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可没有什么人了,就算是红拂的老公李靖,也要避避嫌的吧…可是听到红拂说道这便是李

世民,心中还是“格登”一下,忍不住抬眼仔细地看,这名传千古的一代圣君。

唐太宗李世民。

他正含笑说道:“不请自来,冒昧了。”

我只顾怔怔地看他,相貌并不及我哥或是水慕原那样俊逸出尘,但是眉清目朗,眼睛黑如

点漆,神采奕奕。坚毅的鼻梁,方下巴,长身玉立,自来的高贵并不因为身上的文士打扮减色,

反而透出几分儒雅。我呆望着他,心里浮想万千,想到盛世之朝的贞观之治,想到他盖世不拔一

代功业,盛唐,从他而盛!这就是书写了中国历史上最辉煌一页的唐太宗李世民!他正站在我的

面前,穿一件天蓝儒衫,腰间扣着汉白玉的麒麟拱趾佩带,而且…面带微笑。

我向他盈盈一礼,他急忙说道:“于姑娘病体未愈,不必拘泥俗礼。”

小宛扶着我站直身,看他和气的模样,心里说不上什么味道,有追慕,有崇敬,更多是身

在雾中的迷惑。口不能言,小宛代我招呼他们三人坐下,奉上茶果。

我神不守舍,红拂与我客套我只是茫目地点头应是,目光不敢再追着他看,落在面前的茶

盏上,看茶水之上倒映出我削瘦的脸,水气氤氲中十分模糊。

只觉得身在梦中,毫不真实。我竟然与唐太宗李世民对坐饮茶?

杨玑柔声说:“于姑娘清减了许多,身子好些了吗?”

我这才抬起头来对着这久违的一代美人。她与在船上时也有不同,薄施脂粉,原本白玉似

的脸庞上透出健康和喜悦的红润,更显秀色惊人。果然有了爱情滋润大为不同…

我无声地说:好多了。难得她竟然能从我口型中读出我想说的意思,真算得美貌与智慧兼

有。看看她,再看看李世民,觉得如此佳人,也只有嫁给皇帝才合适,嫁普通人,实不般配。

虽然说的话不多,但是有红拂居间活络,气氛倒不显得沉闷,我洗了一个澡,已经很累,

但是看到一代圣帝出现在面前,又是紧张又是兴奋,竟然不觉得身上疲倦。

谈谈说说,红拂不经意似的问起来一句话:“于妹妹是怎样脱困的?姐姐好生好奇呢。”

我怔一下,刚才姚立生倒没有问我这个问题,估计是觉得说来话长,而且我又精神不济,

是以没有问吧?而我也没有问他,那个夹在陶瓷荔枝里的营救计划究竟是不是我哥授意安排。真

是疏忽了,一放松下来,竟然没有问起首要问题。可是,确是说来话长,我又说不出声,红拂只

看我嘴唇张翕能全盘理解我的意思吗?况且其中内情复杂,不便一一述说啊。

心里一动,眼睛的余光扫过李世民,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一丝笑,眼睛并未看向我。

我从不把别人都想得简单,他来拜访我做什么?他应该是忙得不能分身的大忙人,一个哑巴女

子,病歪歪的,有什么好看?抓紧时间陪情人,或是办正务才要紧吧?

小宛在一旁说道:“李夫人勿怪。小姐失语,恐怕不能讲述出来吧。况且身陷囹圄的经历

一定很惨痛,小姐恐怕也是不愿意再想起了。”

不错不错,正是这样。我向小宛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她回身拿了一袭夹袍给我披上。

我其实不冷,小宛也知道我不冷,但是这是向来访的三人表示我是病人,需要体谅。

好小宛,回头儿就让我哥给你加薪酬。

红拂笑着噙一口茶,倒真的没有再问,只是说些长安近日天热,杨玑问起御苑的牡丹是否

还有花在枝上,一脸向往之色。李世民温言回答牡丹花期已过,多半已经谢了,她便有些失望。

难得,还有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时候,将来…将来她的情郎登基为帝,将会有无数佳丽填充

后宫,她已经韶华不再时,他依然坐拥美人,比如那一代女皇武媚娘…趁着现在能开心,多开

心一刻是一刻吧…小宛把在井水中湃过的水果一一切成小块,我叉一起慢慢嚼着,有点食不知

味,红拂似无意地看我一眼,眼神深奥难明,我心一颤,那是什么眼神?手不自觉跟着抖一下,

叉上的水果掉在桌上,十分失礼。只好陪着笑,小宛手脚麻利收拾了去。

杨玑显是心情极好,说:“于姑娘多住几日,待身体好转,我还要请教琴艺并曲词呢,于

姑娘可愿意指点我么 ?”

