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霄白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埋伏好了,那间庙里也不会留太多人。不过取血挖心全都在那完成,所以防守的会比另一处严些。你们要记住,只要是穿着白衣的,无论他说的多可怜也不要相信。那些人都已经蒙蔽心智,是一心向着金霄白的。你们救他,他反当你们是要害他。”

众人都点头,夏陆珍又说:“依我对他两人的了解,金霄白肯定会来,赵璘有六成可能会一同跟来。那个姓巫的人不懂功夫,倒不足为惧。唯独那个人…”

段尘一直静静听着,这会儿才开口:“我们可以稍作调整。左堂主和丁都监跟着大部人马出树林往镇上走,绿渺和萧前辈带着剩下的人去庙里,我和展云、夏大夫去吴家村。留在镇上的肯定是有硬仗要打,时候不会太短。剩下两边,哪边先解决了就去另一边接应。至于姓白的那个人,我想他不会出现在镇上。”

夏陆珍点点头,表示认同段尘的判断。

左辛和丁都监各自招呼过几个手下的人吩咐诸多事宜,车队缓缓行进,众人兵分三路开始行动。

翌日。

夏陆珍的药铺内,展云半靠在内室的一方软榻上,一身雪色长袍染了血污,外裳半敞,露出修长脖颈以及一侧肩膀。段尘站在一旁,动作轻巧解开染着血的纱布,拿过沾着温水的布巾小心擦拭伤处周围的血渍。

对面,萧长卿一头黑发尽散,珠钗环佩早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浅紫色的罗裙被扯得乱七八糟,极不优雅的翘着腿坐着,一边呲牙裂嘴的挨疼。旁边绿渺面无表情,捧着药匣子拿出一只小瓷瓶递给萧长卿,又快步往外室走去。

左辛在外面帮了半天忙,和绿渺走了个对脸,一进屋就看到萧长卿抖着手去解腰侧的纱布,忙上前把人扶住,说了句“我来”,就半弯着身子忙活起来。

另一边段尘往展云肩头的伤口上洒了些药粉,晾了会儿,从一旁的桌上拿了干净纱布和布条,仔细包扎好,又帮他把衣裳拢起。射中肩头的飞刀淬了剧毒,当时情况紧急,绿渺扔了把匕首过来,段尘当机立断,拔出飞刀,握着匕首就刺进去,相当于直接剜了块肉下来。

一上午过去,已经接连换了三回药,展云唇边仍带着浅浅笑容,一张脸却早白的没有半点血色,豆大汗珠顺着鬓角留下,半边身子仍隐隐发麻。

段尘将换下来的纱布布条以及几只药瓶都收拾妥当,转身从桌上拿了茶壶,倒了三杯热茶。一杯递给萧长卿,一杯搁在左辛手边,一杯递到展云唇边。

展云腾出左手要接,段尘面无表情轻声说了句:“喝。”展云微微一愣,从善如流的张开唇,缓缓饮下热茶,嘴角一直弯着,半垂的弯月眼眸里盈满笑意。

喂下一杯茶,段尘转身出屋。不一会儿拎了两只包袱进来,一只放在萧长卿身边,一只搁在展云手边:“我出去帮忙。”两人都需要换衣服,她在这也不方便,接着又朝左辛轻轻颔首:“左堂主辛苦。”

屋外坐着躺着站着一群伤兵,只受点皮肉伤的就到处转着走,帮忙递药或者包扎。段尘转了一圈,帮几个人处理完伤处,跟在绿渺后头出了药铺。

刘耆长连同一些镇上的人也都过来帮忙,阿文早上来过一趟之后,就去了夏陆珍的住处。段尘和绿渺一路静静走着,半晌,才轻声问了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绿渺摇摇头,咬紧牙关不说话。一直走到夏陆珍家门前,门大敞着,院内已经挂起白幡,阿文坐在门槛上,低着头发呆。绿渺脚步一顿,转过身靠在段尘肩上,“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段尘什么也没说,一动不动静静站着,任她发泄。阿文听到外面动静,啪嗒嗒跑出来,一见这情形也愣住了,一脸疑惑的看向段尘。

