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再问一次。”摩西雅说,“请您诚实回答,您拿走了壁画上的星星么?”

克维尔顿忽然崩溃:“说来说去还是壁画壁画壁画!我都说了不是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我很诚实,你为什么总认为我在…撒谎?”

最后两个字吐出来的时候,整个世界仿佛都苍白虚脱。

摩西雅看着砸在地上的泪滴,一时间失语,刚想伸手摸克维尔顿的头发,却被她发狠一把甩开。沉默半晌后,摩西雅出声:“侍卫。”

“是。”

“请王过来一下。”

足足半个多小时,冗长的政务商讨会才告一段落,接到侍卫送上前的便条,国王将几件事简单告知了书记官后,直接赶赴绽放殿堂。

摩西雅站在殿门外,正在低头处理繁琐事务,见到国王后合上了手上的文书,与旁边等待批复的书记官一齐躬身行礼。国王瞥了一眼殿堂,解开了披风的扣子,将之搭在了臂弯间,微点了下头回礼,没有说什么,直接走了进去。

殿堂内的人鱼灯没有完全点燃,外面蓝色的月光只冷冷清清透过来一道弧,殿堂里每一丝洁白的花瓣雕塑都仿佛含苞怒放,一切辞藻都卡在了喉咙,一切嘈杂都被无声埋没。

国王很容易找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她几乎没有挪动位置,背靠着壁画,甚至不肯示弱地蹲坐在地上,像是一杆钉子杵在那里。

空气中还残留着眼泪的咸味,国王微微蹲下,将宽带披风抖开,像是松鼠细心包裹着过冬栗子一样,将克维尔顿整个人围了起来。克维尔顿低着头不住颤抖,手臂使劲动了动,发觉自己没办法从紧实的布料中挣出两只手,套着披风就一把扑到了国王的身上,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呜咽了一下,然后猛地放声大哭。

国王垂下眼睫贴着她的脸,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你那么久…”克维尔顿哭着咳嗽起来,断断续续的,声音都不在调子上,“你那么就都不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他们咳…他们都不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可为什么他们总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我从来不骗人…”

淡蓝月光中,王女的耳尖慢慢松软了下去,像是紧绷的线渐渐垂下。

孩子们犟着不肯接受四面八方伸出的手,不是因为他们可以坚强到承受一切,而是在咬牙等着某个他们觉得可以安心躲避风雨的拥抱。

如果等不到,宁愿死扛着,也不想让自己遭受不可预知的二次伤害。

克维尔顿哭得停停顿顿,等她收了声,披风连带着国王袍服的肩膀颈窝处已经彻底遭了殃。国王挑起披风没有镶嵌碎钻的一角,小心地擦了擦克维尔顿弄脏的脸,然后将她抱了起来。

克维尔顿伏在国王肩上,一时不慎哭得有点多,正在打嗝,嗝一下耳朵就没力气似的起伏一下。国王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缓慢展开五指,殿堂中的人鱼灯一盏接着一盏被点亮,随后整个壁画都纤毫毕现呈现在眼前。

国王伸出手覆在了壁画上,指尖轻轻捻了一下,拇指与食指轻微磨匀后,将手指凑到自己鼻尖下,停顿了半晌,忽然出声道:“摩西雅。”

殿堂外立即传来声音:“王,许可进入么?”

“进。”

克维尔顿原本还恹恹的,听到脚步声一下子就扯过披风,把自己脑袋都裹了起来,整个人拱成一团。

摩西雅并未走近,总管的特制长服一丝不苟,她半垂着眼帘,因此向来冷漠谨肃的面容上罕见存着一点无可奈何,或是不知所措。

“你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指引者,我不会否认这一点。”国王轻声说,“但是我想在处理这个事情之前,普及一个比较偏僻的知识点;三个半纪元前,依布乌海推行了一种新的拓纸,将旧拓纸的一味污染原料,替换成无垢石粉;这个微不可见变革的原理论文是我发表的,我记得,无垢石粉其中的一项特性,就是汲光性。”

