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这也太没有眼光了,那哪里是什么闲书,那可是天工开物呢!一等一的好书,我找了好久才找出来的。前儿你不是还和人再说最近那些什么丝织太慢,影响了交货什么的嘛,我就想着给你分担来着,记得前些日子听林姑父说起,说是有这么一本书,里头内容包罗万象,三卷十八篇,全书收录了农业、手工业,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好些的本事,我就想着是不是能从这里头找些好的法子出来,这才让人找了这书出来,看看有没有法子帮上忙,织工不够,咱们不能想法子把这织机弄的好些?若是原本产一匹的如今能产二匹,岂不是立马就能解决了您的大事儿,你可到好,儿子这般替你着想,你还说什么闲书,一脸的失望,真是让儿子寒心。”

得,这是让儿子教训了?薛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好在自打薛蟠换了一个芯子,这受打击的时候多了,薛讯反应速度也快了好些,立马抓着了关键词,眼睛开始放光了:

“这,这,你找到办法了?”

“没。”

一个字,又把那已经闪光的眼睛打击的黯淡了下去。好在薛蟠还有后语:

“儿子第一次发现,自己认识的字还是少了些,好些都看不懂,爹,这书还是你自己看得了,儿子准备换一本,看说文解字去,好歹先把字认全了再说,这有一句没一句的,看着忒难受。”

薛讯眼睛又亮了,不管怎么说,不管所以什么原因,儿子愿意认字去,愿意学习那就是天大的好事,还不是他逼的,而是儿子自己愿意的,这能说什么?他只能在心里高呼一声:老天开眼,祖宗保佑!

至于儿子丢给自己的书,哪怕是为了感谢老天爷开眼,让儿子开窍,准备读书了,他也想着好好拜读一下,能勾搭的儿子愿意去读书的书,那一定是金科玉律一样的好书,谁也不能在薛老爷面前说一个不好来。

看着薛讯傻笑着抓着自己丢过去的那本书乐呵,薛蟠心里暗叹了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然后有意无意的继续说道:

“前些日子在林姑父那里,林姑父和儿子说了好些故事呢,爹,不是儿子说你,你真是没有林姑父的本事,看看你教儿子读书的那些东西,实在是无趣的很,人家林姑父说起书来,那才有趣呢。”

一听说道读书的事儿,薛讯那个犯傻的脑子又灵活了过来,忍不住说道:

“怎么说话呢!是,你林姑父是探花,本事大,这个爹认了,怎么能说爹无趣?读书,还不就是那几本书,还能变出花来不成?”

“可不就是变出花了嘛,林姑父说起二十四史那个精彩啊!就和评话一般,儿子都听傻了,从来不知道这书里头还有这样的故事可听,可见爹你本事太小了,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薛蟠在打击老爹这一事儿上似乎很有些天分,更有些恶趣味,这让薛讯也有些傻眼,不过脑子一过,立马知道了林如海的打算,忍不住暗赞一声,这探花郎到底好本事,知道薛蟠不爱读书,嫌弃这读书没有好处,所以也不一上来就说什么读书功名之类的废话,而是直接用讲故事,先把这史书当故事书来说,把儿子这读书的趣味给钓上来,等着儿子有了兴趣,再把这书给他看,为了看故事,想来儿子也不认识了不少的字,慢慢的用这个法子让儿子吧字先认全了,等着这一步走完了,估计就开始让他自己看书去,不拘是什么,或是史记,或是资治通鉴,总之先把史书当故事书读了,如此一来,即使儿子没有正经的从四书五经读起,这学问却扎扎实实的已经有了好些了,见识什么的必然也很是不凡。到了那个时候,在从史书里让他自己去领悟,读书考功名的好处,权利的好处,从而再引导他去学正紧的四书五经去,去好生的博取个功名。

从他商人的角度来说,这所谓的科考必读书本和圣人实在是没多大的关联,左不过是求取权利功名的敲门砖而已,只要儿子有了谋取功名的心思,到时候在慢慢请人细细的教导了也就是了,什么修心修身的,他是不怎么在意的,要他说,读史书比读这些好处更多,最起码长见识不是!人心,世事,权谋,这一切在史书里都能看的到,这才是正紧的能学到好东西的书。比子曰强多了。

想到这些,薛讯脸色都变了,潮红的厉害,心里那个激动啊!果然,我的儿子其实还是能引上正道的,再想想当初为了能出门,自己和儿子打赌让他读书的事儿,薛讯觉得,自己一下子多了好几个收拾儿子的途径,心里兴奋的不行,一瞬间脑子里多了无数个念头,一会儿是儿子读书有成的样子,一会儿是儿子功成名就的样子,再一会儿又变成了儿子引经据典,驳斥诸多学子的样子,反正全是好的。

有了这些个念头,薛讯还能做什么?自然是一个劲的想着怎么合着儿子心思的让他读书了。

“好,儿子,打明儿起,爹也给你说故事,一本一本的说,爹说不清楚的,你二叔也能说,他看得比爹还多些,再不成,爹给你找个好夫子,专门给你说这些书,咱们再不找那些迂腐的老夫子了,找个活泼的,喜好和你一般,喜欢听史书的夫子,可好?”

薛蟠一听,老爹都这么上道了,立马眼睛亮闪闪的点了头,看得薛讯心怀大畅,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薛蟠心里想着,

“这可好,若是真的有了这样的夫子,那以后若是自己学的上去了,好了,想必人家到时候就会说,这薛家大公子以前读书不好,那是没有请对了夫子,必定是那什么老夫子教书太过死板,孩子听不进去才会这样的,一下子不单是自己的名声洗白了,说不得还能让自家爹得一个懂得因材施教的名声,真是赚了啊!”

