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灿毫不顾虑小蔡的小短腿,只一个人闷头走得快,他心里还有些不舒服,为着小蔡刚才替他拿下那银票的事。

小蔡打小长大这么多年的交情,多少也猜出了他不高兴的原因,只不过他依然没当一回事:“我说你是不是对我也有意见啊!嗨,我不就替你拿了银票么,不就五百两么,多大点事啊你至于么!”

余灿闻言,猛然站定回头,只是想要驳斥一番,却半天想不出词,最后只能愤然转身继续走。

而在他们走过一个拐角就要上停在边上的马车时,余灿却听到边上有人喊他。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接连着遇到熟人却也难得,余灿看着坐在对面的容康跟孙秀才,不免有些惊奇。

容康比上次见时显老许多,眉宇间也都是忧色,这让余灿有些奇怪,他记得自家老爷子后来还托了关系给容康在别的部门里谋了个挣钱却又不烦扰的肥差,据回应这一个月里他也做得挺好的,那这忧色从何而来?

余灿感到疑惑,却也不问,事实上,他既是没好意思问,也是不知道怎么问。

这时他们四人已经找了个边上的茶楼坐着,喝着茶,说着话,气氛要比在刚才的茶楼里融洽的多。

小蔡没见过容康跟孙秀才也不足为虑,反正他就是个自来熟,听说是容兰娘家人后就分外热络,而孙秀才也是个热闹的,所以两人接上话就聊得不亦乐乎,大有相逢恨晚的架势。

而在两人的胡扯间,余灿知道容康跟孙秀才也是在街上偶遇,孙秀才看他气色不好便邀着一块喝茶聊天。

“对哦,大哥,你有啥心事啊,跟咱们说说呗。”小蔡闻言,立马发问,而这一声大哥喊得比余灿都顺溜。

阿灿的大哥就是我大哥!小蔡的想法如此简单。

容康看着面前皆是一脸好奇的三人,翕动了下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笑笑道:“也没什么,大抵是天热了人不舒服。”

“哦,这样啊,我大热天的也不舒服,你说这老天没事这么热干嘛!”

小蔡信以为真,开始抱怨这酷暑,余灿跟孙秀才不经意的对视一眼,却都是不信的样子,不过看容康不愿多说,也就不再多问。

天南海北随便扯着,也不知道怎么,孙秀才就说起了刚才看到的一桩事。

“我刚打流金湖畔过来,你猜我看到什么,我竟然看到天香楼的红牌,叫什么来着?哦,流苏,我本来也不认识,是我边上一人给指出来的。我早就耳闻啊,可没曾想有一天她竟然跟我离得那么近,喏,就这么长一距离…”孙秀才比划着距离,一脸兴奋,“我正在边上走,她坐的马车就朝我边上驶过,这帘布还好巧不巧的给掀开了…啧啧,以前人家都说她长得怎么怎么样,可我一见,觉得也就那样嘛!五官长得还行,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而且看上去有点郁郁寡欢的样子…不过听说有人花大价钱给她赎了身…”

孙秀才说得兴致勃勃,未曾在意一旁的小蔡变了脸色。孙秀才虽然好八卦,对京城的事知道的不少,但地位有别,性情使然,对于那些公子哥与青楼女子的事都不怎么关注,所以只听说这流苏颇受人喜欢,却压根不知道其中最喜欢的就是坐在边上刚还跟他碰杯的小蔡公子。

而余灿是知道的,所以看向小蔡的目光有些担忧。

谁知小蔡只咧嘴一下,清清凉凉的笑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给她赎身了。”

这话声音极淡,听不清楚是疑问还是陈述,但怎么都让人觉得有些凄凉。而且,嘴角虽是笑的,可看着,怎么都像是再哭。

余灿不由皱起了眉,他想小蔡难道还没忘了流苏么?

不至于吧…

也就那事发生那天他有些不对劲,不过不是很快就好了么,依然嬉皮笑脸活蹦乱跳的…

“话说,还真没人知道是哪个给她赎身呢,好像来头不小,出手大方,还神神秘秘,据说买了个园子专门养着…”孙秀才不知究竟,还细说着他的所见所闻。

小蔡却听不下去了,等孙秀才一段话告落,站起身道:“我想起我还有事呢,先走了。阿灿,回头再找你!”

