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拂的目光犹如穿透时光看进往事中去一样,面上露出怀念的表情:“这件事,谁都没有问过,连李靖都不知道。当时我的靴子里是插着一把短刀的。如果他一口回绝我,我出门后立即就自我了断…我向他表白了心迹,他虽然惊异,却对我说‘姑娘,你的勇气和品性实在令李靖自叹不如,如果李靖错过了姑娘,今生一定不会再遇到如此奇女子’。说起来,他是被我的勇气打动,而不是美貌。”

她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听得惊心动魄。了不起的红拂,令人钦佩的李靖,果然都不是一般人物。红拂有抛弃生命追求所爱的勇气,而李靖不重美貌,却看重她的性格。

我固然是挢舌不下,李瑞宁也愣着。我们俩定定地看着红拂。

有人在门上轻叩了两下,姚立生含笑站在那里,说道:“于意,你哥叫你去。”

我从红拂带来的震撼中回神,马上陷入恐慌…叫我去做什么?不是要就中午吃饭的事训诫我吧?

于迅坐在桌前,我坐在一边的椅上,头不敢抬,定定地看着地面的青砖。

于迅静了半天,说道:“小妹,你已经想起以前的事了吧?”

我愕然抬头:“没有啊,为什么这样问?”

他有些不解地道:“你不是已经又想起了弹唱?那几年的事,应该都想起了吧?”

我摇摇头:“没有的,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摸起琴来就会弹的,但是以前的事,我真的没有什么印象。”

他看着我,我有点心虚。不过现代讲起失忆症,好多就是忘了人与事,却不忘已经会的技能的。比如说话、走路、穿衣吃饭写字或工作都能做,但就是想不起来关于自己之前的种种的。

我这样说,也不算离谱吧?于迅半晌不语,长长叹息了一声。

“小妹,你虽然不问,但我知道老瞒着你是不行的。以前的经历才造就了今天的你,与你有关的人和事,终究是要一一再见到。我曾经想把你与从前隔绝开来,可是行不通。”

我紧张地咽口口水,没敢插言。

“我们失散之后,你曾经被转卖过好些次,从一个地方转到另一个地方,最后在淮阳孟家,孟府买下你,改了个名字叫做心梅,与孟府中其他的优伶伎人一起习练歌舞。两年前,石傲偶然与孟家有了来往,孟家盛宴款待于他,并将四名伎人相赠,你是其中之一。”

他的声音低沉,讲到这一段,十分艰涩。我静静听着,我并不难过,那又不是我。可我替于迅难过,他的心中一定痛如刀割一般。

“石傲一向独来独往,女人于他有如一件随时可弃的身外之物。他坚持自己不能有累赘,可后来…你有了身孕,石傲不愿你生下孩子,你违抗他的命令,趁夜逃走。”

于迅讲得言简义赅,我却听得怒火升腾。什么东西!居然在水无秀那里做出对我多么深情的表现,原来竟然这么薄情无义。

“哥,那后来呢?”我忍不住问。

“后来,就是姚立生在界峰山下见到你,你遍体是伤,已经小产了。”于迅沉声说:“之间的一段,我没有查出来,究竟是不是石傲追上你…迫你打掉胎儿,又或是另有情由。但是小妹,有一点我要你记得,”他眼神凌利:“石傲并不是善男信女,那或许是你另有原因出了意外,也极有可能是石傲痛下杀手。为了你好,哥不愿意你再与石傲见面!”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当然是为我好,但是,石傲,真是你伤害你自己的女人与孩子吗?你竟是如此残忍无情的一个人吗?

于迅看我半天不应声,没有再说话,只是挥手让我出去。

我有点浑浑噩噩地走在回廊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房间,天色黑下来,芸娘叫我去用饭,我说不太饿,没有去,扯起被子,埋头大睡。

我全心全力地追逐一个目标,梦里不知身是客,直到精疲力竭,绝望地跌倒。

我猛然惊醒,屋里很暗,窗户开着,月光照进来。

什么是梦,什么才是真实?

