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波因尔家族并非没有援军,最大的援手来自一个人,教皇最钟爱的养女,星黯皇女缇忒·巴罗伊,她的容颜美如寒冬树林中的晨光,令繁星都为之失色。

波因尔家族的继承人格洛欧实在太过优秀,她雪发黑衣,瞳如晨曦,言谈举止皆是如她父亲一般风度翩翩。缇忒被她深深吸引,结为挚友,并且在她的困境中稳住了教皇的倾向和对她不利的举动,给波因尔家族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然而皇女的贴身骑士恳切说道:“殿下,请您住手吧,波因尔家族真的是强弩之末。无论是公爵大人还是格洛欧小姐都太危险,当心被他们的灾难波及。”

缇忒正在撰抄一份祈祷词,等抄完后她才出声:“格洛欧是我的挚友,如果某一天我真的抛弃她,那必然是我已经死了。”

那年的秋天,隐忍筹划了许久的波因尔家族终于出手了。公爵以雷霆之势将各个家族的关系打乱,无数伪造的信件或是嚼口舌仆人扰乱了家族之间的正常运作,事实变得杂乱又扑朔迷离,贵族们若有若无地疏离,信息源被趁乱切断,圣城陷入了莫名的焦躁中。

而格洛欧则继续撒网,圣城随议员之死事件被她彻底摸透,随后她布置了众多手脚在此之上,想用这件事作为最后一击的大家族们,最终会作茧自缚。

然而,在这最关键的一刻,皇女缇忒被暗算,被劳迪家族扣押在手中,在瞒住教皇的前提下,放出了消息给波因尔家族。

再也没有那个瞬间比做出这个决定更加艰难,格洛欧所有的布置都完美无缺,但如果调出人手去立刻营救星黯皇女,必然会让整个计划全盘崩溃。格洛欧沉思良久,最终决定按兵不动,但给其中几队增加了结束任务后立刻搜寻皇女的指令,并派出了信使秘密通知教皇。

但是没等她开始收网,传来劳迪家族暗地将皇女转移到别处的消息。那一天下着大雾,咔莎河上只有一艘船飘飘荡荡,格洛欧提前开始了行动,身边一个侍卫都没有剩余,她独自骑马追着浓雾中的小船,听见缇忒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但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了雾气中,而格洛欧面前也再没有了路,波涛汹涌间,黑马停住了蹄子,来回甩动着尾巴。

格洛欧并未放弃,她转身回圣城,亲自坐镇这场终结之战,与此同时教皇得知最喜爱的孩子被掳走,愤怒地质问劳迪家族,这加快了格洛欧的计划,而她也终于能空出人手,去寻找缇忒。

她带着两百个英勇无畏的骑士,顺着咔莎河搜寻痕迹,最终他们抵达了“鱼尾之墓”

。这是几百年前人类大肆屠杀海女的地方,地上铺满了刮下来的鱼鳞,烧得焦黑的骨刺和头骨堆放在一起,秃鹫还在盘旋。

守墓的老人孤独地拿着一根摩挲光滑的手杖,看向他们的目光好像已经等待很久了,他指向了身后的大片枯树,什么也没说。

死寂。

枯树上钉满了鱼尾骨骸,腐兰得七七八八,然而最近的那一个就像是沉睡在炼狱的水晶圣女,她金色的柔软长发垂在树枝上,如果不是她的胸前刺入了四根削尖的硬木枝,涌出的血水濡湿了她的长裙,谁也不会想到她已经被残酷杀害。

星黯皇女,缇忒·巴罗伊惨死于鱼尾之墓。

这是格洛欧·波因尔一生中最大的失误,她错误地估计了劳迪家族的愚蠢与底线,放心地将拯救时间拖后,然而等待她的并不是一个被扣押优待的人质。

格洛欧慢慢跪倒在地。

尽管皇女的死会让爱女心切的教皇发狂震怒,以至于会不顾一切清洗劳迪家族,但她的挚友再也无法醒来。

她的…挚友啊…

… …

席勒盟国的城堡里,波因尔公爵动作缓慢地将博维科酒注入玻璃杯,他已经成功反杀完毕,尘埃落定,结果比他想象的要好,那些大家族在教皇的盛怒下一个也跑不掉。

然而他的女儿满怀哀恸与痛怒从咔莎河归来,在黑夜中不听劝阻,孤身一人前往劳迪家族的庄园,恐惧的尖叫萦绕了庄园整个夜晚,血蜿蜒地从门缝中淌出来。

波因尔公爵披上了黑色斗篷,无声地走进了劳迪庄园的铜门,他看见女儿的浅白头发已经被染红,赤瞳衬得满面冷酷,尖齿雪亮如同獠牙,她手中刚刚扭断了一个人的脊椎,从那人的脖颈处抬头,下巴上沾满了血污。