我笑着点头,红拂说:“妹妹好生将养,我们叨扰半日,也该告辞了。”

李世民也微笑着起身,三人向我作辞。我也确实累了,腰都象要断掉似的,起身时都站不

稳,小宛急忙扶着。

看他们三人的背影,两女是难见的国色丽人,而一男则是…

只是,他来看我作甚?

虽然已经疲倦到不行,却让小宛去请姚立生来,可是回说姚护法出去了,只好作罢。

用了晚饭,我倚在床上,朦胧欲睡,忽地想起一人,小宛正在一边做针线,另两个婢女在

纱帘外面描绣花样子。我手只一动,小宛便发觉了,放下手里的活计,近前来说:“小姐有什么

吩咐?”

我问她:怎么不见芸娘。

小宛一愣,面色有点不太好看,顿一下,才道:“芸娘勾结歹人来绑了小姐去,被门主处

置了。”

我大惊,芸娘她竟然是内鬼?

怪道能迷昏宅子里的人,要是外人来施药,可没有这么得心应手吧?原来是内神通外鬼!

小宛张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却闭口不说了。我想知道多些,又问她一次,她索性偏过

头当没看到我发问,嘴里说:“门主说这些事不要告诉小姐,婢子不能违命。”

43.

本来对什么事都不大上心,胸口一直空落落的,象挖了一个大洞,深不见底,连风都吹不进来。可是躺在床上时候,许许多多关于唐太宗李世民的史实与传说一直不停地涌上来,折腾了半晚仍然没有睡着,骨头已经酸痛得要命,身上没点儿力气,可就是睡不着。

那些明治都是后话,现在的李世民在谋夺帝位,不久后玄武门政变,杀死李建成和李元吉。他们是一母同胞,但是为了皇权,相互间已经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可是这一段我并不是多么熟悉,隐约只知道是相互间的倾轧越来越白热化之后,李世民先下手为强…可是,好象还有一件什么要紧的事,在心里转来转去,只觉得要紧,而且应该就发生在这时候,可怎么也想不清楚是什么事。小宛一直在对面地席上和衣歪着,我尽量不动弹去吵醒她,可她很警醒,仍然醒了过来,知道我又睡不着,去倒了茶来,扶我坐起来喝茶。我喝了两口,她把烛台端近,柔声问:“小姐睡不着就别老躺着了,也怪不舒服的,靠个垫子,坐一会儿吧。”

我点点头,她也没有再睡,打开衣箱整理东西,把两件衣服挑好放在一边留待我明天穿,我看她拿着我的笛子,招手让她把笛子给我。想起与杨玑初相识的那个晚上,她一脸寂然站在花树下,真是美人如玉白衣如雪…

笛子凑到嘴边,勉强吹了两个音,气力不足,颤颤的,音也不准。忽然想起一件事,手一抖,笛子跌在地上,所幸小宛怕地潮铺了两层的地席,没有摔断。

杨玑…杨妃?可是我猛然想起在长孙后死后,李世民想立杨妃为后,遭到大臣们的强烈反对,一是她的出身,是旧隋炀帝的女儿,还有其二,她曾是李元吉的妾妃,李世民诛兄杀弟后,将她纳进后宫!

啊…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杨玑,与史上写的杨妃,是一个人吗?如果是,那么她现在明明在李世民的身边啊,怎么会成了李元吉的妾?如果不是,那么又哪来一个出身高贵又讳莫如深的美女做的杨妃?

心里空空的,一阵阵寒意浓重。隐隐猜到一些事情,但是却不敢向下深想。

小宛看我愣愣不语,有点慌乱地问:“怎么了小姐?不舒服吗?”

