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南华倾的照顾自己的行为十分体贴温和,但他偏偏表情冷淡,语气更是有些不耐烦,瑾言也懒得心生感激之类的情绪,眼一闭,果真就准备睡了。

只是刚刚闭眼,瑾言就感觉到南华倾在用手查看自己额上的温度,到底还是觉得他纡尊降贵来亲自伺候自己,着实不易,遂表情逐渐轻缓起来,心里也莫名的踏实了几分,不会儿,就睡沉了过去。

听到莫瑾言鼻息间轻微的鼾声响起,南华倾知道她这一夜是折腾够了,能这么快睡着也是正常的,便喃喃道:“那个沈画怎么搞的,不是一直在为她治疗血气虚弱之症么,怎么还是一不行了就晕呢。”

“这样弱的身子,还来为本候冲喜,真不知道你是撞了什么大运。”说着,南华倾的语气愈发清软了几分:“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就让人操心,真不知道长大了又会是怎样一个大麻烦!”

说到此,南华倾的目光移到了莫瑾言的睡颜上。她紧闭的双目有着一抹好看的弧度,细密的睫羽随呼吸微微颤着,显得楚楚可怜。她的鼻尖小巧且圆润,鼻翼的宽度似乎与粉唇刚刚对齐,唇上,虽然略有发干,却呈现出犹若樱桃般的色泽,看起来有几分诱人…

突然收回了落在莫瑾言脸上的目光,南华倾擦线自己竟然对着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生出了一丝旖旎之想,顿觉有些不舒服,紧抿了抿唇,心下还是觉得“红颜祸水”这四个字最合适她。

既是祸水,那便沾不得!

有了这个领悟,南华倾脸上片刻流露的柔软很快就被严肃和的冷意所取代,根本看不出他曾有多短暂的失神。

第八十九章 乔装打扮

一夜安睡,醒来时,已是卯时初刻。

连莫谨言自己都没料到,经过昨夜的那一场“惊险的意外”,身子又染了风寒急热发烧,只却能睡得如此安稳踏实,中间几乎就没再醒过。

此刻缓缓睁眼,觉得头也不晕了,身上亦微微发暖,谨言知道自己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便支撑着想要起来。

可刚想撩开锦被,她就发觉自己前面靠近床沿的位置被人压着,伸过头一看,竟是还在沉睡的南华倾。

见他和衣而眠,神色平静,细微的呼吸声传入耳中,谨言不忍打扰,便想挪挪位置再下床。

但南华倾几乎整个上半身都侧趴在床边,不但压住了自己的锦被,还把双腿的也压住了一半,她要是一动,肯定会吵醒他的。

看向南华倾,谨言知道他肯定是照顾了自己一夜。不但手臂上的衣袖还挽着,脚边还有一盆早已凉透的水,盆沿搭着两张巾布,叠得方方正正,与自己的额头宽窄一致,显然是用来交替敷在自己额头用于散热的。

实话实说,谨言的确没想到以南华倾的身份和脾性,竟会如此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若非他整夜替自己“降温”,睡前又亲自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汤给自己服下,不然,她的身子根本不可能那么快就恢复如初。

想着,莫谨言的目光就移向了南华倾熟睡的脸。

只要是见过南华倾的人,都会对他的一双眼眸印象深刻,因为那其中蕴含的冰冷和锋利,是普通人所不具备的。而他眼底的孤冷和高傲,更是必须是有着特殊经历的人才会自然流露,旁人想要装,是怎么也装不出来的。

可此时他闭上了眼。浑身上下的锐刺也随之收起来了,只剩下一抹淡淡的柔和。

不过南华倾此刻似乎梦到了什么,眉头不经意地微微蹙起。薄唇轻抿,使得他整张脸上泛起了隐约的哀愁之色。

卸下了属于景宁侯的身份。此刻的南华倾在莫谨言眼里,也不过是个有着悲苦经历的大男孩儿罢了。

平时的他高高在上,而这样酸涩而无助的表情,恐怕只有在睡梦之中才会悄然流露,这让莫谨言忍不住一叹,然后伸手,用指尖轻轻地抚上了他的眉间。

奇怪的是。当谨言的指尖刚一触到南华倾紧蹙的眉心,他浑身便轻轻一颤,但片刻之后,他脸上原本的愁苦之色竟渐渐地褪去了。取而代之,则是一抹安详和平静。

看到他在自己的“安抚”下终于睡得平稳了,谨言禁不住有些心酸。

南华倾不过才几岁就父母双亡,袭爵继位后,小小的肩膀更是担负起了整个南家的重担。到了少年时。本有个被他当做家人的未婚妻陪伴,却不想背叛会来的那样突然。

虽然亲手将沈蕴玉斩杀,但南华倾也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拖着被余毒折磨的身体整整五年时间,不但身子受到了伤害。心里的愤怒,困惑,甚至是委屈也纷纷化作了利刺,一根根扎在他的脑子里,只要一回想,恐怕就会疼得难以自持。