父女默默对视,突然某个瞬间,格洛欧瞬间扑到了公爵的身上,在父亲的怀抱中放声大哭。

愧疚和苦恨将格洛欧压垮,她没办法宽恕自己,而且她变得越来越偏激和凶狠,波因尔思考良久,决定中止她在席勒皇家学院的课业,让她回到依布乌海。

“那里是个可以治愈心中一切阴影的国度,是我们的故乡。”波因尔公爵对女儿说,“王会祝福你,修复你的悲伤与痛苦。”

离开诺丹罗尔的当天夜里,格洛欧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片深蓝的天幕,群星闪烁成一条银河,圣城一年一度的春日盛礼在尼亚宫召开,贵族男女从镶着家徽的白色马车里地走下,相约着步入辉煌的宫殿。

那时的格洛欧刚结束骑士剑术训练,被老爸派来的信使催的急,怒从心中起,手抱一捧要换上的长尾礼裙就骑马而来,黑马长嘶在尼亚宫前,她拨开头盔,浅雪长发顺风飘散,动作利落地下马,大步走向宫殿。

站岗的侍卫们都震惊了,根本来不及阻拦这个人。刚想喊一嗓子让她拿出请柬,然而这位雪发骑士已经报出了自己的名号:“我是格洛欧·波因尔,席勒盟国波因尔公爵之女!”

侍卫们默默退了回去,不再过问。

但格洛欧突然停在了一位藏在角落里的女孩面前,思虑了片刻后,将手中的礼服一抖,披在了那位冻得微微发抖的少女肩上。

“你的男伴没来么?”格洛欧问道。

“我没有男伴。”

“那为什么不进去呢?”

“因为我想等一个敢带我进去的人。”

格洛欧挑了下眉:“是么。”

每年都有无数贵族想参加春日盛礼,但身份是个绝对的门槛,在这场教皇都会露面的盛礼中,就算是因为联姻而感情不合的夫妻都必须挽手出席,无论情夫情妇怎么闹脾气撒娇都不可能破坏规矩。格洛欧第一次看见有这样公然站在门前等人带她进去的女孩,有点好奇又有点佩服这种勇气,莫名就起了一种任性打破规定的心思。

于是格洛欧伸出了手:“这位小姐,是否允许我邀请你一同进入春日盛礼?”

少女愣了一下,然后忽地轻轻笑了起来,她提步从阴影中走出,空灵月色撒在她的容颜上,美得仿佛笼罩辉光。

她双手挽着格洛欧的手臂,裁剪精致的礼裙贴在了对方那身还未脱下的黑色骑士服上,在格洛欧还诧异于她的美丽时,她已经拉着她的胳膊走进了宫殿,所到之处侍卫尽皆垂首跪下。

羊皮高跟的嗒嗒声响彻整个宫殿大厅,正在交谈的贵族被吸引着看向殿门前,白金色的少女笑盈盈地挽着一脸“哦这就是老子干的事”的黑衣女骑士出席。全场沉寂了几秒后,所有贵族放下手中的高脚酒杯,屈膝行礼。

“你是什么来头?”

格洛欧问了一句,她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判断有问题,春日盛礼怎么可能有贫门女孩能跑到尼亚宫的门口呢?那些骑士都白瞎了吗?她在等一个“敢带她进去的人”,意思就是——她的身份尊贵到根本找不到同等阶级的陪伴人!

“缇忒·巴罗伊。”少女笑容清澈,“ 我的名字意思是星黯。 ”

格洛欧后知后觉地醒悟:“就是那个从来都不喜欢参加宴会的皇女殿下?”

“我喜欢,只是没人带我进来。”

“你自己可以进来。”

“但那样我就遇不到敢带我进来的人了,对吧,格洛欧?”