摩西雅忽然抬眼。

国王伸出手,他翻开掌心,金色的光粒争先恐后地从他手掌中盛放,指间捻取那一抹细小的粉尘像是突然被点燃,随风飘洒出金色的河流。

“绽放殿堂的壁画很奇特,那些繁星不是画笔可以描绘的,它们被镂空,点缀上无垢石棱,用于汲取黎明时分第一缕阳光。”国王说,“我想,克尔应该是拿了拓纸,想拓下壁画的一角。由于拓纸上的石粉浓度比壁画上的略强,反汲了光源,导致繁星失去光泽。”

国王微微抬起下颚,朝不远处看去:“从这个角度,就像是它们被裁出来了一样。”

殿堂中沉寂了片刻,摩西雅吐出了一口气,面向王女,用手覆上自己的额头,握拳,停在心口处叩击。这是她曾经对克维尔顿做过的古老礼节,即便王女已经蒙住头不看不听不说,她依旧慢慢做得标准,直到完成最后一个动作。

“我很抱歉。”她说。

国王用温和的目光注视她:“指引者和孩子之间,也是需要相互磨合的,没有绝对完美的指引者,我相信你足够优秀。”

摩西雅摇头:“王,我承诺会尽最大努力,只是并不觉得自己能完全胜任——譬如这件事。”

“我并没有说你的教育本质是错误的,但当你无法用学识判断一件事的真伪时,那么一个指引者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孩子,没有例外。”

“王,我问过她…只是,殿下的反应过于激烈。”

“她有反驳,只是你将她的证据视为了狡辩。”国王闭上眼,与依布乌海链接的血脉清晰倒映出时光中的每一幅影像,“克尔的证词非常到位,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无理之处。她才刚刚学会写字,握笔都不稳,你认为她能用那么精准的刀法割出如此完整的形状?”

摩西雅顿了一下:“我非常抱歉…”

“我并没有在责斥你。”国王沉默了一下,又道,“只是,我希望你能保护克尔;更希望你可以让克尔觉得,你能保护她。”

当她出现敌对的模样时,这不是做样子,也不是一门心思跟某人赌气,这只是孩子的脆弱。

觉得周围没人保护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用冷漠保护自己。

… …

“等到明日黎明,壁画应该可以完全复原,这一点不用担心。”

等到国王刚踏出殿门,摩西雅忽然转身:“王,有一件事我有疑问,王女殿下拓印壁画是做什么?”

国王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脸,银发洒落肩背:“刨根问底是好习惯,但是不太适用在这个时候,给我和克尔一点私人空间吧。”

摩西雅迟疑了一下,才慢慢退开了一步,颔首行礼:“是的,王。”

“谢谢,你可以退下了。”

义卖

国王一路抱着克维尔顿穿过长廊,走到半路上克维尔顿就偷偷摸摸掀开了披风,钻出个乱毛脑袋,越过国王的肩膀往后面瞄了几眼,然后又重新缩回来。

一直到抵达寝殿,克维尔顿都没有说过话,国王俯身将她放到地毯上,卷成乱糟糟的披风被取下,挂在一旁的高架上。

克维尔顿在原地蹭了一会,就自己跑到桌边,取下校服上的校徽,然后又掏了掏口袋,把什么东西遮遮掩掩地放到了柜子的角落里,还压上了自己的课本。

做完这一切后,她就跑去衣橱旁边,拿了白绒的浴巾和睡衣,自顾自走向浴池,将手上的干净衣物塞在了藤筐中,使劲拖了进去,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啪得一声关上了门。

