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佐接过精巧的包装盒，却并不急于打开，看了看盒子上的LOGO，微笑道：“替我谢谢大家的好意，让你们破费了。”
东西的确不便宜，不过十来个人分摊，每人倒也出不了多少。展心霏也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点完菜，滕佐沉默了一会儿，说：“还记得这家餐厅吗？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就是在这里。”
展心霏不禁一愣，回忆了一下才记起他所说不假。那还是她进入公司工作的第一年，两组人齐心合力完成了一笔收入可观的大单子，滕佐请所有人吃饭，Penny提议来这家新开的中西餐厅。于是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来了这儿，要了最大的一张长方形桌子，点了满满一桌东西，用佩佩的玩笑话来说就是，狠狠地宰了无良老板一顿。
展心霏向来不喜欢集体活动，不过那次大家都兴致高涨，她自然也只能跟着一块儿来。那时候她跟滕佐的关系还没有现在这么要好，尽管两人坐在一起，席间也没有过多的交谈。
滕佐记得这么清楚，现在还用这样充满回味的语气提起，她自然是有些诧异而尴尬的，“你记性真好，难怪佩佩说你是个神人，任何小事都记得。”
“如果我真像她说的一样，就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了。”滕佐看着她，脸上依然带着温柔的浅笑，语气却分明变得沉重了，“原本今天家里人要替我庆祝的，我妈甚至邀请了上次跟我相亲的女孩子。打电话给你之前，我已经到了家门口，却突然不想上楼了。我当时想，如果上去就意味着开始一段新的人生，那我宁可不迈出那一步。”
他的一番话说得这么明显，展心霏想，如果自己还要继续装傻充愣的话，那这二十七年真是白活了。她有点儿不敢面对他执着的眼神，然而即使愧疚，此刻也不能逃避，“滕佐，一直停留在过去不是什么好事。你应该开始新的人生，不止是你，人人都应该有这种勇气。”
“那你呢？心霏，说别人总是轻而易举的。难道你不是也一直停留在过去吗？”
“不，现在的生活对于我来说并不是重复过去。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大概是想说，我重新接受了许瑨哲等于回到了过去，或者你也认为我一直没从过去里走出来过。可没人能拒绝成长、拒绝前进不是吗？我不再是从前的我，他也不同于以前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何尝不是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她一口气说完，注意到滕佐越来越黯淡的眼神，只觉得抱歉而无奈。
滕佐端起面前的红酒喝了一口，有些自嘲地笑了，“看来我的坚持已经成为了你的一种困扰了。其实我一直在想，是我失了先机吗？如果先遇到你的是我，那现在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这个问题我无法给你一个很科学的回答。而且如果当年我没有遇到他，那么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也就可能不会遇到你了。你看，这样一追究，还有什么事情是能说得清的呢。”
她说得理智而现实，声音平缓却言之凿凿，滕佐只能笑自己的愚蠢，“果然人越老就越喜欢跟自己过不去，以后还是忘了生日这回事比较好。”
吃完饭滕佐送展心霏回家，车子停在楼前，滕佐先行下车绕过来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她下了车跟他道别，刚走出两步，感觉到身后有人轻轻拉住了她的胳膊。她暗自叹了口气，回过身去，“还有事吗？”
滕佐抓着她的手臂没放，力道很轻却仿佛并不打算松开，“就当我喝多了吧，心霏，我想问你一句，我是不是真的连一丁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滕佐，你让我为难了。我很感激你对我和曈曈的照顾，也承认你的确是个值得依靠的好男人。我相信你会对我很好，可是我没权利剥夺你的幸福，你应该找一个爱你的女人陪伴，而不是我这个单亲妈妈。”
“我不介意，心霏，只是你一直不肯给我机会罢了。”
“可是我介意。也许我真的很别扭，但我过不了自己那关。”她转过来正对着他，抬起手覆在他抓住她胳膊的手上，缓缓往下移，“别再为我错过些什么了，不值得。”
滕佐看着她沉默，任由她缓缓挣开他的手，却在手臂垂落的那一瞬间，蓦地伸出双手抱住了她。他的拥抱突如其来，却依然温和，她不忍心推开，脸贴着他胸膛，轻声说：“对不起。”
滕佐轻柔而坚定地抱着她，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了手，目送她上楼，在静谧的夜色下不急不缓地说了句：“心霏，希望你和曈曈以后都能过得很幸福。”
