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小平房,迎面而来的一柄剑让许怀凌瞳孔一缩,连忙带着伊莫顿往旁边躲去。带着伊莫顿走本就吃力,如此一击,让她重心一失,带着伊莫顿一起倒在地上。

那柄闪着寒光的剑顺势刺过来,许怀凌下意识地往伊莫顿身上一侧。然而那柄剑并未落到她身上——不知哪里来的黄沙将那士兵吹得东倒西歪,踉跄着后退。

许怀凌心中一喜,连忙转头,果然见到伊莫顿正睁着双目,而他的左手刚刚收回。

“伊莫顿!”许怀凌脱口而出,声音中满是惊喜。

伊莫顿却用他尚能活动的左手圈住了许怀凌的肩膀,沙哑地低喝一声,“抓紧!”

许怀凌还未从伊莫顿醒来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就见身周狂风大作,伊莫顿化作黄沙,将她卷起,带离了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许怀凌不知道在空中飞了多久,黄沙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高度也在不断下降,当离地面只有一米多高时,黄沙忽然向一点汇聚,伊莫顿又恢复了人形,和许怀凌一起落到了地上。

好在两人离地不高,伊莫顿的伤口并未被摔得更为惨烈。

许怀凌从高空坠落的晕头转向中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向伊莫顿爬去。

此刻他面色发白,已然昏迷。

许怀凌抓着他的手,跪坐在他身旁,茫然地四下张望。

入目都是黄沙。

她推了推伊莫顿的身体,颤声道:“伊莫顿,你快醒一醒!”

伊莫顿浑然不觉,一动不动。

“求求你快醒醒!”许怀凌提高了音量道,她的惊慌混合在她的声音中,在夜色中传出去很远。

五分钟后,许怀凌已经收拾好心情,根据北极星的方向判断好南北,扶着伊莫顿往南方走去。

沙漠里的昼夜温差很大,夜晚的温度能将人冻成冰,令许怀凌感到庆幸的是,伊莫顿变成黄沙将她带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卷了一大块羊毛毯。虽然羊毛毯上染上了些血迹,但为了保暖,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

一直走到太阳从地平线上窜出来,许怀凌只觉得双腿发软,不再像是自己的了。伊莫顿只是中间短暂醒来过一次,一句话都还未说就又昏了过去。

许怀凌咬牙坚持着。

太阳很快就爬上了高空,空气被暴晒,没一会儿就变得滚烫。许怀凌双唇干裂,但她更担心的是伊莫顿。他的伤势严重,又严重暴晒缺水,如果再不得到治疗,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事。

因为脚下虚浮,许怀凌不慎脚一扭,整个人的重心就往一旁倾倒。而此刻偏偏她正带着伊莫顿处于一座小丘之上,这一倾斜,两人便翻滚着从小丘上滚了下来,一直到地势最低处才停下。

许怀凌一阵头昏眼花,手脚的无力让她几乎无法站起来。平躺着的感觉很好,让人忍不住生出想要就这么一直躺下去的感觉。

许怀凌勉强睁开双眼,视线落在不远处生死不知的伊莫顿身上,顿觉力量回归。她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几乎是爬着到了伊莫顿身边

孤单无助的感觉让许怀凌意识到,自己也是有脆弱之处的。

她微微直起身,半跪在伊莫顿身边,望着人事不知的他,心中涌起阵阵茫然。就算是曾经为考古而训练野外生存能力,却意外走失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无助。因为那时候,她知道她还在自己的世界,她身上带着的发信器会告诉她的同伴她的位置,他们会找到她,救出她。

但现在不同。她在这个世界孤身一人,她和伊莫顿一起迷失在渺无人烟的沙漠中,只有黄沙和头顶炎热的太阳相伴。甚至因为伊莫顿受伤昏迷,只有她一个人面对这困境。

所有的恐慌委屈都化作一滴泪,从许怀凌的眼角滴下,恰巧落在伊莫顿同样干涸的唇上。

伊莫顿的手指动了动,一丝叹息从他口中溢出。

“安卡…苏纳姆…”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还是写打打杀杀最畅快了【捂脸

我最爱男女主在困境中感情迅速升温这一套了…

沙漠中相依

“伊莫顿!”许怀凌惊呼一声,抓紧了伊莫顿的手。

伊莫顿似乎积攒了些体力,勉力支起身体,当他看清楚身处何方时,神情微微一松。

“安卡…苏纳姆,你真傻…”伊莫顿眼底带着温柔,在看向许怀凌的时候犹如叹息般说道。许怀凌所做一切,他并不是毫无所觉的,只是他虽然意识未完全失去,身体却因为迷药的后遗症而动弹不得。两人住处并不算很近,可想而知许怀凌要穿过那些混乱,需要多大的勇气。他以为在情况发生时她会先跑,跑不跑得掉另说,但那是一般人该有的反应。但她却偏偏闯入风暴的中心,如此担忧着他的生死…