国王走到书桌边,瞥了一眼半开着的柜子,伸手将桌面上摆放的一叠公务文件整理了一下,拿到了床边,点燃了盏台上勾起的人鱼灯。

批阅到第六份文件时,浴池的门被哗得拉开,克维尔顿费力地拽着门把手,穿着湿透的拖鞋,一步一步踏着满地的水,终于拉船桨似的将门拖开。

满浴池的水汽全部冲了出来,克维尔顿咬着指头,试探地抬起一只脚,棉布拖鞋上的水滴滴答答往下滴,她偷偷抬眼望床边瞧了一眼,慢慢将脚放在了门外的地毯上。

床边没动静。

克维尔顿胆子大了,另一只鞋也踏了出来,因为吸了水太重,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好不容易磨到床脚,克维尔顿拽着被子就往上爬,沾水的脚直接往被套上蹭了蹭,然后就迅速滚到了床头,披着一头湿发就去拿咕咕闹钟。

调完闹钟后,她坐在床上玩了一会手指,翻了几个跟头,犹豫半天,还是伸手拿了一叠磨牙纸,然后在床沿围着国王铺在上面的文件,一份文件上面,发一张磨牙纸。

这个暗示实在是明显过头,不注意都不行。

国王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在床沿扭来扭去的克维尔顿抱了起来:“今天怎么了?”

克维尔顿原先想到苏路曼义卖这个词就莫名兴奋,但是此刻只是耷拉着小脑袋,闷声闷气:“学院就要举办义卖了,知道义卖是什么吗?就是全校都不上课了,全去卖东西,你买我的我买你的——我听说这还是很久之前流传下来的,那时候大家都很穷,于是觉得上学一点都没用,还不如卖东西,这样卖着卖着就有钱了,大家都会很开心…”

国王:“…”

哦。

克维尔顿对之前发生的事,记得快忘得也快,说着说着就来了劲,抖着耳朵来回摇晃:“这两天还是登记期限,就是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列成清单,贴在十个指定的古木枝干上,我也贴了的,我想要诺丹罗尔的玩偶,听说人类会将玩偶做成他们自己的形状。”

国王微微抬手,衣橱中一条毛巾飞了过来,他慢条斯理擦拭克维尔顿的湿头发:“我还以为你会要蜂蜜糖。”

克维尔顿睁大眼睛,反驳道:“不可能,那种东西我可以偷偷在街上买,义卖就是要买自己买不到的东西啊…我这个要求怎么啦,我还看见有人想买…买…”

国王继续擦头发:“嗯?”

“反正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国王耐心听她说完,然后问道:“你确定授课者就是这么跟你讲解的?”

克维尔顿比划了一下,不确定地低下了小脑袋,嘀咕了一声:“他说得又多又复杂,我记不下来,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国王沉默了一下:“克尔,去把你的史学笔记拿过来。”

克维尔顿立刻警觉,想起自己乱涂乱画的痕迹,心底又有点慌张,啃着国王的衣领死活不下去:“为什么?我告诉你认真听了的!没有上课睡觉,绝对没有!你不相信我!”

国王摸了摸她软茸又湿漉的头发,亲了一下她的前额:“你的理解力很好,我只是想在你的想象之上,再告诉你一些故事,一些不像历史的故事。”

克维尔顿好奇道:“那是什么?”

“苏路曼义卖的历史,不单单有它的意义、它的政治本质,或是它带来的影响;其实在最初的最初,它只是存在一个混乱世界中的故事。甚至这个义卖的冠名,都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血族,他英勇、有一点坏脾气、对孩子总是口是心非,但是非常伟大。”

“他是谁?苏路曼吗?”

“他是我的父亲。”

这个睡前故事太长,但是温暖如同灯火。克维尔顿甚至都懒得等牙磨完,抓着笔就开始在史学笔记上涂涂画画,从最开始欧柏学院的一瓶墨水,到王城燃起的连天烽火,顺着笔迹,仿佛一个故事顺着无法阻挡的脚印,狂风骤雨般铺展开。

只是克维尔顿今天哭得有点多,听到一半就开始犯困,昏昏沉沉趴在枕头上,手中还捏着笔:“后来呢…”

国王轻轻将她的笔记合上,又从她手中抽走了沾着墨水的笔:“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那些事情非常悲伤,但是一切都已过去,只是留给我的爱还在,怀念犹在。”