%%%%%%%%%%%%%%%%%%%%%%%%%%%%%%%%%%%%某位看了文又说我更新慢的小朋友请注意耶,人家更新得够快了,这两天咱们这儿下雪了你是不知道,你在南方哪知道咱们北方的事啊…天冷得要死,你姐姐偶还感冒着,能更新这个字数已经值得奖励了。你看我的另两篇了吗?《空城》和《匕首的故事》,不要说偶更新慢,偶把寻情更新的这么快,当然没空更新那两篇了。偶现在想先全力把寻情给完结了,再填另两个坑。如果你已经掉进那两个坑里,不要说姐姐我不道义了…实在精力来不了的。不过影影,你看了没,我觉得我的空城写得比这篇寻情有前途有深度…偶实在爱死空城了,不舍得乱写字续下去,只好往后放一放,你也不想看敷衍了事的,不精彩的文字吧…偶可以给发信,先告诉你空城的主要内容和后来的结局啦,拜托不要催偶好不好?过年回来偶一定请你吃羊肉串啦…先支持偶的寻情吧…

23.

(馨问偶是哪里人,嘻嘻,偶是江苏人。)

致幻影小朋友:谢谢你的支持,你怎么和偶老公不谋而和呢?他也喜欢石傲,唉…石傲

好在哪里啊?对了,你觉得空城怎么样啊?

%%%%%%%%%%%%%%%%%%%%%%%%%%%%%%%%%%%%%

月下的花香四溢,淡淡的,茉莉的味道。

我信手拉一件衣服披上,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在花园中闲逛。越走花的香气越浓郁,我不

自觉地向那花香靠近,忽然看到合欢树的后边站着一个女子。

银白的月光下,我看到那女子穿着单薄的纱衣,肌肤晶莹如冰雪,双眉如画,眼似秋水,

周身似罩着一层淡淡的莹光样,似真似幻。她同时也看到了我,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向后半退

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转身便走。步履轻盈无声,没入回廊的黑暗中。

我为那种凡尘俗世不可能见到的美丽灵秀震慑,过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女子便是红拂的

同伴了吧?胆子这么小?我也没有那样恐怖吧,至于转身就跑吗?

红拂说她爱静,我看是胆小才真。

我站在合欢树下,花朵盈盈地飘坠,如丝的绒花在月光闪着银光,如一个个曼妙的梦境从

身边擦过,委地无声。

这两天的事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令我无暇去想石傲和水慕原。

水慕原还罢了,我和他只算是同舟同渡缘份。但是石傲呢?好算是前夫?荒唐。

我其实不明白男人,没有结识过男性朋友,更加没有涉及过恋爱。最常见的男人,不过两

个,一个是主治医生,一个是律师。 统是年过半百,心中从未有过悸动。

已经是五月了,自我来到这时代,到今日,半年有余。

这是个繁盛的季节,百花争妍,芬芳袭人,莺飞柳长,天长日暖的季节。我站在唐时的合

欢树下,想着我与古人之间的纠葛。

好不荒唐的一切。

小洛小微呢?站在月光下花香里,我不肯再想那些理不清剪不断的烦难事,一心一念的,

回忆那个诡异的时候,茫茫的黑暗,青光,稚气的人声,还有两翅扇扇的小影子,亦真亦幻?

第二日早上起来,芸娘不再来,换了小宛。

她盈盈一笑,似乎一切都没有变更过,我们仍在岳城的山庄里,一切如故。

“今天早上厨下煮了一小钵碧粳米粥,还配了小姐喜欢的两味小菜。”她手脚俐落地替我

梳妆过,取出一件鹅黄衫裙来给我换上。

我欲言又止。周围的人都不简单,独我除外。我想得太多做什么,只要知道他们是为

了我好,不会害我,已经可以高枕无忧。偏我自寻烦恼,才闹得夜夜难眠。

于迅与姚立生站在院中叙语,看我过来,便住口不提,于迅问我:“晚上睡得可好?”

我笑笑:“白天睡多了,晚上不大睡得着。”

他一笑,忽然说:“明日月田公子他们起程,你同他们一起上路,到长安后,先在李夫人

府上暂住,等我们门内之事处置停当,便去接你。”

我一愣:“我好端端去长安做什么?不回岳城吗?”

姚立生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岳城能住得下你,今天你就不会在这里待着了。”

我瞪他一眼,又看着于迅,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决定?

