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君弘眼中拂过一丝不耐,但最终还是只不咸不淡的说道:“得时刻提醒着父皇,别误了良辰。”

“是。”

心中不悦一闪而逝,如此大好之日,如何能为之影响,不过…要不要去栖凤宫一次?

心里犹豫着,可脚步已迈开了,意识到后,裴君弘一阵懊恼。

栖凤宫原是皇后所住,可是后来裴君弘不顾众人异议,一心将裴君若安置其中,对于众大臣的解释是栖凤宫气良宜居适合养身,可实际上,不过是在他心中,他是龙,裴君若就是凤而已。

进了门,唤退宫人,一步步向坐在窗边的裴君若走去。

裴君若依然消瘦,依然像个木偶般呆愣愣的坐着看着窗外的云朵、飞鸟,眼睛好半天才眨一下,感觉到身边来了人,也没一开始的惊悸——知道躲不开,知道死不了,也就一点点的麻木了。

裴君弘蹲下,摸了摸她的手,有些责怪道:“天转凉了,她们也不知道给你加件衣裳。”

习惯了她的沉默,他对她不回应也不在意,只继续道:“若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今天二哥就要被册封太子了,很快,天下就都是我的了…若若,再不会有人欺负我们了,也不会欺负我们的孩子了…”说着,他伸出手,抚着裴君若隆起的小腹,面上柔情似水。

可这一触碰,却激起了裴君若激烈的反应,她猛然站起,退后,一脸惊惶的看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很快又开始用手捶着,喊道:“二哥!二哥!快打死它!若若肚子里有脏东西!有脏东西!”

“不是的!不是的!那不是脏东西,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裴君弘赶紧上前拉住她的手并抱紧她。

裴君若靠在他的肩上,睁大了双眼,曾经她的眼睛美得就像蓄满了一池秋水,可如今,那潭秋水已经干涸,只剩下枯枝烂叶,淤泥腐骨。她看着窗外,喃喃道:“孩子…孩子…”

裴君若,早已经疯了。

裴君弘拍着怀里人纤弱的背,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嘴角泛出笑意,觉得很是安心——如此,也算功德圆满一桩了吧。

“殿下,时候到了。”门外传来细微却清晰的声音。

裴君弘听到后,放开裴君若,柔笑道:“若若,二哥离开一会儿,回来再陪你。”说着,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唤进侯在门外的宫人,再转身离开。

他笑容满面,满心雀跃,也就没能在意侯在门外的一个相貌平常的宫女眸中一闪而逝的光芒。

凌云殿里已被装饰一新,文武百官早已静候在旁,等待着等久未见的皇帝以及未来大延的皇帝的出现。

因为今日非同寻常,里里外外守着不少禁卫军,而在队伍中间,乔装后的余灿站在其中,神容肃穆,手执腰刀,站如劲松,与一众护卫浑然一体。

蔡进忠余光扫了他一眼,见他表情淡然无甚忧虑,也渐渐放下心来,然后等待着吉时的到来。

很快,鼓声响起,宫人长喝——“皇上驾到!”

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闻声,齐齐跪下,高唱:“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黄衣袂扫过众人,最后直向最上的那个黄金宝座走去,他的身后,跟着身着华服笑容亲和的裴君弘。护卫无需跪,只需像个标杆一样侯在四处便可,所以余灿眼睛一转,就将隔着数丈之远的延帝看了个一清二楚。

延帝很瘦,很高,因为长期服用丹药,面色发黄,整个人也显得很没精气神,有点萎靡,有点懒散,眉宇间还有些不耐——从这些看上去,父子二人倒是有着惊人的相似。

余灿看着,不免有些心情复杂,这人是他的亲生父亲,可是这二十年里,却是第一次见着他。可是纵使眉眼相像血脉相连,余灿对于他的唯一感觉始终是——陌生。没有怨恨,没有激动,只觉得自己像看个陌生人一样,甚至连半点对帝王的敬畏都不存在…所以很快,他又垂下双眸,再不看他。

延国册封的仪式一点点的进行着,殿内的气氛也开始有了微妙的转变,其中最明显的,便是裴君弘一党的周身都溢出了欢悦之气。

过了天恩这一道,就将是训诫,而过了训诫,就将颁下圣旨册封了!