克维尔顿困得睁不开眼,伸手抓住了国王的衣领,把脸蹭了上前,嗓音低微黏糯:“我学会写了很多字…我还能看得懂你看的本子了…”

国王轻轻拍着她的背:“嗯。”

“我还看到有一个本子上说…还没有寻找到新的金矿…”

国王有些疑惑,低头看向快睡着的克维尔顿时,她又咕哝出声:“王城是不是会变得很穷?不过没关系,我看到有个高等院的教授贴了登记纸条,说想花很多很多的钱买很漂亮很少见的壁画拓本…”

国王:“…”

克维尔顿忽然抬起头在国王脸上亲了一下,又歪下去埋在枕头里:“我一定会卖到很多钱的!修沃斯也要早点睡觉。”

“…”

国王垂眸看着沉沉入睡的小王女,忽而微笑:“好。”

… …

第一百四十一届苏路曼义卖,欧柏学院。

在义卖期间,初等生的指引者允许进入学院,由于活动终结时依布乌海之王也会到场,所以国王可以略微调动日程,推迟一点朝会,送王女殿下拎着一大包东西前往胡桃船舶。

湍流旁边,王城总管端庄伫立,看着克维尔顿目不斜视,自己背着包爬上了船,摩西雅脸色如常,没有尴尬退缩,如以往一样向国王行礼,随后跟着踏上船。

国王看向趴在船沿上的克维尔顿,轻轻点了一下头。克维尔顿扁着嘴,跺着脚半晌,最终还是扭捏着转身,又别扭了很久,才一把抓住了摩西雅的手,但是还是迅速将脑袋偏到了一边。

摩西雅突然被握住半个手掌,怔了一下,感受到手掌上的温度,她微微蹲身,试探着接过克维尔顿手中的包带子。好在克维尔顿只是象征性挣扎了一下,然后就松了手,趴在船舷上到处看。

这一路上罕见的沉默,但是谁也没松手。

克维尔顿一到学院就跑开了,拖着自己的东西就找到自己熟悉的地方,铺好棕色的厚毡布,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件又一件物品,跑去学院主办窗领了站台板,拿起笔就开始写,然后端端正正放在厚毡布前方。

摩西雅走过来的时候,只见克维尔顿跪坐在地上,现场填写着小标签上的标价,她面前的站台板无比醒目——“卖特别贵贵贵贵贵贵贵贵贵贵的东西”。

摩西雅:“…”

依布乌海有那么贫富不均吗…

总管反省了一下自己签署的账目,然后得出结论,很过得过去啊。据说诺丹罗尔还挖空了一座主要金矿,目前没有找到合适的矿源,教皇御下的诸国君主都有些入不敷出,经济产生了连锁问题。

不过这对于依布乌海是件不错的事,譬如运送过去的博维科酒提成又加了四成三左右…那么话说回来,王女殿下对苏路曼义卖这样高的热情是闹哪样?

摩西雅沉默了很久,还是上前,开始帮王女摆放价格标签。

真是搞不懂小孩子。

克维尔顿一直是兴高采烈,左蹦乱跳一直持续到午餐时间,因为抱着饭盒到处转的缘故,没找到摩西雅,就往旁边一坐,打开午餐盒就开吃。

今天的午餐被赋予的“午夜城池”是一个果壳女孩,身上层层叠叠都是漂亮的衣裙,扑面就是食物的甜香血味。克维尔顿抄起叉子,一层一层吃裙子,从外面的晶菜沙拉外袍,一直吃到奶椰中衣。

吃得正起劲,突然耳边一个声音好奇道:“快吃快吃!吃光了的话最里面的是什么?”

克维尔顿吓了一跳,啪得一声关上午餐盒,一转头就看见愣愣的安瑞格尔木。安瑞看见王女殿下那张脸就觉得大事不好,刚想火速转头,克维尔顿突然一巴掌抵住他额头把他推了出去:“大流氓!”

