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维尔顿站在那里,没有动,仿佛没有听到这一番话。

半晌,她忽然露出一个扭曲至极的笑容:“是这样吗?”

一道残影闪过,白袍扬起,克维尔顿瞬间出现在他身后,猛地一脚踹到他膝盖窝里,何费尔向前跪下,啊的一声还没喊出来,克维尔顿又迅速伸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狠狠攥紧,像是要把他的头拧下来,声音中尽是狂风暴雨:“你是说惩罚吗?一件巴罗伊五世的遗谕,你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好啊,既然你这么想代替神惩罚世人,那里是黑塔骑士团,是格洛欧生前最忠诚于她的骑士,他们罪孽深重,你去惩罚他们吧!来呀!过来啊!你怕什么?你连至高之座都敢杀,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

周围的圣座近卫军都吓得一动不动,隔着一座城墙就是黑塔骑士团,那些骑士一个个沉默着,眼中却是刻骨的仇恨与怒火,毫不怀疑何费尔如果过去,用不了几秒就会变成一堆尸块。

向来没什么脾气的克维尔顿一世,这次浑身笼罩着杀气,揪住何费尔的头发就往铁门方向拖,何费尔吓得直抖,然而却侥幸觉得对方不会做得那么绝。一直到克维尔顿将他的脸按在了城墙的石堆上,狂暴的黑塔骑士团向他怒吼时,何费尔一声惨叫:“冕下!冕下救命!我说错话了!我错了!放了我吧!”

克维尔顿没有松手,如钢铁般坚硬的手指依然死死按住了他的脑袋,压在了石堆上,因为军团铺的石堆太高太宽,里面的骑士够不到何费尔,便拿了长剑与军刺,何费尔呜呜叫着,嚎啕中带了哭腔:“我不要死!冕下放过我吧!我错了!我不该出卖格洛欧!”

“出卖?你怎么出卖她的?”

“是…是父皇的侍从官找到了我!啊!不要杀我,是父皇让他找到我的!他还带了父皇的遗谕和信物,叫我拿着这些跟随她找到吸血鬼的聚集地,然后去说服月党出兵征讨格洛欧…求求您不要杀我,放了我吧!是那个侍从官逼着我做的!不是我的意思!”

“那个侍从官呢?”

“在…在月党,他是这次战争的总参谋!不关我的事啊!冕下…冕下您饶了我吧!”

克维尔顿松开了手,何费尔像一条死狗一样顺着城墙石堆滑了下来,他的脸沟壑血痕遍布,浑身冷汗,死后复生一般大口喘气。

过了好一会儿,军团长才敢靠近,战战兢兢问:“冕下?”

“落日之前,我要看到巴罗伊五世的侍从官。”

月党军队跑得并不远,在傍晚时分,圣城军团终于包围了总指挥所在的那一队士兵,然而没有等人逼近,只说了一句:“克莱茵冕下的命令,我至死遵从。”

这个前侍从官突然拔剑自尽,鲜血泼了一地,竟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黑夜降临,克维尔顿返回柯玛城,那一股怒不可遏的情绪慢慢消弭,剩下的只是冰冷无力,她刻意放慢脚步,然而柯玛城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火焰已经熄灭了,只剩某些干枯的藤蔓上还有火星子闪烁。

城门洞开,数以百计的黑塔骑士团列队而立,失去统领,鲜血披身,他们依然站得整齐,手握军刺,沉默伧然。

他们的最前方,是一个驻剑而立的身影,黑塔骑士团的旗帜铺在她身上,将她笼罩起来,风一吹,旗帜猎猎,露出逐渐化作灰尘的肌肤与散落一地的零碎骨骼,却带不动那个死而站立的躯体。

格洛欧·波因尔。

克维尔顿忽然窒息,胸腔仿佛绞着一团烂泥似的血肉,血淅沥沥地淌着。

风呼啸而过,沉默对立后,她单膝跪下,嗓音却如同嚼不烂的树根,字字艰难:“决绝之至,无愧至高威名。”

骨灰

格洛欧·波因尔战死于柯玛城,这个消息无论传到月党还是狮党,那些掌权者的第一反应都是一致的:“是在开玩笑吧?”

