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来的奎米内怔住了,他无意识地倒退一步,刚想跪地表示臣服,只见黛布安王转头漠然瞥向他,不置可否朝他一指,惠德尔的军队就像是发了狂一样冲向了他的军队。那一刻奎米内毫不怀疑黛布安王是使用了原始血脉的威能,但是他不会,他狼狈地抵挡疯狂的军队,最终战况愈演愈烈,王城下伏尸千里。

奎米内死于这一战,黛布安王随手掰断了一根骨头,插入了他的胸腔,将他钉在了依布乌海的土地上。

一天之内,两位继承者双双死亡,分裂的政权统一,回归于初代君主之手,再未撼动。

在黛布安王的生命中有数次她暗中返回诺丹罗尔的痕迹,没人知道她去干什么。在初始纪元中期一万六千五百年,依布乌海迎来了第三位原始血脉,狄林哥。黛布安王收他为养子,跟之前对待那两个继承人一般无二地教授他知识与力量,同时“血冕之戒”的铸造接近尾声,黛布安王创造了一套惊世骇俗的血脉之阵与戒指对应,并决心开始将整个依布乌海纳入阵法,最终压缩到自己的血脉里,如果成功她就可以自由控制国土的一切,形同神明。

子民找到她的尸体是十天后,黛布安王的每片血肉层层化灰,泥土堆积在她的血管里,她的骨骼上长满了青苔,她的拇指上戴着一枚戒托,上面原有的那枚鲜血凝成的红宝石像是被烧化了,焦黑的痕迹蔓延开来。

血族的初代君主就这么死了,她的养子狄林哥继位,最初由于年纪幼小导致政权不稳,然而他凭借原始血脉的威能强势上位。等他成年之后,曾经有一段时间无比痴迷残破的血冕之戒,等他寻找到了他的继承者古微多莉之后,和这位名义上的女儿共同修补这枚王权戒指,最终将筑基宝石镶嵌上,以鲜血为誓,君主将拥有掌控依布乌海的至高权力。

狄林哥王是第一个能够与国土共生的君主,然而庞大的重压阻力和剧烈消耗使他根本吃不消,他扛了大约八百年后,筋疲力尽,决定退位长眠,将王座传于古微多莉王女。

血族君主们的长眠之地,至始至终的谜题,仅仅由他们自己知晓。

… …

古微多莉王开创了纪元的概念,她将她的继承者,斐吉赫王子的成年年份定为初始纪元的最后一天,自此第二纪元开始。每一纪元定为九百年,非重大事件不可轻易推迟或提前纪元。在末期斐吉赫王子挑起第三次人类与血族大战,因为种族的战乱,为了方便计算,人类也接受了这个概念,并沿用至今。

血族君主对于血冕之戒的抗性时间越来越久,然而期间原始血脉数量不定,然而就算强大,也不可避免陨落。依布乌海的法制逐渐完善,血族开始远离战乱,苏路曼王在第二纪元末继位,不久后膝下已有了两位王子。原始血脉的继承权非常公平而且没有可竞争理由,因为只要不担任血冕之戒的重压,原始血脉能活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第三纪元的初期,苏路曼王脸色沉重地独自出海,再回来时牵着一个红袍的少年,红袍几乎就是原始血脉的象征,得知消息后,在休息室里一坐一靠的两位王子也放下手里的书籍,前去接见那位未来的兄弟袍泽。

绽放殿堂内,由黛布安王亲自绘上的壁画散发淡淡荧光,伫立在大殿中央的少年眼眸低垂,神情温柔,长发如白银锻造的绸线,丝丝缕缕的白色流苏坠在红袍的边缘,他像感知到了一样缓慢侧过身,朝兄长轻轻一笑。

“我是…帕亚特,依布乌海第一顺位继承者。”红杉王子朝他点点头,用手肘撞了一下旁边,才将手臂架在另一位王子肩膀上,戳着郁金香王子那种面瘫脸,“他是瓦拉塔。”

“你好,现存的第四位原始血脉,依布乌海第三顺位继承者,欢迎。”出于礼貌,瓦拉塔走上前伸出手,然而在握手的那一刹那,他瞳孔骤然一缩,终于明白了父亲的沉默。

“你好,我是修沃斯。”少年安静地抬头看向他,“哥哥。”

