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睁开眼睛,用一种嘶哑干涩的声音回答:“你以前都叫我尤利西斯,玛格丽特。”

何欣轻手轻脚的在床沿边坐下,没有说话。

皇帝的眼睛微微睁开,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有多少年,我们没有这样和平的相处过了?看到我这副样子,你的心里一定是高兴得不行吧,亲爱的姐姐。”

“陛下......尤利西斯,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些干什么呢,不要再提过去的那些事情,我们言归于好怎么样。我不想直到最后都和你形同路人,满怀着对彼此的怨恨。皇室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世界上只有我和你才是最亲的亲人,为什么要走到今天这一步呢?”何欣非常真诚的说,态度之诚恳,连她自己都差点信以为真。

皇帝茫然的看着绣花的床帏:“言归于好?握手言和?玛格丽特,现在你倒是想起这些话来了。是啊,一开始我就注定会是个失败者,因为我得了活不过十六岁的绝症,连皇帝的位置都是你让给我做的。那时,大家都觉得你真是个好姐姐,不和自己的弟弟争抢皇位。可是,只有我知道,你就是在演戏,因为你早就知道了,最后这个皇位还是会落入自己的手里。”

空虚的眼神落回她的身上:“看,这句话我没有说错,才几年?你还是笑到了最后,你才是最后的赢家。”

何欣没有说话,因为皇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果然,他咳嗽了几声,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还记得叛乱的时候被乱军破城的事情吗?那个时候我才刚刚学会说话,但已经记得很清楚。母亲,哥哥,姐姐,一个一个的被拖出去活活吊死在广场上,你紧紧的抱着我,尽管自己也害怕得一直发抖,还是想方设法的用身体把我挡在后面。要不是卡谬带着他的骑士团打进来,我们两个就得和死去的其他人一样,吊死在广场,格尼吉尼亚拉皇室也就从此断绝。”

“那个时候,虽然我们一直都在打仗,一直都在不停的逃亡,我却觉得很高兴,从来没有那么高兴。因为你非常的爱我,无时无刻都关心我照顾我,尽管自己也只是一个小孩子,却像做母亲一样随时陪伴在我身边......”说到这里皇帝的声音渐渐变冷,“........直到你爱上卡谬为止。”

他的神色也变得和语气一样冰冷:“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可惜我看得很清楚。你一见到他就脸红害羞,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也许其他人不敢一直看着你,我却清清楚楚的把一切看在眼里。更可笑的是,你居然还异想天开的想和他一起私奔,哈!知道为什么前一天还在和你约会的卡谬后一天就无情的拒绝了你吗?因为是我下了命令,命令他起誓,永远不能和你在一起,以骑士和家族的名誉!”

何欣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就算是我和他在一起,对你也没有任何影响。”

皇帝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为什么?可笑的姐姐,愚蠢的姐姐!这个秘密本来我不想告诉你!世界上只有我知道这个秘密!为什么我不让你和卡谬来往?为什么之前一直对你千依百顺海誓山盟的他会突然冷冷冰冰?现在我就告诉你好了!因为他是我们亲爱的父皇和格奥弗雷德侯爵夫人偷情生下的私生子!”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了,终于写完了。

最近老是在这种半夜三更的时候写文,写得呵欠连天的。

这习惯不好,得改

第六十八章

一般人听到这种爆料会有什么反应?何欣不知道。反正她还是稳稳的坐着,甚至还很亲切的伸出手用手指帮气喘吁吁的小皇帝擦掉了额角因为太过激动而冒出的汗水。

“看来您的确是病了,病得还不轻。本来我是想很正经的和您谈谈以后的安排,既然您现在脑子有点不清醒,我还是下次再来吧。”

整整衣服站起来,何欣真的打算直接离开,却被小皇帝一手死死抓住了裙摆。他呼吸急促,脖子上爆出了青色的血管:“为什么急着要走!玛格丽特,你害怕了吗?你害怕自己犯下的罪行了吗?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最后你还是无耻的把卡谬拖到了自己床上。否则,他不会连直视我的勇气都没有!”

何欣想把自己的裙摆从他手里拖出来,没想到他抓得那么紧,用力一拖,竟然把他一起从床上拉下来,狠狠摔倒在地上,狼狈不堪。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开,眼神怨毒。何欣还真的被微微吓了一跳。皇帝平时都显得很少年老成,城府极深不苟言笑,无论何时都保持着那种高高在上的皇族风范。这种风度尽失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见。

不过想想,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生命还没有完全开始就要立刻结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又无能为力,身边的人没有一个真正的在乎他生死,关心的只有皇位以及继承人。何欣非常能了解这种心情。她永远也忘不了那种四面楚歌,所有人都在计算自己冷笑着等待自己去死的痛苦回忆。但,这不代表她就有义务来安慰他。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天的局面,如果倒转回来,相信皇帝同样也只会高高在上,用鄙夷的眼神俯视自己。什么亲情,什么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全部都是谎话。权力,只有权力,权力才是他们这种生活在皇宫里可怕怪物想要的一切。

“陛下,您还是休息,什么时候您觉得可以平心静气的和我谈话,我再来找您。”不想弄得太难看,更不想被他扯破衣服的出门招致奇怪眼神。何欣不得不蹲下来,慢慢的一根根把他的手指扳开,“何必让自己这么激动,这对您的身体没好处。”

皇帝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你和流着同样血脉的男人有了令人作呕的关系,还可以若无其事?玛格丽特,你的心灵早就被黑暗侵蚀,腐臭不堪!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招致神的惩罚。”

就像没听见,何欣继续扳开他的手指,直到把已经被抓皱的裙摆拉出来,又迅速的后退几步,以免他再抓上来,才好整以暇的说:“对不起,陛下,虽然您的诅咒很可怕,可惜对您所说的,我连半个字都不相信。”

“第一,皇宫里就不存在秘密,如果卡谬真是父亲的私生子,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第二,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您又怎么会知道?”

