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卿本来还有些恋恋不舍的,一听这话顿时瞪圆眼眸:“你的意思是…这玩意被那个姓白的掉包了?”

段尘点头:“可能性很大。”说着,拿起玉笙对着窗子的方向,示意众人仔细看:“虽然玉质也很通透,但最短那根笙管的位置,明显是实心的。”

段尘又拿起那只碧色的,与那白色的两相比较:“我昨晚对着油灯看了很久,觉得笙管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才开始一根一根的研究。”众人按照她指的地方定睛一看,果然,两只玉笙是有些不太一样。

萧长卿摩挲着下巴点点头:“这样说来,更不可能是七笙教的人做的了。那姓白的那么厉害都跑了,即便真还有什么残党余孽没清干净,也犯不着跟咱们这么多人硬碰硬啊。”

段尘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萧长卿好不得意的一扬下巴,顺便甩给周煜斐一个极为鄙夷的眼神,后者眨了眨一双勾魂桃花眼,显得十分委屈,敢情你们都来这么多天了…

“尘儿,那你的意思是,这是什么人刻意模仿七笙教做出来的?”赵廷一双眼一瞬不瞬望着段尘,低沉嗓音里透露的温柔让一旁周煜斐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段尘这次没有立刻回答,沉吟片刻之后,方才轻声说道:“这我不能肯定。不过很明显,这人是想借此传达一个讯息。”说着,从袖中取出那张纸条,放到桌上。

段尘端起茶杯,半垂凤眸里闪过一丝冷色:“既然他这般明目张胆,我想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来。”

“段尘你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了?”周煜斐既惊又喜,那岂不是马上就可以动身回汴京了!

这回连左辛都有些忍不了了,叹口气说道:“小段的意思是,心脏都送到这来,镇上肯定有人死了。七笙教的事刚过没两天,这么个小地方,用不了多久,耆长之类的就会找上门来请咱们帮忙的。”

周煜斐刚要辩解,段尘先说话了:“那个不着急。”说着,动手把两只玉笙上的笙管归回原位。

赵廷和展云交换一个眼色,还没来得及开口,段尘已经拿起三只玉笙递了过去。赵廷一愣,有些不明白段尘此举,另一边展云却眸色一变,手上折扇也微微攥紧。

段尘眼皮都没抬,轻声说道:“你们家的事,自然由你决定。”

赵廷迅速看了展云一眼,后者无声苦笑,轻轻摇头——可不是我说的,这丫头太聪明了。

左辛眉一挑,佯装什么都没听见,走过去拉起萧长卿就往外走:“让小段好好休息,正好有点事要跟你好好算算…”

周煜斐一看赵廷和展云那神色,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忙伸手把玉笙接过来往赵廷怀里一塞,拿起桌上两小张地图,推着人就往外走:“对对,段尘你昨晚一宿没睡好,赶紧休息会儿。待会儿吃饭了我们叫你。”

展云从窗台上拿起那包东西,有些歉意的看了段尘一眼,低声说道:“尘儿,那件事…”