看着他跟逃似的离开,余灿垂下眼眸,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打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了。

余灿是跟容康两人吃完午饭才回来的,本来他不想在外边吃的,还是那样一个简陋的地儿,不过对方身份特殊,他也不好露出不满神色,所以硬逼着自己用着那似乎不怎么干净的碗筷吃着那一点都勾不起自己食欲的饭菜。

而等到他一回到家,对上的就是容兰一脸不满的表情。

“你跑哪里去了!”容兰早上是知道小蔡来了,不过那时她太累了,翻个身便睡了过去,没想到醒来之后就不见余灿人影了,等到中午都不见回来。

余灿这会儿又有些怏怏的,一是热的,二是饿的――虽然他逼着自己吃点,但到底还是指灌了一肚子茶,现在他只想洗个澡再喝碗冰镇酸梅汤,哪还愿意搭理人,不过他到底对容兰有些发怵,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答道:“我出去啦!”

“出去干嘛?”容兰拿着扇子跟着进屋。

“出去…”余灿刚想回答,一下又顿住,今天出去干的那些事好像都不太好跟她说啊,不说卖香失败非但没能挣回买镯子的钱反而把自己的本亏得干净了,就连遇到他们兄妹俩都不能说啊,这丫头好像很不喜欢他们,不但是裴君弘,甚至连裴君若都不喜欢…可是她到底为什么不喜欢裴君若?

余灿想着,又走神了,手还在解着衣扣,眼神却不知飘忽到了哪里。

容兰看他欲言又止,生了疑心,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下后,她眯眼道:“老实交代!”

猛然间,余灿清醒过来,看着近在眼前的容兰,他眉梢一动,淡然道:“我今天遇到你大哥了,他好像不大好,你要不要什么时候过去看看他?”一口气说完,干净利落。

容兰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我大哥?他怎么了?”

“唔,就是气色不大好,心事重重的样子。”说完,余灿三下五除二扯下扣子,又跑去里间洗澡去了。

而在容兰疑惑自家大哥出了什么事时,一辆马车驶进了宫门。

马车里,太子摊开四肢无比惬意的躺在椅子里,一脸餍足。裴君若跪在他的边上,替他扇着风。边上,裴君弘低眉顺眼的坐着,恭谨无比,全然没了与别人相处时的自然从容。

“啊,果然是京城第一女子啊,滋味确实不错!嗯,那宅子选的也挺好,我很满意!老二,这回辛苦你啦!”

那天当着众人的面,他虽然骂了流苏一回,可回到宫里,情不自禁的念上了――宫里女人虽多,但那模样那身段那风情的,压根就没一个啊!

之前倒是有,不过好像都被母后给弄死了…

想起第一个爬上他的床最后又被杖毙的宫女,太子突然生出了一些烦意,然后就想着出气了。

“你个笨蛋,用点劲啊!一点力道都没有,你想累死老子啊!真是个废物,你怎么不去死呢!”骂着,太子又抬起一脚踹向裴君若。

裴君弘一慌,忙闪身拉过她,然后太子那一脚就踹到了他的背上…

下了马车,太子被一拨宫人迎了回去,裴君弘跟裴君若身边则空无一人。

裴君若还在为那一脚紧张,“二哥,你没事吧?”

裴君弘摇摇头,目光中难得真诚的柔情,“我没事,你快回去吧。”

裴君若目光闪了闪,最后还是抿唇走了。

齐芳宫里一年四季的冷清,事实上,偌大的皇宫里,除了皇后与太子的行宫,四处都很冷清,没人敢嬉笑,没人敢耍闹,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后娘娘就会出现在你身后,凤眸半眯,不怒自威。

皇后娘娘,是最不爱看人闹腾的。

裴君若看着周遭华丽异常却又十足像个坟墓,不禁有些怅惘,她还是喜欢外面的世界,虽然嘈杂,但很热闹,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真实,只可惜,她能出去的次数太少了。

胡思乱想间,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然后郑重的将它打开,轻嗅。

好香!

闻着那淡雅的方向,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很快她的目光又黯淡下来。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路――“君若,你今天又出去了?”