“第三,按照卡谬的性格,他绝对不可能在知道我和他有血缘关系之后再像您所说的那样,哼,无耻的爬上我的床啊,当然,您要认为是我无耻的爬上他的床也行。反正我爬上床的男人太多了,不差他一个。”何欣扬起一边眉毛,神采奕奕容光焕发,“您还不知道卡谬是个怎样的人,要他违反教规犯下乱/伦的罪行,就算是自杀在我面前也绝对不可能。”

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何欣微微摇着头:“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他真是父亲的私生子,那又怎么样?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他永远都只能是巴蒙德侯爵,而我永远都是玛格丽特公主。以为用这种可笑的谎言就能让我方寸大乱不知所措,陛下,您.......的确还是一个小孩子呢。”

要是真的像小说里常用的说法,眼光可以杀人,何欣现在一定被皇帝的眼神砍杀到万剑穿心,死无全尸。英明神武的君主形象瞬间倒塌,何欣突然觉得以前把他想象得和终极魔王一样可怕的自己真蠢透了。本来身体虚弱的少年瘫倒在地上喘息的画面应该让她感到对方很可怜,结果她只是冷漠的站在原地,看着他试图站起来,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已经呈现出蜡黄色的干枯手指抽搐一般的抓住床头边的矮柜,把上面的毛巾还有水杯花瓶之类的东西一起拖下来,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发出巨大的声响。

“陛下,出什么事了”忠心耿耿的侍卫队队长闻声还以为何欣下了什么黑手,不顾一切的推开门闯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愣了,用复杂的神情望着何欣,一时之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把陛下扶起来,放回床上躺好。”何欣冷冷的说,“再去找几个医生来好好的为他诊断,我看他似乎有点发高烧烧坏脑子的迹象。”

转身向大门走去,那些在推开一条小缝前探头探脑的人群看到她过来,急忙散开。何欣刚刚把手放在门冰冷的把手上,听到身后皇帝在沙哑的大叫:“我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你得逞!想要把皇位从我手里抢去,少做梦了!”

心下恼怒,他这么一叫,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自己在里面怎么逼迫他退位,何欣连头都没有回,冷淡的说:“这件事陛下还是先别担心,只要您还活着,您就是格鲁吉尼亚的皇帝。”

用力的甩上门,没有去管那些大臣们或畏缩或愤恨的眼神,何欣对这些揣测都已经不痛不痒了。现在不管她想不想去争夺皇位,在那些各自心怀鬼胎的人眼中,她都已经没办法推托干系。看到卡谬皱着眉 头站在一个角落里,何欣心中微微一动,正想出声招呼他,兰开斯特公爵却已经挤开那些抢着过来问事情的人群,站在了她的面前。

“尊敬的殿下,既然现在皇帝陛下卧病在床,总要有个人站出来主持大局........”

这话还没有说完,不少人就皱起了眉头,连何欣都忍不住微现鄙夷。作为之前皇帝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他人还没有死,立刻迫不及待的就开始向未来的掌权者讨好。以前他那副清高又骄傲的面具哪里去了?记忆里的兰开斯特公爵应该不是这种感觉才对,何欣感到了一丝怪异的错愕。即使是做坏人,坏人也看不起那种风一吹就立刻墙头倒的无节操家伙。看在之前他一直站在自己这一边,又不惜背着白眼跳出来的份上,她勉强忍下了那种不舒服的鄙视。

“公爵,现在说这种话是不是太早了,皇帝陛下虽然患上重病,但至少神智还基本清醒,语言交流也没有任何问题。刚才我说的那句话,您是没有听见吗?”

环顾了那些看不出在想什么的大臣贵族们一圈,何欣清楚的说:“在皇帝陛下的病情没有稳定之前,任何人都不准再提起什么继承权的话题。否则.......”

意味深长的停顿了一下,何欣正想带着自己的那些人先回去,折腾了一天一夜都没好好休息,她实在是扛不住了。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站稳没让自己的双腿发抖。这时,一个做教团神职人员打扮的书记官面色仓皇的冲进来,还没等有人斥责他的无礼,就用颤抖的声音说:“枢、枢机主教阁下,法皇陛下,法皇陛下他今天早上辞世了”

其实都是自己一手策划,还在回来的路上何欣就反复愈酿过接到这个消息时应该露出怎样的表情,但真的听到时还是忍不住微微一震塞西尔的动作还真快。尽管离开时威胁似的说希望在抵达帝都之后就接到好消息,他还真如实的遵从了这个命令。从时间上推断,他大概是等待自己前脚一走,后面就立刻下手了吧。

没想到,塞西尔,您还真是有够心狠手辣,也许假以时日,又是第二个里昂。

何欣没有去看那些人震惊的表情,淡淡的问:“怎么回事?我才从教廷回来,离开之前法皇陛下还表示将要专心向女神祈祷,不再过问世俗之事。怎么突然就辞世了?该不会是有人悄悄下了毒手吧。”

明明那个下毒手的人就是她自己,还能正义凛然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何欣在心里暗暗发笑,她也算是演技精湛。可是在场的每一个人,又有那个不是演技精湛。

那个报信的书记官战战兢兢冷汗直冒,看来也是被这个突然的消息打蒙了,连说话都变得 结结巴巴:“不、不清楚。教廷刚才派人送信过来”