所以,一直以来,莫谨言对南华倾的态度都含着几分怜悯,这怜悯足以让她容忍南华倾的冰冷和无视,但却还不足以让自己对他产生一分属于夫妻的感情。

思绪至此,谨言收回了手,表情也从柔软转为了平淡。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五年之后离开侯府范围,去寻找一份属于自己的新生,莫谨言十分清楚,那她就必须要无牵无挂的离开。

南华倾的魅力有多惊人,对女人的吸引力有多大,上元夜宴之时谨言昨夜一直陪伴在侧,从众位女眷看他的目光中,就已经了然。

所以莫谨言突然觉得自己选择避世于清一斋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可以离得远远的,不至于日久生情。

有了这样的认识,谨言下意识的往后推了推,抱起双膝靠在枕垫上,似乎想要介意距离上的间隔来阻断和南华倾的关联。

许是因为莫谨言在床榻上的动静有些大,熟睡中的南华倾终于醒了。

浑身酸痛不说,头也昏沉沉的,南华倾一手撑着前额,一手张开用拇指和小指按了按两边的太阳穴,待自己清醒了一些,才往莫谨言睡着的地方望去。

“你醒了多久?”

现在才看到莫谨言正盖着锦被,双手抱膝坐在床头那边,竟早于自己醒来,南华倾身子一直就站了起来:“怎么不叫本侯一声。”

“侯爷睡得挺沉的,想来昨夜因为照顾臣妾实在累了,就让您多睡一会儿。”

谨言微微一笑,算是回了话,见南华倾身上的“防备外壳”几乎是一瞬间就又穿上了,还严严实实的,半分破绽不露,和之前睡着的模样像是两个人,心下不由得一叹,表情也随之露出一丝感慨。

南华倾和衣睡了一夜,低头看着发皱的锦袍,有些不适应,伸手理了理,然后才道:“走吧,昨夜留宿长宁殿,虽然煜王让人去了侯府报信,但内务府那边却没有记录,所以咱们得趁着宫门没开的时候,拜托煜王想办法悄悄送出去。”

说完,南华倾就转身准备离开了,却想起莫谨言还未梳妆更衣,又回头看向了她:“你穿上外袍就出来吧,顾不上梳洗和用饭了,稍微快些。”

感觉到他言语里的紧张,莫谨言也觉得自己和南华倾就此留宿宫里似乎不合规矩,要是追究起来,恐怕还要问责,是得快些才对。

等对方出了寝殿关上门,半分都不耽误,谨言便赶紧掀开锦被,从床榻上下来了。

利索地穿上昨夜那件锦袍,谨言系好了腰带,抬眼望了望,看到一个面挂在墙上的铜镜,便走过去,对镜理了理发髻,看起来没那么凌乱了,这才紧跟而出,往前殿去了。

.※※※

前殿里,东方煜早已侯在哪里,手里还捧着两套内侍服。

看见南华倾和莫谨言一前一后从屏风绕出来,两人都衣衫略显不整,东方煜促狭地笑了笑,便主动迎了上去:“怎么样,两位昨夜睡得可还安慰?”

南华倾皱眉,瞪了东方煜一眼,点点头,算是回应。

谨言提步上前,倒是恭敬有礼地福了福礼,柔声答道:“多谢煜王殿下收留,只是占了您的寝殿,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说话间,双颊自然浮起了淡淡的红晕,显然还是觉得在外面与南华倾共处一室有些令人害羞。

东方煜笑眯眯地给莫谨言还了礼,又关心起了她的病情来:“哦,对了,昨夜南华倾几乎把本王厨房里的姜都给用光了,说是您染了风寒,此时可大好了?”