段尘捧着茶站在桌边,凤眸半垂,面上神情淡淡的:“不用跟我说。我只懂破案子,皇家的事,我管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有更,早上九点

~~~~(>_<)~~~~乃们都不理伦家,伦家看完书上来看到空空如也滴记事簿,

都木有乃们爱滴留言,伦家不依啦啦啦啦啦~呜呜,要留爱滴箴言!要唇印!

摸下巴,不然不给看明天滴文文,有展展爱滴告白哦,满满滴半章JQ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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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道无情?却有情...

展云将浅黄色玉笙仔细包好,放入怀中,就听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拉开门,就见段尘手里捧着雪白绢帕,上面搁着干净纱布以及几只小瓷瓶,面上一派沉静若水,不见半点尴尬。

因为伤在右侧肩头稍微靠后的位置,不方便自己动手,这几天每晚段尘都会过来帮他换药、清理伤口。展云侧过身,清俊面容染上淡淡粉色:“麻烦尘儿了。”

段尘轻轻颔首,将东西放在桌上,转身去倒热水。展云将折扇收入袖中,坐在桌边,动作利落的解开衣衫,露出右侧肩膀。

动作轻巧的解开布条,就见纱布上透过一些红褐色的血迹,有的还蔓延到纱布边缘。段尘眉心轻蹙,拿过布巾沾了热水往纱布边缘滴了几滴,避免因为血渍干涸而连带撕扯到伤口。轻轻触了触因为热水浸润而重新恢复柔软的纱布,段尘这才动手,小心揭开层层纱布。

展云觉察到身畔人的细心,弯月眼眸透出淡淡笑意,柔声说道:“无妨,不疼的。”

段尘将纱布揭开,就见伤口略微有些挣裂,回想起这人白日端茶递水的举动,不禁面色微沉:“你若是不想伤口快些好,就尽管不在意罢!”那日情况紧急,她下手也狠了些,所以伤口很深,再加上是在肩头略靠后的位置,稍一行动就容易牵扯伤口。他若总是这样不在意,即便每天换药包扎,再过十天半月也不见得愈合。

展云被她说得一愣,同时伤处传来一阵微痛,便轻轻“嘶”了一声,肩侧肌肉也跟着抽了一下。段尘拿着布巾的手一顿,半垂下凤眸,唇角抿的紧紧的,擦拭血迹的动作更轻柔了。

展云唇角噙笑,清朗嗓音微低,更添三分温醇之感:“我会多加小心,不会让伤口再挣裂了。尘儿不要生气。”

段尘正拿着小瓶往伤口上洒药粉,一听这话不禁心尖一颤,心说我为何要生气?!思着想着,心就好似千丝缠绕的茧,越缠越多越绕越乱,直把一颗心束缚的透不过气来。胸口闷到微微发疼,耳朵尖不自觉的烧起来,连带脸颊都觉得有些发烫。

段尘凤眸半垂,强压下心尖悸动,努力平复气息,语调平静的说道:“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展云微微一愣,复又笑得云淡风轻:“没关系的。”

段尘面无表情,嗓音也有些冷:“你那天说的事,我没法回报以相同的感情。所以,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不值得。”说着,指尖动作一缓,系好一个结,退开两步,收拾桌上的东西。

门被人“啪”一声推开,周煜斐一声“行之”刚出口,蓦地看清桌边两人举动:展云衣袍半敞发丝微乱,旁边段尘微低螓首面染绯色,两人一站一坐,仿佛匆忙间刚拉开距离。周煜斐被眼前景象以及自己的揣度吓得不轻,倒退三步踉跄出屋,带上门的同时说了声“打扰”,瞬间就跑没了影。

展云面不改色,拉过披在肩侧的衣袍,左手很快就将衣裳系好。段尘收拾好东西要走,展云伸手一挡,快步旋到另一边将人拦住:“尘儿。”

段尘面色沉静若水,只一双凤眸平视前方,不愿看人。