苏路曼王为第三个儿子举办了降临礼赞,用血冕之戒轻点他的额头赐予祝福,清澈的溪水流淌过少年的银发,带起一簇心旷神怡的清香。然而在子民欢庆之后,当晚他没睡好,原始血脉之间可以感应到对方的强项范围,每一个原始血脉擅长的方面都不一样,而初代君主黛布安王是一个标杆,她的所有方面都保持了一个绝对的极高的平衡点平均值,没有瘸腿弱项,因此她也被称为历史上不可超越的最强血族君主。

但是这一次诞生的原始血脉,纯粹的攻击力量已经达到了峰值,这是黛布安王都未尝企及的高度,无限逼近毁灭性。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因为如果未来他通过血冕之戒与依布乌海有了共生血脉,一旦没办法控制情绪的过度波动,超过国土的承受极限,安格火山都毫无用处,整个国度将顷刻天崩地裂,化作飞灰。

苏路曼王低头抚着手心的掌纹,良久不语。

历史中也有不少原始血脉意外夭折的例子,是真是假都被列为最高秘密,后人无法查证。但近来原始血脉的诞生越来越多,甚至有同时存在超越三个以上的情况,这个时候,也许为排除未来的危险,就算陨落一个,是不是也无关紧要?

厚重的窗帘遮挡着外面的阳光,苏路曼王躺在自己的床上,犹豫不决,直到黄昏听到殿外传来侍卫换班的脚步声,苏路曼忽然吐了口气,握紧的手也放松了下来,困倦地闭上了眼,抓紧时间短暂休息一会。

他终究不是黛布安王。

王子

依布乌海的第三位王子,第四位原始血脉修沃斯,于第三纪元末期来到这片国土之上,他的出现就意味着第三顺位继承权的最终归属。这是一个好的征兆,因为三位年轻的继承者可以保证未来好几个纪元的安稳。

修沃斯入学欧柏学院,很快就升入高等院校,平时都变得十分忙绿。苏路曼王很不理解,想来帕亚特和瓦拉塔那两只刚来依布乌海的时候,每次见到都是悠闲的不得了,没事参加一下学院的舞会,或者在王城里拉着一把小提琴到处遛;但这第三个儿子真是哪儿都见不到他,唯一一个能逮到他的地方就是欧柏图书馆的门口,他有时会坐在那里拿着书自习,捏着一袋饼干屑子喂白枭,一喂一个半晚上。

后来苏路曼王才明白,他那三儿子忙在什么地方,欧柏高等院校必修十门主课,他足足修了二十七门,比学术领袖的十七门主课标准还超出了一半多,吓得死人。

苏路曼王就去试探地问了一下:“儿子啊,这个你选这么多课…时间上不会撞吗?”

修沃斯点头:“会的。”

“那,你怎么办呢?”

修沃斯也很苦恼:“如果只有两到五门课撞在一起,记住教授讲重点的时间,我可以赶场;但是五门以上,时间上就达不到要求,贸然离席对教授也不太尊重。”

“…是啊,所以你怎么搞的?”

“就去图书馆门口喂白枭。”

“…”

…敢情你不是因为关爱小动物才去的啊!

苏路曼王觉得吧,自己家这三王子选那么多课就做做样子,以后考试尝到苦头就知难而退了,于是老神在在地撒手不管,只预备着大招,等考核结束就去学院要成绩,怎么,还有成绩保密措施?哦,以王的名义,谁敢不给。

然后年终考后,薄荷王子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狠狠打了他爸的脸,苏路曼王拿到了家里三个的成绩,沉默半响,把平时话最少最沉静却考得最糟糕的老二骂了一顿,然后又把还在嘚瑟的老大教训了一番,轮到老三时,再次默了默,摸了下他的头,咳了一声:“不错。”

瓦拉塔闷着头不作声,但帕亚特却惊讶父亲的态度,瞧了瞧老爸,又瞧了瞧弟弟,好奇道:“修沃斯考了多少呀?比我还好?”

