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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那副语气:“谢朕做什么!”

“……多谢陛下肯让小杏读书。”迫于她的淫威,他说得更明白了些。

便闻她不忿地清冷呢喃:“这还差不多。”

虞锦说完就懵了一下,暗自腹诽自己跟他较什么劲。

楚倾也是一滞。她这句话一出来,让他有种在哄她的错觉。

定住神思,楚倾揽住楚杏,温声叮咛:“去了太学好好读书。先生讲了什么你要好好听着,功课也要按时写完。”

几日的将养,他的嗓音已恢复了不少。又因是与妹妹说话,语气变得格外柔和。

素日清冽的气质覆了一层柔光,就像晨曦和煦的阳光穿过冬日寒凉的空气,温润之感直投心底。

虞锦一时怔了,好似第一回听他说话似的,怦然间心旷神怡。

她以循循的舒气来稳住心神,他顿了一顿,声音沉了一些:“好好侍奉五殿下和六殿下,凡事莫与人争。”

“……元君。”她不知怎地就开了口,一股莫名的酸楚让她想阻住他的话。

他朝她这边偏了偏头,隔着眼睛上缠着的白绢也能寻到探询的意味。虞锦略作踟蹰,还是维持住了几分冷淡:“五妹六妹身边有宫人侍奉,不必让她插手。”

“插手”两个字一出,就多了几许忌惮意味,殿里的气氛也随之一冷。

楚倾薄唇紧紧抿住,面上泛起疲惫:“臣别无他意。”

在她眼里,他们楚家是“一家子奸佞”,他终究说什么都是错的。

虞锦捕捉到他神色间的苍凉,心底微颤,又旋即压住。

“你们先说说话,朕去看折子。”她边说边起身,淡漠地向外行去,“莫要太久,朕去太学还有事要办。”

☆、楚枚

由着他们兄妹团聚了一会儿,虞锦在半个时辰后带楚杏出了宫。

小孩子总是敏锐的,楚杏感受到了她与元君间的不睦,打从离了侧殿就一个字都不敢再说。虞锦上了暖轿,她就乖乖在外站着,又悄悄地打量几眼抬轿的宫人,满眼不安地担心自己一会儿跟不上。

唉……

虞锦喟叹着揭开轿帘:“小杏。”

楚杏双肩一紧,局促不安:“陛下……”

“来。”虞锦向她伸出手,“外面冷,进来坐。”

楚杏满面怯色,不敢和她同坐,又不敢拒绝她。踟蹰间见她抬着手不放,终是不敢多加磨蹭,紧咬着嘴唇钻进轿中。

轿子抬起来,稳稳地向宫门行去。虞锦瞧了眼旁边——她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放着一方类似于桌面收纳柜的那种小木柜,通常是用来放零食的,以免路上会饿。

她便拉开抽屉,摸了两枚蜜饯出来。

一边喂楚杏吃进一颗,她一边道:“朕是不喜欢你哥哥,但这跟你没关系。你好好读你的书便是,回来就放心地来鸾栖殿找他,朕不会为难你的。”

话说完,她就等着楚杏的反应。楚杏惊弓之鸟般连忙点头,另一颗蜜饯被塞进手中。

“乖啊。”她微笑着拍拍楚杏的额头。

这蜜饯是新制的,用的夏末新收下来的杨梅。以上好的蜂蜜腌制而成后去掉核,吃起来方便,而且甜而不齁,细品还有淡淡的梅子酸味,杨梅的清香也保留的极佳。

虞锦在二十一世纪时养成了吃零食的习惯,写作业上网都爱在旁边放一袋零食,不时摸一块来吃。穿回来后吃这个就吃得很开心,要不是知道果脯类的东西吃多了容易致癌,她看一晚上奏章可能就得吃掉大半罐。

她这条尝遍世间珍馐的舌头都被蛰伏了,楚杏十之八|九会喜欢。但虞锦面上没多说,倚着靠背阖目静歇,眼皮间微微露了一条缝,不多时便看到楚杏陷入挣扎。

她手里还有颗梅子,很想吃,又不敢。

虞锦就瞧着面前的小姑娘紧绷着脸,看看她、又看看梅子,看看梅子、又看看她,当中还有好几回张口想问她什么,又每次都咽了回去。

最后她终于没扛住,低下头将手中那颗送进嘴里。

虞锦噗嗤笑了,楚杏骤然面色惨白,下意识地想跪地谢罪,却见女皇侧身将那个放蜜饯的小抽屉直接抽出,递到她手里:“喏,你拿去吃着玩,到了太学让她们找个罐子给你装上。”

楚杏讶异又不安,手指搓着袖口,半晌才轻颤地往前伸。

“多谢陛下……”但她还乖巧地道了声谢。

唉……

虞锦心里滋味难言。

现在她怎么看都觉得楚杏蛮好的,她上辈子怎么就把她杀了呢?