展云暗叹一口气,左手虚挡在段尘身前,一双弯月眼眸定定看着她的眼,柔声说道:“我不知晓你从前经历过什么,但那不影响我了解你是怎样的人。我认识的,了解的,喜欢上的,就是现在的你,和你的过去无关。你既然已经决定抛却过往前尘,为何不能接受我的心意?如果尘儿厌烦我,一点都不喜欢我,那我绝不再多做纠缠,可你并不那么讨厌我,对么?”

段尘刚刚恢复白皙的耳朵又不争气的红得通透,粉粉唇瓣紧紧抿着,一双凤眸也有些慌乱的看向一边。展云又接着说道:“喜欢一个人,自然也希望对方能回报以相同的感情,可却不是只为了对方的回报才喜欢的。”

展云一边缓声说着,一边悄悄观察段尘神色。见对方眼睫轻颤,眉眼间满是慌乱无措,心中不禁一软,放柔嗓音循循善诱:“难道尘儿你帮助一个人的时候,也是图着对方一定会回报于你的么?”

段尘心中早乱作一团,乍一听他转向别的话题,略一思索,轻轻摇头,自然不会。展云微微一笑:“这就对了。所以我喜欢尘儿,并不是要求你一定要马上回报于我。我可以等。”

展云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字字铿锵敲打心间。段尘向来聪敏,唯在情事上不甚灵光,之前只一心想着要明确拒绝对方,斩断情丝不留后患,哪知里面还有这些个道理。被展云一句问一句答绕的糊涂,心里却更加懊恼,正纷乱间,就听门板一动,赵廷已经大步迈了进来,见两人姿势亲昵气氛旖旎,一双剑眉紧紧皱着,薄唇轻启,声音也有些冷:“你们——”

段尘恼上加羞,一把推开展云不知何时已虚置在腰侧的手臂,东西也不顾得拿,一阵风跑了出去。待进了自己房间,快步走到床边,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拿过包袱,从里面取了那只枣红色的竹笛出来,轻轻摩挲着。心尖仍隐有悸动,段尘略一犹豫,解开竹笛七孔上系的几根红绳,轻轻一抖,一根精巧的白玉短笛便从竹笛一头掉了出来。

执起短笛,半闭上眼眸,段尘轻轻吹奏起一只曲子。笛声原本清脆空灵,曲子却沉郁哀婉,两相结合反生出一种特别的清幽之感。

展云房间里。赵廷看了眼桌上的纱布和药瓶,唇角微勾,嗤笑一声:“趁人不备窃玉偷香,好像不应该是号称‘如玉如云’的行之公子做出来的事啊!”

展云回以清浅一笑,不慌不忙道:“行之向来我行我素,不劳小王爷费心。”

赵廷剑眉一皱,沉声低斥:“展云!你是想找架打么?”

展云眨眨眼,一脸温良恭谨:“尘儿走之前刚交代过,半月以内不可以动武。”

赵廷不太明白,深邃眼眸冷冷瞪着展云,后者好脾气的温声解释:“不然会牵动右肩上的伤口。”

赵廷深吸一口气,一双眉皱的更紧:“行之,你到底什么意思?”

展云微微一笑,摇摇折扇,示意他先别说话,仔细听。赵廷之前也听到些声响,便不再说话,侧耳倾听。就听那笛曲沉静之中萧索之意甚浓,哀婉之余却不乏流畅洒落,仿佛夜深人静时大雪纷扬,又好似崖边迎风开着的蓝色花朵,让人心中钝痛的同时骤然生出一种凛冽之感。

两人静静听着笛声渐歇。半晌,展云才低声说了句:“赵廷,这辈子,我不可能放得下她。”

一曲吹罢,门板传来几声轻响。段尘缓缓睁开眼,见到自己手上握的白玉短笛,不禁面色一变。一边责备自己定是昏了头了才如此大意,一边快速将短笛收好,起身去开门。

萧长卿笑眯眯站在门边,伸手挽上段尘手臂就将人往屋里带:“想不到小段你吹笛子吹得这么好!刚才那只曲子叫什么名字呀?真好听…”

段尘面色微白,嗓音也不觉带了颤:“前辈…”

走到桌边,萧长卿松开手往凳上一坐,摸了摸茶壶外壁,取过杯子倒了两杯茶。段尘心中惴惴,有些慌乱的接过茶杯,一边轻声说道:“刘耆长那边,还是没什么线索么?”

萧长卿含入一大口茶,腮帮子还鼓鼓的,忙不迭咽下水,点头答道:“对啊!你说奇怪不奇怪?一下午把几个村子都问了个遍,愣是没听说谁家有人失踪不见,更别提死人了。”

段尘轻蹙眉心陷入思绪,旁边萧长卿眼珠滴溜溜转了转,唇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抬手拍拍段尘手臂:“小段哪,这个给你。”