段尘面色平静一如往昔,只一双凤眸水汽氤氲,低声回答阿文:“这位,是夏大夫,未过门的夫人。”

阿文一听,眼圈立刻就红了,心中尚有疑惑,还来不及问出口,就见绿渺呜咽着,身子一点点软倒下去。段尘一只手臂搀着,半转过身子就将人背起来,阿文在一边帮忙扶着,一同进了院子。

当晚一役,左辛以及丁都监手下多人受伤,七人死亡,金霄白被人以火箭射穿胸膛而亡,赵璘断了一条腿被众人活捉。七笙教一众人当场死了一多半,余下十三人连同赵璘一起,等待被押解进京。

展云和萧长卿皆被白姓神秘人飞刀所伤,段尘被两人护在中间,毫发未损。夏陆珍被正面射中心脏。临走前,在段尘耳边,轻轻说了“玉笙”两字,又拉过绿渺的手,欲交托给段尘,手抬到半空就断了气。

射中夏陆珍的飞刀上插着一封信。信中大意是金霄白以及赵璘两人所为已违背七笙教教规,感谢众人为之清理门户,夏陆珍背叛教主,勾结外人戕害同门,依教规理当处死,落款是“白代七公子笔”。

苦水镇谜团已解,七笙教分舵被剿,金霄白以及赵璘两个主谋一被杀一被俘,按理众人应该欢呼雀跃。可看着手上血迹斑斑的留信以及三只精巧玉笙,思及那神出鬼没的白姓男子以及信中所提到的“七公子”,在等待汴京来人接应的五天里,一众人只觉被压的愈发透不过气来。

傍晚时分。段尘等正坐在客栈一楼用晚饭,就听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是一声马嘶长鸣。众人抬头,就见夕阳余晖里一人飞身下马,一身黑色劲装,身姿伟岸英挺,大步朝客栈里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本周三早九点~

七笙教告一段落了咩?没告一段落咩?到底完没完捏?

走进来滴人大家都猜到是谁了吧?那个啥,下章还会有大家认识滴人出场哦~

话说这章展展衣裳半敞,那个角度,那个露的程度都是瓦设计好久滴说,

所有看这一章滴童鞋都要负责!都看到展展那么重要滴部位了,一定要负责!

不冒泡不声明负责,下次就不给看咧~廷廷和然然也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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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一波平?一波起...

翌日清晨。

段尘刚走到楼梯口,就听楼下传来一道略带戏谑的声线:“行之你这回可厉害了,独占美人将近一月啊!你看看咱们小王爷的脸,都黑成什么样了?”

“所以说啊,这离得近就是有好处!咱们小王爷走的早有什么用处?从汴京到苏州那么多条路,当不住它走岔了呀!行行,别瞪我了,我知道我不受你们二位待见,我走,我出去吃还不行么!”身穿一袭宝蓝色公服的某公子优雅转身,故作惊讶的看向徐步走下楼梯的段尘,笑得格外亲切灿烂:“哎呀,大家都起的这么早啊!段尘,好久不见哦!”

段尘下了最后一级台阶,朝周煜斐一拱手:“周大人早。”

周煜斐闻言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衣裳,挑起一边眉毛,唇边的笑也有些无谓:“这可折杀我了。我穿这身公服也是为了好办事,可不是为了段尘你这句‘大人’来的。”说着,又用下巴点了点正沉着一张脸坐在一边的赵廷:“再说,咱小王爷还在这呢,哪轮得到我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称大人啊。”

被点名的某人面色依旧冷峻,低沉嗓音却透着温柔:“昨晚睡得可好?”

