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嗽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冷姑娘,是我。”我有些吃惊,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又看到了多少?

“王公公,您来这里若涵十分感激,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怕会连累到您,您还是请回吧。”我婉转的说道。

“冷姑娘,您放心,是皇上叫奴才来看看您的。”王公公轻声说道。

是皇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他并非我想象中的那么无情,那么在他的心中是否有我的一席之地?

“冷姑娘,如您无事,奴才先告退了。”他向我作了个揖。

“王公公,谢谢您的好意,我没事,烦劳皇上牵挂。”我回礼道。

慢慢长夜无心睡眠,为了不碰到伤口,我只能趴着睡,还不能翻身,眼睛一瞥瞄到过道上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一直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无奈烛光昏暗,隐约只看出是一个男子的身影,大概是巡视的士卒吧。

咣挡咣挡的声音惊醒了我,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今天是怎么了,人是来了一拨又一拨。

“啪”,对面的牢门被打开了,这么晚了还有重犯被押解进来?狱卒走后,我按奈不住好奇心,走到了两间牢房中间的木栅栏处,伸头朝里一望,不禁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转折

沈豫鲲笑眯眯的看着我,我还真没见过被关进牢房还能笑的这么灿烂的人。

“怎么,沈大人也是因为女扮男装被关进来的吗?”我掩口欲笑。

“哈哈哈,你……”他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看样子沈大人好象还把进牢房当成了乐趣。”我继续嘲笑他。

“好啊你,我为了你被关进来,你却对我冷嘲热讽。”他又是那副无辜的表情。

我皱了皱鼻子,“发生什么事了,皇上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关你啊,你究竟和他说了什么?”

“是我自己要求的,若涵,不能同生,我愿与你同死。”他凝神注视着我,脸上再无嬉笑。

我却心乱如麻,他竟然这么和皇上说,那他会怎么想我和沈豫鲲之间的关系?

“若涵,送给你。”他递过来一把折扇。

我随手打开,上面所写的是:秋水无痕,聆听落叶的情愫,红尘往事,呢喃起涟漪无数……是我当初在怡亲王府哼唱的曲子,他居然一字不差的记了下来。

不心动吗,此刻说不心动绝对是假的,只是我只有一颗心,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我将扇子递回给沈豫鲲,他并没有接过,而是一把抓住我的手,“若涵,到现在你还不了解我的心意吗?”

我轻轻抽回了手,“沈豫鲲,你很好,可是对我而言,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是谁?莫非是……?他着实有些急了。

我黯然转身,忽然很害怕他会提及那个名字,我摇着头吐出几个字,“不要说出来。”

好一会,身后没有一丝声响,我能想象出他痛苦的表情,但我不敢回头,我也怕被他瞧见我快要决堤的泪水。

“若涵,我想再听你唱首曲子。”许久的沉默后,沈豫鲲的声音再次平平响起。

“好啊,”我定了定神,想都没想张口就唱:

“Late at night when all the world is sleeping

I stay up and think of you

And I wish on a star that somewhere

You are thinking of me too

Cause I'm dreaming of you tonight, till tomorrow

I'll be holding you tight

And there's nowhere in the world

I'd rather be than here in my room,

dreaming about you and me

Wonder if you ever see me and

I wonder if you know I'm there

If you look in my eyes would see me

what's inside Would you even care

As I just wanna hold you close but so far

All I have are dreams of you

So I wait for the day to have the courage to say

How much I love you, yes I do

I'm dreaming of you tonight, till tomorrow

Late at night wehn all the world is sleeping

I stay up and think of you

Still can't believe that you came up to me

And said I love you I love you too

Now I'm dreaming with you tonight, till tomorrow

and for all of my life

And there's nowhere in the world I'd rather be

Than here in my room, dreaming with you endlessly

dreaming ”

唱完才发现,自己选了一首最喜欢的英文歌,虽说代表了我此时的心情,但这要怎样向他解释。我有些发愁,好在他并没有追问,而是朝着门外的狱卒喊道:“我要面圣,请速去通传。”

没过多久,就带来了皇上的口喻,沈豫鲲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救你出去。”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豫鲲走后,我的思绪一片混乱,十三爷的画和沈豫鲲的告白依次在我脑海中闪现,没想到我也有命犯桃花的那一天。我无奈的苦笑,一种紧紧缠绕在心头的无力感使我快要窒息,。