苏路曼王将抄送成绩的信函扔过去,虎着脸:“你自己看。”

帕亚特一扫过去,震住了,他自己身为学术领袖中的一位,也接触过其他领袖的成绩,他们成绩也很参差不齐,有的是偏科狂,有的是特殊才艺惊天动地,能这么整齐均衡拔尖的少之又少,这回碰上一个课还选的这么多的,而且这些课…都枯燥到一种极致。

可以说完全是为一个优秀英明的王座继承者做准备。

帕亚特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犹豫问道:“你选的专业性都太强了,没想过选一点不那么…那什么之类的么,譬如音乐方面,或绘画方面?当个兴趣?陶冶情操?”

“可是我没课了,哥哥。”

“胡说,我上次还看见你在喂白枭。”

“我是在自习,但是如果我不喂它们,它们就会啄我。”

“不如你退掉几个课吧,来宫廷舞课怎么样?我和瓦拉塔都在那里。”

修沃斯思考了几秒,摇头:“我不要。”

帕亚特垮下脸:“你又怎么了?”

“因为你们成绩都没我好。”修沃斯抿嘴轻轻一笑,“父亲的议政臣都过于年迈,等不到你们以后即位,如果没有足够的议政臣支持,我来辅佐你们。”

一句话说得帕亚特愣了一下,被这刹那的笑容暖到,张开手就想跨越一条桌子的距离抱住弟弟,就看到他认真对瓦拉塔说:“尤其是瓦拉塔哥哥。反正帕亚特哥哥身为学术领袖,又是第一顺位,以后我也帮不上忙。”

帕亚特张开的双臂僵在了空气中:“…”

不带这样的!不能厚此薄彼啊弟弟!

第三纪元末期九百三十年,修沃斯王子经过整整一年的考核,成功脱颖而出,占据了九个学术领袖之一的宝座,帕亚特王子亲自为他佩戴勋章,握住他的肩,笑得一脸自豪。

彼时欧柏学院还未分裂成两个院校,新血族的数量却开始迅猛增长,导致一种从未有过的扭曲竞争力渐渐滋生。在这种几乎变态的苛求之下,学术领袖的考核达到了一种极致的巅峰,甚至于在此之前之后的几个纪元内,没有哪一次能够超越这个高度。

当时的欧柏学院还开设了血族的实战课,三位王子中有两个都选了这门必修课,然而只有修沃斯拒绝选课,帕亚特问他理由,他说,我的手不是用来拿剑的。

成为了学术领袖的修沃斯褪去了当初的淡淡青涩,却依旧纯洁而温柔,他佩着王子的额冠,穿着黑底红袍的校服,重复道:“剑是指向敌人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的敌人,所以我不会拿起剑。我拒绝,就这样。”

帕亚特焦躁地走来走去,唉声叹气:“这是继承者的必修课!你没拿到这课的成绩,你在继承方面就会有问题,懂没?”

“那我就申请成为议政臣,反正你和瓦拉塔哥哥都能统治很长时间,我无所谓。”

“修沃斯,你再这么顽固不化,我要打你了。”

“你打不过我。”修沃斯抱着双臂,一脸无辜地陈述事实,“哥哥,把手放下,难道你还想像上次那样被我绑在椅子上写作业吗?”

“…你好讨厌啊!”

… …

除了血族数量问题带来的很多负面影响,第三纪元结束得还算是安宁。在第四纪元的初年,苏路曼王出海,这次他牵了个红袍孩子回来的时候,一脸中奖的茫然。

同一个时代能有五位原始血脉的存在,简直是可以记录上史典的大大事。最小的王子踏上依布乌海的泥土时,一层光圈以他嫩白的小脚为中心,淡淡扩散开去,这一天的夜晚,星海璀璨,白涯树抽了枝条,博维科酒更加醇厚。

苏路曼王头痛地发现,这只小的,力量也真是超强,虽然比不过修沃斯的毁灭之力,然而爆发力夺得了头筹,性格也显得活泼,看来严格需要教导他如何控制情绪。

书记官们围成了一团,议论着小王子的封号,要论王子王女们的封号,理应是非常讲究的,譬如黛布安王被称为“无驳宿命国王”,印证了她的一生交织于神权洪流之间,纵然有千钧之力依旧无法阻挡命运之轮,且歌且叹。

