?

“即便逃出去,任凭咱们的能耐,不是入寮为娼,便是马踏而亡,到处烽烟四起,何处能容得下两个弱女子?”

“那咱们怎么办?”

“等吧——”时间会给每个人机会的,否则玉婆为什么会急着让她死?因为她怕的就是时间——它可以证明很多东西。

37 三十六此去经年

孩子似乎很容易长大,昨日还在为喝不到奶水而啼哭,一眨眼,已经开始蹒跚学步——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回忆,所以不记得大人在这些日子里为他们耗了多少神,费了多少劲,哭了多少回,遭了多少罪,他们只知道哭与笑,但这两项才能却已足够让大人们感激涕零——

“这个坏了,不能吃——”芙蕖坐在枣树下,一手轻拍小家伙身上的泥土,一手拿走他口中的冬枣。

被夺去食物后,小家伙没有哭哭啼啼,反倒咧嘴笑了——露出整齐的四颗糯米牙,逗得芙蕖忍不住亲一口他的小脸,“小姨刚捡了两颗野鸭蛋,回去就把它们煮掉,给咱们炎儿当晚饭。”

“晚饭。”小家伙的语言能力正日趋增长,每天都能学到不少新词。

一大一小这边正嬉笑着,一名老妇从圆门处向芙蕖招手——

“来了,来了——”芙蕖抱起小家伙就往圆门处跑。

“哎哟——小姑奶奶,这里是‘珍禽园’,不是你们废园,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这也就是太后他们去了行宫,才能让你们进来溜达一圈,你到是不出来了——”姜婆念叨起来没完没了。

“我就是见那些冬枣干在树上也是可惜,多摘了几个,婆婆,您尝尝,可甜了——”芙蕖把身上的布口袋打开,让姜婆拿枣,孰知怀中的小家伙抢先一步,弯身拿了颗冬枣塞到姜婆口中——

“我的乖乖,没白疼你——”姜婆含住冬枣后,忍不住亲一口小家伙——这娃儿生的白嫩嫩的,漂亮又可爱,而且还讨喜——黑白分明的眼珠骨碌碌一转,把几个看门的婆子哄得嘻嘻哈哈,“昨晚未央宫的人到你们那儿,又作什么幺蛾子了?”

“还不就那样,不是洗衣,就是舂米,都是些苦力活,怎么不舒服,怎么来吧。”芙蕖把小家伙换到另一只手上。

“你们倒也能忍得住,换做以前那些妃嫔,早就被逼疯了。”姜婆最是看好她们,享过福的人,还能吃得了这种苦,将来一定有出头之日,“我听姜举他们说,那平成侯在什么鸡岭,还是鸭岭的地方,打了胜仗,你说太后会不会一高兴就能把你们给放回去?”姜婆的孙子是御林军的卫兵,闲着时,常常会拿些好吃好喝的过去给孙子,所以能听到不少外面的事,只是她年纪大了,有些事讲也讲不清。

鸡岭、鸭岭芙蕖呵呵笑起来,“是燕岭吧?”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只记得是个什么鸟岭。”

芙蕖听她这么说,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带怀里的小家伙也跟着一起笑起来,正笑着,倏尔见巷子尽头有个人影,芙蕖倏尔闭嘴——小家伙不懂缘由,小手挠着芙蕖的耳朵,想让她继续笑。

“孩子小,不懂事,一眨眼就跑没了人影,才找到,是老奴看管不利,请大人责罚——”姜婆抢先向巷子口的侍卫认罪。

芙蕖也赶紧福身,“是奴婢没看好孩子,跟婆婆没关系,她腿脚慢,也追不上孩子——要罚就罚奴婢吧——”芙蕖的话被那侍卫打断。

“你过来一下——”那侍卫对芙蕖道。

“”芙蕖嘴唇微张,随即咬了咬下唇——过去就过去,大不了就是受辱,“是。”把怀里的孩子递给姜婆。

“带上孩子一起——”侍卫补充道。

芙蕖下意识搂紧小家伙,“他可是平成侯的孩子。”曹彧还活着,他们敢杀他的骨肉?!

“不会伤他。”侍卫不想废话,直接上手,抓了芙蕖的肩膀便往门外拽——

“大人,大人——”姜婆一路小跑着想跟上去劝,却被关在了门外。

芙蕖被拽进某栋院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抱紧怀里的小家伙,“大人,让奴婢做什么都行,千万别伤孩——”戛然而止是因为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胡子——没有了胡须的胡子——

这么久以来,她幻想过无数次再见到他的情形,当真发生时,却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

也许是燕岭的日子太艰苦,他瘦了很多,鬓角上还多了一道伤疤,身上穿着深灰的官袍——终于升职了,腰上系着系着虎纹玉带——那是秦川的风俗,新婚妻子会给丈夫缝玉带——虎纹兽首,玉石做扣,金丝为边芙蕖低下眼睫,轻轻咬住内唇,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眼泪,“奴婢见过大人。”脸颊轻轻贴在小家伙的手臂上,微微屈膝福身。

见到她,胡子有些激动,下意识上前一步,芙蕖却缓缓后退半步,背抵在墙上,低眉顺眼——

小家伙似乎意识到小姨的肢体语言是排斥,所以他伸手推了推胡子的糙手——

胡子顺着芙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腰间——原来她发现了停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回身侧,攥成拳头——没错,他的确成亲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事实就是事实,“都还好吧?”胡子想打自己的脸,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好——大冬天的,却穿着一身单薄的粗布衣衫,连怀中的孩子也是一身粗布棉衣,“这个就是?”将军的孩子?