许怀凌一怔,抬手想要抹去眼角的泪,伊莫顿却快她一步,抬起粗粝的手轻柔地将泪痕抹去。

伊莫顿的身体依然虚弱不堪,虽然支起身体,但全身的重量几乎都靠在许怀凌身上,两人离得很近,甚至连对方的呼吸轻拂脸上的微痒都能感觉到。

许怀凌僵直着,看着眼中的伊莫顿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无法动弹。

当那双与她同样干裂的唇如蜻蜓点水般落在她的双唇上时,她的身体轻轻一颤,竟闭了眼,不敢再看伊莫顿。

只这一个动作便花费了伊莫顿莫大的精力。

如果换个场景,他又没有受此重创,他必定要想法缓解他心中涌动着的感动。

察觉到伊莫顿的气息骤然离开,许怀凌立刻睁眼,便看到他重又脱力般倒在地上,双眼紧闭。

许怀凌惊呼一声,探到他的鼻息后,提起的心微微放下,又稍作休息后,才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白天的沙漠十分炎热,太阳的暴晒使得两人身体内的水分迅速散去,许怀凌只能用羊毛毯将两人都遮住,以隔绝太阳光。

缺水让她的体力渐渐告罄,她眼前的沙地像是在抖动,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不知道路在何方。

又一个夜晚到临的时候,许怀凌已经一步都走不动了,她让伊莫顿靠在自己的怀中,用羊毛毯紧紧地裹着两人,在沙漠的寒夜中瑟瑟发抖。

“安卡苏纳姆…”伊莫顿慢慢睁开双眼,神情虚弱,双眸却亮如星辰。

“伊莫顿!”许怀凌惊喜地说。在苍茫无尽的沙漠中行走,干渴、炎热和寒冷都不是最难以忍受的。伊莫顿没有醒来的时候,她总有种孤单一人的错觉,这种孤寂如同圣甲虫啮咬着她的心,对她来说是莫大的折磨。因此,每一次伊莫顿醒来,她都觉得整个人像活了过来,心底深

处涌动着无尽的喜悦。

“再坚持一下…”伊莫顿声音低沉,眼底有着淡淡的自信,“我的祭司很快就找到我们的。”

“嗯!”许怀凌点点头,片刻后又问,“我能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她其实对于真相并不十分渴望知晓,她只是想多跟伊莫顿多几句话。

伊莫顿沉默了片刻,神情一瞬间有些冷。

许怀凌心中一惊,意识到自己可能问到他不愿回答的问题了,正想收回自己的话,伊莫顿却冷笑一声,开口道:“来克莱尔比我想象得更难对付。”

“那些士兵是他派来的人?”许怀凌想起那天晚上士兵们和祭司们的互相争斗。

“岂止。”伊莫顿说,“他在护送士兵中安插了他自己的亲兵。哈德尔…哈德尔抓到的那些人,是我故意引诱他们出来的。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哈德尔竟是来克莱尔的人。”

许怀凌想起她找到伊莫顿的时候,哈德尔的尸体就在他身旁,那时她以为哈德尔是为了保护伊莫顿而死,现在想来,是他要害伊莫顿,却反被伊莫顿杀死。

“哈德尔怎么会背叛你?”许怀凌还清楚地记得哈德尔微笑时的腼腆,他是伊莫顿手下的祭司,为什么要背叛他呢?来克莱尔的权势地位,明明都不如伊莫顿。

“他是来克莱尔的私生子。”伊莫顿冷淡地说。哈德尔是他信任了三年的人,当他喝下哈德尔送上的美酒而感到眩晕时,他才惊悉哈德尔的真实身份。

伊莫顿的眼神暗了暗。哈德尔的背叛,是他大意了,从今以后,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背叛他。

许怀凌轻轻吸了口气。

哈德尔竟是来克莱尔的儿子,这是谁都意料不到的。而按照伊莫顿的意思,那个时候他引蛇出洞,故意让来克莱尔的亲兵出手,本是想抓住来克莱尔的把柄,在法老面前告他一状,然而因为哈德尔出其不意的背叛,伊莫顿的这项计划反而被利用,他也差点死在哈德尔手下。

