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逃,可是却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天下如此大,居然找不到一个角落可供她藏身!

她想哭,可是眼泪却像早已冻结般,挤得泪腺干涩疼痛,连闭眼逃避的力气也没有!

她想喊,喉间却像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哽得她几乎窒息!

她什么都忘记了,忘记了言语,忘记了动作,甚至忘记了呼吸与心跳!

她认得那个男人。那种深刻的熟悉即使是挫骨扬灰也无法有丝毫的磨灭!

他——是康唯…

龙见麟张张嘴,火燎般的声带困难地挤出两个字眼,嘶哑得像是被丝裂的锦帛。“康唯…”她试着露出一个笑容,为他们这意料之外的特别见面添些欣喜,可是,那笑容难看得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扭曲得厉害!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瞳仁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平静得就如同在看一个完全不相识的陌路人。

接着,他埋下头,那曾经无数次亲吻过她的薄唇亲昵地印在怀中女子的颈窝处,香艳旖旎的气氛一下子烧到了炽热点,丝毫不介意旁边这两个闲杂人等。

龙见麟站在风里,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与另一个女人耳鬓厮磨,那画面如此扎眼,恍若隔世一般渺茫。

缓缓得,犹如慢动作,她的心像那对陶土娃娃,不经意地摔在坚硬的地上,顿时支离破碎,再难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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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家客厅里坐满了人,但气氛却幽静而诡异。每个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伊卓已和龙家姐妹身上,没人敢率先开口说话。

龙家姐妹一致望着偎在沙发上,姿势慵懒的伊卓已,三人如同拔剑张弩,势不两立。

龙见麒的表情满是鄙视与不屑!很明显,她十分看不惯这个公然在自家大门口上演“活春宫”,并且不怕天下人都来参观的纨绔浪荡男!要不是看在彼此父母是世交的份上,她非要冲上去撕烂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贱脸不可!

龙见麟则似乎平静得多。她紧闭着惨白的双唇,黝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伊卓已,眼神紊乱而复杂,双手怕冷似的抓紧披在身上的外套,紧得连手指也泛白了。

面对着这样两个女人,伊卓已显然是极为漫不经心。他懒洋洋地偎在沙发上,很不满意这两个打扰了他与那消魂美人的缱绻缠绵的女人,欲求不满的眼睛慵懒地眯着,表情似笑非笑。

“你们父母还好吧?”面对着故人之女,身为女主人的东方朔小心翼翼地开口寒暄,就连每一个措辞也都事先精挑细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引燃了那一触即发的导火索!

“谢谢阿姨的关心,我爸妈都很好!”答话的是一身红衣的龙见麒。她恶狠狠的剜了伊卓已一眼,表情在望向东方朔的时候却一下子变成了有礼有节的晚辈:“好久没有看见您和伊叔叔了,爸妈让我们代为问候!”她甜笑着,开朗活泼与年少是比较起来一点都没有改变。

“对呀,很久没看见他们了!”东方朔感慨良多:“都不知道他们变成什么样了!”自从上次龙见麟在伊家发生意外虽然龙氏夫妇没有介意,但伊家的人们总觉得十分内疚。毕竟,别人的女儿是在自己家里出事的。“我也很久没看见你们姐妹俩了!这次来了一定要让阿姨带你们四处玩玩!”既然这姐妹俩再次来到这曾经发生过不愉快的地方,她这做当家主母的怎么也不能怠慢了人家!一定要给她们最好的招待!

“阿姨,您误会了!”龙见麒笑得越发的甜,她把目光转向自己一言不发的妹妹,表情顿时柔和起来:“我们的目的并不是来玩,我这次是陪我妹妹来找人的!”

“找人?”一屋子的人,除了不以为然的伊卓已和静观其变的伊卓野,全都大惑不解。“你们来找人?”东方朔挑高眉,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笑意:“要找谁尽管告诉阿姨,我一定立刻就帮你们找到!”说“立刻”似乎夸张了一点,但是,就凭她老公和两个儿子在朝鲜半岛的势力,岂止是要风的风,要雨得雨?找个人——简直不在话下,就算是把整个大韩民国给翻过来,也在所不惜!