不得不说,也许是装成习惯了,这薛蟠如今果然有了一丝商人习气,计较得失更敏锐了些,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了,反正不管怎么说,到底这读书的事情在这一刻倒是得到了解决了。薛蟠也总算是能顺利的把这形象有了一个彻底扭转的契机。

第十九章

薛蟠肯读书看书,不管是从哪本书开始,也不管是目的是什么,这都是值得薛家欢喜的大喜事,更是薛讯觉得需要好好感谢祖宗的大喜事,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不敢懈怠,一心要开一个好局,因为想着自己学问不怎么地,万一说的不好听,儿子不喜欢,只怕失了趣味,另一方面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先生,若是拖延时间长了,生怕薛蟠兴头一过,又恢复了以往的性子,不读书了。所以想了又想之后,索性去找了他弟弟薛诚。

薛诚比薛讯小了几岁,性子也更温和些,毕竟长子嫡孙的,更受长辈看中,也更娇惯些,他这个次子从小就被认为是迟早要分出去的,所以更看重他读书的本事,原就想着若是个读书的料子,那么兄弟两个,一个继承家业,一个科举出仕,只是薛诚身子不好,考举人两回都是抬着出来的,所以最后不得不不了了之了,但是他没有当成举人不代表他学问就不成了,不说别的,比薛讯绝对是好很多的,所以薛讯在自己着实没有了法子之后,立马就想到了这个弟弟。

薛诚早就分家出去了,就住在离着薛家大院不远的一处精致小院里,四进的院落,连着两三个跨院,有花园,有池子,在这金陵豪门中固然算不得什么大宅子,可是胜在精致小巧。毕竟是嫡支长房分出来的,再不济也有几分底子,更别说此时的薛家底蕴还是不错的,正处于正昌盛的时候。即使是薛诚这样为家族行商的,也有七八处自己的产业,加上族里的分红,一年下来吃喝开销不说,积攒的银子也不是个小数,二三千两那是闭着眼睛也能得的。

故此,原著中薛蝌带着薛宝琴进京也算是大包小包的,不然也不可能能让势利的贾家下人们一个个奉承起来不是。就是不说这个,但看原著中薛蝌到了京城,还能帮着薛蟠照看生意就能看出这孩子也是在家中掌过事儿,行过商的,若是没有自家的产业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薛讯到了薛诚家中眼见着自家弟弟如今脸色已然好了好些,索性也不废话了,直接说起了薛蟠的事情,把他发现自家儿子那诡异的读书论调说了,又说起了最近的变化,还有林如海给的引导,最后对着薛诚说道:

“二弟啊!哥哥这是没法子了,就这么一个眼珠子,心肝,若是他真是愚笨的,那哥哥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指望了,只想着多攒下点银钱,够他花用就成,只等着孙子生下来再说了,可如今眼见着这孩子不是不聪明,也不是没有法子引导,你说哥哥我能不费心?便是用钱砸,哥哥也想砸出个举人,也好给家门添些光彩出来不是。”

说道这里,就是薛诚也跟着点头了,不养儿不知父母心啊!他也是有儿子的,想想若是自家的薛蝌是这样的情况,只怕自己也和大哥一般无二,既然是个聪明孩子,那里真的能随便放任下去,总要想法子引着上了正道才是道理。

“若真是说起来,你大侄子也算是生的是时候,比咱们哥两都有些资本,他舅舅如今官运不错,眼见着高官可做,就是入阁也不是不能想的,他姨妈嫁入了国公府第,就算是来往不便些,可好歹有这么个名头能用的上,还有那林家,书香门第,虽然是拐着弯的亲戚,可是若真是有出息,去请教一二总也是能成的,比那些个求教无门的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只要这孩子自己上进了,若是再借力一番,不愁没有个出头的日子。”

薛讯不会说薛姨妈和京城那个好姐姐之间的事儿,也不想说王家如今这个乱,只是就事论事,说起大局,反正不管怎么说,这血缘总是不差的,能借力也不是瞎说。薛诚不知道这些杂事,听着也觉得很有道理,甚至想的更多些,薛蟠若是真的能出息,那么自家这个还吃奶的儿子说不得也能有好处,毕竟薛蟠至今还没有个嫡亲的兄弟,自家薛蝌倒是目前血缘最近的了,若是薛蟠好了,必然是会拉扯薛蝌的。

“大哥说的是,蟠儿我看着也确实不错,只看他对着宝钗那样就知道,是个好孩子,哪家的男孩子能耐心带着妹妹玩的,显然是个好性儿的,为人又孝顺,就是吃个点心都能记得你,先下知道这孩子还聪明的紧,大哥更是不能大意了,要好生栽培才是,先前只怕都是咱们当大人的耽误了他,没有请好夫子,让孩子想岔了,这一回请先生,怎么也该请个会教孩子的才是。”

薛诚捧了几句,最后给出了一个建议,虽然和薛讯自己想的差不多,算不得什么出挑的,可是薛讯听了心里也很是美滋滋的,夸儿子好,这是个当爹的都喜欢。和弟弟越发说的拢了,甚至把原先想的更进了一步。把话题转到正事儿上,很是诚恳的说道:

“可不是,都是那些个迂腐的书生,生生的教坏了我家的孩子,把个聪明孩子弄得都不爱读书了,如今我怎么也要细细的去寻才好,只是这样一来,这期间只怕不是一时半刻能寻得着的,所以我就想了,是不是请二弟你先辛苦一些,给蟠儿说说书,把那些个史书什么的,当成一个个故事,给他讲了,引着他多学点东西,怎么着,也不用说别的了,你要养身子,弟妹又要顾着你,又要顾着孩子,听说还有些族人来烦你?真是没眼力见的,你还养着呢,索性住到我那里去,有你嫂子在,弟妹也好省些事儿,只一心照顾你就成,蝌儿就和蟠儿在一处,恩,就让他们两兄弟住一起,亲香些,你给蟠儿上课,也带着蝌儿一起,恩,不如把宝钗也放一起,一日就听半日,剩下半日,你养身子,他们三个一起玩耍,也好有个伴,你看可好?咱们家,孩子还是少了些,孩子们只怕也孤单的紧。”

这怎么不好?这是说薛讯准备包吃包住包养孩子,不用薛诚自家开销不说,估计连薛诚养病的药材都一并接了过去了。听得薛诚都有些傻眼了,先前说了,他们可是已经分家的,各归各过日子的,薛讯让他们一家子住过去,这本身就很突兀了好不,更别说如今薛诚那是人家刘供奉说了要好好养身的,这养身子的时间都是已经确认了,需要一二年的,难不成还能在薛讯家住到身子好了不成?就是不是一直住着,这每个月的药钱花销也很大的,难不成他自己一文不出,全靠这兄长不成?这都成什么了!