许怀凌想起她看到的那些祭司们脚步虚浮,或许正是被哈德尔下了药。不然,以祭司们的数量,也不会没有一战之力。而伊莫顿会身受重伤倒地,恐怕也是哈德尔作的怪。否则以伊莫顿的神力,再多的士兵也无法阻拦他。

“安卡苏纳姆,不要再想这些事了。”见许怀凌眉头紧皱,伊莫顿伸手抚上她的眉头,似要抹去她的所有忧愁,“有我在,其余事你不用多想。”

“好…”许怀凌低低地说。伊莫顿的触碰令她有些无措,然而如此的夜色中,她

需要这样的温暖。

“安卡苏纳姆,你也不要再担心阿努比斯之镯的诅咒。我感觉到了,那诅咒并未生效。”伊莫顿又像是安慰一般,对许怀凌道。

许怀凌一愣,不是伊莫顿提起,她都快忘记阿努比斯之镯的事了。即使亲眼见识过伊莫顿的神力,她潜意识里也总不能把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当真。

“我没有担心。”许怀凌轻声道,“但,还是谢谢你告诉我。”

“你倒比我想象得还要胆大。”伊莫顿见许怀凌神色坦荡,知道她确实没有多过担心,不禁笑道。

许怀凌沉默片刻,开口道:“我的胆子其实不大。我…我很怕你…死了。”不管是乍一看到伊莫顿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的时候,还是带着他在沙漠中踽踽前行的时候,她都怕他呼吸停顿,体温不再。

想到这里,许怀凌不自觉地微微用力,抱紧了伊莫顿。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留住他的生命。

许久之后,伊莫顿低哑的声音在许怀凌耳边响起,带着极淡的认真。

“安卡苏纳姆,回到底比斯之后,成为我的女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更晚了,还很少…因为今天有事出门了,回来时又堵车,打的也打不到orz

明天我会努力多更点的…乃们不要嫌弃今天的量T T。。。

同床共枕时

许怀凌瞳孔微缩,满眼震惊。

她能感受到伊莫顿的体温,所以她知道他并未发烧,他说的也不是胡话。可这句话的内容实在太过惊悚,令她不知所措。

在她人生的二十多年里,由于她还算中等偏上的外貌,她的身边不乏追求者,可她的热情早已经全部贡献给了考古事业,那些口口声声说着誓言的男人最终都退散了。到她读研究生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男人会来自讨苦吃了,而她对此也并不在意。

可现在,伊莫顿竟然如此直白地说,要她成为他的女人?那是在现代,那些男人们也从不会说出的话语。那些人,追求她时显得极其卑微,而不是如伊莫顿这般,将命令式的话语说得理所当然。

而更令许怀凌吃惊的是,她似乎并不十分反感伊莫顿的这种语气和话中的内容。

伊莫顿的双眼依然在紧紧地盯着她,似乎不得到她的肯定回答就不会转开目光。

许怀凌心慌意乱,寂静的夜色中仿佛能听到她那极快的心跳声。

“我…”她尝试着开口,干渴让她的声音也变得暗哑低弱,“大祭司大人,等回到底比斯之后,我想您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重新出现的“大祭司大人”让伊莫顿神情微变,“安卡苏纳姆,告诉我,你已经有了别的爱慕者吗?”

伊莫顿眼底闪过一丝暗沉光芒,他回想着安卡苏纳姆平素接触的男人,嘴角抿出一弯冰冷的弧度。

“当然没有!”许怀凌下意识地回道。然而话一出口,她意识到,或许她该承认有,这样或许可以让伊莫顿改变想法。

然而,许怀凌不知道的是,如果她回答有,两人回到底比斯之后,将会有一场她绝对不乐意见到的腥风血雨。

伊莫顿嘴角的冰冷微敛,随即他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解,“那么,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虽然许怀凌没有说出拒绝的话,但当他说出那样的邀请,她却没有娇羞或者喜悦地同意的时候,那已经是一种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

因为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因为伊莫顿是埃及大祭司,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接受任何人的表白…

许怀凌怔怔地想。

可她现在也没办法回到三千年后,更不用说结束比赛回到自己的世界。她习惯性地拒绝任何人,却在此时此刻,在这委婉的拒绝之后感觉到一丝不安和失落。

她想,一定有什么她无法控制的事发生了。

见许怀凌眉头紧皱

,默然不语,伊莫顿心中闪过一丝烦躁,“安卡苏纳姆,还记得你哥哥的话吗?”