芙蕖微微点头。

“”像,跟将军真得很像,“他叫”

“炎,世态炎凉的‘炎’。”芙蕖的脸颊在小家伙的衣袖上微微蹭两下,见胡子想伸手抱孩子,低道:“他不要陌生人,如果不能带他离开这儿,还是不要抱了,他闹起来不好哄。”

“喔。”胡子再次将双手放回身侧。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胡将军——”一旁的侍卫提醒胡子,时间差不多了,让人发现了可不好,他毕竟是奉命代替平成侯来觐见王上的,不能在王城逗留太久——

胡子再看一眼芙蕖,后者仍旧靠在孩子身上,不愿正眼看他低头看一眼自己——两手空空,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侍卫再次催促一声,胡子低头开始翻找——不管是佩饰、玉带,甚至是王上刚才赏的金牌,都一并堆到她和孩子怀里——至少能帮到她们一点,“将军一直都在想办法,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低声交待一句。

芙蕖什么话也没回,任凭他把东西堆到怀里,任凭那些东西掉到地上——直到胡子被侍卫拉走,她都没看一眼那些东西

姜婆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后,叹口气,跨进门槛,蹲到地上把那些值钱的东西一件件拾起来——日子终归是要过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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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芙蕖一口饭也没吃,一直哭到半夜——

“饿了吧?”樱或将热腾腾的烤馒头放到她手前,“吃吧。”

芙蕖摇摇头,这次她是真的吃不下。

“他是胡家的长孙,这一点你不是早有心理准备?”胡子娶妻是早晚的事。

“”提到胡子,芙蕖忍不住又抹起眼泪——她以为他们可以一辈子的,结果转眼间就成了过眼云烟,“男人是不是都是如此薄情寡义?”

樱或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可能吧。”让她伤害自己,与让她恨胡子,两者之间她觉得后者可能对她更好一点——暂时来说。

“他有哪一点好!馋嘴、反应慢、不知道心疼人、相貌还一般”开始数落起胡子的缺点——大抵变成怨偶后,都是只有缺点的,因为优点早在心有灵犀时便已经用尽了。

樱或双手撑腮——听着芙蕖数落胡子的种种不是,像是无止尽一般——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她跟曹彧多不了多少,想不到竟发生了这么多事,相比之下,她跟曹彧就单调多了,不过就是床上、床下而已——

这丫头的性子恐怕永远都是这么单纯了——伤心了,说出来,哭一哭,闹一闹,然后便过去了——不伤人,不伤己,简简单单就能皆大欢喜,真是个好姑娘。

夜深如潭,渐沉渐静,渐静渐浓,直到椅子上的、床上的一一睡去这劳累的一天就算是过去了——不管哭,还是笑,该过去的,始终是要过去的。

屋外,北风袭过,雪片三三两两的落在磨石上——下雪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屋檐、瓦砾、枝桠上,渐渐被敷上一层绒白

宣武门外,油松遍布,此刻已渐渐变成银毯,起起伏伏,似乎一直盖到了天际——

银毯上,某个光亮处,似乎仍有人未眠——

“太后正在行宫休养,这次的奏折是王上亲自批复的——”胡子禀报完觐见王上的情形后,瞄一眼正在书案后低头写信的人,“另外——属下见到了小世子。”

写信人的手微微顿一下,抬眼看过来——

“虽然很辛苦,但小世子被养得很好——”胡子。

写信人停顿半下后,继续写信,半天后才道,“以后不要再擅作主张。”他没让他去见她们,时机还远远不到。

“是。”胡子低眉,是他心急了。

38 三十七机遇

己巳年秋,赵王卒,太尉掌权,任用亲族,赵国朝内争斗不止,以至燕岭久攻不下,曹彧终得燕岭——

己巳年冬,刘俊之子刘潭继承亡父爵位,称东郡王,东郡王于腊月上表朝廷——欲将其妹刘越嫁与平成侯——齐王应允,赐刘越“成越郡主”。

腊月二十,大雪,废园内一片绒白——

与两年前相比,这里早已不再是满庭荒草,而是菜畦成行,虽然仍旧简陋,却不显破败,至少像是人住的地方。

时近正午,本该是小厨房炊烟袅袅的时辰,此刻却安静的有点不平常——

也确实不同平常,因为今天废园来了位贵客——詹太后。

“起来吧,地上怪凉的。”詹太后靠到软枕上,对地上的樱或摆摆手。

“奴婢是罪人,不敢坏了规矩。”樱或。

“”看一眼地上的人,再看一眼其他人,对后者摆摆手。

一众内侍鱼贯退出大厅——只余下她们俩。

“行了,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就不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视线停在樱或的脸上,一瞬不瞬。