我无力地摇摇头,无声地说:小宛。

“小姐吩咐。”她看着我的口型。

明天向李夫人辞行,我们离开这里。

小宛答应着,我慢慢躺下来,虽是夏夜,从头到脚都象浸在凉水里,寒意刺骨。

政治,黑暗的政治,多少人在这黑暗中流血死亡屈辱的生活…想着皎如梨花般瑰丽的杨玑,想到她将来的道路,我胸口闷得难受。

还有…或许曾是李建成属下的石傲…

翻一个身,面向背光的床里面,我睁大眼,看着昏暗的视野…活着是多么的不容易,相比之下,死亡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石傲…

无语地默念这个名字,我似乎从没有唤过他一声。

%%%%%%%%%%%%%%%%%%%%%%%%%%%%%%%%%%%%%%%偶老公告诉偶,女主从开篇到现在,共被绑过两次敲过一次闷棍,被鬼差拘一次,流产过堕崖过生病过现在变哑巴…怎么这么倒霉啊…我看了一下,也是啊…是挺不走运啊,这么着,下面就让她走走桃花运吧…

44.

天终于亮了,常常失眠的人都有体会,早上没有一点神清气爽的感觉,只是觉得心里如释

重负,终于天亮,不必再在床上苦苦硬撑着寻找睡意,有种解脱感。

梳洗过,小宛依照我的吩咐去向红拂辞行,红拂亲来挽留,我去意已决。看着这一身明亮

耀眼的红衣美人,她是幸运的,她确有识人的眼光,嫁了个英伟有为的丈夫,将来贵为国公夫

人,美名传扬千古。面对面微笑着,却觉得清晨的阳光只照在她的身上,而照不进她的眼底。

小宛来禀告,东西已经收拾齐备,可以启程。

向红拂轻施一礼,她送我出门。

这一条街上行人不多,或许都是官宅,小贩们不能到此来做生意吧?

要上车时,忽然有个清柔的声音说:“于姑娘且等等。”

回过头来,看到一身羽裳的杨玑,面上蒙着轻纱,急急地走来,身姿美好如风中一枝幽

草,步态直可以入画。

“于姑娘…咱们相识一场,我真不舍得就这样和你作别。”她美目迷蒙,虽然面目被纱

遮住,仍然是韵致楚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千万收下。”

我看她白玉似的掌心中一颗异彩流转的宝珠,浑看不出是什么质地,只是宝光耀眼,我吓

一跳,小宛忙在旁代我答:“东西太贵重了,心领了,实在是当受不起。”

“东西再金贵,也没有情义重要。”她坚定地说:“从前我不明白…现在…”她没再

说,只是拉起我的手,将那颗龙眼般大小的宝珠塞在我手心里。

好奇怪,珠刚入手是温凉的,可是握住了,又觉得有点热气涌出来似的。

“保重。”她说。

我有点不敢看她明流澈的美目,闪避着目光,无声地说:保重。

心里一片荒芜和无可奈何,我隐隐知道了她的前路,可是,无能为力。她的路,已经注定

了要向一个她无法掌控的方向走。我,帮不了她。我能够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没办法

给她一句忠告,或者…

坐进马车里,小宛轻声说:“小姐,走吗?”

我点点头。

不想再接近,这黑暗的,似要席卷一切的政变。每个人都各自走向一条回不了头的路。

我靠在一堆锦缎里,深深的把脸埋进去。

觉得好累,从里到外,都疲倦得没有一点力气。

车子摇摇晃晃,我在柔软的丝缎里,一下子靠向左,又一下子晃向右,似乎是拐了一个

弯,车子慢下来时,我闻到清甜的花香味,十分陌生,但是十足的清幽,忍不住深深嗅了一记,

车子又开起来。我闭着眼,可是,那香气仍在,并不因为车子的驶离而淡去。我疑惑地坐起身,

靠向窗子,味道愈浓。掀开窗上的纱,看到一蓬白色的小花朵,梗用棉线扎得紧紧的,挂在窗下

的木钉上。叶子浓绿象上了一层蜡,花瓣洁白无暇,美丽而清新的蓬勃绽开,不象真实的花朵。

心中喜欢,将那花拿进了车里。

在手里把玩着,小心翼翼,怕碰伤了它,又怕捏萎了花,小宛正探头进来,见状说道:“

好美的花…咦?哪里来的?”

我抬头,疑惑地问:不是你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