薛诚脸色变幻薛讯不是没有看见,不过在他看来,只要是对儿子好的,就是他做再多突兀的事情也是值得的,至于花钱,他更是不怕,这个世道分家,嫡长子可是分得七成的,也就是说薛蝌他爹只得了三成,这还是他们就两个兄弟的情况呢,若是兄弟在多些,只怕分的更少,虽然说这七成里倒是有两成多是属于祭田祖业之类的,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作为大哥确实是占了大便宜的,就是这些年家族分红他也比薛蝌他爹分的多些,银钱上更是不能比,不说别的,但是他自己名下的产业每年的进项就多了不知道多少倍出来。

不差钱,这就是薛讯的状态了,所以花钱那绝对是属于小意思,看着薛诚的脸色,薛讯也知道这让大哥养这样的事情对于弟弟有些丢脸,抹不开脸也是有的,所以他立马很是贴心的说道:

“你住我那里去,听着有些不好,其实说起来也是没法子,一来你身子需要调养,不能东奔西走,可是我这身子也不怎么靠谱,索性咱们兄弟处一起,也好相互照顾些,理帐什么的也方便,二来,你也好教导蟠儿,免得我一人应付不来,三来,我那里有好些燕窝之类的,都是上品,可是数量却不多,拿过来给你吧,看着忒小气,就这么一点子,不拿来吧,倒显得我这个当哥哥的小气,还不如你来了之后,咱们兄弟一起直接吃了爽快。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大哥我总比你有钱些,你当弟弟的花用哥哥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对外,实话实说,就说你身子不好,不方便走动,我接了你去调养,顺带帮着看账就是。”

听着薛讯这么诚恳的连着说了两回,理由什么的也很是充足,想想这些日子家里人来人往的,确实他也觉着有些厌烦,打扰了他修养不说,连着妻子孩子也不得安生,在想想给孩子说书,也算是正紧事儿,所以薛诚没多久就点了头,第二天就直接搬到薛蟠家去了。还住在他们分家前的院子里,一时倒是让薛诚感慨了好些日子。

而外头的人听说薛诚病了,薛讯上赶着把弟弟接到自家养病,而养病的弟弟,不甘白吃白住,给侄子当起了先生,教养孩子,一个个也忍不住点头,说他们兄弟兄友弟恭,很是有古人之风,倒是一时把薛家的名声往上抬了一抬。

第二十章

薛诚来给孩子们上课能说些什么?看着独自坐在一边的薛蟠,还有在榻上啃着点心的宝钗,留着口水瞪着大大的眼睛的薛蝌,薛诚真的有点头大,他想了很久,想着既然自家大哥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让侄子去科考的,那么即使是给他讲史书,自己好像也是可以用科考必读的那些史书里去找故事的。

有了这么一个想法,薛诚立马将原本计划的什么二十四史,什么资治通鉴都放到了后面,科考必读书籍最基本的可不就是四书五经嘛。四书五经是四书和五经的合称,四书指的是《论语》《孟子》《大学》和《中庸》,这些是古代必考的内容;而五经指的是《诗》《书》《礼》《易》《春秋》。《礼》通常包括三礼,即《仪礼》、《周礼》、《礼记》。《春秋》由于文字过于简略,通常与解释《春秋》的《左传》、《公羊传》、《榖梁传》分别合刊。而薛诚读的最多的就是左传了,讲故事自然是越熟悉的讲的越好,若是他自己都磕磕巴巴的,孩子们自然更没有了兴趣听不是。所以他直接拿起了《左传》开始作为启蒙史书开讲了。

“春秋的时候呢,有一个国君,是一个叫做鲁的国家的国君,人称鲁惠公,他正式夫人孟子去世了,后来又娶了一个妾室当继室夫人,生了一个儿子,叫做隐公。。。”

薛诚的想法是很好的,可惜他低估了孩子们的好奇心,也低估了幼儿也懂得八卦这一个不怎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所以他悲剧了,这才说了头一句,问题就开始冒出来了。

“以妾当妻?这个人还是国君?怎么听着有些不靠谱啊!”

这是薛蟠,当然这是故意的,谁让他目前还是孩子呢,孩子嘛,听故事提出疑问那是很正常的对不对?他这是符合潮流而已,真的不是存心给二叔难看!只是他这提出的问题有点尖锐了,你让薛诚怎么说?难道说,这当了国君的,帝王的,一般情况下不符合寻常人礼法的事情都是能做的?这不是诽谤君上嘛!他可不敢,所以只能是愣神了,细细的想想又什么别的理由不!可是不等他想理由出来,另一边其他的孩子也开始折腾了。

“大哥,什么叫以妾当妻?”

这是宝钗,三岁的孩子也到了喜欢问些为什么的时候,不过她和薛诚不怎么熟悉,所以没有直接问到薛诚头上,而是问自家大哥了,可惜她问的人也不靠谱,因为薛蟠是这么回答的:

“妾就是姨娘,咱们家也有,以妾当妻,就是让姨娘做了咱们妈的位置,还生了一个庶出的弟弟。”

能这么比喻?人家是国君,不是咱们商户人家,薛诚很想立马训斥一下,可是他的训斥还没有出口,宝钗就瞪圆了眼睛,一下子从榻上站了起来,胖胖的小胳膊很有气势的叉着小腰,学着薛讯不怒自威的模样,蹦出两个字:

“谁敢?”

薛诚想要捂脑袋了,偏偏这个时候,他自家的儿子,一岁多的薛蝌也跟着凑热闹,笑呵呵的拍着手给堂姐助威:

“敢,敢,谁敢!”

薛诚有一种冲动,想要揍他们一顿,好在他还知道这些孩子还小,忍了忍气,尽量温和的说道:

“好了,这是古人的事情,咱们这是说故事呢,先听完再说。”

听到这里,孩子们总算给面子,又重新做好了,听着薛诚继续说:

“就在这时候,宋国的国君宋武公也有了一个孩子,那是个女儿,名字叫仲子,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有字在手掌上,上面写着:鲁夫人。。。”

说到这里,薛诚又被打断了,还是薛蟠,瞪着大眼珠子,一脸惊异,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高声叫道:

“呀,那不是和宝玉一样?”

“那个宝玉?”

薛诚也被带歪楼了,很是好奇的询问,难不成这孩子还知道别人手里有字的?要说还真是有可能,这史书上似乎有不少人天生有些个什么异样的,不想薛蟠回答的却不是古时候,而是现在的:

“还能是谁,京城那个贾家,姨妈的贾家,姨妈生了一个表弟,说是就是生下了嘴里就含了一块玉的,很是稀奇,说是什么天大的福气,是个有来历的,这不是和这个什么仲子差不多嘛,不过奇了怪了,这仲子,听着似乎是什么宋国国君的女儿,那就是公主了,宝玉他爹,我姨夫只有个五六品的小官,怎么这公主还没有我表弟厉害?只是手掌写字,不像是有个玉这么好?玉可值钱多了,听说这上头还有好些字什么的呢!”

薛蟠真的是说玉值钱吗?不是,他是在隐晦的说,这贾家做事儿有些出格,他们在金陵都知道了,孩子生来有玉,比古代的公主都尊贵些,果然,听了薛蟠的话,薛诚眉头就皱了起来。脸色有些不好看,而一边薛蟠的最佳拍档宝钗这时候又插嘴了:

“哥哥,玉在嘴里出来的?他怎么吞进去的?宝钗怎么不会?硬硬的,牙齿不疼嘛?有多大?有点心大吗?”