许怀凌回神,回想起那个时候,安卡苏纳姆的哥哥在牢房之内对她说的“从今以后,把你的身体和灵魂都交给大祭司大人”。但那是他对他真正的妹妹说的,现在占据安卡苏纳姆躯壳的是她许怀凌,她还要完全遵照他的意思吗?

知道许怀凌已经想了起来,伊莫顿眼底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他似乎应该感谢她那位哥哥,“把你的身体和灵魂都交给我,成为我的女人。”

“你明明知道他当时不是这个意思…”许怀凌抿唇道。

伊莫顿忽然抓住她垂在身侧的左手,用低沉的声音缓缓道:“这是他的遗愿,安卡苏纳姆。”

许怀凌一怔,手上的触碰令她浑身僵直。

伊莫顿的手慢慢上移,落在阿努比斯之镯上,身体的虚弱也没能让他漠然的神情打折扣,“除此之外,阿努比斯之镯的诅咒是真实存在的,现在它不发作,不代表今后都不发作…安卡苏纳姆,你明白的,跟着我,我便可以一直帮你压制它。”

伊莫顿在遇到许怀凌的当天就查过她的家庭,他知道她除了一个已死的哥哥,再没有其他亲属,她家也只是普通平民,并非关系错综复杂的贵族。现在,她的哥哥已死,她再没有任何依靠,除了跟着他,别无出路——而他也不会给她任何其他选择。

在她没有独自逃离,而是选择来救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不会放她离开了。有多少人,会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还去救别人?经历过哈德尔的背叛,他已经无法再将信任给予他人,但安卡苏纳姆或许会成为他心中唯一的净土。

所以,安卡苏纳姆会成为,也只能成为只属于他伊莫顿的女人。

“伊莫顿,你别这样逼我…”许怀凌侧过头,深感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伊莫顿的脸色一时之间有些变幻,最后他却只发出一声叹息。

“罢了。安卡苏纳姆,我会给你时间。但在你做出最后决定之前,不要拒绝我的好意。”伊莫顿伸手将她的脸扳向自己,望见了她眼中的苦楚,却硬着心说道。

“…好。”许怀凌避不开他的视线,只得强作镇定。船到桥头自然直,她有理由认为,伊莫顿现在只是因为身体虚弱而产生的一时冲动,等两人安然回到底比斯,一切就都会回归正常轨迹。

这一个夜晚,许怀凌和伊莫顿没有再说话。明天还有一段长路要走,他们要尽量保存体力。

第二天早上,许

怀凌努力催眠自己,才让渐渐变得虚弱的自己站起身,拖着伊莫顿继续往南走。

她和伊莫顿已经两天没有喝水,身体快到极限了。虽然伊莫顿说他的祭司们很快就会来救援,可茫茫黄沙之中,他们这小小的目标,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找到?

许怀凌心事重重,却凭着不肯放弃的坚毅一言不发,咬着牙带着伊莫顿前进。虽然她的心中满是悲观,但她是不会放弃希望的。坚持到最后一刻,或许奇迹就会发生。

正午,太阳高高在上,热力无限。

下方,许怀凌和伊莫顿脚步虚浮,移动速度极慢。一个上午过去,他们才走出了两公里。以这个速度,要回到底比斯,不知要猴年马月。

许怀凌心中默默计算着。他们这队人当时走了三天才到亚加布,以每天五十公里计,他们一共走出一百五十公里左右。她记得到亚加布之前大约还有三十公里处,有一个小小的绿洲,一个规模不大的村子依绿洲而存在着。

那晚刚从亚加布逃出的时候,伊莫顿带着她不知道飞了多远,但据她估计,应该不超过五公里,只刚刚离开那些士兵能发现他们的范围而已。而昨天一天,她不过带着伊莫顿走了不到十公里,按照这样算来,她恐怕没办法带着他撑到绿洲了。

条件恶劣,伊莫顿的身体状况丝毫不见好转,许怀凌甚至担心他会因为伤口感染发炎而死。但或许是他所拥有神力的作用,那道狰狞的伤口非但没有红肿发炎,反而以极其微弱的速度愈合着。

这大概是这场困境中唯一值得欣慰的事了。

满目都是黄沙的情况又持续了几个小时,太阳开始西斜。

而许怀凌已经一步都走不动了。她脚下一软,跟伊莫顿一同倒地,便再也无法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