裴君弘一个字一个字的听着礼仪官抑扬顿挫的颂唱着,只觉这是这辈子他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他站着,弯着腰,姿态显得极为谦和,可是眸中却显露着极为张扬的光芒。

自今日之后,所有的一切皆我主宰!挡我者死!逆我者死!

而当圣旨请出开始被高声朗读之时,目光扫过底下众人,那抹张扬更是冲上云霄。

“故授裴氏子孙君弘者天恩,封太子…”——所有的一切尽在掌控了!

可这时,人群中突然冒出了大声一句——“臣以为不妥!”

裴君弘正陷在憧憬之中,乍听得这声,一时愣住,而待他看清是谁说出这话时,眸中一下阴冷。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人群之中的蔡进忠,暗攥紧了拳头——这老匹夫想做什么!

延帝有些茫然,看着自己的自小陪伴在自己的身边的老伙计,道:“蔡卿,何出此言?”

蔡进忠出列,施礼,而后正视着裴君弘,朗声道:“方才说二殿下温良谦恭仁心仁德堪为储君,臣以为不妥。”

若说刚才还有人没能回神,现在再听得这一句,便知刚才是并未听错,所以一时之间,全堂震惊,哗然一片。余灿也是一下提起了心,他想着,时候要到了。

裴君弘大为变色,可只得强自忍下。

延帝看了看蔡进忠,又看了看裴君弘,皱着眉道:“如何不妥了?”

蔡进忠浑然不惧裴君弘阴戾的目光,只高声道:“二殿下,卑鄙无耻,心狠手辣,谋杀皇后,残害手足,陷害忠良,如何能成为我大延国的储君!”

这话一说,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包括余灿,他看着蔡进忠的背影,惊疑万分——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样啊!

延帝懵了,“谋杀皇后?残害手足?”

其余人早已炸开了窝,纷纷把目光投向蔡进忠,这位蔡将军为人正直冷静,他通常不发表意见,可一旦开口,便是板上钉钉无可驳逆,那他现在说这话…所有人的后背都寒了一寒,后党,太子党,二殿下党,乃至其他裴党,皆是如此。

蔡进忠见全场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表情却纹丝不动,只不慌不忙的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呈给延帝,并道:“这封信,是当初二殿下写给微臣的…”

延帝看的一脸雾水,裴君弘却已是掩饰不住的惊诧,那封信他自然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的!

“…痕迹尽消,终有遗漏。翻墙玉落,祸患隐留。若使他知,尔家无后。莫若除之,万事无忧…”

这封信,正是他当初拿他儿子蔡德全的身家性命威胁他之物!当时不过是想亲力为之以示威信,谁曾想他居然保存至今!这是早已做好对付他的准备了么!一瞬间,裴君弘的眸中慌乱闪过。

蔡进忠觑了他一眼,冷笑一下,又对着延帝作起了解释:“二殿下外表纯良实则内心藏奸,他忍气吞声隐忍多年,只为一步步将太子除之以登上皇位!先是在外豢养勾栏女子以让太子沉溺女色,又挑起微臣之子与太子的矛盾以借刀杀人…”

接着,他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当然,他虽是武将,却并不驽钝,对于自己儿子动手之事轻描淡写带过,只一力将太子之死的原因推在裴君弘的身上,而在说完太子之后,又对着“莫若除之”一句大做文章。皇后死后他便暗中调查,裴君弘虽然将知情人多半杀了灭口,可他这么多年在宫中早已埋下了些钉子,所以一些蛛丝马迹到底还是被他揪了出来。

所有的证据汇成有力的一击,击碎了裴君弘那副伪善的面具,将他原本的阴暗丑陋暴露在众人面前,供以质疑。

除却自己的党羽,所有人看着裴君弘的目光都带着惊恐,他们实难想象这位二殿下的本来面目竟是如此不堪。皇后固然专横,太子固然顽劣,可是现在在他们的眼里,这位“贤良”的二殿下更为可恨!

裴君弘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他知道,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局面已经被打乱,再不能复还。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被打乱的局面还不仅仅于此。

因为蔡进忠在静默了一会后,又冷声道:“并且,二殿下人面兽心,竟将公主殿下拘禁后宫使之成孕,如此恶心之人,如何成君!”