但头痛的苏路曼王一点都不讲究,他很随便,在之前书记官们要求他为前几位王子择取封号时,他召见了儿子们,闭着眼睛在书架上摸索了一阵,从一大堆笔记中抽了一册,挑中的正是植物笔记。于是他握着权杖往后一靠,说要什么封号你们自己翻,除了太阳花,这个预兆不好。于是大王子帕亚特选中的是红杉,后来的三王子选了薄荷,就二王子特立独行,不选草木,选了个花。

当时帕亚特立刻乐了:“平时瞧不出来,你还挺美啊。”

瓦拉塔脸色一凝:“白痴,这是诺丹罗尔的圣花。”

帕亚特在二弟跟头碰了一鼻子灰,毫不在意,等三弟到来需要选择自己的封号时,又过去探头探脑:“你选的薄荷?”

修沃斯微微一笑:“这在古血族语中有水玫瑰之意,瓦拉塔哥哥向往诺丹罗尔,而我还是希望驻留依布乌海。”

帕亚特愣了愣,突然伸手挠了挠修沃斯的银发,满怀欣慰:“我就知道修沃斯肯定是会留下陪我的,瓦拉塔走了就走了,我们不理他!”

瓦拉塔确实早有离去的意思,他对继承权之事丝毫不热衷,在必修的课程中成绩也烂得一塌糊涂。他在几个兄弟中最深沉最闷骚,按苏路曼王的话来说,就应该是个阴沉冷狠争权夺利的角色,但是他不,他像个吟游诗人,整天向往未知的地方。

小王子的封号也是个植物,银厥王子。但帕亚特一直觉得这小家伙选错了,就他那个能在晚餐上跟老爸吵着要吃鱼的性格,应该选个霸道一点的。事实上银厥王子伊温行事比较风风火火,跟薄荷王子修沃斯不同的是,他最喜欢的就是实战课,没事就打破记录玩玩。

除此之外,银厥王子还超有个性,对帕亚特和瓦拉塔都是直呼其名,对苏路曼王还好一点,唯独能让他叫哥哥的也只有修沃斯。帕亚特对此很不理解,偷偷问修沃斯:“你打他了?”目前也只有修沃斯能打得过那只小混蛋了。

修沃斯莫名其妙:“啊?”

帕亚特一脸醋味:“伊温为什么只叫你哥哥?”

“可能是因为…”修沃斯明白过来,轻声笑道,“我平时都叫你们哥哥,我怎么对待你们的,他就怎么对待我。”

第四纪元初期,郁金香王子瓦拉塔将一份计划书稿偷偷递给修沃斯,说让他参谋一下。修沃斯慢慢翻看完这份书稿,抬头看向他,从他沉稳坚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最终修沃斯点了点头:“我无权阻止你,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方向,我尊重你。”

“依布乌海已经有了四位王子,少了一个我想也没什么。”瓦拉塔自嘲地笑了笑,“你和帕亚特都是一个合格的继承者,我不是。”

修沃斯沉默了一会:“你告诉父亲了么?”

“离开之前再说吧,他估计会暴跳如雷,麻烦你安抚一下了。”

“我会的。”修沃斯垂下眼眸,欲言又止,最终站起来道,“哥哥,我不知道诺丹罗尔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但依布乌海永在。”

“我知道。”瓦拉塔拍了拍他的肩,“我会回家的。”

导线

郁金香王子离开依布乌海的时候是冬日,傍晚修沃斯起床拉开窗帘,外面阴沉沉的,白涯树枝杈交织,王城正在下雪,一片寂静。

修沃斯扳下精铜窗口,刚打开一缕缝,凛冽的寒风夹杂雪点就措不及防地扑面而来,一头银发被吹得散乱,他拨开额前挡在眼前的发,望向东端不可及的远处,那里应该有一条船出航,高大沉稳的王子披着白色长袍,独自远游。

白袍是修沃斯准备的礼物,因为听闻诺丹罗尔的人类偏好白色,就像依布乌海的血族喜爱红色一样。临走前苏路曼王也没说什么,显得非常平静;倒是帕亚特过一会就要证实一下可信度,把瓦拉塔问得烦不胜烦,最终两个找了块地方打了起来。