一整夜我未曾合眼,我很是担心沈豫鲲的处境。天大亮的时候,沈豫鲲回来了。狱卒将他推进了我的牢房,却把我拉了出去。我向他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他说:“去吧,以后要好好的保护自己。”我还想再问清楚些,狱卒不耐烦的将我一路拉了出去。

走出暗无天日的牢房,我不禁有重生的感觉,外面的空气如此新鲜,阳光如此灿烂。

“冷姑娘,皇上要见你。”我这才发现图里琛在门外候着。

“请大人带路吧。”不知沈豫鲲做了什么,雍正会放我出来,如今最重要的是救他脱险。

养心殿内,雍正背负双手焦急的走来走去,见到我后,他挥了挥手,图里琛等皆退了下去,整个养心殿只剩下我和他。

我诚惶诚恐的跪下,还没开口,他走前几步,一把攥起我的下巴,眼中狂怒的看着我。我被他攥的生痛,心想,即便我被关了一夜,身上发臭,毫无半点形象可言,也用不着这样对我吧,更何况也是他要关我进去的,现在凶什么啊,不过这话我可不敢说出口。

他的眸子寒如冰雪,死死的盯着我,胡子拉礤,一脸憔悴,看起来竟也是一夜未眠。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把头低下,他用力的托起我的下巴,眼睛盯上了我的外衫,这是十三爷的衣服,完了,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紧握住我的双手,想拉我起来,“啊”,我叫出了声。他捧起我的手,仔细瞧了瞧,我手上的伤痕触目惊心,他的目光不再冰凉,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温柔和怜惜,“传太医。”

“不用了,皇上,我并没有伤到筋骨,不必传太医。”大概他也记起了我曾经是太医的身份,就没有再坚持。

“皇上,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请将我重新打入大牢,将沈豫鲲释放。”我跪地不起。

他的眼神又变的冷冽,声音也不再柔和,“沈豫鲲用免死金牌救了你出来,如今你二人只有一人可活命。”

“如此便请皇上杀了我,换沈豫鲲出来。”我毫不犹豫的回答。

他伸手指向我,手指微微颤抖,“你当真愿意为他而死?”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他误不误会了,我赶紧说:“是,我愿一命抵一命。”

“你们换来换去,竟当朝廷体制为儿戏。”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显示是在努力克制着怒气。

“皇上,沈豫鲲是无辜的,我的事情他全然不知情。”我仍然坚持道。

雍正冷哼一声,“昨夜在这里他已经承认了知晓你身份的事实。”

这个沈豫鲲搞什么嘛,这种事也能随便承认,当真不要命了。“皇上……”我想再垂死挣扎一下。

“你不必再说,”他打断了我的话,“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去跪在午门求雨,如果在午时三刻之前天降大雨,你和沈豫鲲都没事,反之则两人皆斩首示众。”

没想到我的命运居然要交给老天来决定,这对于我这个无神论者来说真是个讽刺。外面艳阳高照,又怎会下雨,算了,就算是死马也要当作活马医了。

“谢皇上。”我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六月天,灼热的阳光已经很刺目,往年这个时候,我出门必定要涂抹防晒霜,可现在,还要跪在大太阳底下,真怀念我的太阳眼镜、防晒霜、冰箱还有空调。

没过多久,我就汗如雨下,口干舌燥了,估计我的下场不是被砍头死的而是中暑身亡。

“老天爷啊,以前我是不太相信你,可你大人有大量,不会和我计较的对吧。你就快下一场倾盆大雨来帮帮我吧,往后一定将您奉为神灵。观世音菩萨、东海龙王、如来佛、赤脚大仙、土地公公、孙大圣……你们都来显灵吧。”我将能想到的各路神仙的名号都报了一遍,也不知互相犯不犯冲。

太阳越来越火辣,我的头也越来越沉重,昏昏欲睡中有人将我推醒。

“冷姑娘,你先喝口水。”温润的声音。

我接过杯子咕噜咕噜的全灌了下去,从未喝过如此甘甜的净水,简直是人间极品。我用衣袖擦了擦嘴,才发现来人正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我笑道:“八爷,谢谢您,您真是雪中送炭。”

“姑娘言重了。”平淡的语气。

我侧目看他,“可是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原谅你。如果不是你,若曦就不会离开。”