诚然,对于这个棘手的水玫瑰党继承人,其他两党是恨到了骨子里,为了对付她,月党甚至不惜耗费数百年积累集合三次盟国军队。贵族内斗或是国家战乱,什么招数都用上了,但还是一次又一次被她迎头接上,不怯懦,也不言败。

月党首领,阿布拉奎家族家主都累了,心想杀不死,就不费那个心思杀了,防守为重,其余的,就当成是挑刺膈应的吧,出出气。

但这样一个人物,竟然战死了,阿布拉奎家主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很久,自言自语:“格洛欧死了?至高之座…怎么会死呢?”

他望着窗外天空,静静的,忽然感到了无尽的空。

多少事多少人,半生轰轰烈烈,就在你以为她将荣耀一生,到最后却只留下热土一怀。

血族被火焚烧后,血肉骨骼将慢慢化灰,等波因尔公爵从森杜尔盟国急速赶来,见到的只是女儿的骨灰。

克维尔顿看见了他来时的背影,却没有去见他。

印象中的爱尼诺仁·波因尔,于第三纪元出生,历经七个纪元,两次依布乌海的灾难,然而他一直英姿勃发,俊美又成熟,稳坐幕后,在人类的社会里维持着整个血族的运转。

初来诺丹罗尔,格洛欧曾神采飞扬地介绍:“瞧,我爸!”而公爵包容地瞥了一眼,优雅地将伞撑开,遮在她的头顶。

一转眼,女儿逝去,父亲苍老。

克维尔顿一直待在军帐中,她不进城,也不出来,这几天她做了好多梦,梦见圣城的行宫中,格洛欧一把用手臂勾住她的肩,脚步轻快:“我跟你一起回依布乌海吧,我还没毕业呢!”然后灼烫的火焰烧到了三英尺多高,她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她从睡梦中冷汗惊醒,听见传令官小心翼翼的声音:“冕下,是波因尔公爵殿下,他来向您辞行。”

沉默片刻,她说:“让他进来。”

帐子掀开,波因尔公爵慢慢走了进来,微微颔首行礼,依旧含着淡淡笑意,怀里抱着一个盒子,上面雕刻着绽放的玫瑰,依布乌海的国纹。

“总督。”克维尔顿低声问好。

“克尔殿下。”

双方都用了依布乌海的身份称呼,也用了母语对话,克维尔顿一直担心波因尔公爵会精神崩溃,但现在看他的样子还好,只是神色有些疲乏,心里稍稍安静了一些:“总督准备回去了么?”

“嗯,带格洛欧回去。”

听他轻轻说出女儿的名字,克维尔顿眼眶一阵涩痛,忍了一会,低声说:“对不起…”

“不,没有克尔殿下的事,我劝不住她为提忒复仇的那一天,就已经猜到了今日的结局。”波因尔公爵微笑,这种痛失亲人的悲伤,沉重得令他的笑容都失色。

克维尔顿惘然:“星黯皇女么?”

“她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类,她就像诺丹罗尔版本的修沃斯王,心怀无尽的爱与光明。”波因尔公爵轻轻叹息,“就是,太理想了。”

克维尔顿明白他的意思,修沃斯王之所以能独自从第四纪元后的废墟上建立起新的王国,因为他的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并存,他的力量配得上他的心,就像拥有无尽的泉水滋润土地。

但星黯皇女没有足够的泉水支撑,土地就会干涸,不管怎么坚强,都会轻易碎掉。

“但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人做梦。”波因尔公爵声音很轻,像是海边的风,“只是失去了依布乌海的祝福,我已梦醒。”

“可是克莱茵说了,他说王会醒来的。”克维尔顿急于求证地重复,“修沃斯会醒来的。”

“是啊,王可能会苏醒,但王也许还是那个王,我们…还是原来的我们么?”