“行了,煜王不用客套了,先安排我们出宫才是正道。”

南华倾往前略踏了一步,不着痕迹地刚好挡在了东方煜和莫谨言之间:“本王和拙荆留宿内宫,没来记得给内务府报备,所以还得麻烦煜王来想办法。”

“办法早就想好了。”

扬扬手,东方煜看着南华倾,闷闷地笑了笑:“不过要委屈侯爷和夫人换上这两身太监常服,然后跟着本王以随侍的身份出宫去。”

说这话,伸长了头,东方煜绕过南华倾,看向莫谨言,眨眼一笑道:“可好?”

“也好,这样倒是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拿给我吧!”南华倾接了两身衣服,将明显小一些的那一套转身递给了莫谨言:“你去后面的寝殿换上吧,发髻也要散了重新挽在脑后,本侯在这儿等你。”

取了太监服,谨言点点头,便转身回了寝殿去更衣。

南华倾则当着东方煜的面直接将外袍一脱,露出一身暗红色的中衣,然后把这套青灰色的太监服很快套在了身上。

不一会儿,莫谨言也出来了。

发髻高绾,头戴顶冠,脸上清素无妆,却被一身青灰色的常服衬得肤色晶莹,乍一看,莫谨言倒不像个小太监,而是个小书童,因为她实在太过清秀了。

抬眼看到穿着和自己身上一样太监服的南华倾,谨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他不管穿什么,看起来都难掩一身的贵气,根本和卑躬屈膝的太监就不沾边儿。

一旁的东方煜看着两人,唉声叹气地摇摇头:“侯爷和夫人天生丽质,穿了这身衣服还难掩气度华贵,这…”

南华倾抬眼看了看外面,天已经麻麻亮了,若是再不走,等太阳出来,视线清晰,恐怕就能加不能避人耳目,便催促道:“走吧,趁天色还早,等会儿到了城门本侯和拙荆把头埋着跟在煜王的马车边,侍卫应该不会察觉的。”

挑挑眉,东方煜无奈地摊了摊手:“也只有这样了。哦,对了,你的马车昨夜本王已经命人牵过来了。摘了‘南’家锦旗,挂上了‘煜’字的旗帜,若不仔细分辨,应该看不出来。等下出了城门,绕过侍卫的耳目视线,你们就可以乘马车直接回府了。”

听见东方煜安排的十分妥帖,南华倾埋了埋头,算是道谢,然后看了一眼莫谨言,三人这才齐齐从长宁殿而出。

第九十章 中途改道

摇晃的马车略显得有些颠簸,莫瑾言脸色有些不好,但她却极力忍住心头的不适,粉唇抿得紧紧的,加上没用早饭,这才没有吐出来。

见莫瑾言难受,南华倾用手扣了扣车厢,对着外面赶车的拂云和浣古吩咐道:“无须着急,慢点!”

拂云和浣古昨夜就接到了消息,知道南华倾一早会从宫里出来,所以一直隐住行踪候在宫门口。

天亮之前,当马车一出宫,他们俩就飞身跟上了,待东方煜下车,南华倾和莫瑾言上去之后,两人便快马加鞭往景宁候府而去。

感觉到马车骤然平稳了不少,莫瑾言感谢地抬眼冲南华倾点点头:“多谢了。”

“本候也觉得不舒服,加上腹中空空,想吐都吐不出来,这才让拂云他们慢点儿。”南华倾淡淡地说着,言下之意,他并非为了关心莫瑾言而让马车行慢点儿,而是自己不舒服了,顺带而已。

但莫瑾言总觉得南华倾这句话解释的有些没必要,而且有种死鸭子嘴硬的倔强,遂轻笑埋下头,没有再谢他什么,免得他不自在。

而且,昨夜那黑衣人被擒,南华倾却一直没再提,自己也没机会问。这个时候,车厢里只有她和南华倾独处,瑾言遂收起笑意,神色严肃地开了口:“侯爷,昨晚您和煜王可审了那黑衣人?是否拿到了证据,证明那人乃是景怡宫的?”

听见莫瑾言问及提审那太监的事儿,南华倾无奈地摇摇头:“那厮,用隐藏在指甲盖缝隙里的毒,服毒自尽了…”

“他死了?”

瑾言脸色一变,有些煞白。

虽然那人昨夜要挟了自己,但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死了,令她觉得背后一寒:“到底。什么样的内侍会这么忠心不二,宁愿死,也不泄露主人的半点消息。实在是…”

“没那么容易。”

捏紧了拳头,手背青筋凸起。泄露了南华倾心底难掩的愤怒:“他人虽然死了,但尸首还在,煜王会请刑部的仵作仔细验尸,从头发到牙齿,从穿的衣裳到吃的东西,一样皆不放过,本候就不信。他真能一死了之!”