“那就去见见报信的人仔细问个究竟。法皇突然辞世,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何欣表情严肃的说,“各位,现在陛下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只会让他的病情加重而已。还是和我一起去见见教廷的信使比较好。以后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不要来让陛下心烦了。皇后陛下,您就留在这里好好的陪伴他。陛下现在一定很需要您。”

交代完毕,何欣等着有谁会不服气的跑出来抗议,但她看到都是一张张没有表情的脸。

皇帝病危,法皇离世,再蠢的人也敏/感的嗅到了风向发生了变化。

“巴蒙德侯爵,请您过来,我还有话想问您。”何欣觉得自己不用去参考别人的想法,对着卡谬招了招手。兰开斯特公爵紧紧的跟在她右边,卡兰索伯爵带着教团的骑士在右边。何欣就这么昂着头走出了气氛异常沉默的皇帝寝宫。

作者有话要说:咳,所以说,只是虚晃一招而已。

俺喜欢玩疑似乱那啥的精神暧昧,不会真写乱那啥。

第六十九章

以前何欣从来不理解为何风向或者氛围的说法,一个地方,只是建筑或者家具装饰而已,怎么可能因为发生了重大变故就整体跟着有变化。不过,走在不知已经经过了多少次的长廊上,她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无法言喻的死寂。

平时总有穿着华丽男男女女往来的地方,如今连一个人都看不见。光亮得可以当镜子照的地面,只有她和身后那群人沉闷的脚步声。空空荡荡,仿佛咳嗽一声都会远远传来回音。越是安静,越是没有人说话,好像生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整个皇宫就像是随着皇帝的病倒突然之间就变得像死水一样沉默。即使是有很多人跟在身后,何欣还是一阵阵的微微发慌。就像天地之间忽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远处黑漆漆的走廊像一只张大口的怪物,无声的等待着她消失在里面。

真奇怪,她不是已经胜利在望了吗?还有什么好不安的。何欣只能把这种情绪解释为敌人没有消灭,皇帝还没有认输。外面里昂手中依然掌握着军队,皇宫里不见得就人人服服帖帖。还有塞西尔是否真的可以压制住教廷又不背叛

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人就是不能想太多,一旦开始发散思维,什么乱七八糟的忧虑都上来了。虽然现在她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可现实不允许她优哉游哉的休息。回想一下,自从来到这个皇宫,她真的有好好的睡过觉吗?

“信使在什么地方?”何欣低声问带路的书记官,她决定暂时不去想那么多,挤到眼前的事情还有麻烦,能解决一样是一样。

大概书记官这一生都没有机会走在这群位高权重大老爷大贵族的前面,虽然极力想表现出镇定,还是免不了露出一丝惶恐:“就在前面的候见厅,我想您也许想要亲自问他,所以破例把他从偏门带进了皇宫。”

“嗯。”无视书记官刻意的表功,何欣决定一会儿叫卡兰索伯爵悄悄把这个书记官处理掉,竟然敢无视禁令自己带人进来,想巴结都想疯了。

站在候见厅的门口,何欣正要推门,发现身后除了卡兰索伯爵和巴里莫尔大公有跟上的意图,其余人都是一脸犹豫的表情,不禁微微一笑:“各位,请进来。虽然说这是教团的事情,但法皇去世可不是什么小事,最好都听一听问一问。我可不想之后再皇宫里听到诡异的谣言。”

没人搭话,何欣也没期望谁上来搭话,反正现在所有人都是抱着少说话少犯错的想法,她没觉得这种现状有值得奇怪的地方。自顾自的推门进去,那些人总算是慢吞吞的跟上来。幸好候见厅足够大,否则还真装不下这些大臣贵族。

那个来送信的教士早就站了起来,身上还带着因为快马赶来的尘土,似乎想上来按照教团习惯亲何欣的手,结果一看到这么多人被吓回去了,尴尬的站在原地,腰似弯非弯:“主、主教阁下。”

何欣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请不要紧张,对了,您叫什么名字?”

“约瑟夫.雷顿。”

“那么,雷顿教士,请您好好的把具体经过复述一遍。法皇陛下他是怎么去世的?”何欣还是真的很好奇,塞西尔用了什么办法迅速解决掉法皇陛下。尽管她相信他不会留下什么人证物证,可手脚快到如此地步,真不知是应该夸他还是怕他。

叫做雷顿的教士清了清嗓子,开始详细的说起来,一开始他还有点结巴,说着说着才比较流畅起来。何欣大致听了几分钟就没有兴趣继续听了。无非就是老一套,什么法皇陛下一直身体不好,强撑病体不顾反对坚持要进入高塔向女神祈祷,然后染上了风寒,今晨与主教阁下告别后病情恶化,抢救无效,终于蒙神的召唤去了美好的另一个世界。

何欣的感想:塞西尔很好很强大,不得不提防。也许一个不小心就变成第二个里昂了。现在是没有办法,把皇帝这边的事情稳定之后,她一定要立刻把塞西尔从教廷召回来。

看到那些大臣还有点怀疑,开始向他询问具体的过程还有细节,何欣倒是一点不担心。塞西尔既然敢派这个人来送信,就说明他绝对有把握相信这个人不会说漏嘴。仔细一看,这个叫做约瑟夫.雷顿的家伙长着一张很老实很憨厚的脸,说话也显得很真诚朴素,言谈间更是充满了对法皇突然辞世的悲痛与哀伤之情。也许就是这种人说出来的话才会让人不得不相信吧,只有神才知道他是不是装的。看到没有人注意自己,都顾着去询问信使了。何欣朝一直站在角落没有说话的卡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悄悄跟自己出去。卡兰索伯爵好像也想跟着出来,被她微微摇头阻止,看了一眼那些大臣。卡兰索伯爵会意的点了下头。

很好,这才是做人心腹下属该有的正常状态,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只需要好好的服从命令就行。何欣对卡兰索伯爵的识相很满意,决定等这些事情过去之后给他应得的报酬。

不发出声音走出门外,何欣轻轻掩上门,看到左右无人,微笑着想去拉卡谬的手,却被他推开。

“您有什么事情?”