段尘抬头一看,就见萧长卿递过来一块玉佩,正是之前展云系在腰间的那枚。萧长卿笑得眼都眯起来,直接拉过段尘一只手把玉佩拍在她手心:“喏!我之前总忘,刚才想起来,记得帮我还给他。”说着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晃着脑袋感慨:“哎,还别说,这小子还真有点意思!”

见段尘有些不解的瞧他,萧长卿又倒了一杯茶,一脸认真的给段尘解释:“你想,能调令动州府衙门的玩意,那可不是一般的贵重。从宿州府回来这玉佩就一直搁在我这,他连提都没提一句,这般胸怀气度,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而且他才多大?不过二十四五年纪,难得,实在难得!”

段尘蹙眉看着掌心那块细腻润泽的碧玉,入手微凉,心尖,却微微发烫。

萧长卿斜眼瞟着段尘侧脸,唇边的笑有些贼。

翌日一早。

段尘等一同出客栈吃朝食,到了那家粥铺,却依旧门户紧闭。萧长卿嘴一扁,有些蔫头耷拉脑:“怎么又不开啊?我好想吃他家的萝卜馅儿包子,还有那个蔬菜粥…”

旁边左辛见了他那副模样也觉得好笑,拍拍他的头顶劝道:“算了,咱们去别家吃。过两天就去汴京了,那里好吃的东西可多。”

段尘面色一沉,快步上前叩门。连敲了几声都不见人应,便后退几步提气一跃,上了房顶,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另一侧,纵身跳了下去。展云、赵廷以及萧长卿都依样从房顶进了院子,周煜斐看了眼仍站在原地未动的左辛,勾唇一笑显得很是赞赏:“还是左堂主镇定。”

左辛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一提气也跃上房顶。

周煜斐笑容微僵,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给他把前门打开,拂了拂衣襟,无可奈何的后退两步,一掀衣袍,直接跃上房顶。谁知还没走到另一边,就听下面传来“吱嘎”一声开门声,同时一众人哗啦啦走出来,左辛沉声说道:“咱们先回客栈,我叫两个人去找那耆长打听一下,看这家店主人是否在下面村子还有其他住所…”

此时晨风拂面,朝阳缓升,周煜斐一只手还攥着衣袍一角,保持着刚窜上房檐的姿势。徐徐转过身,望见一众人走远的身影,刚走马上任没些天的周大人顿觉内心很凄凉,很凄凉!

一众人在客栈附近的一家早点铺子用了些粥食,过一会儿就见左辛手底下一人骑着马赶了过来。跟众人拱手行过礼,垂首说道:“那对老夫妻的确在镇东的村子有处旧房舍,不过听说那里已经很多年不住人了。还有,那处村落,就是原先没建镇子那会儿苦水村所在之地。”

众人一听俱是一愣,段尘眉尖一动,唇角微微勾起。萧长卿坐在对桌,段尘面上神情自是看得清楚,咽下嘴里粥食问道:“小段,怎么了?”

段尘眉心渐渐蹙紧,轻声说道:“咱们来这的第二日,那家粥铺的老人家讲的那个故事。现在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展云一边眉毛轻轻抬起,有些不解:“可那日在树林里,绿渺姑娘明明说,那恶鬼复仇的传说是夏大夫编来吓唬人的。她应该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段尘轻轻摇头,似是突然间想通了什么一般,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没有人撒谎,是咱们会错意了。”魑魅魍魉多为杜撰,口口相传的故事却一多半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有更,早九点

咩~明天结案,下一个案子:西施乳

展展和廷廷算是挑明袅,接下来就看小段滴咧~

话说,小段最抗拒滴银,就是廷廷了,其次是然然,