段尘半垂眼眸:“很好。谢谢。”说着话,便抬脚往外走。

旁边周煜斐朝赵廷使个眼色,快步跟了上去:“段尘你也要去外面吃啊?正好,带我一起呗!”

话音刚落,不久前刚由美艳公子荣升为美艳“大人”的某人就被人一个踉跄挤到一旁,站在客栈外等候指示的一干人等集体眼角一抽,又在周大人和小王爷四道冷飕飕的视线下恢复镇定,继续挺得笔直的站在客栈外吹晨风。

周煜斐摸摸鼻子,刚想挪步到另一边,却被一道天青色身影抢了先。展云单手转着折扇,朝他浅浅一笑。周煜斐已经迈向侧面的腿硬生生掰向正前方,认命的走在最外侧。

赵廷侧眸看了眼身边人儿,沉声说道:“昨晚上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之前去到木莲山找你,你师傅说你头天刚走,问她们也说不知道你去了哪边。我就去了杭州府,结果你也没在。”

周煜斐在一边悲切点头:“于是咱小王爷就一路大江南北翻山越岭的找,直到不久前跟我联系上,得知你和行之在这,就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往过赶。明明比我还远的路程,到的比我还早一天!”

赵廷侧眸一瞥,展云摇头轻笑,他还好意思说!唯独段尘直视前方一语不发,仿佛没听到一般。展云见状柔声问了句:“尘儿,还在想七笙教的事?”

段尘脚下一顿,一双眼直直看着前方。另外三人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赵廷和周煜斐不明所以,展云却眉间微拢,也有些意外:“怎么今天没开门?”

周煜斐又往前走了两步,看到正面门脸:“咳,不就是一个粥铺么!这家不开,咱们去别家不得了。”

段尘轻轻摇头,一双凤眸仍定定看着紧闭的门户。旁边展云摇着扇子解释道:“之前七笙教闹的最凶那阵,镇上只有他家每日打开门做生意。如今事情解决了,很多铺子都重新开张,出来吃朝食的人也多了,怎么会无缘无故不做了呢?”

周煜斐还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说不定人家老板出门了,又或者身体不舒服,就暂停一天呗。”

段尘侧眸,淡淡瞥了他一样,嗓音清冷依旧:“三十年来一日未曾间断,直到今天。”

赵廷皱了皱眉:“你是觉得,很可能出了什么大事,所以这家粥铺才没开门?”

段尘沉吟片刻,轻轻颔首。旁边周煜斐则直接走上前,抬手敲门:“有人在吗?”

三人也走过去。一连敲了几声,都没人应声。几人正踟蹰着要走,就听身后有人喊道:“段公子,展公子,来吃粥啊?”

转身就见阿文朝几人招手,走近看清周煜斐一身公服,手忙脚乱就要下跪:“小的,见,见过,大,大人…”

周煜斐摆摆手:“免了免了,快起吧。”

阿文诺诺站直,却仍然低着头,有些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听大刘说,京里来人了,要把那些坏人都押到京城关起来。我想段公子、展公子还有萧先生今天肯定也要走的,就想到客栈给几位送行。”

说着,将手在衣服上蹭蹭,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低着头递到段尘面前:“这个是我去年秋天那会儿上山采的松蘑,都晒好了的。我记得段公子之前来我家用晚饭,好像挺喜欢吃的,所以就…我们小地方,也没什么好送人的,段公子别嫌弃…”

阿文一边解释着,脸也有些红,对面赵廷看的直挑眉,心说这刚待几天哪,又把人给招惹了!段尘双手接过东西,在阿文怯怯抬头的同时微微一笑:“谢谢。”

原本阿文是因为头回见到京里面来的大官,心里打鼓的厉害,再加上有个一紧张就容易结巴的毛病,一边说就一边觉得给苦水镇丢人,脸也就渐渐红了。稀里糊涂的一抬头,正看见段尘那一笑,当即就看的有些呆掉了,原来段公子笑起来这么漂亮啊!

