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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俱是一惊,虞锦不及多想就向殿后宫人们的住处行去。她对邺风虽无男女之情,但多年的相伴总不是假的,上一世又对不住他,这一世更希望他能好好的。

一路上她脑子都是乱的,知道楚倾跟在身边也顾不上与他说话。迈进宫侍们的住处,她直入最内近的院子,临近正屋门口,忽被一把捂住眼睛。

虞锦忙止住脚步,听到楚倾的声音里带着心惊:“血气重,陛下有孕,别进去了。”

他看到屋内的白墙上全是血。

他于是不由分说地将她一转,往旁边干净的厢房去。她又听到他吩咐宫人:“带邺风来。”

二人在厢房中落座不多时,邺风就被带了来。银白的衣衫几被染红一半,虞锦按捺着惊意缓着气,好半晌才回过神。

“你回殿里等我。”她小声跟楚倾说。楚倾锁眉,她又道,“我一定没事,你放心。”

楚倾自不放心,又理解她或有话要私下与邺风说。略作忖度,便起了身:“我去对面的厢房等,陛下有事说一声。”

“也好。”虞锦颔首,他便出了房门。她示意守在旁边的宫人与侍卫也退下,起身阖门。

坐回太师椅上,她打量着跪在面前的邺风,心中仍惊意未平:“邺风你……”她嗓音发哑,“你为什么啊?”

邺风抬了抬头:“他想谋害皇嗣。”

“什么?!”虞锦愕然,“他为何?”

邺风低下眼帘:“下奴不知道。”

他不敢多说一句,怕她追问下去便知他也曾参与其中,吃里扒外地为旁人办事。

“那你……你告诉朕啊!”虞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告诉朕,朕自然会查,你何必亲自动手!”

邺风神色平静:“一时不及多想。”

虞锦心里有点崩溃。

她愿意相信邺风所言,但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证据。在外人看来,便只是御前的一把手突然把二把手杀了。

更要命的是出事时她不在行宫里,现下御前已人尽皆知,宫里也都会慢慢传开,要掩盖消息已经来不及了。

她想知道是哪里出了变数——谷风想谋害皇嗣、邺风杀了谷风,这两件事上一世可都没有过。

但现下如何处理这件事更让人着急。

虞锦脑中思绪千回百转,她迅速抓住一条,看向邺风:“朕有个法子救你。”

邺风惨白的面色毫无缓和,声音也僵硬:“陛下杀了下奴吧。”

怎么死都好,事情都了结了,他也不必再担心拿不到下一次的解药、不必担心家人的安危了。

可女皇只当他是吓蒙了,对此置若罔闻:“朕补一道赐婚的圣旨,日期写成前两天。今日之事,便当是谷风不敬你这宁王府世女君,你一时气急动了手。”

这其实也是强行找补。即便他真的早已被赐婚给虞珀,遇到宫人不敬之事也不该自己动手,更不能自己动手杀人。

将身份拉开只是能让事情的性质不那么恶劣罢了。至于后面是宁王府会“退婚”还是虞珀愿意扛住压力真跟他在一起,都要走一步看一步。

却听邺风又说:“陛下杀了下奴吧。”

虞锦蹙起眉头,心里有点气,还是好言好语道:“你若不愿意,就算当真成了婚,等过些日子朕也让你们和离。”

可他摇头:“下奴不会嫁给宁王世女。”

“你有毛病啊!”虞锦拍案而起,“这么大的事,轻重缓急你不明白?先把事情揭过去是要紧的,你现在犟什么?”

“陛下杀了下奴吧。”他抬了抬头,“一命抵一命,下奴不怕死。”

“你……”虞锦郁结于心,看着他决绝的神色,隐隐觉出些不对。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朕?”

“没有。”

“邺风!”虞锦有些急了,伸手拉他。他不敢让她多使力气,只好起身,转而又被她按到椅子上。

“邺风。”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咱们也算相识多年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若与你有关我也不怪你,行不行?”