是啊,这玉多大?多硬,婴儿的嘴又有多大?怎么进去的?这怎么看都是个问题,反正薛诚这个时候满脑子都是,这事儿有些不靠谱的想法。只是这个时候他脑子里有好些还没有想明白,看看薛蟠,想着这孩子这里也问不清楚,索性等着晚上去问问大哥好了,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这事儿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儿,到底哪里不对,他一时半刻倒是也说不上来。

“好了,继续听,故事还没有说完呢,那个仲子后来真的就嫁给了鲁国,生了桓公,后来鲁惠公去世了,桓公当了新的国君,而隐公成为了摄政。”

“咦,二叔,你没说这仲子嫁给的是谁呢,嫁给了老头子的鲁惠公,还是那个隐公?若是鲁惠公,那么原先那个隐公的妈怎么办?难道一下子又不是继室了?是平夫人?那不是商户才有的嘛?国君那里怎么可能有两个皇后?若是嫁给的是隐公,那让儿子当皇帝,老子给儿子行礼,岂不是大不孝?规矩体统呢?二叔,这说不通啊!”

又是薛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问题?这让他怎么回答呢?这史书这东西好像到处都是问题,到处都是漏洞,到处都是对不上的,就像是这个,按照《史记》里说:仲子本是配给隐公的,后来人家鲁惠王直接把儿媳妇给抢了,等着生了桓公,然后这仲子就被扶正了,可是这要是说出来,岂不是有些教坏小孩子了,看看这古灵精怪的侄子,还有那个眨着大大的眼睛,一脸可爱的侄女,他真心没法说,想了半天,只能说到:

“这就是今天的问题了,到底仲子嫁给谁了?到底这里头还有什么隐情?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故事?蟠儿,那就要看你了,你若是看的书多,必定能找到答案,史书就这么多,能讲到这些的也就这么几本,二叔等着你自己找到答案,等你找到了,二叔就带你去银库数银子玩,可好?”

引导别家的孩子可能用零食,用玩具就能搞定,可是自家这个侄子,对这些却没有什么兴趣,倒是数银子,看着银子堆成山,他比较喜欢,所以薛诚也只要顺应薛蟠的恶趣味,用这个当鱼饵了,当然他一会儿对着自家大哥告状是一定的,谁家的孩子这么麻烦,听个故事还能听出这么多的八卦来,连人家娶妻生子都有兴趣的,哎,原来这免费的养病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薛诚瞬间有些顿悟的感觉,在三个孩子纯洁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第二十一章

薛讯正在书房看账,看着这一个月最新的各处收益,忍不住想要皱眉头,比以前整整少了三成有余,虽然他也知道,换了主事儿的人,对于生意多少有些影响,可是却没有想过居然差了这么多,听着边上大管事回报的情况,更是心烦的不行,那些个族里的子弟,一个个做生意不成,可是摆架子却在行的很,对着各处的管事指手画脚不说,居然还随意拿取店里的货物,丝毫不管是不是有客人预订,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难得这里头有一二个还算是看的上眼的,循规蹈矩些,可是却又有些迂腐,平日只是到处看看,连着好生学习一下这管账的规矩,进货出货的分寸都没有,这难不成自己让他们去是的那个个木头人,当泥塑雕像的吗?

果然,家大业大的,这子孙们都开始不成器的多了,若是真的这样下去,只怕,没有几年这些个人没了家族中的红利,这日子都别想过了。这可怎么是好!

看着一边还在等着自己话的大管事,薛讯叹了口气,嘱咐道:

“那些个拿了东西的,按照进价给他们记账,然后送到他们家去,就说,这耽误了生意的事情我是给担了,但是也不能不让他们知道,这是全族老少共同的生计,不是他一家子的,所以本钱还是要给的,就当是家族帮着带货了,顺带把这话给其他几家知道,记着,说的婉转些,在把这耽搁了订单的厉害说的严重些,最好能引得几个分支的对上,好让他们相互监督,这样咱们也好省些力气。至于那些个只知道支钱的,送他们回去,然后把铺子关了,记得做的巧妙些,然后宣扬出去,就说因为他们拿了周转的银子,耽搁了进货,让货物给别家劫走了,一时半刻的新货接不上了,连着进货的银钱都少了好些,只怕要耽搁生意,只能让掌柜只能停上几日,想法子从别的地方调货回来了,只怕这个店铺年终没什么红利好分了。”

他这一边说,一边大管事的眼睛就开始发亮,听得连连点头,对于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他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他是大管事,却不是什么奴仆,是东家聘来的,自然身份更高些,可是那些个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出来的,居然对着他吆三喝四的,当着三等下人一般的对待,他心里没气才怪,如今听着,这东家是想着借着这件事儿,给这些的不成器的家伙一些歌教训,好生让他们吃吃苦头了,想想吧,年终分红少了,这薛家这么多老少爷们能没有怨气?若是做生意赔本,或者遇上什么灾年,什么祸事那也就罢了,可偏偏不是,是家族中那几个孩子胡乱折腾给弄出来的,他们会怎么做?只怕一个个都会找上门去闹个不休了,就是那几个子弟的父母只怕也会气恼的不行,狠狠教训一顿。

至于你说这里头他们会看出什么?这根本不可能,长房嫡支掌控薛家生意这么多年,三代人,早就经营的水泼不进,再说了长房做生意确实很有些章法,再加上和官宦人家之间的走动,谁强谁弱下面的人看的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向着谁,怎么做。

更重要的是,这薛家真要说起来,最挣钱的其实不是这些铺子,而是进宫的那些贡品,薛家掌管好些内务府的采购,这才是挣钱的大头,每年的红利中,至少有五成来自这里,只是这样的生意,一年也不过一二回而已,更要紧的是这样的生意,开销也大,每年孝敬出去的银钱也是人情往来中的大半,所以看起来,这些铺子还是很有些分量。

薛家族人眼红嫡支,最重要的其实就是眼红这皇商的名头,可惜,他们在眼红也没用,谁让他们身后没有靠山,也搭不上什么关系呢,只能平白拿着这些铺子当做一口肥肉。这也是这些年他们常常往这些铺子找事儿的缘由,纯粹就是眼红病犯了。

如今好容易薛讯给了机会,让他们插手这些生意,一个个屁颠屁颠的,几乎每一家都出了人过来,像是能沾上大便宜一般,可惜,他们白吃白拿惯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做生意的本事,到处闹笑话,不过几天就有些羞恼成怒了,这才有了这样的事情发生。

薛讯即使知道他们的心思,看着他们的作为也恼怒的很,可是到底是自家人,也不好做的太绝,再说了,要是全部一竿子都打死了,自家面子上也不好看,所以在出了这么几个主意之后,想了想,又说道:

“那几个安分的,虽然笨了些,好歹也有些自知之明,倒是也不能不管他们,让铺子里的掌柜的,一个个慢慢教导一下,好歹让他们明白些这里头的门道,以后就是没有族里的依仗,他们好歹也能做些买卖,或者自己置办些铺子,薛家全族,如今正经自家有铺子的不到一半,大部分不是买地收租子,就是躺在族中等着分红,这样下去,咱们薛家可就慢慢的忘了本了。”

话说到这里薛讯也有些无可奈何,全族收拢银钱统一做生意,这是祖宗留下的,确实也是个好法子,最起码免了薛家一盘散沙的局面,也少了好些的内耗,再争执也不过是每年分红的多少,倒是少了好些纷争,可是这样一来,也制约了族中子弟自家的发展,薛讯细细的想想,或许自己该给他们这些无所事事的族人一些别的事儿做,好让他们多几分上进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想要揉揉自己的额头,他怕啊!若是自己贸贸然做些什么,让族人误会他想要侵吞全族的产业,那就不好了,在一个若是真心扶持出一个大本事的,万一反噬长房,他又该怎么办?

思前想后,他只觉得,还是要儿子争气啊!若是自家儿子本事大,能读书上进,那天能科考出个名堂来,那么哪怕旁支子弟再本事,也高不过自家去,若是儿子本事再大些,做个官出来,那么哪怕自己改了祖宗规矩,把全族的产业给分了,各家各归各的,甚至把皇商的名头交出来,他都是愿意的,士农工商,到底书香门第才能让人挺直了腰杆子,他家如今,皇商?听着不错,可还不是商吗!到底底气上差了些啊!

正想着这些,门口一阵的声响,帘子一动,薛诚走了进来。

“二弟来了,怎么样?今天蟠儿可有胡闹?”

嘴上说着胡闹,可是脸色却不是这样,他这个儿子他还是很看重的,满心等着自家弟弟夸耀一下,可惜他看到的却是薛诚的苦笑,薛讯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这是怎么说?难不成这孩子又有了什么幺蛾子?

“大哥,我如今才知道,这夫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这些个孩子,一个个聪明到是聪明了,可他们这聪明的把我都给堵住了。”

说话间薛诚略带着一丝随意的在一边坐下,伸手拿了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顾不得斯文,一口牛饮,随后当着大管事和薛讯的面,把今天这上课的情形给他们描述了一遍,听得薛讯也有些哭笑不得,那大管事更是捂着嘴,憋着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些个孩子,那里听来这么多的道理,倒是反问起夫子了,真是。。。真是。。。”

薛讯也真是不出来了,怎么说?难不成说他们问的不对?所以他能做的,和薛诚一样,那就是苦笑,倒是大管事插嘴笑言:

“大哥儿这是聪明,东家别以为孩子什么都不懂,他们都机灵着呢,往常大人说话,他们都听着,或许不插嘴,看着好像是懵懂,可是他们总是能记住,然后自己去想,去理解,所以知道的往往比大人们以为的多些,听着二老爷的话,只怕咱们家这少东家更是不凡,不但懂得不少,心思更是敏锐,听听他提出的问题,哪一个不是要紧的,就是大姑娘也不凡的紧,这才几岁,就能听明白这些了,若是在这么下去,只怕不用几年,这三个孩子,一个个都能成了人精子了,古人说的好啊,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咱们家的孩子自小就这么教着,将来一个个必定不凡。”

这话薛讯爱听,就是薛诚也听着顺耳,这三个孩子,里头有一个可是他儿子,虽然是最小的,才一岁多,还是刚会说话没有多久,留着口水的年纪,可是这不免他这个当爹的对儿子的已经有了万般期待。

薛讯心里欢喜了,心胸也大度了起来,忍不住把什么反噬,什么以后的先放了下来,真心的为族人着想了一回,对着薛讯说道:

“这次族里子弟看铺子很是不顺,一个个都不中用,现在看来,多是家里娇惯坏了,连这些个世事都不通,以后薛家只怕越发不堪了,我想着,这各家对子孙教养有些不上心了,还是咱们长房多出点子力气,在族里寻个地方,建个族学,二弟你看可好?”

薛诚一听,立马点头,很是赞赏的击了一掌。

“还是大哥想的周全,我却从没想过这些,各家如今贫富不均,有些富庶的随不缺请先生的银子,可惜到底是各自在家请夫子,后院的妇人免不得多加阻扰夫子教导,事倍而功半的在多数,那些家境差些的,又没有这本事,家贫的更是只看着饭碗了,若是咱们出资,倒是能一下子都解决了,请上几个严厉些的夫子,管上笔墨吃食,也不用多花多少银子,便是族产中划出几许也足够了,受益的却是全族子弟,果然是好主意。”

大管事也点着头赞赏了几句:

“东家心慈,这是为子孙计,是长久之道啊!看看如今这江南大族,凡是延绵不绝的,大多都是重视家学的,但凡这族中有一二个能出息,将来全族都能跟着沾光呢!”

有了这么两个人附和,薛讯一下子心气儿也上来了,延绵不绝?薛家只要自己这一代能操作好了,将来蟠儿再出息些,想来也能谋求一个延绵不绝的局面,世家,世家也曾微寒,辗转上一二百年不也都成了世家?自家从开国至今也已经近百年了,只要在努力一把,未必不能再富贵显赫百年。

薛蟠进入红楼第二个大事件蝴蝶开始了,薛家居然也有族学了!

第二十二章

薛讯作为族长,为家族计要办族学,这事儿说出去怎么听怎么在理,甚至可以说是得了好大的人心,薛家商户出身,能有如今这皇商的名头,那也不过是早年间做了一笔最最划算的买卖,那就是为本朝太祖起兵提供了好些的粮食布匹,这才有了四大家族的排名,才能从一介小小的商户,成为了这江南一带首屈一指的大商家,才有了这么多的家业和荣耀,要说他们没有想过更进一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历来他们都是商人的习性多些,把这挣银子的本事看的更重些,就是族长也是为家族挣银子的责任更多些,二来因为当年投资得益,薛家一下子窜上来,很有些暴发户的意思,在这底蕴二字上少了些思量,三个,商户人家,自古便是男人出门做生意,女子操持家业,不然怎么说:商人重利轻离别呢,而内宅妇人教养孩子,眼光也着实短了些,大多只盯着自家一亩三分地更多些,所以这都几代人了,至今大多是各家求着上进的各自请夫子。