听得南华倾形容验尸的细节,莫瑾言再也忍不住了,胃中一阵翻腾,却因为没有吃过东西。哇哇地干呕了两声,脸色愈加难看了几分。

“你很难受么?”

南华倾收回怒意,见莫瑾言捧着胸口在发呕,皱了皱眉,张口又对驾车的拂云和浣古道:“转去莳花馆。本候需要用早膳。顺带,也该见一见阿怒了。”

莳花馆…阿怒…

强压着心头的不适,手还捂着心口,听着这两个陌生的名词,莫瑾言不解地望向了南华倾。

“莳花馆是南家暗卫在京城的总部,阿怒,是南家暗卫在京城的统领。”

简单地解释了,南华倾四下望了望,果然找到一壶早已凉透的开水,扒开塞子,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锦帕,用水沾湿,然后递给了莫瑾言:“擦擦吧,你头上冷汗都出来了。”

点头,伸手接过了锦帕,凉凉的感觉拂过额头,令得瑾言没那么难受了,这才勉强开口道:“莳花馆是个什么地方?莳花,乃应季时令鲜花的统称,若是有茶馆酒肆能冠以‘莳花’为名,那得花费多少银钱在上面,才能维持莳花馆这个称号呢?”

被瑾言的认真给逗得扬了扬眉,似乎觉得很是有趣儿,南华倾冷冷一笑:“你去了就知道了,那里的各色鲜花竞相绽放,满园春色掩都掩不住,倒是不负莳花之名的。”

.※※※

等马车停在了莳花馆门口,莫瑾言跳下车,才发现这莳花馆里的此“花”非彼“花”,乃是代指此处乃花街柳巷,竟是一个青楼妓馆!

有种被戏弄的感觉,瑾言蹙了蹙眉,虽然妓馆这等地方属于三教九流里最下等的地方,身为良家女子,更不能与这样的烟花之地沾上半分关系,可她转生而来,对世俗礼数并未心太过固守,倒觉得有机会开开眼界实在难得,便十分坦然地就跟了南华倾从侧门入内,且一路都四下打量周围的景致,显得十分坦然。

.※※※

南华倾带着莫瑾言进入莳花馆后门,阿怒匆匆来迎接,看到两人身穿青灰色的太监常服,愣了愣,然后赶紧行礼道:“侯爷,夫人,需要小人为两位找一套衣裳来更换么?”

“也好,穿着这身内侍服实在有些别扭。”南华倾立刻就答应了,转头看了看莫瑾言,再问阿怒:“有夫人可以穿的衣裳么?”

“莳花馆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衣裳,有大有小,都是崭新的,夫人您放心,小人会找最素净雅致的几套来让您选的。”阿怒神色恭敬地向着莫瑾言解释着,见她点头首肯,这才准备下去。

“再给本候和夫人备一桌早膳。”南华倾想起来莳花馆是的另一个原因,又补充了一句。

“在下明白。另外,夫人茹素,沾不得腥荤,早饭会以清粥小菜为主的。”阿怒连忙应了。

“你怎么知道…”

瑾言虽然和南华倾一起来,却是临时起意,这个暗卫统领却不但知道自己是谁,似乎连自己正在守孝清修都知道,不然,哪会刻意提出选素净的衣裳给自己换,还有饮食上也晓得自己正在茹素呢,遂脱口想问,一脸疑惑。

“夫人可是南家的恩人,您嫁入侯府冲喜,这才让主人一下子就病好了。在下等,早就等着给夫人请安了。知道您长什么模样,了解您的习惯,也是正常的。”

阿怒机灵,可不会说他们暗卫组织对莫瑾言的人,还有她的习惯早已了如指掌,却换了这样一个借口说出来,显得没那么怪异。

“好了,先上几样糕点填填肚子,泡一壶热茶,不要让我们等太久了。”南华倾适时插了话,免得莫瑾言问多了起疑,她的心思慎密,说不定再琢磨一下,就会明白她是被暗卫给监视了,便摆摆手示意阿怒可以退下了。

.※※※

熟门熟路地,南华倾径直往二楼去了,莫瑾言紧跟在后面,拂云和浣古则守在了楼梯口,一左一右,神色肃穆,像是两个门神。

进入二楼唯一开着门的屋子,趁着阿怒来没来,莫瑾言开始打量起了周围,发现这莳花馆内一应家具摆设都绣幕珠帘、雕梁画栋、极近奢靡之势,却又不显得太过俗套,很有风月之地的气质。