“不用麻烦阿姨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龙见麟终于开了金口。“我要找伊卓已。”她说话时,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伊卓已,就这么静静地,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犹如一泓死水,清风拂过,兴不起一丝涟漪。

话语一出,整个客厅一下子变得如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错愕,震惊,意外,困惑,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气氛变得沉闷而凝重。就连一向自认是最睿智的东方朔也对整件事情感到莫名其妙。“找卓已?”她狐疑地看了一眼正坐在龙见麟对面的小儿子,不明白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纠葛与牵扯。

面对着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伊卓已反倒显得无关痛痒,好像所有人的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慌了阵脚。“我就是伊卓已。”他继续维持着懒洋洋的姿势,深幽的眼瞳中蓄积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意兴阑珊地看着龙见麟,很大方地承认自己就是她要找的人。

她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冷静而沙哑的声音像是控诉一般:“我当然知道你是伊卓已。”是没有感觉了吗?可为什么脑海里还在浮现着大门口的那一幕?他的衣领上为什么还残留着其它女人的唇印?

他是她的丈夫呀,可为什么他却已经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用那么不屑一故的眼神看她?

她不该来找他吗?

她来错了吗?

他挑眉,不慌不忙地询问她来找他的目的:“不知道你找我有何贵干?”

他的话为什么这么奇怪?

他们俩之间已经疏远到要如此客套了吗?不过才一个多月呀!

“你不认得我了吗?”龙见麟感到丝丝疑惑在心头打转。她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如果不是他出了了什么问题,就是自己找错了人!

伊卓已连想都没有想一下,立刻解决了她的第一个疑问。“认得呀,你是龙家小妹妹嘛!上次来我们家还迟钝地摔断了腿,摔花了脸,怎么?找我有什么事吗?”那语气里的讪笑明显到里令人倒抽冷气的地步,不止是无情的刺伤,甚至还在恶意地揭着旧疮疤!

“姓伊的!你不要太过分!”首先出言斥责的是龙见麒。她轰地一声站起来,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即将失控的情绪!坐在旁边的伊卓野和小夕也都责难地瞪着口不择言的伊卓已,但仍然眼疾手快地再把她拉坐下来,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二哥!”一直没开口的伊卓羽没由来地惊叫一声,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乱说话。对于那件年少时的错事,她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这么多年来,那件事的真相她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心底的内疚经常都在作祟,可是今天,明明是罪魁祸首的二哥,居然用这么没遮没拦的方式嘲笑这当年那个无辜的受害者!对于眼前这复杂的一切,她彻底懵了!

身为人母的东方朔不满地皱眉:“卓已,注意你的措辞!”她不太确定自己这个一向八面玲珑的小儿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说话为什么会这么不知轻重缓急。

所以的矛盾集中到了一处,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难道不是?”作为众矢之的,伊卓已没有半点歉意的表情,相反,他竟然以毫不在意的态度反问着在场的所有人,那模样,似乎压根就忘记了自己曾经的罪孽深重。

伊卓已的嘲讽把龙见麟的思绪拉回了多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下午。

难怪她会觉得“伊卓已”这个名字有熟悉的感觉,原来,他就是当年害她摔断腿,摔花了脸的小恶霸!

她站在原地,感觉四周有点天旋地转,伊卓已那满含讥诮的脸在她的瞳孔中不断放大,旁人的脸上也都似乎浮现着嘲弄!

多么讽刺呀,那个害得她一生不能正常行走的男人今天居然成了她的丈夫!

她的脸色倏地惨白如纸,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不!这些年少往事先押后再说吧,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说话做事好像换了一个人!他明明就是那个对他呵护有加的康唯呀!为什么摇身一变就成了拒她于千里之外的伊卓已了?

“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她深深地吸气,努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不管心里多么难受,也都要忍着!她需要一个理由,即使是被抛弃!

“解释?”他的表情如同听见了天下最好笑的滑稽事 ,可那黑不见底的眸子里,却没有任何情绪,冰冷得像是黑色的宝石,坚硬,黝暗,没有一丝的温度。“你倒说说看,你需要什么解释?”他并不回答,只是眯着眼睛反问她。

“你为什么要走?” 缓缓低垂着头,捏紧拳头抑制着颤抖,龙见麟问出了自己最想不明白的问题。

是的,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那么不声不响毫无预兆?为什么连只字词组也没有留下?其实,她还有很多问题想要得到他的解答,可是,这么多问题,她要先问哪一个才好?她想要知道他的全部,可是他给予的机会却这么少。突然觉得很冷,似乎有一阵寒风沿着她的领口往衣服里倾灌,僵直了身体,也冰冷了心。

她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曾经相濡以沫的男人陌生得好像连擦肩而过也不曾。那些她从来都没见过的表情在那熟悉的脸庞上肆虐着!