小王子伊温丝毫不关心,他最近只摇着尾巴对一个小血族打转,那是他实战课上认识的一个女孩子,短短的黑发,末梢轻微地打着卷儿,打起人来很疼,但是弹琴的时候声音叮叮咚咚得很好听,伊温王子每天都不要脸地凑到琴室去听墙角。

帕亚特就坐在侧上方的木质长凳上,隔着一层树荫就能看见自家弟弟贴着墙根,一脸正气凛然的专注,往嘴里塞了颗红果子,笑道:“看来以后等伊温继位,依布乌海能有一位王后了。”

坐他对面的是薄荷王子,修沃斯正低头看书,顺口嗯了一声。

“听说那个女孩子不是贵族,而且还是个新血族。”帕亚特也不管修沃斯是不是在自习,一边吃果子一边透露消息,“你知道她的名字吗?好像叫摩西雅,还不错吧。”顿了顿,忽然用手肘撞了撞修沃斯,“诶你看,她出来了…哎,伊温挡住了,还回头瞪了我一眼。”

这时修沃斯才抬头,把身边的书拍在他膝盖上:“哥哥,你如果那么热切于获知一位未来的王后,就去参加舞会,我去喂我的白枭,没必要坐在这里看书。”

帕亚特有些悻悻地抱着书:“你就没一点兴趣吗?”

“没有。”

帕亚特挠了挠头:“但我觉得你很感性啊,性格也软软的。”

“我也很理性。”

“说真的,你没想过自己未来的王后么?一点都不好奇?”

修沃斯静默了一会,说:“迄今为止,一共出现过十一位原始血脉,只有伽伊王有过正式的王后;如果说起爱情,有记载的也只有狄林哥王与古微多莉王的罗曼史。在这个概率下,哥哥,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你能遇见喜欢的人?”

修沃斯说得非常有根据,每一位原始血脉都有着丰沛的感情,但是长久以来,很少有君主立后,他们的使命似乎只有统治足下的国土。血族之间是通过血液的味道确定爱人,然而子民的血液无法吸引君主,原始血脉之间的吸引,也仅仅有初始纪元的狄林哥和古微多莉,但由于名义上父女的关系,这段恋情只花开一刹。

可以说,原始血脉这一脉都是绝对的单身王族,单到死。

估计是伊温的开窍让帕亚特燃起了信心,他把历史的教训丢到了一边,依旧乐此不疲:“也许呢,我也想有爱情啊,你没想过吗?”

“没有。”

“别这样,想想看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就可以牵着她去图书馆门口,让她帮你喂白枭,你自己就可以不受打扰地看书啦。”

“…”

这情商得要多低才能干出这种事…

修沃斯一脸“你的情商别传染给我”的神色,取下了挂在树枝上的人鱼灯:“哥哥,白枭我可以自己喂,不劳你费心。”

帕亚特看见他要走,拉住他的衣角不放,伸出一根手指:“最后一个问题,你答完了我就不说话了…但你也不能说不知道,怎么说呢,你喜欢什么颜色?”

修沃斯垂下眼眸:“白色。”

帕亚特怔了一下:“可是你从来没有穿过白色的衣服。”

“因为我是依布乌海的王子,并且永不离开国土,那么我一生都不会穿白色。”

… …

第四纪元刚过百年,依布乌海的血族数量终于达到了一个巅峰,混乱与躁动充斥在每一个城镇,尤其是容纳新血族的芬可城,低俗而丑陋。

然而就算是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新血族的生命力仍然不可小觑,九位学术领袖的宝座已经在群狼围饲中被牢牢把占,其中一位竟然就是新血族。

芬可拉姆·亚蒂。

摩西雅也参与了考核,然而因为一个失误失之交臂,心里又悔恨又气恼。伊温也没通过,蹲在一边可劲儿地安慰她,摩西雅的黑色短发长长了一点,编成一条辫子,穿着欧柏学院的校服,堵着气不说话,就算对方是王子也不给好脸色。