克维尔顿语塞。

波因尔公爵告辞之后,连夜离开了咔莎山脉,剩余在柯玛城的几万血族军队早在这几天内被他疏散完成,倾斜的城墙上还剩余了火焰灼烧的痕迹,里面空无一人。

圣城军团明日返回,克维尔顿最后一次走在这座城池面前,在城门口俯身,放下了一朵悼念花。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克莱茵·巴罗伊的后手。他在十月攻城时不揭露血族的存在,是因为血统秘密就是他自己主动暴露的。他最后身旁连一个近卫军都没有,安然赴死,也是为了让他的侍从官带着遗谕与信物,在最关键的时刻挑动月党,置格洛欧之死地。

他将教皇之座半送半让给克维尔顿,不是他对她有多信任,而是他知道她不会伤害茜柯;但格洛欧不一定,克莱茵对这个间接害死自己妹妹的血族始终不放心。

只是克维尔顿不明白,月党有动作,那么在月党的范赛斯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息?难道他真的背叛了水玫瑰党?

过了两天,信使带回了消息:“冕下,范赛斯·昂死了。”

克维尔顿惊诧:“怎么回事?”

“冕下,范赛斯大人已经六十多岁,据说起床的时候一时接不上气,等侍卫发现,心脏已经停跳了半个小时。”信使又说,“当然,不排除他杀,需要查么?”

“查。”

克维尔顿闭上了眼睛,心底有个声音低低地说,六十多岁了啊,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了,怎么在她的脑海里,还是个风流倜傥的男人,抽着烟卷骑着马,对她说:“你要吃点糖么?”

…你要吃点糖么?

她突然崩溃了,一切的事物都在远去,一切的旧往不复存在。

… …

克维尔顿一世回归圣城,枢机会也都调整好了状态,准备迎接教皇。

但他们没能等到教皇,侍从官很恭敬地说:“冕下疲惫,已经独自返回行宫了。”

一个枢机主教冷冷说:“我听说她把何费尔殿下交给席勒盟国处理了?那是皇子,怎么可以这么做!”

侍从官回答:“这是依照先皇遗谕,既然与格洛欧殿下相伴,那么必然是要相随了。”

此时的行宫门口,不知怎么过来的茜柯正蹲在门边数草莓,她永远记不住自己数了多少个,于是一直一直重复。

克维尔顿在她旁边俯下身,一个个帮她将掉落的草莓捡起来,她似乎想感谢,但说出口的仍然是:“克莱茵!”

克维尔顿没有说话,一只小手轻轻抚摸她的肩,乌塞伽迪尔沉默地在她身边,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克维尔顿问:“你想好说什么了么?”

“嗯,跟你坦白一件事。”

“别跟我说你喜欢上了茜柯。”

乌塞伽迪尔应景地笑了一下:“别开我玩笑,她长得都比我高那么多了。”他轻轻在克维尔顿耳边说,“我的名字是乌塞伽迪尔·皮德萨。”

圣职人员都是没有姓氏的,他们只效忠于教皇,更遑论曾经是贵族,必须被逐出家族才可录用,姓氏也是必须拿掉的。这么多年了,乌塞伽迪尔说过自己来自一个贵族家族,但始终没有透露是哪里,但他说出那个姓氏后,克维尔顿就明白了。

皮德萨家族,黄金狮党的领导者;与新月亮党的阿布拉奎家族、水玫瑰党的波因尔家族,并列诺丹罗尔顶尖三大家族。

乌塞伽迪尔说出自己的全名后,颇有些轻松地笑了笑:“好啦,现在你知道了,我可以走了。”

“你要走到哪里去?”