赵廷一看这神情更觉得没好气,一双黑眸便冷冷瞪着阿文,心说有什么好看的!阿文又不迟钝,很快感应到一旁冷若严冬的瞪视,吓得一打哆嗦,结结巴巴就打算告辞。

展云在一旁看着就觉得好笑,忙拦住阿文温声问道:“知道这家是怎么回事么?为何今日不做生意?”

阿文面对展云还比较自在,点头回道:“每天过了晌午阿婆都出来淘米。昨天下午我路过没看见阿婆,就见老爷子一个人坐在外头。问他他说阿婆头天夜里着了凉,身体不舒服,早上出过摊子就一直躺着。阿婆年纪大了,他们俩又无儿无女的,老爷子可能一个人忙不过来,就不开门了吧。”

周煜斐挥挥手,示意阿文可以走了,一边挑起眉毛看向三人——想多了吧?段尘是办案子办多了太敏感,你们俩也跟着起劲瞎折腾!

四人另找地方用了早饭,一路慢悠悠往回走。赵廷侧眸打量身边人神情,薄唇轻启:“苦水镇的事解决了,接下来你打算去哪?”

段尘凤眸半垂,唇角轻轻抿紧,沉默片刻才回答:“汴京。”

赵廷一听就弯起嘴角:“过年时我娘还提起你,说你给的那个方子挺管用,感觉腿脚比从前轻便不少,还有那个药枕,效果也挺好。既然去汴京,不如在王府住下,娘亲见了你,一定很高兴。”

段尘说话声音淡淡的,脸上神色却显得有些漠然:“王妃觉得管用就好。我一个人闲散惯了,住在王府,怕不小心会冲撞到贵人,到时给王府添麻烦就不好了。”

赵廷剑眉一皱,正要开口再劝,就听另一边展云温声说道:“这些年我每次去汴京,也都住在赵廷那。王府地方大,后院有的是清净住所,也有侧门,进出都很方便。住在那,好歹彼此也有个照应,若是碰上什么案子,咱们住得近,也更便利些…”

“哎,这话可说到点子上了!”周煜斐“啪”地一拍手,急走两步站在三人面前,眨了眨一双桃花眼:“这事刚出没多久,再加上上面封的紧,不让往外传,行之赵廷你们两个肯定都还不知道!半个月里京里边大小官员死了好几个,而且那官阶,啧啧,一个赛一个的高!”

说着,又朝段尘挤挤眼:“刑部那边查了有快十天了,一丁点进展都没有。这回银子可多。怎么样,我跟那边打声招呼,咱们一块查吧!”

三人目光炯炯都盯着段尘看,就等着佳人点头首肯。赵廷不觉间已屏住呼吸,凝视着段尘侧脸,心怦怦跳得急切。另一边展云一直浅浅笑着,心里猜测段尘这次应该会答允。

段尘沉默半晌,心下几番思量,终是轻轻应了一声。赵廷顿时心花怒发,瞥了展云一眼,又朝周煜斐勾勾唇角,表示感谢。周煜斐轻扬下巴,回以了然一笑,好兄弟,别客气!

四人回到客栈,左辛和萧长卿已经打点好行装,丁都监也和周煜斐带来的人交涉完毕,七笙教众人被关进囚车,就等着周煜斐一声令下就可以启程了。

段尘等上楼取包袱,进了屋,就见桌上搁着一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布包,上面贴着一张字条:段公子亲启。

段尘眉尖一跳,已经嗅到些许血腥味道,将纸条收入袖中,伸手解着绳结,一点点将布包打开。剥开最外面一层黑色的布,里面是鲜艳的赤红色。看着手下布包的形状,段尘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再解开那层红色的,露出里面透过殷殷血迹的白色棉布。

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伴随着展云清朗的嗓音。段尘手上动作一顿,沉声说道:“门没闩。”

门外展云和赵廷对视一眼,推开门走了进去。就见段尘站在桌旁,侧过身来的时候,两人瞥见她手上沾着的鲜血,以及,桌上散开来的层层棉布中,赫然露出的血淋淋心脏!