如今这一任的族长为了子孙计,要给族里添置一个族学,这消息一出来,不说贫寒的族人们欢喜的不行,只觉得自家子弟多了一个求出息的出路,就是富户人家也免不得击掌叫好,想着多出一份力气。这个时代,家族关系最是牢固,往往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是族里能多几个出息人,不说是为官做宰的,就是能出几个小官,举人,阖家也能多少拜托一些商户的卑贱,若是在这么兴盛上几代,说不得薛家就能成为官宦人家,或者书香人家。那一家子的地位才算是彻底翻身了,再不用担心那日没了皇商的名头,让人欺辱了去。

薛家富豪,办个族学真不是什么大事儿,在清幽的地界买上一栋敞亮的大宅子,修缮规整,买些书本笔墨,这些个都不用出门筹办,几乎自家家里几家人家调配一二就能全妥帖了。更不用说族里的各家都难得齐心,富裕的人家这家送上百十两,那家来个千把两,把这些支援的银子拢一拢,连修缮屋子的银钱都齐全了。

又有着薛讯写信给了林如海,请他帮忙推荐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夫子,不求能教导薛蟠那般需要活泼,懂得应材施教,只求严谨,学问好就成,不过半月,林如海就推荐了合适的人,两个年级不小,绝了入仕之心,常年给人做馆的老举人,这下子算是万事齐备了,等着族中子弟有心想学的一一拜了师,这族学立马就算是正式开课了。

薛家如今也算是家大业大,人口众多,不说本族的弟子,就是亲戚之类的也多是枝繁叶茂的很,其中很有些家中有些不景气的,如今薛家开了族学,好些人也央求着来附学,薛讯想着好歹都是亲戚,能照顾些倒也不好推脱,又怕那些学子只是来族学混些吃食,不学好,带坏了自家子弟,于是便索性丑话说在前头,定下了一个规矩,来附学可以,可若是学的不好,或是总是旷课,便立马开发了出去,再不讲情面,这些贫寒人家,能有地方免费上学已经是天大的恩惠,那里会如此的不识好歹,立马一个个都应了下来。

如此一来,除了本家二十来个学生,附学的又有十来个,整整三十余人,倒是让着夫子们有些傻眼,好在薛讯也知道有些为难了夫子,不单是提高了束脩,还另外备了礼过去,才算是让夫子点头默认了,后细细的考校了一番,这才按着学识的深浅分了两班,各自教导不提。

族学中提供笔墨纸砚,提供一顿午饭,薛讯还言明若是学的好,以后科考费用也由族中负责,这样的福利待遇,让整个薛家的人都称赞不已,对于每年从族产账上划出去一千多两的花销,也都点头通过。

若正经说起来,这时候的所谓族产,大多是祭田之类的,每年出息的银子,除了修缮祠堂,坟茔,余下来的不是贴补族中孤寡,就是年节吃喝花销,如今虽说多了一个花用地方,可是几个管事的族老,各房的太爷们看着,这银子很是必要,不过是他们几天戏酒的开销就能让一族人的孩子都有个去处,他们也不是那眼皮子浅的连这长远的好处都看不到,再说了,这能轮的上议事儿的,大多都是家中富裕的人家,也看不上这一千多两银子,就是拿出来分了,各家也分不到几两,还不如痛快些,用来弄个好名声呢。

如此这般,在这一年的年前,这薛家族学就算是顺顺当当的办了起来,虽然这年前所谓的上学,其实不过是让夫子们确定一下学生的人数,认识一下人头,正紧的上课还要到年后,不过在年底祭祖的时候,这族学被作为这一年的族中大事,写了黄表,烧给了祠堂中的列位先祖。

族学办的虽然匆忙却有章有法,很是顺利,可是薛蟠的夫子却是一直怎么也找不到,薛诚每次给他们这三个孩子讲一次史书,脑袋就要疼上一回,几次下来,恨不得自己日日看账,也不愿意去面对这几个祖宗。

薛蟠眼看着自己折腾的时间也差不多了,索性也不折腾二叔了,便和薛讯说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他想跟着族里的堂兄弟,族兄弟们一起到族学去玩几天,看看那里的夫子学问可好,听听他们是怎么上课的,至于说故事,过了年再说也不迟。

薛讯看着儿子一脸的认真,忍不住想着,自家儿子提出这个要求莫不是觉得家里孤单了?也是,家里剩下的两个孩子实在是小,和儿子好像确实说不到一起去,男孩子喜欢热闹也是天性,再说了,让儿子去族学几天,和族里的兄弟们亲热一番也不是什么坏事,自家就这么一根独苗,总关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

想到这些,薛讯便不再阻拦,只是细细的关照了儿子,出门在不可和以前一般胡闹,都是族中兄弟,要友善些等等,说了一大通,这才送了儿子出门。

等着薛蟠去了族学,薛讯总是担心儿子顽劣,又折腾戏弄夫子,生怕被送回来丢脸,不想去了三四天,竟然是一点儿事儿没有,这下子薛讯也奇了,难不成太阳从西面出来了?寻了薛蟠在家的时候,直接去问,不想薛蟠说道:

“那夫子说的枯燥了些,没什么趣味,不过那里人多,儿子去了只觉得欢喜,还有好些弟弟喜欢听我讲故事,儿子从没有这般热闹过。”

听了儿子这话,薛讯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黯然,欢喜的是,自家儿子确实长进了,不再是个胡闹的性子,就是不喜那夫子讲学,也知道收敛,这简直就差点老泪纵横了,黯然的是,他到底是猜着了,儿子孤单了,自家确实子嗣太单薄了些,想想往日里给儿子请夫子先生,只有儿子一人读书,只怕儿子很是不自在,本就是活泼性子,没有人一起,那里能静得下心来读书。

这般一想,他忍不住起了就此把薛蟠送入族学的念头,只是他这里还没有下定决心,家里宝钗和薛蝌又闹上了,往日里三个孩子总是在一处,薛蟠带着他们玩耍,听故事,吃饭,已经相处习惯了,好的和一人一般,突然间,大哥不见了,整日不在家,这两个小的几天还能忍着,时间长了立马就觉得这是大哥不要他们了,立马不干了,好说歹说,这才哄了回来,最终薛讯不得不还是坚持原判,决定请一个好先生回来,就在家中,教导这三个孩子。

薛蟠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上学的计划,居然会坏在这两个奶娃的手里,不由一阵懊恼,原来人品好也是有烦恼的!