还有楚休也是。初中生的年纪,又不是反社会人格,能有多罪大恶极?

上辈子她竟不止用那种极尽痛苦的方式毒杀了他们,还觉得很痛快。

鸾栖殿里,楚休在女皇离开后,便开始在侧殿中踱来踱去。

楚倾听出这是有心事,开口问他:“怎么了?”

“哎……”楚休驻足挠挠头,“哥,你就没觉得陛下有些反常吗?”

楚倾点点头:“显是反常。”

他虽这样说,楚休却知他们想的不是一回事。

大哥多半是因女皇近来的各种“大举动”,譬如让他在鸾栖殿养伤、譬如让楚杏去太学。

但在他看来,这些大举动倒好解释,左不过是陛下有了更多考虑。虽然已经过一辈子的他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但只消往帝王心术上去猜,也不难想到陛下是有别的布局。

让他觉得“反常”的,反倒是一些细微之举。

比如今日早上陛下拽他去寝殿包扎了被碎瓷划伤的地方,再比如,方才带楚杏出去的时候,陛下是牵着楚杏的手走的。

在迈过门槛时,因为楚杏个子矮,陛下还特意放慢了脚步,低下头小心地等她迈过去,才又继续前行。

这一切她都做得十分自然,楚休觉得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可正因如此,才更反常了。

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得细致而心善?

变得不像是曾经那个杀伐决断的她。

诚然那个印象他只是道听途说,可道听途说也总有些依据。她现在的样子,和传言里大相径庭。

陛下不会和他一样,重活了一遍吧?

若是那样,这些倒有了解释。

陛下或是与他一样飘在半空里,看到了几十年后的山河动荡、大厦将倾,便想改变些什么?

那她会不会……会不会不觉得楚家是奸佞了?所以才没杀他们,对他与楚杏的态度更格外和软起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挥不去。

楚休想得直倒吸冷气,楚倾连唤了他好几声他才注意到。

“嗯?”他故作冷静地走过去坐下,楚倾问他:“我也觉得反常,怎么了?”

“……没什么。”楚休摇头,只能敷衍,“我就是心里不安生。”

太学中,虞锦让楚杏见了五妹六妹,就一派无所事事地四处闲逛去了。她来得突然,太学之中的官员们没什么准备,匆匆地见过礼后,脸上都挂着几分紧张。

虞锦静听着她们小心翼翼随在身后的脚步声,心里冷笑涟涟。

呵,一个个看着德高望重,其实上欺朝廷下欺学子,没一个好东西!

上辈子你们让朕陷在舆论漩涡里被举国读书人疯狂辱骂,这回朕让你们瞧瞧什么叫扫黑除恶!

于是,便见女皇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步子。

她面带思量的回首,学官忙上前两步:“陛下。”

女皇面带微笑:“朕想去看看学舍。”

学舍,说白了就是教室,学生们上课的地方。

迟疑之色在学官面上一闪而过,她很快抬了手,向不远处的高大房舍一引:“那里便是,臣带陛下去。”

女皇欣然点头,随她而去。不多时便已至那高大房舍的院门之前,抬头一瞧,院门牌匾上书有三个大字:上舍院。

虞锦心里呵呵一笑,诓我是吧?

太学之中学子分为三等,外舍、内舍与上舍。其中外舍都是新学生,苦读几年,通过公试、私试方可进入内舍;进了内舍再读两年,考过就成了上舍生。

上舍生读够一定年限再行考试,就该开始入仕了。上舍上等生直接授官、上舍中等生免礼部试,上舍下等生免解试——也就是说,哪怕仅是上舍下等生,也比寻常内舍生去考官职要容易一些。

这样一来,若太学官员收受贿赂,可想而知上舍院是重灾区。假使情况足够恶劣,这上舍院里恐怕泰半学生都得是受贿进来的,是这些贪官的“自己人”。

女皇轻松而笑:“上舍生入仕在即,迟早是朝中肱骨,朕就不多见她们了。”说着脚下已转了方向,“朕去看看内舍院。”

“……陛下!”学官一慌,虞锦并不理会。

上舍院内,脚步声忽而掀起!

一听便是急奔,奔得极快,衣袍生风。

虞锦听得响动下意识里侧首,目光所及之处,有银光悍然袭来。

“陛下!”邺风及时回神,一把将她推开,虞锦趔趄栽倒间,清楚看见握着匕首的女子被邺风一把攥住手腕,狠狠向后拧去。

女子吃痛,一声低叫,匕首落地。宫人侍卫旋即蜂拥而上,将她按住。

她几是在一刹间就被围得看不见人影了,却仍愤然在喊:“虞锦,你个昏君!”

“你不得好死!”

“残害忠良偏信佞臣,你下地狱去吧!”