就这样彻底伤害了一个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而自己也一直尊敬喜欢的朋友，展心霏的心情自然低落，上楼时的脚步多少有些沉重，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爬上五楼。刚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许瑨哲站在面前看着她，眼里是她辨不清的莫名情绪：“这么晚才回？曈曈都睡了。”
“今天睡这么早？”她弯腰换了鞋进屋，去女儿房间看了一眼，小丫头果然睡得很沉了。她上前替她盖好被子，然后走回客厅，问许瑨哲：“你怎么突然过来了？筱婷回家了？”
“我半个小时前刚来，刚准备打电话给你就看见你到楼下了。”
展心霏看了他一眼，“既然你都看见了，想说什么就说吧，没必要绕圈子。”
“如果我说介意，你会在乎吗？”
“我只是不懂，许瑨哲，你介意什么？我跟他什么关系你不是不知道，值得介意吗？”
她原本就心情不佳，此刻听他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更加觉得不悦，懒得再说下去，径自走到房里拿衣服准备洗澡。谁知她才刚走到衣柜边，他猛地拽住她的手臂将她一把甩在床上，高大的身躯随即压了上来。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她终于看清了，他一向深邃冷静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怒意，“你根本不打算解释，对不对？那好，我也不需要你的解释了。”
伴随着这句话，他的吻狂乱地印了下来，重重地烙在她的唇上，又移向颈间，不同于以前的温柔，用力得甚至令她有了强烈的痛感。
她知道自己反抗也是徒劳，然而到底不甘心一次又一次的被这样对待，在他大力扯开她衣领啃咬她锁骨的时候，十分平淡地说了一句：“许瑨哲，你又想用‘不确定了’这样可笑的理由来美化你的欲望吗？你觉不觉得自己很可耻？”
许瑨哲浑身一僵，猛然停下动作，抬起头看她，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丝毫情绪，只是淡淡看着他，平静得吓人。
“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我在你心里，一直就是这么不堪对不对？”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许瑨哲，如果你只是想要一场欢爱，也许我放开一点就答应你了。可是这能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吗？你知道不可能。”
“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你说过很满足于现状，难道现在打算告诉我，这样的想法其实是一种错觉吗？”
“我的确这样以为过，可最终发现根本不是我以为的那样。四年前我们会分手，是因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安全感，而你也给不了我百分之百的稳定感。四年后你说要重新开始，我答应了，可重新开始之后有什么不一样了呢？我在你身上依然找不到尘埃落定的感觉，而你也并非完全相信我，不是吗？”
许瑨哲的眼里闪过明显的痛楚，眉头紧锁，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你完全相信我吗？其实你也没有彻底放下包袱来面对这段感情，如果不是我不死心不放弃，你大概早退回你的那个世界去了，我们又怎么可能再有交集。”
“我早说过了，四年过去，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我。你大概已经开始后悔重新来招惹我了，看吧，你果然还是后悔自己的选择了。”展心霏心里顿时涌上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只觉得再对着眼前这个男人灼灼的目光只怕会不争气地掉下泪来，急忙避开，伸手推了推他却丝毫无用，无奈得很，“许瑨哲，你何必跟我这样一个完全不合你意的女人纠缠？你身边有那么多好女人，为什么你非要选择我而折磨你自己？”
“你跟她们不一样，她们再好，我也不想要。”
“哪里不一样呢？”她莫名觉得好笑，“是因为我给你生了一个女儿吗？因为曈曈的存在，所以你始终觉得你欠我的，是不是？我说过很多次了，不需要你的任何补偿，一切都是我自愿，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你从头到尾都这样想，认为我要跟你重新开始是因为歉疚，甚至拒绝相信我的否认，这对我公平吗？”他盯着她的眼睛，语气不复以往的温和，隐隐带着怒气，“我说过，就算没有曈曈，就算你身边有别的男人，我还是想跟你重新开始。”