第二十三章

不说薛家族学如何,也不说薛蟠如今又是怎么样的模样,把眼睛往旁处看看,如今的林府却又是另一番摸样了,就在林家下人往返京城和扬州几回的功夫,贾敏眼见着和娘家就开始淡了下来,她本就是金尊玉贵一般养大的人,心性本就要强,如今眼见着娘家嫂子算计自己这么些年,娘家老娘居然用这么写金银财货就想把事儿给磨了去,心里怎么会不难受?只觉得心都冷了,自己十来年没有孩子,这其中的苦楚,如今想起来还是痛彻心扉,原本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总觉得是自己的不是,或许是自己身子不好,或者是命格有碍,总是不断的求医问药,烧香拜佛,直到今日才知道,居然是人为的,那她这么些年的苦自然就一股脑儿的全算到了王夫人的头上,只想着让老娘给自己出气,却又遇上了一盆冷水,寒的她心肝都疼了。

再想想刘供奉的话,自家闺女身子不好,其中有大半倒是自己胡乱吃药,导致孩子先天不足,就想着若不是王氏,自己哪里会为了生子吃药,吃的生生的把自己身子都糟蹋了,更不会带累了孩子,心中更是恨得不行。

好在没有多久,一次刘供奉复诊的时候,又一次查出来身孕,这一下子,整个林府都激动了,先开花后结果,想来这一次必然是个哥儿,想想自己去了家中这么多的不妥当的东西,果然立马又有了好消息,如此一来,心里更加确定,以前家中没有孩子,全是王氏做的孽,这般一想,不说对着娘家冷了心,更是宽了自己的心,再没有了什么不好生养的念头,倒是反而安心养胎,听了刘供奉的话,每日都喝羊乳,吃些养胎的药膳,日常也用些五谷之物,一心要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而林如海也和贾敏是差不多的念头,想着这些年因为无嗣导致自己出门常常听到的闲言碎语,更有甚者说自己不行,几次三番羞得他差点官都做不得了,这笔账也被记到了王夫人的头上,听到贾敏又有了身孕,只觉得这是苦尽甘来,家中除了小人作祟,这才开始重新走运了。

不过到底是耽搁了这么些年,算算自己的年岁,就是这一次孩子出来果然是个哥儿,等着他长大,科举,只怕自己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只怕是不能给孩子铺垫前程,说不得连等孙子出生都不能了,这样一想,心下更加愤恨了起来,十几年啊!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几年,哪怕是早上四五年,自家也不至于到了这般尴尬的境地。

林如海向来就不是个肯吃亏的,越想越是心中激愤,偏偏这个时候有一封信到了,是贾政写的,满篇都是林如海的不是,一会儿是老太太气病了,一会儿是他丢了官如何的不自在,一会儿又是当年老国公的情分等等,看的林如海都气笑了,这人,还有没有脸了。

林如海也不想和贾政多说了,原本还想着他也算得上是个读书人,不想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林如海觉得他们已经没有了沟通的必要,二话不说,直接写了一封信,给了京城表舅家,那是他祖母的娘家,在京城,他表舅好歹当着三品的官儿,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部门,可是好歹也是在京城,办事儿容易些,他请表舅家替他家出面,用长辈的名头上贾家问罪,岳家插手女婿家子嗣的问题,这可是大事儿,更别说是差点断了林家传承的大事儿,这就是告御状都可以了,贾母可以用岳母的身份指手画脚,虽然有点过分,可是他不能直接顶撞,不然官声有碍,可是他的长辈出面却是可以的。本来林如海不想搞大,只想着出口气得了,毕竟只是王氏一人的事儿,就是贾家在不地道,好歹也是岳家,可是这一封信把林如海给气着了,难得也不管不顾起来。

他想的很简单,从这信里就能看出来,贾家这是从没有把自家当一回事儿啊!大概想着林家没人了,她又是长辈什么的,觉着林家好拿捏呢,不想着自家的错处,只想让所有人都让着,敬着,只有别家的不是,没有贾家的半点责任。他怎么能让人留下这样的印象!若是这样他都能忍了,还给贾政谋官,只怕世人都觉得林家败了,觉得他林如海趋炎附势,讨好贾家呢!甚至对于他以后的仕途估计也会有影响,不说别的,这一次事情可不小,隔岸观火的人必然不少,说不得多少人正等着看他的举动呢。所以这一次他决不能善罢甘休,所以他不单是给表舅家写信,还直接把贾政的信也捎带了过去,让世人都看看贾家的嚣张。只要表舅一出面,把这事儿一宣扬,这样一来,看贾家还怎么敢这么轻视他,给贾政重新做官?想的美,不给个交代,他绝不甘休。

书里说林家到了后来很是无依无靠,林如海想要托付林黛玉,居然只能托给贾家,从而觉得林家没人了,可是真要说起来,这世间的人哪个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哪家没有个三五个亲戚?只是当时只有贾家最近罢了,在一个贾家直接上门接人,这才有了这么一个托付,想着好歹是血亲娘舅家,比旁人关系更近点,这才全权托付了去,要说林家族人不多,亲族稀少,确实,连着几代单传,能多到哪里去,族人大多出了五服,自然远了些,可是他也不是没有娘舅之类的,只是他亲妈的娘家不在京城,而是在南面福州,在当地也算得上是大族,不然当年也不会嫁入列侯之家的林家了,只是这一代里没什么太有出息的子弟,有一二子弟出来做官的,也不过是四五品,还多在外任,京城中没有什么权势,林如海自然不会麻烦到他们家去,还有表舅家,那是祖母娘家,能加入林家,这个当时还是侯府的门第,自然也不会是普通人家,在京城纵然不是什么王公贵戚,可也是书香世家,这样的大事由着他们出面很是妥当。

所以在贾母刚刚因为贾赦闹腾要遵照旨意搬入大房,要和二房分家,免得二房拖累全家的事儿头晕目眩,想要装病把这事儿拖一拖,好另外想些法子,保住自家小儿子的时候,突然接到帖子,说是沈家老太爷通知贾家,若是这王氏给林家下药的事儿没有个说法,就要告御状。

这下可好,不用装了,贾母直接晕了过去,直接请太医了,这都什么事儿啊!这下子贾家的百年声誉那是全完了,可着贾母还以为贾家名声很不错呢。你说好笑不好笑!

第二十四章

京城风波不断,倒是让世人都看了一场的好戏,不说荣国府两房的折腾,那王氏下药的事儿更是被又一次的提起,让原本以为已经息事宁人的贾家和王家众人一脸的无奈,纷纷打探林家不依不饶的原因,世人总是这样,喜欢同情弱者,虽然林家是被害的一方,而且还是十多年的折磨,自然心里更同情林家,但是若是林家太过霸道,若是贾家,王家在出来装可怜,博同情,说不得就有人说林家做事太过,不够宽和了,好在林家几代一来,名声一向不错,总算还有人明白林家的为人,深觉其中必有缘由,自然就有人打听究竟,这个时候,沈家那里立马拿出了贾政的信,给几个亲近人家看,当大家看到这贾家居然不但不赔礼道歉,还指责林家,让林如海给贾政谋官,一下子全傻眼了,他们想不出这都是什么脑子的人才能想出这么一场来,害了人家,居然还能理直气壮的指责被害者,还能让被害者给害人的谋好处。

沈家也是大家出身,往来的不是官宦就是世家,一个个人脉极广,看到这样的信,那里有不和人说的道理,不过数日,这京城立马能知道的都知道了,都纷纷指责贾家处事霸道,蛮不讲理,脸皮厚过城墙,一致都站在了林家的一方,就是往常和贾家交好的人家,这时候也极力躲的贾家远远的,生怕让别人以为了他们和贾家一般无二。甚至心下暗暗揣测,若是自家是林家,贾家也来上这么一手,可怎么好!