何欣也没生气,不如说,她就是喜欢看卡谬那种一本正经的模样:“噢,亲爱的侯爵,现在您可对我真冷淡。也许我们需要换一个地方,您才会表现出那种叫我欣喜若狂的热情?”

卡谬尴尬的咳嗽一声,微微转过脸:“殿下,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皇帝陛下病重,您应该随时注意,作为皇室继承人应有的表率。”

“哈。”何欣讽刺的一笑,“得了吧,你我都知道,皇帝陛下的病只是在拖时间而已。要我去做出表率?别开玩笑了,您是没看见他那副样子,如果手里有一把刀,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挥刀向我劈过来。没有谁在看到自己的下一任继承人时心情好得起来,我敢和您打赌,要是现在我跳出来宣布要肩负起未来帝国的责任,不出一个小时就会有人来暗杀。”

卡谬低声说:“无论如何,现在他依然是皇帝。”

“行了,我可不是想和您说这个。”何欣不耐烦的挥手示意他不用说了,“我很清楚您心里在想什么,我也可以很坦白的告诉您。从一开始我就对皇位没什么兴趣,否则按照继承法,当年坐上皇位的人应该是我,最后不也让给他了吗。说句实话,反正最后都会是我的东西,不用急于一时。”她很虚伪的笑了一笑,“从血缘上讲,那可是我的弟弟。”

卡谬不说话了,作为一个绝对忠诚于皇帝本人还有皇室血统的人,他对目前的情况一定感到很痛心却又无可奈何。何欣只要看一眼他的眼睛,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不愿意皇帝死去之后自己坐上皇位,因为在他心底自己根本就不适合做皇帝。可是现在皇帝并没有继承人,他又不愿意让皇位落入非皇室直系血统的旁系贵族手里,才不得不处处让步,甚至主动配合自己装聋作哑。那些拥护她去做下一任皇帝的大臣们恐怕也是这么想的。何欣非常清楚自己的名声有多臭。

作为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穿越者虽然何欣已经快要忘记这个事实了她很难理解这些贵族还有骑士们对血统异样的忠诚。换做是她的话,宁愿去扶植一个血统不纯正但是贤明仁慈的旁系贵族,也不会选择这个生性残暴名声狼藉的公主。可他们就是死盯着自己身体里那属于皇室的血脉不放,甚至连卡谬这样的人也像着了魔似的跟着起哄。何欣暗自冷笑,什么血统,什么身份。除了这个身体还有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她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玛格丽特。

苦苦追求血统,最后扶植上位的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冒牌货,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何欣低低的笑了几声,觉得不光他们是一个笑话,自己从头到尾也是个笑话。卡谬误会了她的笑,清清嗓子,安慰似的说:“也许您和陛下存在着误会,可请您相信,大多数王公大臣还是都站在您这一边的。”

“那您呢?您是否也站在我的一边。”何欣带着一丝笑容,嘲弄的问,“我不是在问作为皇帝心腹国家重臣的巴蒙德侯爵,而是在问作为一个男人的您,卡谬.曼维尔.格奥弗雷德您站在那一边。”

卡谬苦笑了一下:“您认为我还有选择吗,玛格丽特。”

“也是啊,您已经没有选择了。”何欣慢慢的把身体倚向他,“想必现在您一定是后悔得要命,为什么那天晚上没有推开我。这大概就是您这一生唯一的污点了吧?呵呵呵,被大家叫做圣人的卡谬。”

“请您不用再说这种话了,玛格丽特。既然我已经.......就不会再一次背叛您。”卡谬扭过头不自然的回答。

“真是可悲,就因为这个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您就不得不对我这种女人献出忠诚。不过我对这种情况完全不介意,相反,我感到很高兴。”何欣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我感谢身体里属于皇室的血统,因为它让我紧紧的抓住了您。”

“玛格丽特,您有时候就像是一个孩子,天真到恶毒的地步。”卡谬叹息似的回答,尽管表情显得很苦恼,最后他还是没有推开何欣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

第七十章

这边何欣还想和他来点深层次的感情沟通,想着有卡兰索伯爵在里面盯着,大概不会有什么事。而且现在整个皇宫里的人都是战战兢兢的不敢乱走,他们又躲在走廊转角的帷幕之下,不怕被谁看见。可是刚刚才把手臂搭上他的脖子,身后就有谁咳嗽了一声很假的那种,一听就知道是刻意装出来的。满心不高兴的放开手,扭头一看,不识相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高深莫测的巴里莫尔大公。

从心底深处就不喜欢这个人,总觉得他在盘算着什么不可告人阴谋,再想想皇帝的突然病倒也他绝对脱不了干系,何欣放开手,皮笑肉不笑的问:“您似乎对法皇陛下去世的消息不怎么感兴趣。”

他很虚伪的捂住嘴,还掏出一块手帕擦了两下:“您不也是吗,枢机主教阁下。按道理说,您应该比我更关心这个消息才对。结果却在这里和”他带点嘲笑意味的看了一眼卡谬,“和皇帝陛下最忠诚的骑士谈心。”

“我喜欢和谁谈心似乎不关您的事。”冷淡的回答,何欣轻轻的推了卡谬一下,示意他先离开。她和巴里莫尔大公那种心照不宣的协议,暂时不想让卡谬知道。默认她可以在皇帝死后成为下一任继承人是一回事,但被发现皇帝的突然病危是被人动了手脚又是另外一回事。卡谬绝对无法容忍任何人危害“他的”皇帝陛下。