所以展展是沾家里的光,讨了个先天滴便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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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一念错?红颜泪...

段尘等乘了辆马车,赶往镇东边的村落。一路打听找到那对老夫妇的房舍,一叩门却发现,门没闩,屋舍是很小的前后两间房。

进了屋,就见屋子里灰尘很重,房顶很多地方都结了蛛网,唯独一张床收拾的干干净净,上前一看,还沾染着点点血迹。众人都明了是找对地方了,可人呢?

段尘转身就往外走,去敲隔壁房舍的门。不一会儿门开了,段尘忙一拱手:“这位小哥,请问咱们村里若是有人过去了,都埋在哪?”

年轻人被问得一愣神,见段尘好像挺着急的,就往外走了两步,指着路的一头答道:“往西边走,有个小土坡,那一片都是坟地。”看到门外的马车,那年轻人又好意嘱咐道:“你们这马车太宽,中间有段路挺窄的,估计过不去。”

段尘谢过那年轻人,又有些焦急的说道:“咱们快走,不然怕是又要出事。”

展云快步跟在段尘身旁:“尘儿,别急。我看桌上的茶碗还温着,那老人家年纪大了,行动不会太快。”

萧长卿倒着走了几步,笑嘻嘻看左辛:“快呀,上次比轻功没分出个上下,这都过了快十年了,我肯定能赢你!”

展云和赵廷瞧见段尘神情微冷,都没再说话。行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就看见不远处一片坟地。有两个人站在那里,似是在争执什么,其中一人手里晃着明晃晃的兵刃,眼看着就要扎向另一人胸膛。展云左手抽出折扇,半开着往过一甩,正打在那人手腕子上。

众人赶到跟前,就见其中一人正是粥铺那位老者,旁边停着一辆驴拉的小车,上头覆着白布。赵廷上前两步拉开一看,是一位老妇,看面容死了有两三天了。身上已经换了寿衣,依稀可以看出左胸的豁口。赵廷侧眸看了眼展云,后者轻轻颔首,是粥铺那位老婆婆没错。另一人握着右手手腕,面上落下涔涔汗滴,站直身子一抬头,嚯!萧长卿伸手一指,一双眼瞪的圆圆的:“盛老板!”

那人既不慌也不恼,朝众人拱手作揖,面上一派从容之色,正是众人所住客栈的老板!

那人行过礼,又眼含戏谑看向段尘:“传言小段公子屡破奇案、聪颖异常,怎么这次这么慢?”

段尘似是并不惊讶看到眼前人,只冷冷说道:“盛老板已然得偿所愿,为何还要伤害无辜?”

盛老板笑容骤敛,眉宇间渐渐透出些愤懑来:“得偿所愿?这些年来我随时都可以把那个老太婆弄死,用超过一百种法子,一点一点把她折磨死,你当我为何到了今时今日才动手?”

赵廷将白布拉了回去,冷声低斥一句:“脑子不正常!”

盛老板哂笑一声,连连点头:“是,我是脑子不正常。不过,任谁经历过那样的事,都会如我一般不正常!你没经受过那些痛苦,有什么资格斥责我的行为?”

旁边周煜斐一翻白眼,掸掸衣袍边角的灰尘:“你杀人还有理了!”

盛老板一扬脖子,眼也瞪的滚圆:“对,我就是有理!如果你的姐姐从小被人骂是妖精,你的父母被身边所有人嘲笑讽刺,最后你还要眼睁睁看着你的姐姐被人活生生用火烧死,你父母一月之内相继过世,你会不恨么?你不想报仇,不想让那些人尝尝你受到的苦,不想杀人泄愤吗?”

周煜斐对这事的前因后果都不如另几个人了解,乍一听眼前这人忿然叫嚣,也不禁愣住了。

展云从一旁地上捡起折扇,一直皱眉听着,这会儿不由得有些惊讶的看向眼前的中年男子:“你是笙家的人?”

那男子阴测测一笑:“总算又有个明白的。”

萧长卿眼一瞪,显然也吃了一惊,忙拍旁边左辛的胳膊:“哎!他就是我之前给你讲那个故事里那个红眸妖女的弟弟。原来这故事是真的,不是谣言…”左辛皱着眉点点头,听出来了。

赵廷也听展云说过这事,却仍是有些不解:“这世上真有眸色赤红的人?”段尘和展云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两人虽然都略通医理,展云更看过不少相关书籍,但都没见过类似记载。