有那么片刻,万千话语呼之欲出,邺风真想将一切都告诉她。

可他终究不敢。不止是为自己犯过的死罪,更为他一家人现下都被对方盯着。他杀了谷风,对方为不让他近一步鱼死网破必不敢动他的家人;但若她查下去,就是反在逼对方鱼死网破。

他总不可能奢求九五之尊专门派人去保他一家子的性命,况且他又连对方究竟是谁都不知道,防也是没法防的。

不知不觉,天色已然全黑。楚倾在厢房中坐不住便去院子里踱着,心下也奇怪邺风缘何会如此。

身为御前掌事,邺风前途无量。连女皇都在亲自操心他的婚事,他只要不出大差错,一辈子都不必有什么忧愁。

这样一个人,何苦毁了自己?

终于,不远处的房门打了开来。楚倾忙迎上去,虞锦走了出来。

月色下她神情疲惫,他将她扶住,她无力叹息:“送他去浣衣局。”

这话是吩咐宫人的,两名宫人立刻安安静静地进了屋。楚倾轻道:“事情蹊跷。”

“我知道。”虞锦点点头,“可他什么都不肯说。”

足足一个多时辰,她极尽规劝,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邺风平日对外人嘴巴有多紧,现在就全把这本事用在她头上了,气得她有火又发不出来。

可她到底不忍心真杀了他,便想先送去浣衣局,一来过一阵子可以再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或许他冷静下来些就肯说了;二来若他还是不肯说,她也依旧可以悄悄地把他送出宫去,总归能留住一条命。

楚倾探知她的心思,又见她神情疲乏,便没再追问。道了声“也好”,他安安静静地陪她回了清凉殿,而后又是长久的安寂。

往后的半个月,虞锦只着人去暗示了浣衣局,让他们不许欺负邺风,更不许让他出事,除此之外没让人再去扰他。

杀人这种事太惊悚了,尤其是他被溅了一身血,事发时的画面肯定很吓人,她想他也需要静静。

她更不想让他觉得她还要追问,不然心弦放松不下来,势必什么都问不出。

如此一直到了四月末,虞锦才寻了个机会,意有所指地暗示晨风:“你们若担心邺风,去看看他便是,朕不会怪你们。”

御前众人面色都一变,摸索着她的心思不敢妄言,倒是正在旁边逗猫的楚休猛地抬头:“真的?那臣去看看。”

他也很意外于光风霁月的邺风竟然会出手杀人,但他更念着邺风昔日的照顾。

那阵子他身在奴籍,论身份其实比普通的御前宫人们都要低一截,若没有邺风明里暗里护着,白眼总是免不了要遭的。

虞锦点点头:“你去吧。去御膳房端两道点心拿给他,跟他说……”

她斟酌半晌,不知还能说什么,一喟:“算了,你去便是。再打点打点浣衣局,不必跟他多说什么。”

“哎!”楚休一应,拍拍姜糖的小脑袋示意它乖一点,起身便走了。他先去御膳房挑了两道较为精巧的点心,就去了浣衣局。浣衣局的管事还是昔年那凶巴巴的管事,见了他有点尴尬地赔着笑:“楚二公子……”

“邺风呢?”楚休不想跟他多打交道,问得开门见山。管事也生怕多说两句他就要算旧账,赶紧给他指了邺风的房间,楚休提着食盒便往那边去。

“邺风!”楚休推门而入,没听到回应。目光定住,忽而大惊,疾步上前,“邺风?邺风你怎么了?”

浣衣局的房间都很简陋,邺风独自一人躺在空荡荡的通铺上,裹着一床破旧的棉被,面如死灰。

楚休只道他病了,即道:“我去告诉陛下!”