咒骂得太过阴毒,有辱圣听。便有宫人急急想将她嘴巴堵住,虞锦听到她呜了几声。

接着又闻宫人轻叫,大约是被咬了手,赶忙挣开。

那骂声便又掀起:“混账!”

“可笑我母亲豁出去命去护你大应江山太平!”

“我们家的爵位乃太|祖皇帝亲封,我看你来日如何有脸见她!”

“哈哈,哈哈哈哈——”

骂得酣畅了,她竟大笑起来,许是笑声太畅快,虞锦想起了电视剧里那些戏剧化的忠臣冒死觐见的场面,忽地失了火气。

她静静地站着听,听到她的口吻里添了悲愤:“想不到我楚家世代忠烈竟就落得如此下场,我楚枚便是化作厉鬼——”

嗵地一记闷拳,再不敢让她多言的宫人终于动了手,一拳直击在她面门上。

骂声辄止,虞锦却是一栗。

“住手!”她断声而喝,人群倏然安静。

她肃容上前,他们又散开一些,以便她近前查看。

楚枚自是仍被箍得紧紧的,跪在地上,半分动弹不得,身后的侍卫强一拽她的发髻,令她抬起头来。

那一拳打得颇重,她痛得齿间直颤,鲜血从鼻中淌下,显得面目狰狞。

她弯下腰,执起她的下颌,仔仔细细打量起她来,

楚枚,她在历史书里读到过这个名字。虽然课本里写得极为笼统粗略,也足以让她知道楚家后来的翻盘与此人有关。

只是她没想到竟能如此见面,而且她看上去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虞锦回想着她方才骂语中提及的人,皱了皱眉头:“你是楚倾的姐姐?”

一顿,又问:“你如何会在太学?”

“啐!”楚枚一口唾在女皇面上。

虞锦闭眼滞住,楚枚蔑然骂道:“拿男人出气算什么本事!”

周遭唰然死寂。一时之间,连呼吸声都全然消失不见。

意欲行刺、唾面辱君。

楚家这回死透了。

☆、乞求

意欲行刺、唾面辱君,楚枚所为惊天动地。

是以圣驾尚未回宫,事情就先传回了宫里。楚倾楚休都大惊失色,楚休更是心底一片死灰。

完了。

他飘了几十年,看到江山的风云变幻,亦看到楚家的东山再起。

楚家东山再起的关机所在恰是这位长姐。

两年前楚家抄家入狱之时,她刚考入上舍院。

那时京中人心惶惶,文武百官皆对楚家避之不及,所幸上舍院中有位先生与楚家是生死之交,冒着杀头的风险帮楚枚更名改姓,将她藏了下来。

之后的这些年——准确些说,是上辈子的后来的这些年,楚枚就这样隐姓埋名地活着。楚休在天边看着她由最初的恨意横生一步步走到磨平棱角、潜心蛰伏,最终带着满腹才学离开了京城。

离京之后她生了个女儿,叫楚玑,自幼教她兵法谋略。后来大应江山动荡,是楚玑凭着一腔孤勇死守不退,硬生生守住了国门。

她班师回朝之时,皇位已换了人来坐——今上的女儿自认险些亡国,愧对列祖列宗,一条白绫吊死在了鸾栖殿中,将皇位交给了堂妹。

新君并非出自今上一脉,便不再那样痛恨楚家。楚枚就借着女儿的功劳旧案重提,最终为楚家翻了案,荒废几十年之久的楚府终是再度门庭若市,楚家枉死的三百二十四条人命也终于得以享后世供奉。

楚休就是在看到自己的灵位的那一刻重生回来的,将这一切惊心动魄都清清楚楚。

也正因此,重新回到这个时候,对于楚枚在太学中的事他一个字都不敢提,怕楚家再也无法翻案,更怕她也白白搭上性命。

却没想到,尚在愤恨之中的她会这样杀出来,犯下此等大罪。

兄弟二人浑身发冷,木然半晌,久久无声。

终是楚倾先开了口:“我去谢罪。”

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二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安然待在殿里。

楚休默然点头,上前去扶楚倾,楚倾却挡住他:“喊个人来,你回房去。”

楚休懵了:“哥?”

楚倾淡漠而平静:“我是元君,不论陛下现在怎么想,待得来日家中罪名定下,我总归是一死,早些时候也没什么差别。但你年纪尚轻,别去触这个霉头,或许牵连不到你。”

“你这是什么话?!”楚休脸色难看至极,“你是我哥,要赴黄泉我陪你啊!”

“有长姐陪我了。”楚倾面无波澜,“你多想想小杏。家中长辈来日恐怕没有几人能幸免,你再死了,她怎么办。”

楚休懵然后跌了半步,无措之感令他浑身发麻。

是,他们不能都去送死,楚杏还小呢。况且长姐此番必定保不住性命,楚杏就成了楚家翻案仅存的希望。

大哥说的一点都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