卡谬被推了一下却站在原地不动,有些担忧,甚至连手都按上了腰间的佩剑,好像要去主动找对方麻烦的模样。何欣很惊讶,好像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对巴里莫尔大公抱有很大的敌意,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个奇迹。基本上,卡谬对除了皇室成员外的任何人都是冷淡的保持着应有的礼貌,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她准备之后有时间一定要好好问问其中的原因。不过,眼下还是算了吧。

“不好意思,我和巴里莫尔大公有些话想私下谈谈。”给了他一个充满歉意的微笑,何欣用眼神示意卡谬先进去。“请您帮我看看,里面到底是怎样的情景。我们只是有几句话要说,马上就进来。”

巴里莫尔大公一直保持着很矜持的微笑,不说话也不动。直到卡谬低声的说了一句请随时叫他进屋关上门后,他才夸张的呼出一口气。

“这的确叫人不得不敬佩您,公主殿下,只是短短的一瞬,您就让皇帝陛下最忠实的骑士站到了自己一边。真不愧是皇宫里最娇艳的那朵罂粟花,任何人大概都逃不过您的毒气吧,哈哈。”

“行了,您的手段也不差。关于皇帝陛下的突然病危是怎么一回事,您和我都心知肚明,不用我把话说得太明白。”何欣没办法强迫自己对他有什么好脸色,这个家伙连皇帝都敢在背后下手,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如果说里昂给她的感觉就是一条潜伏在黑暗里不动声色的蛇,那么巴里莫尔大公就是一只看起来很安全无害却会毫无预兆露出獠牙的狼。

他看似失望的耸了耸肩,还满不在乎的斜倚在一个青铜雕像上:“早就预想过您的反应,不过真正面对这一刻,的确让人伤感。本来我还以为在你我之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共识,很多事情不用公开说出口,没想到公主殿下果然即冷淡,又无情。”

“您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请不用和我玩文字游戏了。”何欣警惕起来,一边留神观察有没有人出现在附近偷听,一边不动声色的往后退。

“殿下,您是个明白人也是个聪明人,而我呢,上次就很直白的坦言相告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生意人下了大本钱,虽然说是长远的合作关系,好歹您也得先让我看到一点回报吧。”巴里莫尔大公不紧不慢的说,嘴角那丝笑容看得何欣只想一拳打上去什么时候她许诺过要和他建立见鬼的长远合作关系了?

“您想要什么回报?”何欣决定先探探他的口风,这家伙胆大妄为根本不把什么皇族的血统威严放在眼里,他所追求的只有利益和权力,搞不好为了得到更多的好处,别说是对皇帝下手了,就连把自己的父母卖掉他也毫不犹豫。

“其实我要的很简单,您也知道,尽管有皇帝陛下的仁慈和宽爱,我的领地拥有独立的官员任免权和税收权,但对军队的限制一直没有松过口。在偏远的西北,野蛮无礼的异教徒就像蟑螂一样层出不穷,光靠现在的军队应付起来很吃力,所以.......”巴里莫尔大公温文尔雅的微微一欠身,“我仅仅是想获得一个协议,等您执政之后,可以亲口下令取消在我领地上的征兵限制。当然,要是您现在愿意以法皇代理人的身份下令,鄙人实在感激不尽。”

难以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巴里莫尔大公就是在直白的要挟。何欣真想冷笑,以为她是白痴么?取消征兵限制?这样一来他的领地,不,甚至整个西北地区都会直接变成国中之国。还以为他只是想在帝都的未来权力中心里插上一脚,结果他的胃口和胆子比何欣所能想到的还要大。愤怒过头,她反而冷静下来,同样回以礼貌的微笑。

“我真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您是从哪里得来这么充足的信心肯定我会一口答应这样荒谬的请求。为什么您不干脆要求我和您结婚算了,这样一来您还能享受到君临整个国家的感受。”

“不不不,我向来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索取任何超过自己权限的东西。”他很谦逊的说,完全看不出有被何欣激怒的异样。

世界上还有比里昂更无耻更厚颜的人,何欣也算是大开眼界了一次,狠狠的掐住自己的手才按捺下那股沸腾的杀意他既然敢直白的说出来,就必定握有什么何欣不得不就范的把柄。也许世界上会有疯狂的赌徒,手中满把烂牌也敢装出无所畏忌的样子向庄家叫板。显然,巴里莫尔大公不是这种人,他看似疯狂,却不会激进。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不会做出这种轻易暴露目的的蠢事来。

深深的吸进几口气,何欣强迫自己冷静,不要被怒火冲昏头脑:“好吧,不可否认,您疯狂的举动的确给予了我很大的方便,对于支持我的朋友,我向来慷慨。不过,这一切的实现都得建立在‘如果’我登上皇位的前提上。”

看到何欣竟然没有动怒反倒是心平气和,巴里莫尔大公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盈盈的回答:“这个,请您无需担心。除了您之外还有谁拥有继承皇位的权力。我完全相信公主殿下是个慷慨的人。否则,那些信任您爱戴您不惜做出了惊人罪行的人,就会非常失望,也许会不小心把一切全盘托出。那样的话,您好不容易才掌握的主动权又要灰飞烟灭了。”

这算是他的警告还是暗示?何欣已经气得咬牙切齿,偏偏还不能让他看出半点端倪,笑得非常甜蜜:“您似乎还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皇帝陛下还好好的活着,皇后陛□体也很健康。医生保证皇帝陛下绝对还有可能生下继承人........”