转身要走,衣袖却被拽住。

“不……”虚弱的声音响起来。

楚休转过脸,邺风正艰难地撑起身。

明明是炎炎夏日,他却裹着棉被都还在打寒颤,伸出被子的手没了棉被的遮挡,颤得更剧烈了。

“别告诉陛下。”他无力地笑了声,摇摇头,“我罪有应得。”

☆、寻药

“你这是什么话!”楚休皱眉挣开他的手, “你好好等着,我去禀陛下,陛下不会不管你的。”

言毕他转身就走, 邺风伸手还要拉他却毫无力气, 眼看他的背影转瞬消失, 只余绝望在目中绽开。

他完了。太医若来搭脉, 自会知道他这是用了药,他没办法跟陛下解释。

时至今日, 他已经不恨谷风也不恨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了,只恨自己懦弱无能。

他怎么就没勇气给自己一刀呢?

早在一切刚发生的时候,他就该去与陛下说个明白, 然后给自己一个了断。退一万步说,在杀了谷风之后他也大可以顺理成章地以死谢罪。

可他就是没那个勇气, 好几次刀抵在喉间、搁在腕上,又都被他拿开了。

是他自己把自己逼进了绝境里。如今他终于真正到了但求一死的时候, 却已经没力气起来让自己一死了。

鸾栖殿里,虞锦刚把扶贫的新一轮计划安排下去就见楚休匆匆赶来,楚休说明事由, 她了一跳:“你再说一遍?!”她知道邺风没干过什么重活, 可她打点过浣衣局,浣衣局应该也没胆子让他干重活。

这才过了小半个月, 怎么就病重了呢?!

楚休又详细道:“面如死灰,嘴唇白得跟结了一层霜似的。而且还浑身发冷, 这个天还裹着棉被。”

虞锦越听越心惊, 初时首先想到的还是传太医去, 听罢已不由自主地起了身:“朕去看看。”

“……臣还想起个事。”楚休拦了她一下。

“什么?”虞锦驻足看他,他沉吟道:“上一世邺风离世之后, 陛下没去看,对吧?”

“对……”虞锦哑声,有点心虚。

当时邺风的死让她十分愧疚,她下旨厚葬了他,但没底气去看。

楚休道:“但是臣飘过去看了。他的死状跟现在的样子很像,都是这副面如死灰的样子。”他说着一顿,面上多了几许疑色,“虽然病重时大抵都是这样,但邺风上一世的死因是‘郁郁而终’,情形却和现下如初一辙,陛下觉不觉得有点怪?”

虞锦不禁蹙眉:“那是奇怪。”

“邺风突然杀了谷风,也奇怪。”楚休啧声,“臣觉得这事没准儿根本就有问题,邺风上一世也并不是简单的郁郁而终呢。”

这话说得虞锦咯噔一下。

穿回来的日子久了,她已经不怕自己发觉上一世有些事做得不好了,却很怕突然而然地发现她不知情的阴谋。

这些阴谋说明她上一世被骗了一辈子,与之相关的还多多少少是和她亲近的人,这多吓人啊!

虞锦便多了几分谨慎,斟酌半晌,还是先让人传太医去了,又着人去请了元君,与他一起去看邺风。

他在身边,能让她多一些底气。

在等楚倾的片刻里,她又拨动机关叫来了沈宴清。

若这其中真有什么摸不清的阴谋,还得让暗营去办。

坐在步辇上,虞锦禁不住地催促,于是花了一刻多的工夫便到了。满院的宫人骇然下拜,她也顾不上,径直跟着楚休去找邺风的房间。

几是房门推开的一瞬间,虞锦就已愣住。

她来时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通过楚休的描述脑补邺风现在的样子,邺风的实际情况却比她想象中更严重得多。

他形容枯槁憔悴,半个月前还温润清隽的脸上呈现出了一种濒死的气息。虞锦讶在原地,楚倾也怔了怔。

邺风目光空洞地看看门口,看清是谁,挣扎着要下地:“陛下……”

眉心微跳,楚倾的反应更快一瞬,先一步进屋按住了邺风:“你别动。”

言毕他看向旁边的太医:“怎么回事?”