“我告诉皇上真相,就是希望他能放若曦走。”强词夺理,我不屑一顾。

我别过头,“若曦和皇上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你如果真为她好,就应该竭力撮合,而不是在伤口上撒盐。”

“若非她自愿,又有谁能够逼走她,她留在宫中并不快乐,倒不如远离尘世的烦恼,去过自由的生活。你仔细想想,就会明白我的话了。”八爷叹了口气。

若曦,她将离开后的事安排的妥妥当当,怕是帮我这件事,也是她拜托八爷的吧。

他含蓄的说道:“冷姑娘,你别想太多,世事难料,有些事都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

“八爷,你帮我也是因为若曦吧?”我直言探询道。

他似乎楞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回过了神:“是啊,是若曦临走时交待我的。”

“八爷,您的这番话,若涵会铭记心中的。”无论如何,我还是感激他在我危难时伸出了援手。

天渐渐阴沉下来,太阳早已被逐渐堆积的乌云遮掩起来,光线不停的淡下去,一道声光交织的雷霆闪电,紧接着“轰隆隆”一阵巨响,打雷了,哈,我的祷告终于感动了上天,老天还是眷顾我的,我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全身的无力,眼前一片黑暗……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熟悉的床上,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这和当初穿越过来的情形有些相似,娘和翠翠守在我的身边,她们看到我醒来脸上不是高兴的神情反而忧心重重。

“女儿,圣旨已经到了很久了,你快去接旨吧。”

曾经

“……伺候皇上的起居,三天后进宫……”

什么,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句,他为什么要下这道旨意?目的呢?把我留在他的身边?继续折磨我?还是他对我一如我对他?我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惊住了。

“冷姑娘,你还不快接旨。”王公公在一旁催促我。

“啊,是,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接过了圣旨。

王公公又说道:“冷姑娘,您在家好好养伤,三天后我派人接你入宫。”

我低声说道:“王公公,那天的事情,多谢您。”

“冷姑娘不必记在心里,奴才只是做自己的份内事。”他回我一个笑容,示意我不必放在心上。

王公公走后,我迅速打开圣旨又看了一遍,大致意思是说我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着即入宫御前伺候,禁止碰触一切和医学有关的事物等等。

母亲在一旁推了我一下,“我早说了叫你不要淌这次混水,你倒好,非要女扮男装进宫做什么太医。你自己想想,这些年来你推掉了多少亲事,闻人有什么不好,你就是不喜欢他,还有陈公子、沈公子、怡亲王,哪个不是人中之龙,你还在那挑三拣四的,现在,落的个去做宫女的命,你啊你……”

母亲还在一边罗嗦,我恨恨的打断了她:“娘,别再提欧阳闻人,如果不是他向皇上告密,女儿又怎会被拆穿身份。”

“闻人怎会出卖你,他不是这种人。”娘亲压根就不信我的话。

“娘,他在养心殿和女儿当面对质,还怂恿皇上要将我们满门抄斩,难道你信他却不信我的话?”我不禁有些气结。

“这……娘不是不信你……”母亲有些口拙了。

“娘您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我现在头脑发涨,很多事情都还没有整理清楚。

今天的心情真的很差,我独自在房里踱来踱去,连翠翠都不让进。

按说雍正让我去他身边,我应该高兴才对,可如今我却无半点喜悦之情,反而有一丝羞愧。若曦是我最好的朋友,最亲近的姐妹,可我现在在做什么?充当第三者?抢自己好姐妹最心爱的人?以前我最讨厌这类人,曾几何时自己居然也开始扮演这样的角色。

不,我绝不允许自己这样,这样做是背叛若曦,更是背叛友情,我讨厌这样的我。

那他呢?他把我弄去他身边,是不是对感情的背叛呢?他怎么可以这么做?怎么可以?那样一个容易忘情的人不值得我爱,不值得……可是要我怎样才能忘记他的笑、他的怒、他的温柔、他的恨……一切的一切已经在我的脑中生了根……

三天后,我该如何面对他?如今我虽无性命之忧,却陷入了两难的境界,除了他,我更怕见的人是沈豫鲲,啊,对,沈豫鲲,他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天降大雨,皇上应该不会杀他,可是会怎么处治他,我不敢想象。不行,我要去看看他,要不然我心难安。

雨后,空气清明如洗,如同渗了薄荷一样凉丝丝的。天边黑云处镶着白云,浓雾渐渐散去,透出些许的日光。花园里的树枝上都像水洗过一番的,滴着水珠,绿的可爱。新鲜的空气洗涤了我的内脏也洗涤了我的灵魂,感觉浑身都清澈和舒畅了。

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走出门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找沈豫鲲。以往都是在宫里头见的面,要不就是由十三爷约好了碰头,可如今要怎么联系他?