“当然是回家族。”

“你是圣职人员,已经被家族逐出来了。”

“但是改变不了现在的皮德萨家主,是我的侄子。”乌塞伽迪尔说,“格洛欧不在了,波因尔公爵忙于血族的事,水玫瑰党对你的助力基本没有了;如果范赛斯还在,倒是可以帮衬一下你,但现在…克尔,现在的处境依然危险。”

“你留在圣城做你的总军长,别乱跑。”

乌塞伽迪尔只是笑着摇摇头:“你忘了贵族党派联起手来,你都被流放过么?我花了好几年才练会左手写字,不想这只手也被废了。”他伸出左手的小指头,“我这么聪明,保证不被人弄死就好了,这样吧,狮党秩序严密,信可能送不出来,但我每年会在咔莎庄园留下一件信物,有时候也许会路过那里,进去坐一会,你可以看到我。”

克维尔顿没有伸手与他拉钩。

乌塞伽迪尔慢慢叹了口气,他后退了几步,背着双手:“我明白你想尽可能守住某些东西,但这个圣城能困得住我的脚步,困不住我的生命。总有一天,我也会像范赛斯那样,老死在床上,我长不大,但不代表我不会死。”

克维尔顿望着他:“你想成为血族么?”

“不想,我想每天清晨起床,拉开窗帘都能看到阳光。”乌塞伽迪尔说,“我会帮你稳住狮党,用我的余生,你要学着把持这个位置,直到你可以肆无忌惮离开。”

他躬身行礼:“冕下,最后为我之前所有恶作剧吓过你的事情感到抱歉,再会了。”

行宫外面阳光灿烂,他没有转身,倒退着脚步一步步往外,小脸含笑,阳光洒落在他身上,碎金一样闪烁,最后他退过一道门,抬手轻轻合上了。

一场没有背影的告别。

线索

诺丹罗尔,第九纪元三十三年。

圣堂后殿的行宫中都挂上纯白或海蓝色的窗帘,这也许是上任教皇的喜好,行走在这里,就像身处无边无际的大海,波浪汹涌,可以去任何一个有水的角落。

克维尔顿一世正坐在窗边看书,她的肩头停留着一只夜莺。

那夜莺安然自得地梳理羽毛,可以看出必然是某处养殖园培育出的鸟儿,有很多学院里都有这样的养殖园,给贵族子弟弄些新奇的宠物,因此养殖园里的动物都不惧人。

克维尔顿没养过宠物,这只是乌塞伽迪尔送的。

自从一年前乌塞伽迪尔失去了踪迹,克维尔顿就知道他已经秘密回了家族。黄金狮党冷酷严密,不同于新月亮党遍地开花,尤其是皮德萨家族的内部核心,几乎没有隐私,任何信件物什都必须查检,出行必须报备有人跟随,互相监督,如同监牢。

唯一能确信对方存在就是那个约定,乌塞伽迪尔在一月份的某一天,必然会经过咔莎庄园,也许放下什么东西,也许进去坐一坐。

一年一度的约定到来时,克维尔顿在清晨时分就出城来到咔莎庄园,坐在葡萄架后面翻着一本书,直到两天后的下午,才有一队身穿绣金黑衣的人马经过,领头一人抬了抬下巴,身旁的一个人立刻下马,将拴在马鞍上的一个金丝笼子拎了下来,挂在了庄园门口。

“大人,就放在这里?”

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小心点,别让它摔了。”

“是待人来取?需不需留个字条?”

“路上差点被马吞过一次,还带它回家族?走吧。”

侍从颔首:“是。”随即上马,一声喝令,这队人马逐渐跑远,扬起一路烟尘。

半个小时过去后,克维尔顿才合上书,从葡萄架后的躺椅上站起来,走到了门口,那里挂着一个笼子,里面是一只背羽灰褐肚腹却纯白的鸟雀,正扑着翅膀。

克维尔顿打开了笼子,将手指伸到鸟雀的脚边,它伤了脚,在她手指上站的不稳,爪子紧紧抓住她的皮手套保持平衡,小头颅一刻不停地左顾右盼,显得机灵又可爱,瞧见克维尔顿的大拇指时,啄了一下。