看着莫瑾言一路进入莳花馆,满眼好奇,却丝毫没有娇羞之色,南华倾倒觉得有些不解。

若是换了普通女子,只要是良家妇女,进了这妓馆,定然会露出或尴尬或不适的神色来,没想到她却像是逛大街似的,状态十分自如。

不过想起洞房花烛之夜,她就敢身着嫁衣主动来西苑要求和自己圆房,南华倾不疑有他,只想着或许此女生来就比其他同龄的女孩子要大胆些,也就没管她,任她打量个够。

.※※※

不一会儿,阿怒就亲自端了一个托盘,“噔噔噔”地上得楼来。

“主人和夫人先用这厨房一早熬好的姜丝粥,还有热腾腾的白面馒头,在下这就去找更换的衣裳,等会儿和热茶一起送来。”

阿怒跑的急,却半分不喘,气息平稳,放下托盘,即刻又退出去了,来如影去如风,看在莫瑾言眼里,倒是和拂云还有浣古如出一辙。

闻着姜丝粥淡淡的香味儿,瑾言肚子竟“咕咕”叫了起来,令她脸一红,赶紧捂住肚子。

南华倾正好走到桌边准备坐下来用饭,听见莫瑾言腹中空想,没忍住,就开起了玩笑:“你参观妓馆倒是大大方方,怎么肚子饿了叫两声反而不好意思呢?”

“有侯爷带着,不看白不看,有什么好害羞的。”莫瑾言轻声顶了嘴,目光扫过热粥和腾着热气的白面馒头,几乎要流出口水来了,可见是真的饿了。

“这样么?”南华倾挑挑眉,见她咽着口水,眼珠子都要落到碗里了,暗想始终是个小姑娘,便闷声一笑,示意莫瑾言过来坐下:“本候自己吃饭习惯了,倒忘了主动邀请,来吧,坐下,不需要再一旁伺候布菜。”

“多谢侯爷。”

听见南华倾相请,瑾言也不扭捏,直接就走过去,先福了福礼,这才侧坐在半个登面上,取了属于她的那一碗粥,埋着头开始喝起来。

感觉到南华倾似乎在看着自己,莫瑾言埋头啜着碗里的热粥,只缓缓伸出手,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去抹馒头。

却不想,摸来摸去没馒头的边儿,莫瑾言只得又将手伸长了些,轻轻一按,却发现自己掌心处被什么咯了一下,赶紧抬头看怎么回事儿。

“你再饿,也不至于要拿了本候的手掌当馒头吃吧?”

冷不防南华倾有些戏谑的嗓音在对面想起,瑾言才发现自己正一把抓在了他的手背上,脸一红,手一下子就缩了回来,抿抿唇,也不解释,只准备去拿另一个馒头吃。

第九十一章 别有隐情

姜丝粥和白面馒头发出的香气四散在房中,别说莫瑾言腹中空空,略有失态,就连南华倾自己也觉得食指大动。

知道莫瑾言饿坏了,南华倾只挑挑眉,没再笑话她什么,只松了手,准备把这个馒头让给她,自己取另外一个。

事有凑巧,莫瑾言侧过头,半垂目,却正好同样的动作,手移到旁边,也是准备取了另一个馒头,两人不偏不倚,指尖又缠到了一起。

肌肤相触,还三番两次,屋中又只有莫瑾言和南华倾独处,这下,两人都像是摸到了什么烫手的山芋,齐齐一缩手。

顿时,一股微妙的气氛在房里渐渐蔓延,不但莫瑾言面露异色,连南华倾都感觉到了一丝尴尬,只得干咳了两声,借以消除这毫无声息的异样气氛。

“笃笃笃——”

还好,这个时候阿怒回来了,敲了三下房门就自顾入内,手里托着一壶热茶和几样清素爽口的小菜摆到了桌上:“主人和夫人先用饭,衣裳稍后等沐浴用的热水备好了,再一并送过来。”

有阿怒及时出现,房中原本古怪的气氛也骤然就消失了,南华倾和莫瑾言都恢复了如常的神色,亦十分默契地各自取了一个面头放在自己的碗碟里,根本看不出刚才发生过什么。

不过阿怒瞧见莫瑾言竟和南华倾同席而食,眼底掠过一抹惊异之色,但很快就隐去了,只屈身行礼道:“不过等会儿还要请主人或者夫人其中一人到隔壁,这间屋子地方不够,隔间只能供一人沐浴。”