此话一说,轰的一下,全堂再次炸开,裴君弘睁大双眼,表情失控,面目狰狞。

延帝听了刚才一番话早已震得神魂跌宕,如今再听得这话,那神魂彻底被惊飞了。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娇滴滴的笑脸,再愣愣的看着站在跟前的儿子,只觉一切荒谬的就跟做梦一样。

蔡进忠见他不信,淡淡道:“陛下若是不信,可将公主殿下请出。”

延帝已经糊涂了,听他说完,也想不得什么皇家颜面,只怔怔的点着头。蔡进忠等着就是这个,于是一个眼神下去,侯在边上的下属已经退下。

裴君弘一个心急,喝道:“谁敢!”

他一喝,齐刷刷的一声“咣”,护卫已经拔起了腰刀。

在场的人都受了惊吓,蔡进忠依然镇定自若,只冷冷的看着他道:“二殿下这是作何?”

裴君弘对上他的双眼,咬紧了牙,可到底不敢下令。如果他真的有所作为,那就真的是犯上作乱了!

很快,裴君若便被请了出来,她睁大双眼,表情空洞,身着华服,却难掩大腹便便,众人一看,便知蔡进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了,于是各个都露出了嫌恶之色。

可是这时候的裴君弘,却已经冷静下来了。若说刚才还心悸神颤,可当看着裴君若自花丛中走来,他的整个心神都一瞬间稳了下来。他知道,事到如今,他不能慌!

嫌恶又怎样,憎恨又怎样,他什么都不怕!

表情渐渐恢复平定,裴君弘舒出一口气,挺直了脊背,嘴角抿出了一丝睥睨天下的冷笑。

延帝已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脑子被炸得乱七八糟,可是他依然记得今天的宗旨,他看着乱哄哄的底下人,最终把视线停在蔡进忠的脸上,说道:“可是朕现在只这么个儿子了啊…”

就算再不好,也就只这么个儿子了,不让他做太子,又能让谁做?

底下人听着这一句,也都想到了这一层,不由得脸上都浮现出了为难之色。

蔡进忠见状,躬身施礼道:“陛下,您尚有一子在外!”

“啊?”延帝又被震倒了。

裴君弘瞳孔放大。

蔡进忠微微一笑,可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听一个细弱却尖利的声音突然传来——“灿哥哥!”

高喊的正是裴君若,她被喊道这,茫茫然的看着诸多人,而在她的视线一一从那些人的脸上扫过时,一个不查,正好落在了正盯着她看的余灿脸上,先是心一跳,然后是疑惑、迷茫,最后,是豁然开朗。

这是灿哥哥!这是他的灿哥哥!

裴君若笑了起来,并一次次大声喊着,并且还想着跑过去,可是还没跑出几步,却被一人从后面拦腰抱住。

“若若!”裴君弘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余灿并且认出,可是还来不及惊诧便已怒气攻心,也顾不得人前失态,只一把将她拦住不让她过去。

裴君若被拦住,受了惊吓,回头看到自己二哥面目凶狠,更是吓得眼泪直掉,她怕的不能再看他,只扭过头朝着余灿喊道:“灿哥哥!救救我!救救我!灿哥哥!他杀了皇后,杀了我母妃!不,是杀了你的母妃!灿哥哥!唔!唔!”

嘴被捂住,再难开口,裴君若痛苦的挣扎,可到底不能挣脱,于是只能留着眼泪,可目光始终落在余灿的脸上。

余灿,早已经心如刀割了。刚才听到蔡进忠那句话时他就有如雷劈,后来看着她被带出来,更是惊恐万分,那时候她虽然娇弱,可还能感觉到是活生生的,可如今…她还是个人么!而现在,她就像随时要崩溃般…她到底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余灿握紧了拳头眼神愤怒凄然,一心想要将裴君若救下,所以也就没能在意自己已经被凸显出来,此时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

裴君若的那番话足以表明,这个人,就是刚才蔡进忠所说的“另有一子”!

裴君弘将裴君若带到别处,眼睛始终盯着余灿瞧,目光阴冷,他已经彻底明白蔡进忠今日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了,他这是要另立新主了!而一旦他成功,自己还有活的可能么!

如今那些人,可明显都已生出了别样心思!

怀里的裴君若还在挣扎,扰得他心神不宁,他又开始恨,又开始慌,又开始不甘,而到最后,他终于再不能忍受。

“来人!把他们统统拿下!”他退后,下令道。

一声令下,四周护卫皆再次亮起了兵器。

所有的人再次慌乱起来,几位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看着一把把明晃晃的的腰刀,怒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裴君弘冷冷一笑,却也不答,只伸手一挥。

他做事谨慎,以防着今日有变故,早已在暗中部署了一番——如果不从者,杀了便是!