不耐烦的线条堆满了记忆中宠溺温和的笑脸,伊卓已无所谓地耸耸肩膀,笑得冷漠而残忍:“我这人天性就是这样,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他说得很慢,慢得足够他好好欣赏她的每一个反应。句末,他话锋一转,饱含讥诮地将问题再度抛还给她:“难道,你觉得我对你会例外?”

一字又一字,比刀刃更锋利,句句都刺向她身体,瞬间便体无完肤!痛楚,像火一般无情地灼烧着她,疼得她几乎不能呼吸,双手揪紧身上的外套:“那你曾经说过的那些话,那些承诺…”声音颤抖得那么厉害,几乎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深烙在她心中,永远难以磨灭的是那些美丽的誓言,深情的承诺,是这半年多幸福生活的点点滴滴…

娃娃,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你再流一滴眼泪!一生,一世,永永远远。即使有一天,你鄙弃它的存在,它也不会有分毫的更改。

从今天开始,你只需要思考怎么样让自己多开心地笑,其它的一切烦恼,统统交给我来思考。

我不知道自己来自什么地方,可是,我愿意为你在海边种上香菜,鼠尾草,迷叠香和百里香,我愿意为你在每个秋天用石南草把花儿捆扎成束,我愿意为你做一件不用针线,也没有接缝的棉布衬衫,我真诚地希望,你愿意让我做你这辈子的挚爱!

我愿意娶龙见麟作为我的合法妻子,与她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我都愿意一生一世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永远忠心不变!

这些曾经被她视若珍宝,藏于心底的承诺是支撑她所有勇气与坚持的源泉,可这一刻,它们却那么飘渺,那么朦胧,轻得像从来都不曾存在。

她该相信什么?

是相信记忆里曾经听到的每一句绵绵情话,还是如今灌入耳朵的每一个无情字眼?

她该相信什么?

谁来告诉她,她应该相信什么?

是相信眼前这个残忍冷酷的男人,还是相信记忆中那个温柔体贴的挚爱?

她的心乱了,颤了,悸了,也一片片碎了…

“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那漠然的声音还在持续着,狂暴冰雪一般撒下来,覆盖了她的记忆,掩埋了所有过去。

伊卓已把她的每一个反应看在眼里。他笑得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我对女人通常都会说很多连我自己也记不清的话——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了,要不然,你说给我听听,我看看还有没有印象。”

无法克制的心痛让龙见麟全身颤抖,她紧咬着唇,甚至没有察觉到,眼里因那剧痛而蒙了水雾。她用尽所有力气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唇角含笑的男人:“你非要这样不可吗?”每一个字都是决然,每一个字都是颤音。

短短一句话,仿似不是从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心里硬挤出来的!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换:“我本来就是这样。”温和的笑脸,微扯的唇角,一切都没有变,可为什么说出的话却有如此天壤之别?

“难道你把一切都忘了吗?”她木然地面对着他的笑容,徒劳无功地妄图提醒他——他们的过去,那些记忆中刻骨铭心的美好日子。

那时候,他骑着单车栽着她在小路上荡着;那时候,他给她做最美味可口的饭菜,那时候,他抱着被高跟鞋磨破脚跟的她在越南边境小镇的集市上行走;那时候,他一遍又一遍亲吻她的脸颊;甚至,他亲手把那钛晶的狐狸吊坠戴在他的脖子上,以此宣告着不离不弃!那吊坠如今还挂在她的脖子上,可他的心呢?为什么不知不觉就已经飘得那么远了?远得恍若间隔着几个世纪,有着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还能再找回来吗——那些曾经拥有的一切?

“我当然没有忘,而且还记得很清楚!”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在无形中压迫着她,显得她更加卑小,更加脆弱。“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为了表示我对你的感激,我陪伴了你那么久,应该可以算作是报答了吧?!”他不耐烦地抹了抹脸,有些失笑地指控她的贪婪与愚蠢:“不过,你也该知道,人总有逢场作戏的时候,凡是不要太认真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留个美好的回忆不是也挺好的?何必死缠烂打?让人胃口倒尽!”