“那个,就请您无须放在心上。绝对不是问题。”巴里莫尔大公露出同样充满了贵族特有高傲和无可言喻的矜持微笑。如果现在有不知内情的人偶然路过,看到他们这副如浴春风相谈甚欢的表情,绝对猜不到在彼此虚伪面具下隐藏着的,却是暗含杀机的交锋。

何欣还想说点什么,敏/感的听后不远处的门喀嚓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走出来的却是她认识的熟人克雷布斯大公。他有点诧异的暗暗打量了这两个原本不该有什么交集的交谈对象一番,微微的一欠身:“殿下,虽然我们都能理解现在您的心情烦躁不安,有一些事情希望您可以在场。”

“哦?看来,诸位已经问完了?”何欣挑起一边眉毛假装诧异的问。

克雷布斯大公有些尴尬,没有回答,只是向一边让开。何欣笑了笑,提起拖地的长袍昂首而入。果然,她才踏进室内,克米特大公就用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质问:“枢机主教阁下,既然是事关教团的大事,您倒是完全不在意,连听一听的兴趣都没有,先是忙着和巴蒙德侯爵说悄悄话,紧接着又和巴里莫尔大公没完没了。大概在您 看来,就算是法皇陛下辞世,也比不上您和他们的友谊重要吧。”

这种程度的攻击何欣根本没有放在眼里,无关痛痒的径自向前,走过纷纷让开的人群,在那张看起来最舒服的扶手椅上坐下:“我还以为,以您的头脑可以理解把大家邀请过来的用意,看来是我太高估您了。”

“什么!”克米特大公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何欣示意卡兰索伯爵不要动,好整以暇的拉了拉衣服袖子。

“正如您所说,这本来就是属于教团的事务,我为什么要让没有神职的各位过来参与?哈,就是因为知道,不当面说个明白,不出半个小时,皇宫,甚至整个帝都就会开始流传法皇陛下离奇死亡的谣言。所以才破例让各位参与教团的私事,为了避嫌,我还刻意回避。”

慢悠悠的拖长声音,何欣不无讥讽的问:“怎么样,盘问了半天,有没有我这个最大嫌疑者在场,各位满意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硬盘坏了,真悲剧。把办公室的笔记本偷渡回家........明天争取双更补上吧!

第七十一章

权力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用的东西,这种充满了挑衅味道的话说出来,下面全然的静悄悄,即使有几个人面露愤怒,碍于现在公主的气焰正高,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谁也不想被这个未来的皇位继承人给记恨上。何欣用一种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神环视了整个房间一圈,刻意的不说话。有些时候保持沉默比说一百句话还管用。直到已经有人开始忍不住擦冷汗的时候,才慢吞吞的开了口:“没人说话吗?很好,那我就当做关于这件事大家已经达成了共识,日后要是有人在下面擅自发表以些我不爱听的议论,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时,终于有人开了口,声音显得油腻腻的就像是在一桶油里面泡过:“这件事是教团内部的问题,虽然我们对法皇陛下去世的消息感到万分心痛,然而也无可奈何。不过,尊敬的殿下,请您不要忘记,在教团枢机主教的身份之外,您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皇帝陛下唯一的亲人。现在陛下病重,人心惶惶,我们迫切的希望您可以出来稳定大局。”

何欣一看,说话的人竟然是那个出了名的老狐狸威尔顿大公。她还是在上一次舞会的时候和他礼貌性的说过几句话,之后因为他跟随皇帝一起出巡,再也没有见过面。之前在皇帝卧室外面,众人为了继承权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他从头到尾就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只是静静的缩在一边保持沉默。关于他老奸巨猾的传闻何欣倒是听了不少,现在近距离的仔细观察,觉得他的形象和一般人还真是匹配。通常贵族们因为代代相传的血统,都不会难看到哪里去,即使谈不上相貌英俊,也还是五官端正。而这位据说身体里流淌着北方蛮族血液的大公,完全的打破了这条规律。先就不说他的秃头和巨大的鼻子,光是矮小的身材还有明显的驼背就足够让人觉得看了不舒服。

威尔顿大公说出了这样的话,的确很油滑,他并没有表明支持或者是反对何欣继承皇位,而是从完全正统的立场上提出了很暧昧的说法,这样一来,反对何欣继承皇位的人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皇帝病重的消息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那些被堵在皇宫大门外面的人不知已经在脑海里编织出什么可怕的话题来了。不少经历了上一次血洗整个皇室叛乱的人还记忆犹新,就是因为上一任皇帝病重又没有及时的让继承人即位,才让几个一直虎视眈眈的实权派领主趁机钻了空子。

看到终于有人站出来转移话题,发表对玛格丽特有利的看法,巴里莫尔大公立刻跟上,悲天怜人的说:“就像威尔顿大公说的那样,这个消息不能再拖下去,尽早的宣布,免得届时又是流言四起。”

有人拥护肯定就有人反对,作为最死忠的皇帝拥护者,克米特大公马上反唇相讥:“您说得倒是轻松,在这种法皇突然去世的时候又紧接着宣布皇帝陛下也病重不治,哼,搞不好立刻就会引起大乱。您可别忘了,塔利斯和古兰贝尔可是一直对我们不怀好意,时刻都想着让那些无耻的野蛮人杀进女神庇护下神圣的土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巴里莫尔大公就慢悠悠的打断:“所以我们才需要一个可以稳定局面的人出场,只要让所有人知道,即使皇帝陛下病重也不会像十一年前那样发生叛乱,有公主殿下在,不管是教团也好帝都也好,都会井井有条纹丝不乱。”