… …

席勒皇家学院的黄铜大门敞开,黑铁马车压过蔷薇慢慢驶进来,贵族子女沉默地在环形走廊上往下望,即将面对所谓的“至高”,他们心底隐隐带着畏惧和忌惮。

马车夫停靠在了梧桐阴影处,弯腰打开了车门,一只熟铁脚底的长靴踏下,随即浅白色头发的公爵之女站在了落叶上,伸出一只手让另一位贵族小姐顺势而下。

落叶纷飞,在无数学生的注目礼中,至高之座格洛欧仰起头,面对着整个学院,冷冷地笑了一下。

示好

时间点掐得正好,克维尔顿踏下马车的那一刻,中心高塔上的铜铃被重重撞击,宽厚的轰隆声响彻学院,静悄悄隐匿在四面八方的学生都急匆匆地走动起来。整个院校像是突然活过来了,穿着银扣礼服和高跟牛皮靴的人夹着书本去往不同的教室,不经意间瞟向梧桐树下的公爵之女。

格洛欧目不斜视地撑起一把黑伞,笼罩在自己与克维尔顿的身上,沿荫走向对面的塔楼。在路过中心高塔的时候,她扯下自己的一只白手套,抛在了铺满鹅卵石的地面上。

“你手套掉了。”克维尔顿提醒。

“是的,我故意的。”

“我看出你是故意的,但是需要捡吗?”

“…”

格洛欧把头偏到一边去,懒得理她,作为一只王女,不知道扔手套的暗喻没关系,但是话少一点有问题吗?

丢人。

迎面走来的是一位清瘦的人影,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后面的衣摆形似燕尾服,然而衣服上除了一块怀表没有任何值钱的饰品,连排扣都蒙上了毫无光泽的细布,如果这真的是礼服,未免太过寒酸。

他向格洛欧与克维尔顿依次行礼后,伸手将额边垂下的软发别到耳后,笑容淡淡:“初次见面,我是埃斐尔·加德,职位为院长秘书,非常高兴能够接待两位尊贵的小姐,请跟我来。”

格洛欧看了他很久,说:“埃斐尔,迈希伦家族的走狗,久违了。”

院长秘书面容上带着一丝挑不出错的笑容,每一根轮廓都像是精确到测量过:“感谢波因尔小姐对我的赏识,您的重新归来也令人无比振奋,第一天就向全院的学生发出了挑战,祝能得偿所愿。”

“你想捡起我的手套么?”

“不敢,诚如小姐所言,我只是迈希伦家族的爪牙而已。”秘书轻轻地笑了,侧过身比了个手势,“引路我还是能做到的,请随我进来吧。”

沿着塔楼上行时,克维尔顿一直没说话,她没听明白格洛欧和院长秘书的针锋相对,但能感受到他们的恩怨来源已久,于是干脆不插话。

走了很久,阶梯才慢慢平缓,院长秘书推开了顶头的一扇门,光芒顷刻铺洒而下,在视野里凝成一片白灿的海洋。然而等他回头,迎面的只是一把比夜色更浓重的黑伞,伞面仿佛能消化阳光,伞下格洛欧的笑容寒冷如月。

“埃斐尔,仗着年纪老,就越来越不称职了,有这么猛烈的日光怎么能忘记提醒一下?我是无所谓,可是我身后,还有一位娇贵的伯爵侄女。”

埃斐尔的半张脸轮廓被阳光映得仿佛透明,他躬身致歉:“是我疏忽了。”

“你不像疏忽。”没能格洛欧说话,克维尔顿忽然开口,她带着一点点奇怪的态度问,“我觉得你很厉害,但你为什么一直在示弱?”

埃斐尔顿了一下:“什么?”

“虽然我看格洛欧也有点烦,但她有多强我知道,她不想理我就不会理我,但你看她一路上都在呛你。”克维尔顿说,“这总得有个原因,我觉得是你的原因。”

埃斐尔笑了:“这么肯定?”

“你不信?”克维尔顿戳了戳格洛欧,“你手套掉了。”

格洛欧:“…滚。”

…妈的,前几句感觉猪队友智商变高了一定是错觉!

门外是一段大理石的城堡长廊,接通到对面线条锋利精巧的建筑,路途中阳光明媚。但血族融入诺丹罗尔已近几个纪元,早先经过依布乌海欧柏学院的学究们数十年研究,终于创造出能完全抵御“温度之光”的黑伞,将之命名为“光昼城墙”,地位与童话午餐“午夜城池”并驾其驱。

但血族仍在无法在白昼下视物,那些有温度的光会灼伤血色的瞳孔,所以几乎所有血族的眼睛是被伞遮盖的,完全依靠听觉辨位。

可克维尔顿的瞳孔是不受阳光影响的,她扯了下格洛欧的袖子:“你把伞再举高一点。”

格洛欧根本不想理她。

“我看不见路了。”

格洛欧依旧不理。

克维尔顿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你信不信我会绊倒你?”