“我让你倒尽胃口了吗?”她低声应合着他的指控,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傀儡,失神的表情恍惚得如同完全没有思想和意识。

“那当然!”他说得仿佛天经地义,“莫非你觉得自己是让人白看不厌的国色天香?” 最后的尾音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不屑得如同鄙弃已经丢弃的垃圾。

“那你为什么…”还未觉疼痛,血已经汩汩流出,漫过血管、淹过胸膛,压迫着她最纤细的神经,紊乱的思绪在脑中久久盘桓,记忆若雕零的花瓣,一片一片陨落着。

原来啊,她的残缺让他这么反感…

原来啊,他曾经赞赏的美丽都是欺骗…

原来啊,她从未得到过他的真心…

既然他这么鄙弃她,有为什么要描绘那些真实的美好,并把这一切深深篆刻在她的心底,怎么也抹不去?

伊卓已对她没有说完的话语意兴阑珊。他的眼神除了淡漠还是淡漠,燃不起光彩,也没有情绪波动,只有贯穿始终的疏冷:“什么为什么?感情就是这样,各取所需,好聚好散。”

“说散就散…这么轻易…” 龙见麟全身像被掏空了一般,她满脸凄然,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涣散的意识在空中飘荡,话音轻得被风一卷就不见了。她垂着头,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

感情?他们之间有过感情吗?如果那些曾经的美好都是欺骗,那么,感情到底遗落在哪一个细节?为什么她现在完全搜寻不到?

“那你还想怎样?我是不是还得要给它办个葬礼,再痛哭流涕地表示哀悼?”他几近恶毒地把脸凑到她的跟前,听似客气的语气里是几乎掩盖不住的嘲讽,夸张地配合她的自取其辱。“对不起,我累了,我想先回房休息了。”

接着,他转身,目中无人地绕过她,简直就完全没把客厅里呆若木鸡的一大帮人放在眼里。

“卓已,你这混小子,马上给我站住!” 骤然清醒的东方朔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几乎是怒吼出声,她咬牙切齿地想唤住那个已经走上楼梯的儿子:“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什么说?有什么可说的?我的风流债又不是这一桩两桩,怎么说得清楚?”他轻蔑地挑眉,话音未落,讥讽已经衔在唇边:“要是每个女人都像她一样要我慢慢解释,我早累死了!”脚步声如凌迟人心一般沿着楼梯慢慢传来,一下,又一下,再一下。无形的血液随着心底迸裂的伤口蜿蜒流淌,没有痕迹,只有疼痛。

所有的目光顿时集中到了龙见麟的身上。她没有任何表情地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听着那渐行渐远的缓慢脚步声,承受着无数充满好奇的探究眼光。那写目光里的热衷是她这一辈子也不曾经历过的。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条曝晒在烈日下的鱼,濒临干涸的死亡!瞬间,所有支撑她勇气的甜蜜美好如同来无影去无踪的风,消散得那么迅速,那么彻底,那么不留痕迹,仿佛她与康唯之间的一切都不曾真正出现,只是她自己编织的梦境。梦醒了,他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遗留在这大厅里,面对所有人的困惑,解释他与她的“风流债”。

风流债?是这样吗?

所有的一切用这么三个字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

那一刻,无法抑制的愤怒烧遍了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士可杀,不可辱!

她不甘心这么轻易地成为他男性成就感的无辜牺牲品!

她不甘心…

不甘心…

又是一个绝望的冬夜

“你这可恶的家伙,到底对我妹妹做过什么?”

一大早,龙见麒就在花园的木莲树下找到了伊卓已。看他一派悠闲地喝着早茶,她的火气“腾”的一下就烧到了最高点。她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想向他兴师问罪,美丽的双眸几乎可以喷出火焰来!

“还能做什么?”伊卓已丝毫不以为意地斜睨了她一眼:“男人对女人做的事。”他刻意扔下露骨的嘲讽,放下手中的杯子,慢条斯理地转头看着龙见麒:“龙家大小姐,我与令妹的事,相信她比我更清楚。你不去问她,反而跑来问我,似乎搞错对象了吧?!”