周煜斐在楼下等了半晌,见三人还不下来,把包袱往桌上一撂,朝手下人递个眼色,掀起衣袍蹬蹬蹬上了楼梯。

走到靠里面一间房,就见房门大敞,赵廷和展云都站在门边不动。周煜斐挑起一边眉毛,拍拍赵廷肩膀,凑上前往里面看了眼:“怎么了这是?”

赵廷皱着眉不说话,旁边展云面色略沉,低声说了句:“看来咱们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三人差不多身高,客栈房门又窄,赵廷和展云挡在前面,周煜斐只能勉强从两人中间扒着望上一眼。刚要开口让两人腾个地方,赵廷和展云已经往桌边走去。周煜斐一看清楚眼前情形,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一双英气的眉不觉皱的紧紧的,同时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段尘:“这个,不会是人的心脏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本周六早九点,而且会连着更新几天,~~\(≧▽≦)/~~

这件事解决之后,下两个案子都会在汴京。其间段尘身世也会逐渐显露出来。

SO,期待周公子被虐滴同胞们,盼望看到尘尘、廷廷和展展JQ滴童鞋们,

以及,曾经无比思念怨念李临恪滴筒子们,一幅壮烈滴画卷很快就要展现在乃们面前!

皮埃斯:大家中秋节快乐!感谢乃们滴陪伴,让我有幸福滴感觉~

羞涩捂脸,说这样滴话很不好意思呀~~~~~(>_<)~~~~

64

十一章七笙教?七胜刀...

展云从墙角取来水壶,倒了些水在木盆,又调了些凉水进去,试过水温,方才将木盆放在桌旁的木凳上:“先洗手吧。”

赵廷踱步到窗边,看了眼敞着一条缝的窗户,又转过头看向几人,冷笑道:“这凶手倒是仔细。”

周煜斐清早刚到,对案子的前因后果以及诸多细节并不了解,又不似赵廷早到一天做过一些功课。乍一看到桌上血淋淋的心脏,又听到赵廷的冷言讽刺,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禁咋舌:“还有七笙教的人没被抓起来?”

段尘从展云手里接过布巾,轻声道谢,抬眸瞥了周煜斐一眼,却没说话。旁边展云笑容渐敛,弯月眼眸浮上淡淡阴霾:“无论是不是七笙教所为,很明显,这人是不想让咱们走。”

周煜斐绕着屋子走了两圈,越琢磨越混乱,最后索性也不想了,转身就往屋外走:“等我回来你们再给我详细讲讲。楼下一群人都等着呢,先把那些人送走再说。”

头一宿和展云两人聊到深夜,因此赵廷对于七笙教的事还比较清楚,前后一合计,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忙侧眸看展云——不会是那祸害找人干的吧?

展云也想到这一层,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确定。两人交换一个眼色,和段尘说了一声,跟在周煜斐后面下了楼。

客栈外。

一众人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就等着周煜斐一声令下,偏左等右等那几个人也不下来。萧长卿托着下巴坐在马车外,墨玉般的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腰侧的刀伤不深,毒性被压下去之后,没两天就结痂了,这会儿正痒的厉害。萧长卿一只手刚抬起来,就被走过来的左辛“啪”一声打到一边。

萧长卿自知理亏,也没像往常那样嘴硬狡辩,嘿嘿笑了两声,歪头看向左辛:“你要是着急,就先走吧。生意不是谈成了嘛,江陵那边还一大摊事等着左堂主回去处理呢!”