“我牵你走。”

“好。”

褐砖和巧克力色的建筑在阳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灿烂的奶白,院长秘书扭动宝石柄手,按在雕琢的花纹上推开了铜门,里面蜡烛的光暖暖地透成一团,或站或坐的几位学生靠在桌椅边,面色凛然。

啪得一声,格洛欧收起黑伞,转眼扫了一下整个课室,触及她目光的贵族子女都率先垂下眼皮。

与格洛欧对视的人都意料之中又无比惊骇地认识到,这位至高之座果然不是因为妥协而来。他们其中不少人都或多或少参与过多年前的“蚌鹤之战”,清楚战争的最后是大势已去,如果不是因为“星黯熄灭”的惨剧发生,导致格洛欧精神濒临崩溃,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所以听闻她需要休养而退学的消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而如今她再次归来。

没有人敢直视她的瞳仁,那里积攒着哀怒滔天的血与火,像是要把所及之处皆烧为灰烬。

克维尔顿突然抽手,格洛欧是握着她手腕走过来的,手劲不紧不松,但是这一刻她猛地用力捏紧,指节狰狞突出,青筋扭曲。

“这就是战场了,克维尔顿殿下,他们就是阻碍你回依布乌海的混帐东西。”格洛欧声如轻丝,仅仅萦绕在克维尔顿耳边,带着浓重的冷嘲和诱惑,“想不想杀了他们?”

克维尔顿说:“你跟他们有仇?你怎么这么喜欢跟人结仇?”

“他们夺走了我的挚友。”格洛欧的声线飘忽如孤游百年的鬼魂,“星黯至死都不曾透露我的秘密,那我将此生为她复仇。”

这短短的几句话夹杂着诺丹罗尔语和依布乌海语,重要连接词被数次替换,只通晓一种语言的根本无法获知信息,就算将血族语作为母语的克维尔顿也只能勉强听出意思。

背后阳光异常白亮,站在旁边的院长秘书淡淡看了一眼克维尔顿,然后沉默地重新捋了下额发。

… …

自从至高之座抵达教室后,气氛始终处于极端沉闷中,这个核心贵族的班级里每个人的课程是完全一致的,因此没有学生离开去赶别的课,连休息时间走动的人都很少。

轮番经过了好几个授课教士,终于有位青年教士在这种低气压下扛不住了,他注意到了百年难遇的插班新生,眼角忽然露出一丝鄙夷,没多想就直接点了一个名字:“格洛欧小姐是么?你以前没上过我的课,是怎么进来的?知道现在讲到哪里了么?”

这个名字像是烧红的铁浸入凉水,呲出了一片细小水雾,全部学生都下意识抬头,用余光瞥向某个方向。

格洛欧也抬头,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极为古怪的笑意:“我以为,这个教室中的授课教士是不会换成这样比较…蠢的。”

青年教士一愣,愠怒道:“请定义你说话的意思。”

“我说的话非常清晰,既然你执意要定义,扩充开来就是'我认为此教室中的教士是不会换成一位授课为《圣城变迁史学研究》,卢奥兹·达马,年龄二十七,教龄八年,前年才转入席勒皇家为未来的核心贵族讲课,前一个月速率才堪堪三节讲义一堂课,目前进度是步入薇亚时期的圣城,因为天资优异勤奋努力却出身贫穷,对贵族十分不满,承受压力能力弱,目测能力弱,观察能力弱,年纪越大智商越弱,还不提前做功课调查我履历的…蠢货'。”格洛欧说,“不要以为见多了大贵族,就以为我们一点都不可怕呀,小教士。”

“等等,你…”

“永远别让一位贵族等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你不认识我不是你的错,因为还认识我的几位老教士不太敢说我,但你起码也要了解一下我曾经在这里就学的成绩,嗯?我可以一分钟记住并完整解读三千副的点状加密文件,你觉得我记你仅仅八十六页的简历需要多久?”格洛欧闭了下眼睛,“你看,了解一个人很简单对不对?但这么容易的事你都没做,还有脸问我你的课讲到哪里?”