“你不要和我耍嘴皮子!” 龙见麒恶声恶气地盯着他,那模样,似乎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了我妹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妹妹这么反常。表面上完全看不出端倪的平静,甚至连常人应有的情绪也没有!她不知道妹妹在想什么,只深深地感到不对劲!至少,在昨天来伊家的路上,小麟也还不是这个样子!昨夜那番扑朔迷离的对话把她这个局外人搞得一头雾水,她不知道龙见麟与伊卓已之间有什么纠葛,但她猜得到,这个男人一定是让小麟晕倒在家门口,高烧十几天不退的罪魁祸首!昨夜,小麟一夜没合眼,任凭她用尽所有办法,仍是不肯透露一个字,害得她胸闷气短!

自小,她与龙见麟的性子就大不一样。她像妈妈,情绪外露而活跃,尤其是在家人面前,脸上完全藏不住任何情绪,所有的想法都那么直接地写在脸上,虽然从事律师这个职业,但她的专业也是仅只对于工作而言的。小麟则更像爸爸,一样的冷漠淡然,一样的寡言内敛,喜怒不形于色。之前,她曾听妈妈提过,小麟在芬兰读书时遭遇过大变故,很长一段时间都被抑郁症困扰着,当时她虽然不在场,但她几乎可以描摹出妹妹的所有情绪,她甚至可以想象那对妹妹而言是怎样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而现在——她看得出来,这一次的变故显然比上一次来得更猛烈,更沉重,也更痛彻心扉。她深切地担心,担心妹妹羸弱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伊卓已的脸色因她的威胁稍有改变。他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犀利的眸子危险地半眯着,吐出的话语依旧是无所谓的:“是吗?我很好奇你会怎么样不放过我!”虽是讽刺的话语,他却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你是打算把我留下来私自享用吗?”

“你!”龙见麒近乎狼狈地握紧拳头,几乎忍不住为之气结!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调戏过!这个不要脸的无赖,和他比起来,混小子实在是可爱得无以复加!“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她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冲上去咬掉他身上一块肉!

“我当然相信!”伊卓已不坏好意地粲然一笑,如猎豹般敏捷地瞬间就将她桎梏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灼热的呼吸就已经近在咫尺:“不过,在你撕烂我的嘴之前,先让我尝尝你的滋味!”话音未落,他的唇吻上了她。

龙见麒被他的动作彻底吓懵了!

她完全没有料到,这个无耻下流的男人居然敢在光天化日就这么强吻她!他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她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就推开他,然后狠狠赏他两个耳光,聊且惩罚他忘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吻仿佛有着独特的魔力,竟让她在他的唇下渐渐迷失了自我,沉溺在这唇舌交缠之中。

说实话,他的吻和那个混球不一样!他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霸气,是凌冽的狂风;而混球的吻轻柔而温文,是和煦的微风…

等等!龙见麒,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她突然醒悟一般一脚踹向他的腿骨,但他灵巧地一闪,轻而易举就躲过了她的袭击,也恰好结束了这个让她意乱情迷的吻。“没想到你外表那么辛辣,滋味却那么好!”他邪恶地用袖子擦拭着嘴唇,每一眼神都在嘲笑她刚才的口是心非。

“你不要脸!”龙见麒气得满脸通红,上前一步,右手狠狠地照着他的俊脸挥了过去。

并没有预期中清脆的耳光声,她的手被他敏捷地抓住。“你以为每个女人都有资格打我?”他冷漠地哼了一声。

“你下流!”龙见麒气得头昏脑涨,想极力摆脱他的束缚,无奈他的手像铁钳一样,让她完全无法动弹。

“我下流?”伊卓已笑得古里古怪:“可你刚才对我的下流好像很享受!”

“你胡说!”龙见麒急得又想踹他。

他没有躲,扣住她右手的手指按住她的麻穴轻轻一捏,原本气得报条如雷的龙见麒立刻就像棉花似的,什么力气也没有了!他顺势一带,就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嘴唇亲昵的在她耳鬓边厮磨着:“你真是不诚实!”他笑得极其暧昧:“你刚才明明那么享受,享受到连有人在参观也没有发现…”

耳边传来他似笑非笑低哑嗓音,龙见麒身体一僵,错愕地抬头,正好对上妹妹龙见麟冷然的眸子。

轰地一下,龙见麒的脑子像被手雷击中般炸开了,整个思维罢工超过了一分钟!她像个木偶似的楞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妹妹拖着不方便的腿,慢慢走近他们,完全忘记了要摆脱伊卓已的束缚。

“小麟,你误会了…”身体器官一恢复正常运转,她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出声解释。慌乱之中,她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和身后的男人贴得那么近,近得把原本很清晰的一切变得暧昧不明。

这就是所谓的“登对”吗?