“可是这个假设并不成立，曈曈已经存在了，你不可能当她是空气。”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咬了咬唇，“许瑨哲，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不需要你的补偿。也许你真的该想想清楚，或者连你自己也弄错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最真实的想法？”许瑨哲突然笑了一下，有些嘲讽，“就算我很认真地告诉你，你大概也不会相信。”他叹了口气翻身躺到一边，顺势搂过她紧紧抱在怀里，很用力，几乎令她透不过气来，“别再说了，这真是一场糟糕的谈话。我被你弄得很郁闷，什么欲望都没了。”
这场谈话同样令展心霏精疲力尽，心绪复杂纷乱，理不出个头绪来，无力再多说什么，最后靠在他怀里疲惫地睡了过去。完全失去意识前，她感觉到他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模模糊糊地听到他说：“我不能再让你离开我，心霏。”
如何去爱（2）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心里歉疚，却拉不下脸弥补；明明知道没必要深究，却忍不住钻牛角尖。
过了几天关系不咸不淡、等同于冷战的生活，展心霏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也许她真的不适合跟任何一个男人建立起长久的亲密关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习惯别人插足自己的生活，可一旦有人硬生生闯进来，她便会用自己都无法预料的方式来约束。
她对无关痛痒的人可以无所谓，然而对待自己那个狭小生活圈子里的人，无法做到云淡风轻。
周末她带着曈曈去美容院，毕筱婷正儿八经地给她分析：“越是在乎，越是苛求。如果你只是把许瑨哲当成曈曈的爸爸，怎么可能这么计较？哎，我真是有点儿可怜许大少爷了，怎么摊上个你这么难搞的女人？”
展心霏哭笑不得，“你不是一直看不惯他？怎么也替他抱不平了？”
“我只是看不惯他年轻时那股张扬跋扈的拽劲儿，现在嘛，多少收敛了点儿。而且看他对你这么长情，我还真挺感动的。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冷血呢。”
“冷血？可能吧。”展心霏想起多年前室友对自己的评价，只能苦笑，“连你都这样说，他迟早也会受不了。也好，各自幸福总比互相折磨合适。”
“你说什么呢？”毕筱婷惊得几乎目瞪口呆，“我就这么随便一说，你又想到哪儿去了？你们好不容易才再在一起，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说放弃？而且你不打算考虑曈曈了吗？她现在跟爸爸相处得这么好，你忍心拆散他们父女俩？”
“这并不影响，曈曈是曈曈，我是我。即使我跟许瑨哲分开，他也还是曈曈的爸爸。”
“拜托啊我的姑奶奶，求求你别想了行吗？你再想下去，说不定回家就跟许瑨哲说分手了！”毕筱婷故意加重了力道在她手臂上按了按，还拍了拍她刚刚敷完面膜的脸，警告似的说，“情侣之间哪儿能不吵架？越吵感情越好。你别想太多，也别跟自己过不去了，就当为女儿着想。”
展心霏被好友的大惊小怪给逗笑，轻轻叹了口气，一时半会儿也懒得再多想了。
许瑨哲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
开了近三个小时的会，负责的几个主管向他汇报了“格兰小镇”的施工进度以及接下来即将展开的宣传销售计划，他看着大屏幕上的小区景观图片，不禁有点儿走神。
小区里有四栋独立别墅，位于湖边，每栋都带了一个小院子。别墅是最先建造好的，许瑨哲去工地时，一眼看中了北边的那套。项目经理陪着他进去，向他详细介绍，他楼上楼下逛了一圈，最后停在向阳的院子里。他想，这里面积足够大，以后可以在这儿种些花花草草，加上一张圆桌、几张椅子和一把遮阳伞，全部用白色应该不错，正好跟白色的围栏配得上。或许还可以在对面放一个白色的秋千。
阳光明媚的时候，一家三口在这个小院子里晒晒太阳喝喝下午茶，随意地说说话或者荡荡秋千。也许他还可以跟她一起坐在秋千上眯一会儿。
只是想想，他都觉得心驰神往，恨不能立刻就付诸现实。
然而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两人之间已经产生了一场不小的不愉快。许瑨哲看看窗外橙黄慵懒的光线，唇角的那点儿笑容又散了去。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他拿出来一看，是沈安妮打来的电话：“Kevin，今晚有空吗？请你吃饭。”
“突然请我吃饭，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老朋友叙叙旧行不行？来吧，我在西街等你。”