“他这……”太医说得有点犹豫,“脉象像积郁成疾。可发病之快,又不太像。”

积郁成疾。

这四个字在虞锦心上一刺。

上一世他也是积郁成疾,但是从失宠算起来足有大半年,她便没有多心。

如今这样看,当真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太医先退下吧。”颔首屏退太医,虞锦也进了房门。在她回身关门的同时,一道黑影安静地落入屋中。

沈宴清身份隐秘,御前也没几个人真正见过她,但邺风自是见过的。是以一刹间,虞锦清楚地看到他眼底漫出慌张。

“邺风。”她边坐到椅子上边打量他,“你这病来得蹊跷,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邺风牙关紧咬,周身不住战栗着,安寂须臾才开口:“下奴不知道……”

沈宴清却睇着他回话说:“看着像中毒了。江湖上有些奇毒,需按时服用解药,否则就让人痛不欲生,臣略有耳闻。”

虞锦:“什么毒?”

沈宴清摇头:“具体的臣也不太清楚,但暗营在江湖上也有些眼线,可以去查。”

“不必!”邺风拼力一喝,几人都看他,他看向虞锦,满目惶恐,“下奴不是中毒,只是病了。”

与此同时,打量着他的楚倾却听到铺天盖地的心音:“不,不能查,别去查。我一家人不能为此搭上性命,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这声音听上去惊慌失措,楚倾微微凝神:“谁拿住你的家人了?”

邺风一愕。

虞锦也看向他:“何出此言?”

“臣那天觉得蹊跷,着人打听了一下。”楚倾敷衍过去,目光又落在邺风面上。想了想,告诉他,“单凭当下的情形你也该明白,暗处之人比陛下狠多了,你何苦对他们这样忠心?”

这话落在邺风耳中,变得尤为刺耳。

“下奴不是……”邺风咬牙。

一股绞痛从寒冷中弥漫出来,令他蓦然脱力。

又开始了。

那药一旦发作,便一阵阵的,有许多不同的反应。冷只是其中很温和的一项,疼才是最要命的,有时是头疼欲裂,有时转为五脏六腑的绞痛,有时又四肢百骸都如有虫噬。

他竭力忍耐,试着掩盖痛苦,却克制不住冷汗涔涔而下。

“邺风?”虞锦察觉异样,坐不住了,两步行到床边。

她看得出邺风痛苦之至,但什么都做不了,巨大的无力让她陷入怔忪,又不敢多耽误时间,很快吩咐沈宴清:“你带人到江湖上找药去,他家里也派人去。”

“陛下!”邺风一把攥住她的胳膊。

力道之大直令她骨头都一痛,接着便感受到他的战栗更剧烈了。

“陛下开恩……”邺风连连摇头,“都是下奴一个人的错,是下奴一时糊涂。”

“朕不是让她去杀人。”虞锦一喟,“你担心他们出事,就让暗营把他们护起来。见到他们你再好好告诉朕出了什么事。”

邺风怔了怔,诧异在痛苦中漫开。

在旁一直没说话的楚休有点看不下去了,冲着邺风为她抱不平:“你何苦这么怕?陛下又没给你下过这种药。”

“楚休。”虞锦轻喝,制止了他的话。

她能理解邺风为什么这么怕,并不只是因为身份悬殊,更因为她从前并不只是待下多么宽和的人。

上一世整整一世都不是,这一世在这个“她”穿回来之前也不是。一年半的光景是不足以改变根深蒂固的印象的,邺风作为最清楚她脾性的一个,恐怕也最怕她。

所以现下并不是计较他的情绪的时候,虞锦想了想,觉得让他这样撑着痛苦不是办法,又看向尚未告退的沈宴清:“你有办法让他睡一会儿么?”

“睡一会儿?”沈宴清旋即点头,“有,暗营也有许多厉害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