他温柔地笑说:“你不想去长安看看?那里的繁华非别处可比。”

说得我心动起来,说不想去长安,那是假的。文物荟萃,风云际会的一代帝都。长安位於

有“八百里秦川”之称的关中平原渭河南岸,周、秦、汉、西晋、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

周、隋、及李唐均建都於此。

我只是觉得太突然。而且,以于迅那种母鸡个性(喜欢于迅的朋友表骂我…他是有点母

鸡护小鸡似的),让我跟别人同去别的地方而不留我在他身边——难道他身边反而不是安全所在

么?

突然心慌慌的,于迅怎么说也是江湖人,江湖人的日子哪个躲得过恩怨情仇,终日刀口舔

血,很难得到善终。如果他有个万一…

他似乎也看出我的担心,给我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不要担心,只是一些门派内的事,

事一完,我立即去长安找你。”

他语气虽然温和,但我清楚他的决心已定,不会再改变。

“你答应了的,一定会来长安找我。”我清楚地复述他的话。

“绝不食言。”他说。

我转向姚立生:“你可听到了,做个见证。”

姚立生说道:“好,我做保人,他如果不去找你,我押也押他去。”

我白他一眼,这人总没正形。

离情别绪还没来及酝酿,午饭后他们竟然先走一步,我还是问了芸娘才晓得他们已经走

了。红拂姐过来让我准备行装,晚上早些安歇,明天与她、李家兄妹还有我一起上路。

我是没什么可收拾,小宛机灵得很,什么都打点的好好儿的。芸娘转交我一个包裹,沉甸

甸的,打开看,金灿灿的竟然是…应该是叫做金叶子的东西,还有一迭飞钱。真是哭笑不得。

但一面又忍不住担心他的安危。芸娘要留守此地,小宛随我上路。

第二日一早起程,原来我还担心走陆路艰难,不提处处乱军了,就是太平时光,骑马坐车

都能要了我的命。这年月的最好的官道也及不上二十世纪的乡间公路了,坑坑凹凹,颠得一颗心

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般难受,平衡感再好的人也难免要晕车…晕马。

结果车只坐了半日,便改搭船只。我只一眼就看出这并非普通包租的客船,桅粗长坚固,

船身比普通客船长且阔,船头做得尖窄,与码头上泊的其他船只大不一样。估计是特地备好的船

只了,不是李家兄妹,便是红拂的手笔。

船共两艘,我们们乘前一艘,李瑞宁自然同我一起住上层客舱,李月田与其他人住下一

层。红拂在后一艘船上,我统共没有见到那夜的精灵似的那个少女,有些好奇她的身份,红拂为

何如此密藏于她呢?

船上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李瑞宁扁着嘴,闷闷不乐。李月田使人叫她下去,不一时上

来,却喜孜孜的。我虽然一直有心事,但看她高兴,也笑问:“有什么高兴的事情?看你乐成这

个样子。”

“我哥叫人准备了些解闷的东西。”她眼睛亮闪闪的,双手一拍,有下人进来,把一口箱

子放在房中。

她打开箱盖,我不禁怔住——各式的乐器?

她看着我,笑得贼兮兮:“于姐姐,请你给唱歌听吧。”

不是吧…

整个下午我们都消磨在船舱里。间或弹只曲子,李瑞宁对乐器好奇起来,磨着要学琵琶。

我教了她基本指法,她只弹了一会儿便雪雪呼痛,伸出手指来让我看,指尖都磨得通红。

大小姐吃不得苦痛,把琵琶丢下不理,又摸出一管笛子。我吹了一曲短短的《紫竹调》,

她连声说好,说要学笛子。可惜费了半天的力气,只吹出波波的哑音,我与小宛在一旁听着实在

有趣,却又不敢笑她。她自己费了半天力,懊恼地又说不玩。然后磨着我再唱曲子听。我倒是无

所谓的。天色渐晚,李月田让人来问,是下来一起吃,还是我们俩单吃。李瑞宁问清楚红拂不过

来一起用饭,便说不下去吃。我是客随主便,她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前两日所见,红拂不是不爱近人的样子,只是她带着的那个神秘少女不大见得人。我一心

好奇,但又不能向李瑞宁提起,否则依她的个性,一定杀到后一条船上把那个女子拉出来看个够

问个明白不行。

晚上她终于回房去睡,我虽然疲累,心里却烦得很睡不着。

于迅不会有危险吧?特地把我支到远处去,究竟是什么样的事呢?

还有,石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想来想去,口又渴了,起来倒了一碗茶喝。茶水已凉,又没有什么滋味。坐在桌边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