如此一来,贾家原本就已经开始收缩的人脉,愈发的少了,门庭冷落的很,偏偏这时候贾赦正一门心思的想着夺回正堂,贾政担心老母过世,自己要分家被赶出去,无人注意这样的诡异,他们家的女眷也不怎么出门,竟是一时之间没有人察觉,还是贾珠已然定亲的李家前来退亲,才让贾家众人知道真相,可惜这个时候他们就是想要出去说些什么挽回一下都已经晚了,外头已经是无人不知了。

此时的贾珠不过是十六岁,去年才定下了国子监祭酒李守中十四岁的女儿,刚过了小定不久,李守中四品的官身,算不得是什么世家出身,原来把闺女定给贾珠,一来是因为贾珠确实人品不错,读书也有些天分,眼见着是个有出息的,二来也是荣国府的家世不错,想着自己无有门路,也没有什么亲族可依靠,提携,磕磕碰碰的才到了四品,眼见着自己独子尚幼,是个老来子,将来恐自己故去,儿子尚没有成才,给儿子留下一个后路,有个这样的亲家,将来儿子也好有个依靠,这才存了些攀附的心思,可到底是个读书人,在京城满是贾家流言之后,就有了后悔的心思,这样的婆婆,只怕自家闺女将来很是受罪,只是依然小定,他也不好贸然悔婚,再说了,听说那王氏依然被关入佛堂,贾家好歹也是做出了处罚,自己也不好多说,只是等着那贾政的信一出来,他立马就准备退婚了,婆母不好,还能说那是娶妻不慎,可是这信明明白白的说明了就是贾政也不是什么好的,还有贾母,也昏庸的很,显然,这不好依然不是一人,而是一家子了,他怎么还能送闺女去这样的人家,趁着满京城都是不利贾家的消息,自己退婚也不至于让人看轻,还是赶紧把闺女撇出来的好。

果然,李守中退婚众人知道后不但不说他不守信用,反而还觉得这是常理,任是谁家知道了未来亲家如此作为只怕也是和他一般无二,生怕和林家一般的下场,无端的受人欺辱。

这样的丑事,对于贾家无疑是雪上加霜,贾珠听闻,直接就病倒在了床上,一脸的苍白。他能说什么?能指责别人吗?事儿是自家亲妈做的,信是自家亲爹写的,就是他看了,也觉得无礼至极,更何况是别人!只是子不言父过,他除了满心苦涩,还能做什么?

这个时候的贾家,贾珠不过是十六岁,贾琏也不过是十五,元春十三,在贾母和王夫人的长年累月的洗脑下,准备入宫博取富贵,迎春不过是五岁,宝玉两岁多,探春一岁出头,贾环刚出生,贾琮半岁,一家子孩子正是刚齐全的时候,如此一来,就是傻子也明白了,这场风波已经无限扩大,已经波及到了这些孩子,不说大房,二房之分,只怕整个贾家的孩子嫁娶都开始困难了起来。

除了贾珠,贾琏本就是机灵的,虽然被王夫人教养的亲近二房,可是还没有到后来给二房跑腿管事的地步,更没有王熙凤吹什么枕头风,心里对于自己身为长房长子嫡孙却没有二房的孩子受宠,没有正紧嫡长孙的待遇还是很介意的,如今看着自己这一房也受到了如此牵累,心下更是深恨,索性跟着贾赦一起折腾着想要追根溯源,得回自己应有的身份地位。

元春想的更多,她本就是贾母和王夫人请了极好的教养嬷嬷□□的,自然明白规矩二字,只是身在其中,享受惯了国公府嫡长女的好处,不愿清醒而已,如今又是圣旨,又是外头的不堪传言,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只觉得自己这满心的青云之志只怕也要给牵连的没了,没有了这嫡长女的身份,又有这没有了名声的父母,自己如何能进宫?

所以等着贾母醒来,看到了就是满府的颓废,等着她知道了外头的传言,知道了这一切的因由,即使心下在深恨林家,也不由的暗暗自责,自己这一次的鲁莽,当时她让贾政写信,多半倒是有些为了泄愤,为了遮掩自己的羞恼,让圣人都指责自己长幼不分,她几十岁的人了,怎么丢得起这个脸,不由自主的就找了这么一个理由给自己遮羞而已,不想儿子这一封信过去,却把事儿越发的弄大了,如今更加的不好收场。

想着那一直不忿自己偏心,拿着圣旨一心夺回正堂的大儿子,还有被夺官没脸,不敢出门的二儿子,她深深的悲哀了,这两个儿子,居然没有一个想着出去做些什么,挽回一下自家名声的,倒是把一切都推给了她这个老婆子,可怜她这么大的年岁,难不成还要自己出门去向着沈家低头不成!不过是个三品人家,她那里拉的下这个脸啊!

把脸看的比天都大的贾家一时都没有了声息,整个府邸静静的等着他们家的老祖宗吩咐,这让外头看热闹的人也一时有些不知就里。反而稍稍平静了好些,不得不说,这也算是错有错着?

不管京城如何,转过头咱们再说薛家,薛蟠苦啊!弟弟妹妹很可爱,可是若是拖油瓶那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第二十五章

薛蟠想叹气,想深深地叹气,他这是做的什么孽啊!原本跟在后面只有宝钗一个,好歹那是女孩子,斯文些,跟着也没有什么,左不过是问题多些,眨着大眼睛,含着手指卖萌,可是如今呢,又加了一个,才学会走路,颤颤悠悠的,却死命不肯让奶娘抱,一定要跟在后面走的薛蝌,你要跟着也就跟着吧,可问题是,这孩子年纪不大,这破坏力却是很厉害,跟着薛蟠才到花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拔了三处的花草,跟着去书房,直接摔了一个砚台,完全看不出后来那斯文的架势,简直就是个魔头一般。偏偏,这小魔头还很是可爱,让薛蟠怎么都不舍得多责备一句,往往是才皱起眉头,立马就笑呵呵的抱着他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