她抬手,翻起的书一页页落下,哗啦的纸片响满整个空间:“更何况,你的课讲到哪里,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卢奥兹教士的脸逐渐涨红,他一直认为自己就算无法跟那些权贵比姓氏家族,但他能通过席勒皇家学院的严格选拔,成为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女的老师,这一点足以让他飘飘欲仙,自以为已凌驾于贵族之上。

两年来这些贵族学生都非常省心,几乎没有人在他的课上跟他对峙,通常都是低头记笔记或是自己预习,成绩永远不必担心,假期来临之前还会派管家送来一份精美的小礼物。

但自从他念出那个名字的一刻,所有的贵族学生都停住了手中的事,慢慢抬起了头,他们的眼神并非他想象的那样谦虚敬佩,而是沉默漠然,甚至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怜悯…

卢奥兹教士茫然得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翻过名单,看到了这位小姐的未来爵位——公爵,他依旧觉得没什么,这里还有好几位公爵继承人,他见多不怪。

一片沉寂中,终于有一位转着笔的贵族少年出声:“教士先生,你道歉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门课自'固玟迩时期'之后,由格洛欧大人参与编攥,她的确不是来学习的。”

另一位贵族少女也低声接道:“作为高阶爵位的继承人,身边任何人的简历我们都阅览过。教士先生,只要你不针对我们,我们也对你的冒犯报以了宽恕与贵族礼仪…但很可惜,你越来越自大了。”

卢奥兹教士微抖着伸手撸了一把头顶上的汗,他被连番打击后有点虚脱,他第一次看清这群贵族子女的嘴脸,他们平日低着头并不是驯服,而是懒得抬起带着杀气的眼眸与利爪。

能让他们一直对外的原因…

卢奥兹教士再一次看向了端坐着的未来公爵,格洛欧微敛下颚,阴影显得她眼角轮廓更深,双手肘搭在两侧扶手,凝视久了后,那双看起来暖黄色的眼瞳,竟带着一丝嗜血的红。

他打了个寒噤。

此刻,格洛欧拿起笔,在稿纸上随意划了两下,零散的血族语随着她的笔画组成了两个人名。

正是刚才隐形向她示好的两位贵族。

宠物

格洛欧很随意地就接受了那两次试探的示好举动,简单到有点不可思议,她从衣领子上摘下了两枚弯月领扣,然后抛给了他们,接到这份意外之喜的贵族少年少女握着那个贵重的小东西,失神了很长时间。

但格洛欧再没看向他们,她往旁边打量了一下一直没动静的克维尔顿,伸手拍了拍她面前竖着的书。

书应声而倒,轻飘飘砸在了克维尔顿枕在手臂间的脑袋上,啪得一声响。

她在睡觉。

“…”

格洛欧觉得很丢脸,还不是一般的丢脸,破有种被自己人打脸的觉悟。想她叱咤一代风云,以一介主帅之资冲锋陷阵,身后保驾护航的也必定是各有各的尿性…不,神通!她头次降格为后备援军,结果主帅毫无攻击意识,想来刚才是多么多么好的选定阵营时机…这要是放到未来的史学书里,很可能就是期末必考题啊!

这只猪就这么把必考题给睡过去了。

格洛欧痛心疾首,恨不得把她往死里揍。

于是她沉默片刻,一把拎着克维尔顿的领子,不管她是醒还是睡,直接拖进了教室的更衣间。

克维尔顿被这个大动静给惊醒了,一脸刚起来的稀里糊涂,所幸她已经没有了什么起床气,开口就解释:“我还是比较习惯白天睡…”

“克维尔顿,我此后不会再称呼你为殿下,除非你能凌驾于我之上,否则我这样称呼你会觉得耻辱。”格洛欧一手撑墙,她身材高挑,这样围困人的姿势非常具有压迫性,而且打断得毫不留情,“另外,我想知道你的决心,你会为了依布乌海而不惜杀人么?”

克维尔顿愣了一下:“不会啊。”

“…”格洛欧盯了她一会,忽然用手背拍了她的脸一下,“我没听清,再说一次?”

“为什么要杀人?他们都是活着的…”

“好新鲜,我第一次听说有想专门杀死人的,克维尔顿,我跟你讲,要不是你身上还有血冕之戒,老子一巴掌就抽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