这一次换成劳顿大公跳出来反对:“那么,您是打算让公主殿下以什么身份出来主持大局?皇帝陛下可还活得好好的,从来就没有过这种先例。再说了,即使是一定要有人出面稳定民心,不是还有皇后陛下吗?现在我们也不能肯定皇后陛下是否已经有了皇帝陛下的孩子——”

“既然您也知道不能肯定,还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说的。”巴里莫尔大公用一种看似温和实则充满了讽刺的口气回答,“哪怕是现在皇后陛下就宣布她怀孕了,在那个孩子还没有生下来之前,公主殿下就是无可非议的第一皇位继承人。尽管以前没有公主摄政的先例,可是第一皇位继承人摄政的例子可是一抓一大把。恕我愚昧,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妥当。”

劳顿大公哑口无言,求助似的看向同为保皇派的克米特大公,可惜他也是一脸心有不甘却又无计可施的表情,不禁恼怒的把矛头指向了挑起战火的老狐狸威尔顿大公。

“可亲可敬的大公阁下,您变脸真是比翻书还快,在皇帝陛下那里的时候您还信誓旦旦的说绝对会忠于他永不背叛,怎么,一转眼看见风向不对,马上就要和某些无耻小人一样改换门庭了?”

威尔顿大公一点儿也不生气,也看不出什么恼怒的神情,反倒是义正词严的上前一步:“请您不要随便污蔑他人的名誉,我何时背叛了皇帝陛下?您是哪只耳朵听见我宣布要改换门庭了?从头到尾我都是完全堂堂正正的站在大局的角度,希望由身份相当的人出面平定骚乱。”说着,他还用蔑视的目光瞟了一眼早就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的劳顿大公,以显示自己的大公无私和光明磊落。

在场的人无疑都是行走在皇宫里的实权派人物,可惜在这几个更有权势,几乎算是国中之国,拥有不亚于很多拥有国王称号的大公面前,也只有保持沉默,静静围观的份儿。教团的人是想着从今天开始何欣等于就是最高的掌权者,而且作为神职人员跑出来和人喋喋不休论战也不太好看,乐得装聋作哑。而那些平时也能说得上话的大臣和贵族,比不上那几个大公底气足,再加上涉及到皇位的事情,少说话总没错。不管是谁做皇帝,其实对他们而言都没什么影响,于是也假装矜持,看着那几个大公们互相争论不休。

那么,坐在扶手椅里看着这一切的何欣又是怎么想的呢?

她只是觉得,管他是什么大公也好,血统高贵的大贵族也罢,在即将到来的新一轮权力重新洗牌之前,除了没有互吐口水卷起衣袖开打之外,和那些市井小民的无聊争斗又有什么区别?虽然她还记着自己的身份,保持着所谓高贵的仪态没有发笑,其实心里真的觉得异常滑稽。看他们的无聊嘴脸,除了想让她打呵欠之外,没有任何感想。

在她暗暗好笑的时候,下面的辩论已经发展到了“论公主殿下可不可以同时兼任法皇和皇帝的合理性以及必然性”上面来了。看着劳顿大公以及克米特大公死死咬住不能随便让人知道皇帝病重的消息,能拖一阵是一阵的观点不松口,而巴里莫尔大公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步步紧逼,引经据典,奸猾无比的老狐狸威尔顿大公含含糊糊不发表任何肯定性的观点,何欣轻轻的鼓起掌来,就像是在歌剧院里欣赏了一出精彩的歌剧。

“很好,很好,诸位不愧都是位高权重血统高贵的人,现在还有心思在这种事情上纠缠不清。”她看了一直没说话的克雷布斯大公一眼,“您也是大公之一,为什么不站出来发表一下意见?现在基本上是二比二打了个平手,也许您一发话,这场论战立刻就分出胜负了。”

作为里昂一伙的克雷布斯大公显得很尴尬,皇宫上下经历了两天前那场恐怖的大清洗之后,都明白了公主殿下对欧林主教那是相当的不待见,趁着他离开把那些党羽全部一网打尽,搞不好就等着欧林主教打完仗之后磨刀收拾他。所以他的处境显得很微妙,自从跟着皇帝回来见到公主后就连大气都不敢呼出一口,只是向女神祈祷公主殿下不要突然想起这里还有一条漏网之鱼,转过头来把他一起给关到特里亚农修道院或者圣马力诺塔去。

“啊,那个,一切都交由尊敬的公主殿下裁断。”战战兢兢的克雷布斯大公几乎是露出了一个近似谄媚的笑脸——皇帝病倒自顾不暇,现在整个教团和皇宫,甚至帝都都掌握在玛格丽特公主手里,连兰开斯特公爵和巴蒙德侯爵都摆明站到她那一边。他又不像其他几个大公那样互通声气,公主捏死他就和捏死只小虫子一样没区别。

何欣笑了一声,没有继续为难他,示意下面的人都安静,不要说话:“各位,一开始我就说了,即使皇帝陛下重病,可他依然是皇帝陛下,格鲁吉尼亚的最高统治者。而我嘛,作为教团的枢机主教,现在法皇陛下不幸辞世,按照惯例是要立刻赶往教廷主持他的葬礼,所以各位所说要我出面暂时摄政,恐怕不太可能。”

“不过呢——”话锋一转,何欣面无表情的仔细观察下面每一张表情迥异的脸,毫无预兆的甩出了一个惊天巨雷,“就像威尔顿大公说的那样,在教团的职务之前,我先是格鲁吉尼亚的公主。如果皇帝陛下有什么不测,承担起这份责任,我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所以,我会在主持完葬礼之后,暂时把枢机主教的职务交由他人代理,各位就不用担心帝都政局不稳的问题了。”