听到那不冷不热带着些漠然的声音,裴君若吓了一跳,然后赶紧起身对着走来的那名宫装丽人施礼,“母妃。”

宫装丽人三十六七的模样,面容清丽,神情却有些寡淡,看着裴君若施礼,淡漠的眸子里也无甚表情,只是目光停留在她试图拿袖子掩藏起来的小瓶上时终于有了变化,“拿来。”

不问“那是什么”,只说“拿来”,语气冰凉让人心寒。裴君若抿紧双唇,但最终还是将瓶子递了过去。

“母妃,这是今日在外边看到的香,您闻闻,看喜不喜欢?”

忐忑的表情,柔弱的声音,却激不起丽人半点表情变化,只伸出手拿过,打开盖子闻了闻,只是这一闻,她的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这香倒跟寻常的不一样。

女人的表情变化裴君若尽收眼底,她紧握着手,似乎在做着剧烈的内心挣扎,眼看着女人放下香要走了,她终于忍不住道:“母妃,你一定想不到这香是谁调的。”

轻松的口吻,带笑的表情,只是内心,却紧张到了极点。

“母妃,这可是平安侯爷府的三少爷调的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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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裴君若也是个可怜人啊

只是可怜之人也会有可恨之处的啊

留言君收藏君你们在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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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装丽人闻言,顷刻间站定了脚步,回头,凝望,目光微颤,“你说什么?”

裴君若看着她的变化,心沉了下来,但还是故作轻松像是闲聊般的道:“路过香馆,正巧看见了,倒也没想到一个侯爷府的少爷居然调香出卖…”

裴君若将白天的事挑了一部分说,语气轻快,神容天真,只是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丽人瞧。

丽人此刻心潮激荡,也未曾在意她的注视,只故作镇定的拉着一张椅子坐下,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侯府的少爷?”声音已不是先前的冰冷,反而透着些压制着的迫切。

“上次跟哥哥去笑闲斋见过一次,那天他似乎还带着她的妻子…哦,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的,后来哥哥瞧出来了告诉我…”裴君若很自然的扯到容兰,只是在说起她时,心绷地更紧了,目光更是舍不得移动半分,见丽人低着头也不知什么反应,抿了下唇,又补了一句“她长得很好看的…”

“他…好看?”丽人的声音越发颤动。

“嗯。”裴君若点头,微笑。

丽人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只是里面含着多少酸楚不得而知,想到什么,又抬头道:“那…他怎么出来卖香了?”

裴君若有些疑惑,心想母妃怎么不追着容兰问了,想着或许是担忧她嫁人后的处境不好,所以连带着关心她官人,心便更加失落了,想了想,回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听说是缺银子…”

丽人一下忧心了,怎么会缺银子了,他过得不好吗?

沉吟片刻,丽人又开口了,她抬起头看着裴君若,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君若,这个香母妃闻着很喜欢,但不太适合我,下回你出去了,便再让…让那位余少爷给我调几瓶香,多少银子都无所谓。”

既然你缺银子,那娘就给你吧。

裴君若静静的看了她一会,然后抿嘴一笑,乖巧点头,“我知道了,母妃。”

只是话刚说完,心底的悲伤瞬间将她淹没。

母妃,什么时候,您也可以这么疼我呢?

你怕您的亲生女儿受苦,所以便想着法子帮助她的官人吗?甚至,您都不介意我跟着出去玩…

可是没关系,只要你开心,只要你能多跟我一句话,多看我一眼,那就够了。

裴君若暗暗攥住拳头,抑制住体内气血汹涌。

犹记着小时候,无意翻到一块无暇美玉,她觉得好看便拿在手把玩,谁曾想被看到后一把抢过。

她永远记得那时候母妃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她说:“这是我宁家的传家宝,你不是我宁家的人,不能碰!”

你不是我宁家的人,也就是,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那年她六岁,听到宫里很多闲言碎语,却始终不信,哪怕母妃对她冷淡如斯,可是一句话,将所有粉碎。

她不是母妃的亲生女儿,母妃的亲生女儿另有其人,原来一直以为她死了,现在才知道她还活得好好的,她的脖子上,还戴着那块玉佩。

她多好啊,有母妃疼,还有那么好的官人…

想到这里,裴君若有些心酸,不过很快她又摇头将这不愉快的情绪挥除,她深吸一口气,走出殿外,对着蔚蓝天空挤出一个笑脸,她相信,母妃终有一天也会喜欢她的。

殿内,宁妃将那瓶香捧在心口,有如至宝,她的眼眶湿-润,心潮澎湃。

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了,只在出生那一刻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再没见过。人生最痛莫过生离莫过死别,莫过保全自己的孩子,眼睁睁的看着它被抱走此生不能相见。