安瑞:“…”

不不不,我只是好奇…我真的只是好奇…

王女殿下抱起午餐盒,踩着小靴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身后安瑞坐在地上,学自己老爸狠狠搓了一把脸…唉。

克维尔顿还是对安瑞的话留了心,吃到最后一层连衣裙时,再也不吃了,忍着馋盖上了午餐盒,回到自己的站台板那里,然后将盒子塞进了包里。

摩西雅一直都坐在那里,见克维尔顿终于不到处跑了,跟她并排坐着,半晌后突然开口问道:“殿下,今天刚出行时…是王让您主动牵我的手么?”

克维尔顿玩着刚刚买回来的小玩偶,嗯了一声。

摩西雅垂下眼睛,又问道:“为什么呢?”

克维尔顿的声音含含糊糊的:“我原本不同意的,分明是我比你小嘛,应该你先牵我的…”她抬了一下玩偶的胳膊,歪着头,“不过修沃斯说,你比我害羞,那我来好咯…反正你昨天也道歉了。”

摩西雅默默地看着她。

“也没什么大不了啦…”克维尔顿嘀咕着摆弄玩偶,“谁先谁后都是一样的,只要不甩开来,其实也分不清是谁先…”

摩西雅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整个拳头圈在了手心,软软的,又有点凉。

“是我先,殿下,我是你的指引者。”

克维尔顿顺从地被牵着,看着玩偶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女孩

义卖接近尾声时,克维尔顿跑向了欧柏图书馆的方向。

由于苏路曼义卖的不同寻常性,通常由依布乌海的王族亲自到场主持落幕。曾经这项仪式由苏路曼之子、帕亚特王子出席,但是在那场持续了近一个纪元的狂暴战争后,原始血脉几乎全篇陨落,只有最后孤驻的君主,年复一年坚守着轻埋于泥的约定。

克维尔顿到场的时候,几乎大半的学生都慕名而来,克尔紧张地捂着自己的耳朵不被人碰到,背靠在观礼栏的柱子上。

有不少学生都集中在欧柏图书馆前沿的搁浅湾,站在观礼栏之内。最前方的是欧柏老院长,半披着及膝的赭色长服,胸前别着一支水玫瑰,肩上整整齐齐排列条状勋章,犹如一根标杆站在最前面。

在他身侧是几位穿着笔挺的学术领袖,新一代的领袖,每张脸上都焕发着一种糅合着沉稳和自信的神色。但这种充斥着朝气的氛围砸到旁边的几个老血族身上,却似被礁石狠狠抛了回去。

老血族们正在漫不经心数星星。

学生们也都见怪不怪,这种事发生过太多次了,终身院最著名的几个学究,都莫名其妙地厌烦学术领袖,如果不是公开礼节场合,他们甚至都不到场。

曾经有一次某位学究破天荒开了一次课,准备冲击终身院的学子们都推掉其他的课,兴致冲冲跑去听讲。结果数量略多,书稿台下面都窝了三四个,于是学究非常不耐烦。

然后他走到门边,一脚踢开,指着外面说:“凡是学术领袖,都给我出去。”

抱着笔记的学生们都傻了。

沉默了一会,襟口别着徽章的领袖们依次站了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到门边向学究颔首行礼,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门。

最终这个事情的解决方式很奇怪,学究讲完课后,亲自写了几封致歉信给学术领袖们,但是结尾一段话明明白白标注:“我清楚你们学术或者品格无可挑剔,也并未对你们获得领袖资格有任何否认,但是请以后不要私下以任何形式出现在我的面前。”

后面还附上了其他几位重量级学究的签名以示附议。

领袖们看完后,面面相觑,都很茫然。

苦思了一会,有个领袖突然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猜测:“难道…看不惯学术领袖是终身院的传统?”

这个问题令几位领袖都感觉有些惊悚,沉默了一会,终于另一位领袖打破了僵局,他从包里掏出两本笔记放到桌上:“那堂课的笔记我借来了,咱们抄完了再想。”

领袖们见此纷纷拿出了墨水和笔:“说的也是…”

“有理有据…”

“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