可是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再次掌握全盘之时,蔡进忠又发话了,“我看谁敢!”

话音刚落,又一声齐刷刷的刀出鞘声,他掌握兵权多年,宫中侍卫有多少是他的人!

裴君弘却也不惧,只冷笑一下,便重重落手,顿时,殿上大乱。

刀声起,血肉横飞,宫内乱作一团,宫外也掀起了斗乱,蔡进忠跟裴君弘在宫外都有势力,通报之后,两派的人都纷纷赶入宫,在宫外遇到,自然先是厮杀一片。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纷纷逃窜,裴君弘的人无所顾忌便所向披靡,蔡进忠的人要护着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离开,自然畏手畏脚,更何况裴君弘在暗中部署了太多力量,于是混战一番后,蔡进忠一派落入下风。

“将军,我们撑不住了!”一名小将赶来,背上受了伤,脸上溅满了血。

蔡进忠闻言,神色冷峻,他倒是低估了裴君弘的势力。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自打起来后,余灿便被蔡进忠拉到一边护起来,如今看到这情势,不觉也紧张起来。

蔡进忠抿直了唇,道:“先把他们送出宫再说!”想到什么,又问,“还没找到陛下么!”

小将摇头。

蔡进忠一阵气恼,刚才混战来得太突然,等他赶去找延帝时,延帝已经不知道跑去哪了,根据他极怕死的性子,只怕是第一时间就逃开躲起来了!

“继续找!”如果先被裴君弘找到,只怕形势就不利了!

混战依然在继续,宫里的人一批批的被送了进去,宫外的人一波波的冲了进来,蔡进忠被围困在宫中不得脱身,又听着一道道急报,眉头皱得死紧死紧。

难道真的要让裴君弘这厮得逞么!

余灿已经被护送出了宫,此时他站在高楼上,眉头紧蹙,宫墙太高,他根本看不清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怎么办!怎么办!

蔡将军还在里面!若若还在里面!

天色已渐渐暗下来,余灿有心无力,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宫门外乱作一团,宫外厮杀一片。而每当他询问战况如何,得到的都是一脸肃然。

这是不好了。

头脑里面纷杂一片,余灿心急如焚。

除却裴君弘的人,所有的人都觉察到了不妙,他们预感着,大延国要变天了!

而就在所有人都心生悲戚之时,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又有援兵来了!”人人都惊呼起来,可谁都不敢欢喜,谁知道这些援兵是谁的人。

可是很快,余灿就看清了打头那人的模样,一瞬间,他激动的热泪盈眶,“小蔡!小蔡!”

没错,一众骑兵打头的人,正是离家出走毫无音讯的小蔡。

街上乱成一片,喊声根本没能听到,余灿急中生智之下,一把拿过边上小将背上的弓箭,引弓,拉弦,对准,哗的一下,箭直落在小蔡马前。

马受了惊吓,急忙顿住,啼鸣声声,小蔡忙稳住它,又寻向箭射来的方向,而一看,就看到了高高站着的余灿。

“阿灿!”

高楼之上,余灿听不出声音,可是看着他一脸喜色,便根据他的口型听出了他正在喊自己的名字。

片刻后,两位发小久别重逢,都兴奋异常。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余灿问道。如今的小蔡与原来简直是判若两人,个子长高了,脸也晒黑了,身子精壮了,原来还有些圆润的脸颊也瘦了不少,于是憨气少了,英气出来了,而变化最为明显的,是那双眼睛。原来灵活带着天真,如今却是冷峻透着坚毅。

小蔡拍着余灿的肩膀,笑得爽朗,“我在关外打了大半年的仗,回来后听到你出事了,就赶紧带着人回来看,一到城外听说裴君弘犯上作乱,宫里打起来了,又赶紧冲了进来!你没事了就好!哈哈!哦对了,我爹呢?”

宫里的事城外早已传遍,小蔡对于发生的事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余灿听他一问,也顾不得再多说些什么,赶紧道:“你爹还被围困在宫里,你赶紧去救他吧!”想着,又补道,“我跟你一块去!”