许瑨哲驱车到了西街，沈安妮穿着红色的开司米大衣和黑色丝袜站在街口等他，七拐八拐地把他带到了一家地理位置较为隐蔽的餐厅，店里的灯光有些昏暗，放着轻缓的音乐，稀稀拉拉地坐了一些人在吃饭。
“朋友开的，带你来贡献点生意。”落座后沈安妮招来服务员点菜，许瑨哲食欲不佳，只要了咖啡和一份三明治。沈安妮点了海鲜意面和果酒，“你要不要试试这里的意面？味道很棒，你应该会喜欢。”
“下次吧，今天没什么胃口。”
沈安妮细细地看了看他，“Kevin，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
“大概太累了吧，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刚结束一场伤脑筋的会议。”
“这个理由很糟，Kevin。”沈安妮笑了，“好歹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对你，我了解得应该并不算少。能让你这么苦恼的人，大概也只有那位展小姐了吧。”
一语中的，许瑨哲只得笑着叹了口气，“Annie，我有没有说过，你是我认识的女人当中最聪明的？”
服务员端了酒和咖啡过来，沈安妮修长的手指覆在酒杯上轻轻摩挲着，“我有时候真讨厌自己的这种聪明。人还是愚蠢一点比较好，尤其是女人。”
许瑨哲听得出她语气里隐藏着的失落，抬眼看到她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不禁有点儿后悔自己的失语了，“聪明没什么不好，被大家欣赏羡慕的往往是聪明人。”
“也只是这样而已。”沈安妮喝了一口果酒，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Kevin，我以为你跟我分手以后会过得幸福一点，可是你现在的样子告诉我并非如此。为什么会这样？你把她放在心底那么多年，她却连让你快乐的能力都不具备，那么你还在坚持什么？”
“你说得未免太武断了，Annie。她没义务非要让我幸福快乐，而且我可能也没有给她她想要的。”
“这种感觉应该是相互的，不是吗？没人理应一直单方面地付出，也没人有权利一直单方面地享受。如果她也爱你，怎么忍心让你一直处于这种低一等的位置？”
许瑨哲被她简简单单几句话戳中痛处，只觉得刚喝下去的那口咖啡异常苦涩，好像从口腔一直渗透到心底。他顿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爱不爱我不想追究，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只有爱就够了的。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没多大意义。”
沈安妮自嘲地笑了笑，没再接话。
没多久服务员把他们点的食物送了上来，两人沉默地吃完。之后沈安妮说起最近见过的几个相亲对象，她已经跟父母挑明自己单身的事实，两位心急的老人家便开始接二连三地给她安排合适的对象见面，弄得她一个头两个大，“其他的也就算了，上次居然来了个快四十岁的大叔，我虽然不再年轻了，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要找老男人将就的地步吧。”
许瑨哲知道她眼光一向高，很少有能入眼的男人，“就当多认识一个朋友。如果有合适的，别错过了。”
沈安妮默然了一会儿才说：“真遇到合适的再说吧。”
吃完饭，两人往街口走。沈安妮自己开了车过来，分别前，她看着他的眼睛，问：“Kevin，我想我们的那个约定大概已经失效了吧。现在你即使寂寞，也不会想到我了，对吗？”
“那个约定本来就是不公平的。Annie，我没权利自私地要你等我回头，你也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我们都已经过了可以任性的年纪了。”
沈安妮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垂下眼，长长的睫毛眨了几下，“看来我真是像别人说的，有点儿不符合年龄的不切实际了。好吧，我会记住你说的话，试着往前走的。”
许瑨哲目送沈安妮驾车离开，然后自己也上了车，发动引擎却不知道该开去哪儿。在灯火通明的路上茫然地前行，心里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却鬼使神差地把车开进了那条熟悉的老街，停在了熟悉的楼房前。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再有一章，这互相纠结的俩人就该散伙儿了。
之前就说过，鉴于这俩人温温吞吞的性格，不会有很激烈的散伙儿仪式，所以想看激烈戏码的筒子们，俺只能说声缩里了╮(╯_╰)╭
其实也就是一个冷静期而已，看得仔细的朋友们应该不难发现，他们之间的根本问题并没有解决，很难说不是因为孩子才重新走到一起的。