龙见麟平静地看着自己最亲的姐姐和自己最爱的男人,沉稳配上高挑,俊逸加上娇媚,这画面完美得像爱情电影的细节,教人舍不得眨眼。

“姐姐,能不能让我单独和他说说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佩服自己居然可以平静到这种程度。刚才,她那么清楚地看到他们亲密地拥吻,那种和谐让她那已经破碎成片的心一阵一阵刺痛,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

龙见麒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这百口莫辩的误会。她迅速从伊卓已的掌中把自己的手抢回来,气冲冲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如果可能,她真希望混球也在这里,虽然她不期望他能为她痛揍伊卓已解恨,至少,他也可以让她揍两拳发泄愤懑!

“你又想要我解释什么?”目送龙见麒离开后,他的表情一下子由原本的笑意盎然变得冷漠无情,眼神里满是厌恶与不耐烦:“我昨天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你是康唯吗?”她迎视着他所有的负面情绪,一夜未眠的双眼黯淡无光,如同蒙尘的宝石,烁亮不再。她翻来覆去想了整整一晚,不知道该怎样说服自己放弃。

她不明白啊,为什么她的康唯会变成这个样子?冷酷,残忍,刻薄,轻佻,那些原本不属于他的词汇如今在他身上一一浮现,陌生得像是完全不同的人。

或者,她根本就找错了人?

她在心中给予自己最后一点小小的希望,那希望若微弱的焰蕊,惨淡得几乎不吹自灭。

“康唯?”他说得特别慢、特别轻,冷酷如冰,一字一字敲进她心坎,也顺道熄灭了她残留的最后一抹希望之光。

“我就是康唯,自始至终——都是。”英俊的脸庞扬起没有温度的笑容,像一个恶魔。一个没有心的恶魔!

“为什么…”那一刻的打击强过了所有的肆虐,她倒抽一口冷气,像不认识他一般傻傻地看着他,那已经几乎碎成粉末的心疼得像要窒息一般,再也压榨不出一点点其它的感觉。

既然他是康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一刀一刀狠狠地凌迟她。他是一个嗜血的刽子手,一面把她变得体无完肤,一边快乐的欣赏着她疼痛的表情!

既然他是康唯,他又为什么要这么说——一字一字残忍地羞辱她!他把天下最不堪忍受的字眼都加诸在了她的身上,那种感觉好像让他感觉莫名的兴奋!

他一定要这么无情地让她在痛苦中灭顶吗?

“不为什么。”抿紧唇,他的面容一片阴冷森寒:“七年前在芬兰,我只不过想逗逗你这看起来冷若冰霜的小草,不过你实在是冷漠乏味得很,我一点欣喜的成就感也没有,所以我走了。我才不会为了一棵不起眼的小草浪费采摘鲜花的时间。”

仿若无比得意,他玩赏一般看着她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嘲讽地挑起浓眉,幽冷地继续揭开事实的所谓真相:“在越南,我被人袭击,没想到居然又遇见你,实在是非常有缘!你救了我,我对此深表感激,不过,我没有想到你那么长情,七年来居然一直都没有忘记我。我该怎么安慰你那寂寞的心呢?难道要向你说出七年前的真相,破坏我在你心中的完美形象?不如就装失忆吧!以前的一切就当作是忘得一乾二净了,还不必费尽心思找借口来解释,多省事?” 他嗤笑地哼了一声:“不过,杂草永远是杂草,还是那么淡而无味,让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不过也算是尝了尝鲜。原本以为你我各取了所需,就可以这么算了,可你居然还不肯罢休地追到我家里来!看来,我把你这棵小草看得太简单了!好了,事到如今,你说吧,你想要怎样?”话语到了最后,变成打发乞丐一般的施舍,寒戾得烧尽了她的身心!

她想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