旁边萧长卿摸摸下巴,琢磨一会儿方才开口:“我倒是曾经看过类似记载。好像说是一种病,极稀少的!得病的人皮肤都比较白,眼眸颜色会有些发红。不过除了害怕见光以外,也没什么别的症状。可能看着有些吓人?”说着,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众人。

众人想象一下,都不约而同点点头,那应该是挺吓人的。

那中年人“嗤”了一声:“我姐姐才不吓人。那时村里不少男人看她一眼,都跟丢了魂似地…”说着,略带嘲讽的看了身旁那老人一眼。

那老人脸上也露出些尴尬来,一边点点头应道:“是很漂亮的。”

“那唇色发青又是怎么回事?”赵廷觉得这点也挺蹊跷的。

盛老板一直面色阴沉,一听这话更显忿忿:“我姐姐只是刚出生的时候唇色发青,长大后和普通人是一样的。那时候是冬天,小娃娃生出来嘴唇发青发紫,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左辛在一旁点了点头:“这倒也讲得通。”

段尘看了那老人一样,继续盯着眼前中年男子:“你这么做,是想替你姐姐鸣冤昭雪?”

那中年人一听这话,脸上几条肌肉隐隐抽动,显得有些激动:“你明白我姐姐是被人冤枉的了?”

段尘冷冷看着他:“你折腾这么一大圈,不就是想说明这一点么?”

“黑布在外,红布在内,是在暗示你姐姐当年眼瞳的颜色,而内里的白色,是想说明你姐姐虽然眸色异于常人,却是一个善良单纯的人,并不似外表看起来那般渗人。”

段尘缓缓说着,就见那人神色愈发激动起来,连连点着头,声音也有些哽咽:“我姐姐真的是非常善良的一个人…”

展云眉心轻拢,仍有疑虑:“尘儿,你如何猜到那位女子是被人冤枉的?”

旁边几人也都看向她,等待解释。段尘看了那中年男子一眼,方才轻声说道:“我也是今早上才想通透的。昨天我解开那布包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说着,侧眸看向赵廷、展云二人:“昨日你们两个推开房门进来,看见我手上沾血,旁边桌上有一颗心脏,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两人虽是不解,仍照实说了。展云温声答道:“刚看到你指尖上有血的时候,还以为你受伤了。后来看到桌上的心脏,我第一反应是那姓白的去而复返,不过后来静下心来一想就知道不是。”

旁边赵廷点了下头:“差不多就是这样。我最初也以为是又七笙教的人拿那恶心玩意儿给咱们下马威。”

众人仍是不解段尘为何会问这个问题,唯独那盛姓男子眼眶泛红,紧紧咬着牙,显得很是愤恨。旁边那老人也明白过来,深深叹了口气。

段尘将那二人神色尽收眼底,淡然解释道:“你们两个会这样想,是因为十分了解我的为人。如果换一个人呢?如果是一个被众人传成是妖女的人,那种情形下,你们又会做何感想?”

众人设身处地一想,顿时恍然。萧长卿张着嘴巴想了想,又看向左辛,手肘撞了下对方的:“很难不想歪哦!”左辛点点头,的确,很容易就觉得眼前这女子果真是害人的妖女了。

“至于传言中所说的,那女子一边舔舐手上鲜血一边咯咯发笑,不过是旁人穿凿附会得来。当时在场的应该只有少数几个人,但故事一传开来,自然就加上了很多人的想象和编排。”段尘说着,又看向眼前两人。

那两人都点点头。中年男子忿然咬牙道:“就是这样没错。当时闯进我家的,不过五六个人,那些人一看见我姐姐手上捧的猪心,根本不理我们的解释,强拉着我姐姐到了村长那里。后来…”男子已不忍再说,但众人都能想象,眼看着自己亲人被活着烧死,是怎样一种情形。

周煜斐也听明白个大概,就皱眉问道:“那你姐姐当时到底在做什么?为何要捧着猪心?”

那男子激动的眼都红了:“能做什么?张伯家的猪得病死了,我家里穷,买不起好猪肉,当时眼看快冬至了,我爹跟张伯私底下有些交情,就拿些钱换了些猪内脏回来煮汤下饭!”