所以这个冷静期是必要的，如果各自不想想清楚的话，等于埋了一个定时炸弹。
如何去爱（3）
许瑨哲坐在车里，久久看着五楼那扇漆黑一片的小窗。
九点半左右，他看见展心霏牵着曈曈的手出现在小区大门处。清冷的月光笼罩下，她低头看着正笑着说话的女儿，唇边的浅笑柔和而温暖。许瑨哲瞬间被她这样的笑容触动心弦，他有些沮丧地想，这个女人好像从来不曾在他面前露出过这么毫无芥蒂的笑容。虽然跟自己的女儿争风吃醋有损他的形象，但是他不能否认自己的确是有点儿这种心思。
然而他更加介意的是，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给她这种笑容的能力。他想起沈安妮的那句“那么你还在坚持什么”，不禁问自己：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你还在坚持什么？
展心霏凝神听曈曈说着筱婷阿姨的狗狗多么多么可爱，心想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女儿就会要求养一条小狗，正发愁如果真有那一天自己该怎么拒绝的时候，突然听到曈曈欣喜地喊了一句：“是爸爸的车！”她还没反应过来，曈曈已经挣开她的手朝前跑了过去。
展心霏转头一看，许瑨哲果然站在楼前，微笑着抱起飞扑而来的女儿，继而看向她，脸上依然带着笑，可神情多少有点儿不自在。
她在原地顿了几秒，然后走过去，“既然来了，上去吧。”
许瑨哲已经有几天没过来了。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他每天都在公司忙到很晚，担心太晚过来会影响她们母女的睡眠便回了自己的公寓。可其实也是在逃避，那晚他们的谈话太过沉重，以至于两人的心情都受到不小的影响，他不想重演一次，而且更怕她还要说什么别的。
许瑨哲抱着曈曈跟在展心霏身后进了门，小丫头大概是好几天没见到他，有些兴奋，拉着他看动画片，看完不够还跑去房里拿了几本讲了好多遍的故事书要他再讲，甚至破天荒的主动要爸爸帮她洗澡。玩玩闹闹到快十一点，才依依不舍地去房里睡觉，缩进被子里还是不肯闭眼：“爸爸你不要走哦，你说过要跟我一起睡觉的，说谎的人鼻子会变好长的。”
他哭笑不得，摸摸女儿的头，“爸爸不想变成长鼻子，所以不会说谎的，乖乖睡觉吧。”这才终于哄得女儿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睡觉。
许瑨哲关好房门出来，走到隔壁房间，站在门口却莫名有些不敢往里走了。展心霏抱膝坐在飘窗台上，侧头看着窗外的霓虹，他正犹豫的时候，她像是感应到了似的转过头来，看了他一两秒，然后起身站定，“我们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他心蓦地一沉，走到她面前，“如果你是要继续上次的话题，那我想不必了。我们忘了那场谈话不行吗？”
“我这几天想了想，也许重新开始这个决定还是草率了点，其实我们之间的根本问题并没有解决。”她迎上他的目光，丝毫不退缩，“我承认，我们之间的确还有那么点感情存在，可是你我能很肯定地说一句，再走到一起完全跟孩子无关吗？”
许瑨哲被她太过于平淡的语气惊住，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霏，你这是在说，我们要再一次分开吗？我说过，不能再让你离开我。”
她摇头，“我只是觉得，我们有必要各自冷静一段时间。我要仔细思考一些事情，你也是。”
“我不同意。如果你思考后的结果是决定永远离开我，那我肯定会一辈子后悔给你这个思考的机会。我不能冒这个险。”
“那我呢？许瑨哲，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如果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你却突然发现你想要的其实不是我，或者这份感情根本不是你所期望的……我也不能冒这个险。”她的声音回荡在不大的房间里，平缓而冷淡，“如果我们是一对普通的男女，那么或许可以好聚好散，可我们是一个小孩子的父母。我知道，或许你觉得为了曈曈我们应该在一起，甚至觉得即使将来没有感情了，为了孩子也可以勉强维系。但我想要的不是这样。我不会因为曈曈而委屈自己，同样的，我也不会让我的女儿生活在一个父母貌合神离的家庭里。这样的痛苦我自己承受过，绝不可能让女儿重蹈覆辙。”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听起来言之有理，许瑨哲却觉得好笑，“你这是什么逻辑？我说过我想要的不是你吗？我说过我是因为曈曈而勉强跟你在一起吗？心霏，你就是太爱钻牛角尖了。”
“我说的这些都是合理的假设。”
“好吧，我接受这些假设，可谁也不敢说所有的假设都一定会成真。我们没必要为了一些不一定会变成事实的假设而打破平静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