慕容皇后太可怕了,不允许任何一个女人诞下皇嗣,而她当年也是那么艰难的将胎儿怀到十月。知道生下来就再难隐瞒,她下了狠心做出了决断。

果然,在她临盆那日,慕容皇后被惊动,带着人赶来,幸好她早将孩子换走,所以他们看到的,只是她抱着一个死婴伤心大哭!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深深的得罪了皇后,因为她是在皇后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皇帝临幸,这无异于挑衅了她的权威,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她吃足了苦头,甚至被害得再不能怀孕!

她也本以为自己就会被这么折磨死了,毕竟,她的祖父镇远将军已经死了,再无人能庇护她了,谁知奇迹的,皇后到后来竟放过她了。

也许是觉得她再无威胁,也许是皇帝在难得清醒时提了她一下,总之,慕容皇后将她赶到一片偏远的寒宫里后就再不管她了。

而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再无子嗣会孤独终老,谁知道没过两年,她又被赐了一个女婴收养。

女婴就是裴君若,生母原是皇后的表妹,本以为将她控制的好好的,没想到她暗地里跟皇上珠胎暗结。皇后知道后大怒,却也不急着弄死她,而是等到生下一女婴后,再将她陈尸井底。

皇后原本想收养这女婴,可御医诊治一番后得知,此女患有天疾难以长命,生怕浪费时间,皇后便想将她及早处决,可不知怎么了,突然想起了寒宫之中的一个妃子,便命人将此女抱了过来。

而当她知道女婴的生母是谁后,脸色就变了,因为就是她的生母,害得自己再不是个女人!并且她的家族,还害得自己的祖父兵败而亡!

抱着孩子的那一瞬,她想掐死它,可是孩子的啼哭让她软了心肠。

孩子是无辜的…它也只是个可怜虫…

所以到最后,她收养了她,却一点也不爱她。

往事如烟如雾,多少悲欢已流逝,唯有刻骨仇恨与相思始终刻在心间,时光过去,也不过成了风,吹散蒙在上面的灰尘,使那么刻骨的东西更加清晰。

宁妃望着着冷清的宫殿,目光灼热。

有生之年,有生之年,一定要见他一面,见那个“好看”的孩子一面啊!

时间,不多了啊!

余灿说大哥好像不对劲,容兰便将这话记在了心上,然后捡着一个清凉的天,便拉着坐着马车前往城南。她倒想拉着余灿的,可他前两日出去跑了一遭,回来竟中暑了,所以也不高兴这么热的天再四处跑了,无奈之下,容兰只能一个人出发。

容夫人近年来身子越发不好,大冷不热都得生一场大病,这几日正躺在床上歇养,所以容兰来时,还是二姐容梅接待的。

容梅显然没想到容兰会突然来,不过她也没空搭理,炉子上熬着药,她忙着滤渣,只是她从没干过这个,做起来难免笨手笨脚,眼看着弄了半天不是烫着脸就是烫着手,她气的一扔,往边上凳子上一坐,不干了。

“底下那些丫鬟呢?”容兰看不下去了,挽起袖子上前帮忙,同时又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容家虽然不比侯府,但下人还是有十来个的,可刚才一看,发现似乎只见着三四个人了,还都忙忙碌碌不知道干什么。

“都走啦!”容梅吹着胳膊烫伤处,憋闷的道。

“怎么回事?”容兰惊了,见她愤然坐着也不答话,又问道,“还有大嫂呢,怎么没看着人?”

大哥现在大概在办公所以不在家,可大嫂应该在的啊!

容兰不问还好,一提,容梅整个就炸开了,“别提那害人精了!我们容家都要被她害死了!”

“到底怎么了?”容兰越听越心惊,看容梅坐在那眼眶都红了却始终咬着唇不说话,她真是急得不行,“二姐,到底发生什么啦,你要急死我了!”

容梅嘴一撇,差点哭出来,“她跟人做生意被骗了,咱们家的房契地契都给搭进去要不回来了!”