之前他之所以能一天之内走个往返,且把霹雳堂的人搬来,全因为之前一直和左辛有联系。段尘他们取道淮南往汴京走,左辛则一早从荆湖动身,往北边来谈火器生意。彼时正巧离宿州府不远,因此一接到萧长卿的暗信,当即带着手下十几号人往苦水镇方向赶来,两人是在半路上会和的。

左辛一看他这副神情就气的牙痒痒,真是吃饱了骂厨子,利用完了人就直接扔过墙!当即眼一眯,挑起一边嘴角笑得和风细雨:“不着急,江陵总堂有二当家坐镇,汴京那边还有一桩生意等着我去谈,咱们正好同路。”

萧长卿顿时脸一垮,“啊”字拖的老长。偏巧展云摇着扇子走到两人跟前,轻咳两声,清朗嗓音里隐含笑意:“两位,今天暂且走不了了。”

萧大先生立刻红光满面,笑眯眯看向左辛:“不敢耽误左堂主谈生意。”抬手拍拍肩膀,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嘛!

左辛朝后边一招手,示意众人下马,也挑着嘴角笑:“不急。十天之后的事呢。”

绿渺也赶来给众人送行。眼看着远处周煜斐嘱咐半晌,手一挥,示意众人押着囚车启程,丁都监也带着人一同离开。剩下几人却都没动静,便走到展云身边,压低声音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展云仍微微笑着,一边轻摇折扇:“没事。留下就是想再详细查查,看那座庙宇还有老宅里有没有遗留下什么线索。放心吧。”

绿渺将信将疑的看了展云一眼,又四下里望了望:“段尘呢?怎么不见她?”

展云面不改色心不跳:“用过早饭就有些不舒服,屋里歇着呢。”

绿渺点点头,轻声应了句:“她这两天是会容易累些。”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展云一眼,眉宇间也带了两分狠厉:“你多照顾着点,可不许欺负她!”

展云被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的一愣,在绿渺横眉冷目的威胁下,只能稀里糊涂点点头。绿渺这才满意点头,转身走了。

众人回到楼上,萧长卿第一个窜进屋,先饶富兴致的看了眼桌上的心脏,接着就看向段尘。就见她正靠着床柱坐着,半闭着眸子,脸色微白,神情中隐隐透着疲惫。

萧长卿一皱眉,放轻脚步走到跟前,小声问:“小段,怎么了?”

段尘很快睁开眼,一边轻轻摇头:“没事。昨晚睡得不太好。”

左辛也进了屋,走到桌边盯着那东西研究半晌。赵廷和展云都瞧见段尘脸色不太好。赵廷剑眉一皱有些不解,吓着了?不应该呀,之前在万柳山庄,那七个人在屋内被砍下头颅的景象,可比这惊悚多了。

展云收到赵廷询问的视线,也摇头表示不知,想起方才绿渺的嘱托,心中更是费解。头晚上睡觉受着寒了?也不对,若是这样,绿渺连段尘面都没见着,怎么会知道。

段尘已经站起身,倒了杯热茶捧在手心,轻声说道:“我刚刚叫小二过来了。他说没注意有什么人进出过这屋子,看他见到这东西的神情,是真吓得够呛,不像装的。”

周煜斐也皱起眉,单手托着下巴:“这间客栈里住的都是咱们的人。刚才咱们出去吃早饭的时候,我带来那些人还有那个丁都监的人,都在门口守着,那人不可能从正门进来。”

“等等。”周煜斐说着,抬眸看向段尘几人:“先别说这人是怎么进来的,你们先把之前的事给我讲讲清楚。怎么你们都不认为这事是七笙教的人做的?我现在云里雾里的,脑子都快糊成一锅粥了。”

赵廷冷冷瞥了他一眼,谁让你不早点来!“那些事等有空再给你讲。”反正现在除了他,所有人都明白怎么回事。

段尘喝了口茶,淡淡瞥了展云一眼,走到桌前看着那东西说道:“这个,很明显不是七笙教的人做的。”

“为啥?”周公子也难得这么傻愣愣的,依然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段尘抬起一双凤眸,冷冷吐出四个字:“没有必要。”