看到阿怒殷勤地安排着,摆手,南华倾只吩咐道:“只需要为夫人准备沐浴的热水就行了。本候先更衣,完了还要抓紧时间和你商量一些事情。”

“是。”阿怒只接命令,不问缘故。点头应了,又再一次出了房间。

有了阿怒的“打岔”。等屋里又只剩下莫瑾言和南华倾的时候,就没那么尴尬了,两人埋头,各自喝粥、吃菜、啃馒头,加上本来就饿得慌了,自然无暇顾及其他。

只是莫瑾言一直都很小心,眼看南华倾放了筷子。她也没有再继续吃,然后主动起身来,提了茶壶,翻起盖着的茶盅。先为南华倾斟茶,再为自己倒了一杯,进而悄声地问道:“侯爷可是要和阿怒商量沈家的事儿?”

吃饱了,喝口热茶,南华倾面露轻松之色。抬眼看了看表情关切的莫瑾言,点点头:“很明显,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沈家。这还要感谢你昨夜上元夜宴的精彩表现,不但让沈蕴凌主动抛出怀孕一事,也让沈从文那个老狐狸露出了尾巴。”

“妾身是觉得。从昨夜的情况来看,汝阳侯似乎不太知情的样子。”

瑾言却摇着头,说出了她的考虑:“说实话,汝阳侯若是想试探侯爷和南家,根本没必要从妾身的娘家下手。不但周折,而且费力不讨好。再仔细分析,其实只要一查,就能查到闹事矿工来历不明。虽然中途有杀手暗杀了那几个携款潜逃的矿工,但却折损了一个杀手,且暴露其身份是来自于景怡宫。还有昨夜,明明沈蕴凌主动爆出怀有身孕一事,为何汝阳侯还要安排一个杀手跟随咱们,而且这个杀手又是个太监,让景怡宫再次暴露。汝阳侯哪怕有一点点的谋略,都不至于会做出如此草率而不计后果的安排吧!”

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想法,莫瑾言停顿了一下,然后道出自己的猜测:“侯爷,沈家对沈蕴玉的死,是知道内情的。沈蕴凌和沈蕴玉是亲姐妹,她会不会一直对妹妹的死心存怨恨,念念不忘呢?若是沈蕴凌若是一心想为她妹妹报仇,有没有可能,她这样做的目的,仅仅只是针对侯爷和妾身的私仇,而非南沈两家之间的博弈呢?”

听得莫瑾言分析,南华倾的表情逐渐从平淡变得慎重起来。

之前,他一直觉得有人动莫家,而莫家是南家的姻亲,那就是在试探南家,考验南家暗卫的反应和势力,好为以后铲除南家做出提前的分析。

但刚刚竟莫瑾言这样一分析,他的确觉得以汝阳侯的老谋深算,不至于安排这等错漏百出的行动。

会不会,真如莫瑾言想的那样,这一切只是沈蕴凌挑起的事端,只是沈家在知道了之后,不得不帮沈蕴凌善后呢?

若是那样的话,整盘棋的下法就完全不一样了。

想着,南华倾抬眼看向了莫瑾言,眼中掠出一抹欣赏之色:“你分析的有可能,等会儿本候会让阿怒把重点放在沈蕴凌的身上。她既然敢动用景怡宫的太监,那就一定会有把柄,到时候,就算她诞下皇子,也别想做上皇贵妃的位置。”

莫瑾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露出一抹疲色来:“妾身只希望,沈蕴凌能理智些,莫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感觉到了莫瑾言情绪上的低落,南华倾站起了身来,立得笔直,且用着十分慎重地语气,一字一句道“本候给你一个承诺,今后无论是莫夫人还是莫德言,都不会受到半分伤害。莫家的皇商地位,也不会受到影响。”

意外于南华倾竟会对自己许下这样的承诺,瑾言唇角微扬,以微笑回应道:“尽人事,知天命,妾身不会强求南家对莫家的庇佑,只希望,在侯爷做出任何决定的时候,都考虑一下有没有附带的伤害。若会对莫家造成任何的影响,还请侯爷知会妾身一句,该躲的躲,该避开的避开,莫家只求安稳平和,不求富贵逼人,大不了,母亲和弟弟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也是一种选择。”

听得莫瑾言以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样淡泊的话来,南华倾心底微微有些发酸。

身为景宁侯,身为南家家主,他竟然无法带给莫瑾言信心,甚至让她生出了放弃一切的想法,这根本是自己无能的一种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