容兰懵了。

大嫂寇氏自嫁进来后就一步步开始管着容家的钱,原本容夫人还觉得不妥,可架不住寇氏的泼辣,于是不到一年就全部让了全。而这寇氏是个心眼高的,看着容家一点点落败就坐不住了,总想着发点财,然后被娘家表亲一忽悠,便将钱拿去做生意了。

娘家表亲常年天南海北的跑,本事倒真有点,所以起初的时候还真给寇氏挣回了点钱,但他本质上就是个心眼歪的,所以看着寇氏有钱还易骗,便动了心思,舌灿莲花之下,硬是将寇氏一点一点套牢了。最后从现成的银子,到房契地契,一把头全给压了上去。

寇氏是相信这位表亲的,也一直在做着翻身的美梦,谁知道她身是翻了,却是翻错了,一个面朝地,重重的摔趴在了地上。

表亲卷着钱跑了。

天塌了!

然而她依然不相信,不死心,所以带着丫鬟下人去找人了,可是一走就是七八天,音讯全无。而大哥容康久等妻子不见回之下,于昨日清早就带着人寻去了。

听容梅哽哽咽咽带着火气的把事说完,容兰只觉心慌,“那…大娘知道吗?”

“谁敢说啊!她都病成那样了,我都让人瞒着…”许是热了,容梅伸出胳膊就擦汗,全无了往日的要好。

容兰见着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这几日她撑着这个家只怕也不容易。

容梅烦闷了这么久,发泄出来心里好受些了,见容兰围着炉子忙活,上前抢过道:“你去边上坐着吧,省得把你衣裳弄脏了。”

“得了吧,我干这个比你利索多了。”当年伺候两位老爷子,她可是熬了很长时间的药。

然而她只是随口一说,容梅听着却噎住了,那时候她还一直看不起容兰,现在到底谁看不起谁啊。容兰现在是穷也过得富也过得,倒是她,如果那钱真的要不回来了,她还真不知怎么办呢!

定定的站了半晌,她忍不住问道:“容兰,你说那钱还能拿得回来么?”

容兰看着她的眼神,半晌后道:“只怕难。”

虽然她知道容梅是想听个安心话的,她那眼神里的期盼太明显了,可是容兰还是没法欺骗,她虽然不认识那什么表亲,不过人家拉了这么长的线布了这么大局,怎么可能突然向善就把钱可还回来了。

而且这还是你情我愿的事,打官司都打不回来。

容梅听到这话,却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她是担心了这么久,终于崩溃了,“那怎么办啊!那房契地契都押了时间的,到时候拿不出钱,咱们家就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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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俺总相信,患难见真情,亲情是,友情是,爱情也是!哦也!

45

太阳都落山了还不见容兰回来,余灿倚在门口有些心焦,寻常这时候都吃完饭洗完澡坐在院子里纳凉了,若是今晚上住那了,她也该捎个信回来了。别不是出什么事了吧,最近好像听说城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采花大盗…

看了看树梢的弯月,再看看敞开着的小院门,余灿眉头一皱,抬起腿就往外走去。

“少爷您去哪啊?”边上的小香忍不住问道。

余灿顿了顿脚步,含糊道:“我出去看看。”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香心想少爷准是担心三少奶奶了,嘴角一抿,也跟了上去。

出了小门就是一条青石板路,狭长,笔直,两旁是高高的墙,隔着一座座或古朴或华丽的深宅大院。这条小巷通的都是各家各户的小门,白天的时候也不见得怎么热闹,到了这个点,就更显寂静,月光洒下,甚至都能将路旁叫不出名的花草映出几分清凉。

余灿穿着绣着云纹的布鞋走在石板路上,看着空荡荡的路口,心中的不安随着夜色晕染得越来越浓,而在不知不觉间,路口越来越近,都将走到大街上。

“少爷,要不奴婢回去喊个马车出来?”小香跟着提醒道,看少爷那架势,都像是要一路寻到城南去了。

余灿被提醒,脑子一瞬清明,“那你快去吧。”

小香得令,小跑着往回走去。

等到她跑进门里,狭长寂静的小巷里便只剩下了余灿一人一影,他也没停在原地等着,只是继续往路口走着。

而在突然间,寂静被一阵车轱辘声打破。声音越来越近,很快便能看到一辆马车的头从巷子口露出并且驶了进来。余灿眼力极好,一眼看出了驾车的正是府上的人,于是他这心一停之后又快速的跳动起来。

马车在他跟前停下,一人掀开车帘探出脑袋,“官人,你怎么在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