克维尔顿沉默地看了它一会,两只手笼着扑腾起来的鸟雀,将它放到了自己的肩上。

这一年间,随着波因尔家族的继承人去世,水玫瑰党很少露面;月党与狮党也因此解除了盟约,以往的矛盾爆发,开始了贵族内部的无硝烟战争。

克维尔顿开始提拔身边的人,经过层层考核,选择了自己的侍从官与贴身圣骑士,并在乌塞伽迪尔的旧部之中,为乔奇军营长担任总军长一职写了推荐信。

表面上的诺丹罗尔渐渐和平,克维尔顿已经读完一本《阿弗瑟德一世传记》,这是阿弗瑟德圣战的大统领后来撰写的,一字一句,毫无偏颇。她读完后静坐很久,忽然找来了纸笔,在稿子的第一行写出标题:依布乌海修沃斯王传记。

想了想,她又涂掉了“传记”二字,换成了“礼赞”。

“在诺丹罗尔最遥远的西方,跨越海峡,攀过山脉,会看见只存在故事中的,名为依布乌海的宽广大地…”

接着,她一点点将自己记得的事情写了下来,岁月久远,很多事都已模糊,唯有那份温柔留存,他俯身亲吻自己额头时的刹那美好。

克维尔顿推迟了下午的一场弥撒,一直写到了深夜,侍从官泰宁前来为她换上新的人鱼烛,临走时低声禀报:“冕下,有人请求觐见。”

侍从官泰宁曾经是血仆的身份,在这个时候要求觐见的,必然是血族的来客。克维尔顿顿了一下笔尖:“波因尔家族的么?”

“不是,是鱼尾之墓的守墓人。”

“让他进来吧。”

对于傀儡师,大多数人都以“守墓人”的身份称呼他,因为他很少离开鱼尾之墓。克维尔顿上次见到他时,他正乘船驶向大海,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来到圣城。

行宫内仅有几根人鱼烛,一个黑影像是凭空浮现,面部笼罩淡淡的白汽,像是一块冰放到了夏天。

克维尔顿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拿了一只苹果递到肩上,夜莺伸着脑袋一点点啄,可鸟喙太嫩,半天都啄不了一个坑,撇过头又打瞌睡。

她握着苹果,慢慢看向了傀儡师,直截了当问:“海族会撒谎么?”

傀儡师说:“你是说克莱茵·巴罗伊的直觉预言?”

“是,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该怎么做。”

傀儡师慢慢地坐在沙发上,然后躺下,像是进棺材一样双手交握放到腹部,看向天花板:“我过来,是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你想不想听?”

“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就当它是真的吧,因为再没有海族了。”

克维尔顿皱了皱眉。

“我离开依布乌海的那一天…我记得,我坐在胡桃船里,见到了海女,她们帮助我度过了风浪。”克维尔顿说,“她们不老不死,如果藏在深海,应该可以活得很久吧?”

傀儡师摇头:“几百年前海女被屠杀,海中仅存的数目不足十条。我带女王去依布乌海,她恳求血族之王,让他将海女的命运与依布乌海链接在一起,但谁也没有想到,依布乌海有一天,也会陨落。”

“所以说…”克维尔顿盯着他。

傀儡师点头:“是的,海女的灭族,已被注定。”

不知过去了多久,克维尔顿紧绷的手背突然放松下来,她无力地向后靠去,惊飞了夜莺,她轻轻地说:“一个种族,就这么被轻而易举抹去了,你从中察觉到什么了?”

“也许是一场洗牌。”

“怎么说?”

“这个时间停止的局面,会无限循环下去,三个种族在不同的地方共存,就会有各种意外又在命运之间的事情维持‘永远不动的时间’。但如果三个种族混合在一起了呢?更何况其中两族还是捕食关系,就像油遇到了水,必然将推动静止的时间。”

克维尔顿沉默了一会:“现在海族已经不存在了。”

傀儡师吐出一口寒冷气息:“是的,海族被淘汰了。她们跟人类与血族都不存在任何食物链上的关系,不老不死,又有着看透命运的能力…就像一根绳子,绳子的这一头是诺丹罗尔,那一头是依布乌海,阻止我们两族更进一步的接近。”

“所以,你认为人类与血族必有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