说着放下茶杯,从怀里掏出一只裹着东西的绢制帕子。左辛眼疾手快的将桌上东西收拢,放到一旁窗台。萧长卿则快步走过去把门闩上,赵廷正好站在窗边,扫了眼刚阖上的窗户,众人围拢在桌边,都盯着段尘手上动作。

段尘将帕子解开放在桌上,露出里面三只精巧玉笙,颜色依次为莹白、浅黄、碧绿。段尘拿起那只碧色的,轻轻旋动最长的那只笙管,就见笙管的顶端渐渐就松了,不一会儿,就拧下一截来,长度约为笙管原先的一半。

众人都屏息看着。段尘又将那拧下来的一半笙管轻轻放在最短的那只笙管上,就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只笙管下竟然露出一只小孔,紧接着一只颜色微黄的纸卷从里面滑落出来。

众人皆是一惊。赵廷手伸到半空,又抬眸看向段尘,见她轻轻点头,证明无妨,才从桌上拿起那只纸卷,小心铺展开来。展云见她脸色差的厉害,就放柔嗓音问道:“你昨晚上一整宿,就研究这个?”

段尘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拿起那只浅黄色的玉笙,依样旋开最长那只笙管放在最短的上面,又一只纸卷掉出来。最后,段尘拿起那只白色的,递给一直在旁边跃跃欲试的萧长卿。

萧长卿一喜,接过去拧了半天却不见动静,就有些可怜巴巴的看向段尘。段尘清浅一笑,摁了摁太阳穴,半垂着凤眸说道:“不关你的事。这只玉笙,我昨晚上研究了快一个时辰,也没找到机关。”

赵廷和左辛已经各自将一只纸卷展开,就见上面条条线线绵延起伏,俨然是幅地形图。“这个…”萧长卿倒抽一口冷气,见众人都看他,便摩搓着手里的玉笙解释:“我一直以为是传言,是当年我父亲在世时讲给我听的。家里关于七笙教的记载,都没有将这点收录在内,因为父亲觉得太过荒诞不经。”

“是什么?”周煜斐一双桃花眼熠熠闪光,被萧长卿一席话撩的心里直痒痒。

萧长卿眨眨眼:“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相传七笙教教主手上握有当年咱们大宋太祖开国时的一张藏宝图。”见众人瞬间由好奇期待转为嗤之以鼻的表情,萧长卿眼睛睁得圆圆的,显得有些委屈:“我都说了很荒诞不经的么!而且又不是我传的…”

段尘缓缓勾起唇角:“倒不见得真那么荒诞不经。”

赵廷剑眉一挑:“怎么讲?”

段尘嗓音依旧清冷冷,说出的话却让众人精神一凛:“你们忘了,万柳山庄那把失踪不见的七胜刀么?”

七胜刀?展云和赵廷几乎同时出口:“开国将军石守信。”“石守信南征时用的七胜刀!”

左辛一边眉毛挑的老高,似笑非笑瞟了萧长卿一眼:“我一直以为,那也是传说。”

展云摇头轻笑:“现在看来,传说都成真了。”

周煜斐还心心念念着刚才段尘的话:“你刚才说七笙教没有必要做这件事,这跟玉笙里的秘密有什么关系?”

段尘还未开口,展云已经先一步出声解释:“尘儿的意思是,七笙教最大的秘密就在这玉笙里,他们若是去而复返,第一件事就应该冲着这玉笙来。可现在,这个人似乎更执着于挖人心脏…”一边说,还一边往段尘杯子里添了些热茶。

周煜斐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同时一边手肘轻轻撞了下赵廷手臂,看向好兄弟的眼中内涵很丰富。赵廷根本不搭他那个茬,不过一双漆黑眼眸愈发冷若严冬,看着展云身上天青色的长袍,站在段尘身边端茶递水的熟稔劲儿,一张脸简直比客栈房间里的老榆木桌子还黑。

段尘从萧长卿手中拿过白色玉笙,接着说道:“还有,我怀疑,这只玉笙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