不得不佩服银厥王子的毅力,也得亏是原始血脉,对伴侣就是一根筋。一生要么孤孤单单,要么碰到一个心仪的就死追不放,因为他们不可能再碰到第二个了。

新血族出身的学生领袖平时都是勾着嘴角微笑,却因为他眼眸修长,深红的额发垂下来,抬起眼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修沃斯跟他有旧,然而在他成为学术领袖之前的交际也不是太近,记忆还停留在蹲在芬可城门口哭的小木匠,转眼就是这样可独当一面的领导者,那双血色眼瞳深邃异常。

某天有学术领袖正在查阅一个舞台剧的清单,惊讶道:“参与这个舞台剧的新血族怎么都缺课了?好久之前的事…芬可拉姆,你参与了模具制作,跟他们还有书信来往么?”

芬可拉姆笑得别有意味:“他们?也许…死了吧。”后面的话说得极轻。

新血族之间的斗殴挑事天天都在发生,下了法令都没用,芬可城到处有人死去,那位学术领袖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在九位学术领袖中,能让芬可拉姆笑得有那么一点真情实意的,也只有修沃斯了。自从他得知薄荷王子有个喜欢在欧柏图书馆门口喂白枭的习惯,每天下半晚就去图书馆蹲点,带着一小包饼干屑子,拿着书和笔记就蹭过去一起喂。

“学长的这门课学得真好,我最头痛的就是《六党史》了,他们都说《古戒律》难,但我觉得还好,因为考试的时候翻来覆去就那几个模板。”

“帕亚特殿下的人缘很好,但是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他,可能是因为他太耀眼正义了,但我觉得待在学长的身边很舒服。”

“学长,我想向王申请接管芬可城行不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要成为一个很了不起很了不起的领导者,我要这个城跟王城一样美丽。”

随着苏路曼王的衰老,红杉王子帕亚特殿下接受了储君礼赞,正式进入预备阶段,辅佐他的薄荷王子也越来越忙碌。整理议案,发布诏令,很少再能关注到学院的事情,能喂白枭的时间越来越少,芬可拉姆有时百般无聊等了一个月,也无法碰上修沃斯。

终于有一天,披着黑色天鹅绒的身影从胡桃船上踏下,衣襟别着薄荷胸针,芬可拉姆一愣,随后惊喜地跳起来,挥了挥手:“学长!”

修沃斯掀开了风帽,银发如溪流淌在背后,他向芬可拉姆略略点头:“芬可拉姆,我想向你求证一件事情。”

芬可拉姆刚把饼干屑子递过去,怔了怔,不理解地眨眨眼:“怎么了?”

“我收到了我哥哥瓦拉塔的来信,却被人毁去了大部分,然而我尽最大努力复原信件后,看到了你的名字。”修沃斯神情温和,“我知道你去过几次诺丹罗尔,你碰到我哥哥了么?”

芬可拉姆表情放松了下来:“是啊,瓦拉塔殿下过得很好,学长不用担心。”

“哥哥很少跟我来信,就算有也非常简略,并且每一次必然有大事,既然他提到了你,你知道内情么?”修沃斯轻声问道。

芬可拉姆眯着眼睛思考了一阵,忽然恍然大悟:“难道是因为他正在追一个人?”顿了顿又肯定道,“一定是的,他在追一个做木偶的人,我跟那个人是朋友,因为我之前是做木匠的嘛,交流交流经验,他做出来的木偶娃娃可漂亮了,只是他不太送人。”

修沃斯怔了一下,芬可拉姆之句话说得太模凌两可,而且在“他”与“她”字的发音上故意模糊了过去,扭转了整句话的意思,不过他也没有说谎,他在修沃斯面前不会说谎——瓦拉塔的确是在追那个人,但是在追杀。

“是这样么。”修沃斯垂下睫毛,原始血脉能有爱人也算是一件大事,值得报喜,虽然以郁金香王子那个性格居然会宣扬有点奇怪,不过也许在爱情面前变傻了也不一定。

“我知道了,谢谢。”修沃斯微微一笑,“那我先回王城了,下次再见。”

芬可拉姆有点失望:“学长不喂白枭么?”

“抱歉,王城里还有议案正在裁决,我必须赶回去。”

芬可拉姆抿着嘴,依旧笑着:“好的,那…学长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