这句话刚刚说完,下面顿时一片哗然。

第七十二章

何欣若无其事的说出了将会暂时把教团的事务交给别人代理,而自己则会一直呆在帝都稳定政局这种话,无疑就是在变相的承认是要把皇位纳入手中的意愿,这一下那些还强自镇定的保皇派可慌了。毕竟他们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来反对何欣继承皇位,要是真的让这个狠毒的女人上台执政,他们估计全部都活不了。这个世界虽然没有斩草除根的说法,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大家都明白。刚才因为是几个实权派人士才激烈的争辩不想惹火上身,然而何欣一发话,立刻就有很多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无非就是说这样做不好,会影响教团的安定团结,造成世界动荡教民不安之类。个个看起来都是一脸圣洁好像何欣要是不去教团,第二天全世界的教民都会悲痛的自杀一样。激烈一点的甚至连女神也会流泪的话都说出来了。

何欣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见那些人还是自顾自的说得很欢,对身边的卡兰索伯爵默默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很会意的上前一步,拔/出腰间的佩剑:“安静,全部都安静!在殿下面前,这样喧哗像什么样!”

平时这些人绝对不会容忍被一个伯爵拔刀呵斥,不过目前风向不对再加上他最近杀了不少人,那种杀气腾腾的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好几个人打了个寒战,默默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了。剩下的其他人见势不对,也慢慢的不再发言。这时何欣才满意的捂住嘴,有点假的清清嗓子,用一种很淡然的口气说:“到底是教团重要还是格鲁吉尼亚比较重要,这种问题我想不用再拿出来进行讨论了吧。还是那句话,在教团的神职人员之前,我还是除了皇帝陛下之外皇室唯一的成员,啊,不,还有皇后陛下。不过想想,皇后陛下还很年轻,又不是本国人,一时之间要她出面恐怕不太稳当。就算是心中对女神和千万教民感到很愧疚,我也决心要先尽到做公主的责任。就是这样。不用再讨论了。”

克米特大公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在这之前请您仔细先想一想,教团万一出现动荡,作为教团庇护国的我们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为什么一定要急着交割教团的事物,现在皇帝陛下的病情还没有到无法挽救的地步,您就是暂时不——”

“大公,这些是作为陛下忠实追随者应该说出来的话吗?”何欣正义凛然的打断了他,“您是在担心教团出现动荡?真奇怪,过去因病逝世的法皇很多,每一次都会由合适的人选继承他的职位,这件事是由教团最高司祭还有十三位大主教联合决定,我在不在场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就是因为皇帝陛下病倒,我才要暂时代理他的职责,让他更好的休息。您的意思,难道还要让政务去让他的病情更严重吗?”

克米特大公一张蜡黄色的脸憋得通红,偏偏这番话让他无从反驳,只好悻悻退下,一个劲儿的撕扯衣袖出气。他恨不得现在何欣就口吐鲜血从椅子上摔下来猝死,可惜她看起来除了脸色有点疲倦气色好得很,再活个二十年没问题。

默默的压抑下打呵欠的冲动,何欣也真是累了。纵马狂奔了一天,一夜没睡好觉,再加上一直处于一种忧虑和焦躁的心情之中,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虽然脸上显得很平静,可心里还是有点隐约的不安。一切太过于顺利反而叫人感到头皮发麻。揉了揉太阳穴,何欣以不由分辨的命令口气交代:“既然没有异议,就按照我的意思办。打开皇宫大门,接触对帝都的戒备,发布陛下身体不适暂时由我代理政务的消息。”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扭头对着脸色很不好看的克雷布斯大公若无其事的说:“忘了告诉您,您的儿子,塞西尔,我已经任命他为红衣大主教了。现在在教廷暂时帮我处理事务。他是个很能干的年轻人,您真是有一个好儿子。”

这句话又引起了一阵小小扰乱,看着克雷布斯大公的眼神有嫉妒有羡慕更有愤恨。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公主在拉拢他了。现在这种关键时刻被任命,从一个小小的神职人员一跃成为红衣大主教,搞不好公主还会利用自己的势力把他推上更高的位置。教团的实权全部掌握在她的手里,夸张一点说,要是她向那些只有头衔却无权力的老家伙们施加压力,要把他弄上去做法皇都可以。

克雷布斯大公本来就弓着的背弯得更厉害,就像是有一股巨力压得他直不起腰一样,连声音都有点发抖:“这是他的荣幸,尊敬的殿下。”

何欣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这反映不像是惊喜,反倒是像恐惧。看来,克雷布斯大公和里昂那家伙之间有点奇怪。面对自己的主动示好,他为什么显得这样惊恐?要是因为利益和里昂结盟,现在她所给出的筹码不是更具有诱惑力吗?

“就这样。”一放松下来顿时感到全身都像快要散架似的酸软,大腿内侧被马鞍磨破的肌肤更是火烧一样的隐隐作痛,何欣甚至感到贴紧那里的衬裙好像已经被血浸湿了,幸好有外面的长袍遮住,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但是她也无心和这些唧唧歪歪的王公大臣们再继续纠缠,随意的挥了挥手站起来就走。想了想,对着兰开斯特公爵说:“对外宣布消息应该怎么才委婉,还有去安抚那些惶恐大臣的事情就请您去一趟吧。这种时候由皇帝陛下身边的心腹出面会显得比较有说服力一些。”

兰开斯特公爵恭恭敬敬的弯腰,看不出有什么不满:“当然,这件事就请殿下安心的交给我去办。”

“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馊主意,隐瞒消息只会让奇怪的谣言流传得更快。”何欣像是在自言自语,可眼睛一直看着以劳顿大公和克米特大公为首的那群人,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他们听见。看他们咬牙切齿有气无处发的样子,心里真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