樱或终于抬眼,看向这位多年不见的“主子”,“燕岭归齐,平成侯另娶?”太后亲自来这儿,必然是到了起用她的最佳时机——曹家势大、曹彧另娶。

“你给我养了这么大一个祸害,不找你找谁?”再次示意樱或起身。

樱或也不矫情,直起身,坐到下首的凳子上,并顺手从炭炉上取来开水,给太后冲了杯清茶。

“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是不是很恨我?”太后接过她递来的茶,放在唇边吹一下——没喝。

摇头,“奴婢不恨任何人。”

哼笑,“嘴上说不恨的,都是恨过头的人。”

“太后也许不相信,奴婢不但不恨您,还要感谢您。”倒杯茶,捧在手心,“这几年,若不是您在背后撑腰,奴婢怕也活不到今天。”玉婆几次三番的迫害,没能得逞的原因,一半归功于秦侯府,还有一半在于太后。

“我不是个念旧情的人,这一点你很清楚,你背叛我,我为什么还要护着你?”太后微微倾身靠前。

“您留着我,是为了对付曹彧,扳倒曹家。”

“哈——”太后冷哼,凑近樱或低道:“丫头,大话千万不能说,说出来,万一我信了,你可就真没有退路了。”

“奴婢面前从来就只有一条路——就是太后您。”樱或勾唇,“不过——扳倒曹家的最好时机已经错过了——”早在两年前,秦川易主、燕岭之战时,就该趁机扳倒曹家,“此时此刻,已经是在亡羊补牢,如果还想‘为时未晚’,就不要再指望那些暗杀能顶用了。”玉婆最厉害之处便是搞那些暗杀,恐怕这几年没少往秦川和燕岭派人,以至连她这个深居废园的人都听到了风声,“曹家走得是称霸之路,从一开始,他们的布局就是对外的。”当年曹彧请命到豫州,为的是夺得青华重镇,借以威慑楚国。随后攻打南郡,为的是摸清陈国的底线。最后以全军覆没之势,拼死占据燕岭——青华、南郡、燕岭,曹家几乎将齐国与诸国交界处的所有重镇都霸在了手中,再加上藏匿的那几位王子若不及早布局,恐怕这齐国早晚要归秦侯府所有——太后虽对曹家有所防备,但碍于朝中内斗不止,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没有形成对曹家的掣肘。

“这么说你会为了我而去跟你孩子的父亲为敌?”太后转动着桌上的茶杯,看上去不怎么相信她。

“太后会允许奴婢不答应么?”她跟儿子的命都在她手上,曹彧救不了,所以她只能自救。

太后失笑,她的确不会允许,“你呀,真是让我伤透了脑筋——”既不能信,又不得不用,“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还不如将你改名易姓嫁给詹耀。”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孩子呢?带过来我看看吧。”

樱或微微顿一下,遂起身出去——

没多会儿,领了一个两三岁的男孩进门——

“过来——”太后对着男孩招手。

男孩抬头看看母亲,见母亲点头应允——这才大模大样地走到太后跟前,奶声奶气道:“大姨,你吃糖么?”不但不怵,居然还“贿赂”起了太后。

太后摸摸小家伙的脑门,“这小子——嘴真甜。”抬头看一眼樱或,“王上刚办了个太学,请的都是博学大儒,还没收满人,我看这小子聪明的紧,送过去让他长长见识,也省得你整日操劳。”

“谢太后。”炎儿尚年幼,连话都说不完整,怎么可能上的了太学!这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没有办法,她不能说“不”,想要小家伙的命,就必须送他去“太学”。

“玉婆这丫头的心眼比较小,做事有些小家子气,你历来识大体,应该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吧?”说这话时,太后没有看樱或,而是将小家伙抱到膝上,捧过小脸上下打量一番。

“不会。”以夷制夷,让她和玉婆相互掣肘,防止祸起萧墙,这一点她能理解。

“这就好。”视线从小家伙的脸上转到樱或身上,“月鹄跟我说了几次,说是想见你,她如今也大了,是该有个人在身边教些规矩,你在宫中的时日长,就去陪她住一段时间吧。”

“谢太后,谢公主。”樱或双膝跪地。

太后并没有开口让她起身,就这么离开了——徒留樱或跪在原处。

“娘亲?”小家伙捧起娘亲的脸——他娘从来不喜欢低着头,今天居然连他在面前都不抬头,身为娘亲的宝贝,他有些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