算了,还是去请十三爷帮忙吧。辨明方向,我便朝怡亲王府走去。

突然,我停住了脚步,十三爷,他的那副画,我还是避开的比较好。对了,蓝宁,沈豫鲲的红颜知己,她那里应该会有沈豫鲲的消息。依稀我还记得她的住址,好象是在东门大街梧桐巷,我凭着模糊的印象一路摸了过去。

是这里了,我上前拍了拍门,或许是太心急了,拍的重了点,引的巷子里的老老少少直盯着我瞧。对于我的造访,蓝宁看起来并不意外,泡上一杯醇香的碧螺春,她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开口。我不知怎么说才能让她不觉得突兀,只能拼命的往肚子里灌水。她看出了我的迟疑,“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忙不迭的点头。

“我娘原是一个流浪的歌姬,四处漂泊,讨生活,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她遇见了我爹。呵呵,冷姑娘,你知道吗,我的容貌只承袭了娘的六七分而已,你应该可以想象到那时侯我娘是多么的风华绝代,哼,连女人都看的心动的容貌,何况我爹那样的凡夫俗子有怎会不动心呢。他花了很多心思在我娘身上,最终虏获了娘的心,我娘是个性情中人,不交心则以,一旦许了芳心就是一辈子的跟随。不久,她便随我爹回了家,进了门才知道,我爹竟是出生显贵的大户人家,同时也明白了我爹能给她的只是一个妾的名分,可我娘却傻气地认为只要彼此相爱,其他的一切都显得不再那么重要。的确,刚进门的那三年,她过的很幸福,甚至可以用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来形容,后来便有了我,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但愿不曾生过我。为了生我,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大夫说,她因为生我,耗损了太多的精力,以后不可能再有身孕,也不能再行房事,那时我娘几乎要崩溃,可在我爹信誓旦旦的承诺下,可怜的娘也安心了很多。哈,想想天下又有几个男人不好渔色呢,不到一年的光景,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的不悔承诺都好似尘埃一般,随风而逝。娘就这样整日守着空闺,看着让她落到如此田地的女儿,终于,疯了。匆匆又是三年,她就这样疯疯癫癫结束了短暂的一生。后来,来了一个男人,是娘以前的师傅,他说他的徒弟本不属于这儿,他是来带她走的,同时也提出要一并带走了我,其实我爹正愁该将我如何,便欣然答应了。我就这样离开了生活四年的家,随着师傅远走天涯,他说我要随母姓,要姓蓝,蓝姓的女子永远都是自由的。之后的十年,师傅用心教导我,传授我他的毕生所学,直到他离开人世。后来,我已经习惯了漂泊的生活,便开始一人流浪,辗转来到了京城,遇到了他,才知道娘的痴情也同样流淌在我的血液中……”

蓝宁的自述,给我的是深深的震撼,这个女子的幸福是一定要了解她懂得她的那个人才能给的,而沈豫鲲就是那个懂她的人。她是痴情痴心,我又何尝不是呢。

“为了爱,我会不惜一切,冷姑娘,我绝不会放弃他的。”蓝宁的神色坚定。

我叹息道:“蓝宁姑娘,有些事情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怎样。”

“皇上已将他贬到山西去做藩台。”蓝宁犹豫了一会说道。

“是我害了他。”我低下了头。

她笑的清澈,“冷姑娘,去山西未必是一件坏事,对我而言或许是一个转机。”

我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心里默默的祝福他们。

冷府外,一个熟悉的人影斜靠在柳树上,似乎在等人。

我们目光交缠,恍如隔世。才一天未见,他怎么憔悴如斯。

静默半晌,我首先打破沉寂,“你,还好吗?我刚从蓝宁那里回来,你何时启程?”

“原来你已经都知道了,明天就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所以想再见你一面”。他的笑容一如往日的慵懒。

“都是我连累了你。”对他,我始终心存愧疚。

“你不要这么说,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