有了小蔡自边疆带回的一百名骁勇善战的骑兵,宫门裴君弘一党被杀得片甲不留。余灿骑在马上看着身旁的小蔡奋勇作战,心中感慨,手上也丝毫不放松,而很快,队伍就杀入宫门,并与蔡进忠汇合。

蔡进忠正手持宝刀与数位护卫相持,英年之时所向披靡,可如今已然年迈,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所以招架的有些狼狈,而就在他拧紧眉头心生忧虑之时,突然间,面前挥刀而来的两人竟突然停止了动作,眼睛睁大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而当他们缓缓倒下露出后面之人时,蔡进忠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了。

可是他看着面前的人,却也是眼睛睁大,极为惊讶。

“德全?”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面对自己这位一向严厉的父亲,小蔡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叫了声“爹”后就立马转过话题,“有事以后再说!”

蔡进忠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看着周遭不容乐观的局势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看他身后带着一众人马,便问:“他们都是你的人?”

“嗯。”小蔡应道。

蔡进忠有些欣喜,这些人一看都是精锐,便拉着他道:“很好!你赶紧带着他们去捉拿裴君弘!另外,一定要找到陛下!”

“是!”小蔡听令,肃然应道,然后手一挥,便带着人冲了进去。

虽然宫中布局紧凑,骑兵发挥不出最大效能,但相较于一般禁卫军,这一百人实在是战神一般的存在,所以很快,宫内的局势已被逆转。

裴君弘一党被逼到角落,渐渐不能敌,蔡进忠听着线报,大喜,胜利已然在望!

可是就在这时,一名小将又飞奔而来,急报:“将军!不好了!陛下在二殿下手上,他正威逼着我们退兵!”

“什么!”蔡进忠惊呼。

其他人也都大惊失色。

蔡进忠一直在寻找延帝,怕的就是裴君弘最后狗急跳墙挟持陛下以逼宫,只是原来这也不过是内心深处的一个担忧罢了,却没想,裴君弘真的胆大妄为如斯!

一处宫殿外,蔡进忠等人匆匆赶到,看到的却是在层层围堵之下,裴君弘手持提拉着延帝,眼神阴戾而张狂。

延帝是又吓又气,却颤巍巍的硬是说不出半句话,看到蔡进忠带人过来,才似有了主意般,直慌里慌张喊道:“快!快!快!救驾!蔡卿救我!”

蔡进忠看着真是浑身无力,无法言说便只能对裴君弘大加训斥,“你这是要造反么!”

裴君弘扬起笑意道:“这也是你们逼我的。”

“你!”蔡进忠气急。

“怎么?你现在不退兵也是想造反了?”裴君弘挑眉道。

“快点带着你的人退出宫去啊!”延帝实在怕的要命,便催促着道。

不退,延帝有事,他蔡家就有弑君之责,将要背负千古骂名,可退了…那就是前功尽弃!蔡进忠内心作着剧烈挣扎,可是到最后,他依然扬起了手…

他蔡家满门忠烈,做不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很快,蔡进忠的人就全部退了出去,却也不散,只退守在宫外,静等着宫内的反应。

裴君弘的人也围拢起来,聚在一起,形成相峙场面。

此时,已经黄昏。

“爹,现在该怎么办?”小蔡看着对面的宫门,问道。

蔡进忠摇头,事情已经失去控制,现在主导权全在裴君弘的手中。接下来,他一定是逼着陛下下旨,而一旦圣旨落下,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而他们,只怕一个个都要被打成乱臣贼子。如果到时候他借着陛下的名让他们蔡家交出兵权自刎谢罪,他又该怎么做?蔡进忠深吸一口气,前所未有的心悸。

这时,对面宫墙上有了动静,仰望去,却见一行人正出现在上面,为首的正是裴君弘,他的手拉着裴君若,而延帝,却是被扔在了后面。

裴君弘看着墙下兵马围聚,看着蔡进忠等人目眦欲裂,不屑一顾的笑了,他拉着裴君若的手,将她搂进,柔声道:“若若,你看着吧,这些人都会死,跟我作对的都会死。”

裴君若不应,只面无表情的站着,可那双之前还空洞的眼神里,却流露出了无穷无尽的悲伤与绝望。

裴君弘跟裴君若说完,便放开了她,只转头向延帝冷冰冰的道:“父皇,该做什么,您该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