周煜斐瞠目结舌,众人也大感意外,段尘也没想到真相竟如此简单。即便她猜测到大半事实,设想过诸多可能,也没想到那笙家女孩拿那猪心不过是煮汤做饭,却被村里人当做妖怪抓起来,最终活生生烧死。简单到让人几乎发笑的答案,却让人在笑过之后难免唏嘘感慨。

一阵沉默过后,赵廷看了眼那老人,又问:“那你杀他老婆做什么?村里那么多人都参与了,你还一个个都杀了不成?”

中年男子紧紧抿着唇,一双眼紧盯着段尘,也不回答。段尘沉吟片刻,方才轻声说道:“我也只是猜测。当年,将血滴到你家后头,挑唆村里人来你家抓人的,是她?”

中年男子恨恨点头。周煜斐在两人之前来回扫视,一双桃花眼满含戏谑的看向那老人:“你当年想娶那笙家姑娘做小?还是直接勾搭了人不想负责?”

老人被周煜斐说的一张老脸通红,连连跺脚:“大人您可不能冤枉人哪!三十年前,我都快四十岁了,那姑娘不过十五六岁,我,我哪能做那种事…”

盛老板也明显不信,转过头恶狠狠瞪他:“若不是你对我姐姐心怀不轨,你那婆娘怎会无缘无故对我姐姐下这般狠手?分明就是你们两口子各怀鬼胎,都不是好东西!”

那老头岁数也大了,被堵的半天说不上话来,连连喘了好几口气,才抚着胸口叹道:“作孽啊!你那姐姐,人长的漂亮,又乖巧贤惠,村里是个男人见了都心动。可看着她那赤红色的眼珠子,又都免不了有些害怕。我们这些有了老婆的,虽然不会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但闲下来凑在一起喝个酒什么的,难免不磨叨些话儿。”

“日子久了,村子里的女人自然会听到些风声。我那婆娘心缝窄,心事也重,平日里就经常和邻里邻居的念叨那姑娘的不好。后来老张家的猪得病死了,她就生出这么一条毒计来,往你家后头洒了些鸡血,又跟邻居几个媳妇婆子讲了。没几天这事就传开了…”

“我也是过了许多年才知道这事。人渐渐年纪大了,想起自己从前做的事,渐渐就生出一股子胆怯来。她跟我说的时候,我打的她一连好些天都没下了床。我婆娘后来才跟我说,当初只想着让村里人都视她如毒蝎,男人们自然就不会喜欢他了,她也没想到,竟会害的那姑娘活活被烧死…”老头说着,又擦擦眼睛,看向中年男子:“我知道这事是我们家对不住你笙家,可我们也遭到报应了。”

“我们老来得子,好不容易养活到十五岁,去年被那些邪教的人抓走,也丢了命。你杀了我婆娘,也算一命抵一命。我这条老命不值钱,你愿意拿去,就动手吧。”老人说着,缓缓闭上眼,面上显得很是宁静。

那盛姓男子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杀那老太婆就是为了报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杀她有什么用?”

男子说着,看也不看他一眼,全当那人不存在一般:“这么多年了,直到去年那个邪教开始每月从镇上掳人,我就知道,终于给我等到了!那个什么七笙教杀的好,杀的妙!应该把这镇上所有人全部掳走杀光才对!呵呵,它名字里也有个笙字,说不定就是我姐姐的魂魄觉得死的冤枉,冥冥中帮助那些人来灭掉整个苦水镇的!”

众人不约而同摇摇头,这人真是疯魔了!萧长卿在一旁小声嘟囔了句:“别人都把真事当传言,他倒把谣言当真事了!”

那盛老板哈哈笑了几声,又定定看向段尘:“他们都觉得我疯了,你也觉得我疯了么?你一定知道我为何要等到现在才动手,对不对?只有你,才能真正帮我姐姐洗脱冤屈。今日你们走出这苦水镇去,这件事必能传到上面,到时,不仅苦水镇,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这里的人是多么的愚昧无知、丧心病狂!我姐姐,不过是至无辜可怜的一个女子!”

左辛手下人马早已等在一边。周煜斐挥挥手,过来两个人,拿着绳子将人一捆,连同那老头,一并带回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