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希冀,在南华倾沉默的间隙一闪而过,但随着对方沉沉地一点头,瑾言的目色立刻变得黯然起来,一如死水般无波无澜。

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了心口,令自己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连带着看向南华倾的目光,竟也有了几分失望。

“你会因此,后悔么?”南华倾被莫瑾言这样的眼神,看的心头发酸,下意识地竟这样问出了口。

“后悔什么?”瑾言勾起唇角,神情变得有些寡淡:“后悔与侯爷一夜春宵?”

“不…”

紧接着,粉唇间吐出这一个字,瑾言黯然地摇了摇头:“从被抬出莫家嫁人的那一刻起,妾身就知道,总有这一天到来的。不是侯爷,也会是别的男人。哪怕将来与侯爷好聚好散了,又和别的男子成亲,也免不了洞房花烛。所以,对于昨夜,我没什么好后悔的。”

明知,这样的言语有多么刻薄,多么伤人,但莫瑾言竟没有半分犹豫,就直接说了出来。

她甚至能分明地感觉到,在自己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些话之后,南华倾身上的凉意也逐渐加深,仿佛有一层透明的冰封,将他完完整整地包覆了起来,不留一丝缝隙。

“你不后悔就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南华倾都诧异了,自己的语气竟含了一丝委屈。

心气素来孤傲的他,又怎会甘愿在莫瑾言面前袒露自己薄弱的一面,南华倾说着,就立刻转身,背对着她:“走吧,赶路要紧,既然你已经答应入宫,就不要在耽误了。本候,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时间陪你再次虚耗。”

看到南华倾大跨步地走出了屋子,莫瑾言看了一眼还未来得及拆开的包袱行礼,知道玉簪被他支到了庵前,便什么都没多说,自顾收拾了,将三个沉重的包袱一个抗肩上,然后两只手一边挽着一个,就跟了出去。

虽不是养尊处优,但莫瑾言平时除了去药田浇水除草,便没有做过任何重活儿,一下子将三个装满衣裳和一些用度的行李包袱一人拿着,还是有几分吃不消。

但瑾言半声都没有吭,只一步步地小心走在并不平整的地面上,咬着牙,不知不觉,脸上被风一吹,竟是两行冰凉的泪水落了下来。

玉牙紧咬着唇瓣,瑾言想要借由疼痛来止住心头的委屈和酸楚,却止不住大滴大滴的泪水淌在胸口。

视线被泪水遮挡,有些模糊,加上负重而行,瑾言一时不查,脚下踩到了一块湿滑的青苔,身子一斜,就直接跪坐了下去。

恨自己不争气,本可大声喊人来帮忙,但瑾言却只是一把抹了泪,然后撑着又从地上歪歪斜斜地站起了身,不顾裙衫被地上的青苔沾染了一片污渍,深吸一口气,又迈步往前而去。

她就不信,自己连这样小的一件事情都做不到,更不信,离了南华倾,就会手足无措,就会乱了阵脚,就会心酸的难以呼吸…

可念头虽然如此,但瑾言发现,自己的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不但整颗心都犹如泡在了酸水之中,委屈地不停落泪。而且一想到他竟然默认了“利用”两人的圆房来达到其他目的,自己就根本无法顺畅的呼吸,仿佛每吸进一口气,都带着刺,刺痛着自己全身的每一寸肌肤,特别是南华倾曾留下印记的地方。

第一百四十四章 山雨欲来

水月庵除了住持老尼慧心,就只有一个守门的小尼,顺带还要兼顾厨房的活计,所以偌大的庵内清净地只剩下了阵阵山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

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沉重,瑾言抿了抿唇,觉得肩膀有些吃重,两手却空不出来,只得忍着,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想想自己也有些太天真了,眼看南华倾匆匆追来,还以为…

虽然明白现实总是残酷的,却为何心底总是要存着一丝奢望呢?

奢望他是因为喜欢自己,在乎自己,真正地想要自己,才有了一夜刻苦铭心的纠缠…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可笑至极。

也罢,南华倾的“坦白”,总比花言巧语欺骗自己来得好些…不愿让自己深陷在昨夜之事中,更不愿自己被一时的欢愉蒙蔽了心智,瑾言这样想着,也算是聊以自慰。

适应了身上三个包袱的重量,瑾言的步子越走越快,只是每多走一步,身体上的痛楚就越发清晰起来。

但她却没有停步,只希望,自己可以把今日南华倾带给自己的伤害铭记于心。

摔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摔过一次,还不知道疼,那就是傻瓜了。

只有学会怎么保护自己,将来才不会受伤,也不会痛苦。

.※※※

走着,耳旁的山风不断掠过,竟夹杂了点点飞雨,虽然极细,极微弱,打在脸颊上。却也凉凉的。

瑾言知道山中气候无常,初夏时节也多阵雨,眼下虽是细如针尖,有可能片刻之后便是磅礴大雨。

微蹙了蹙眉,这时候若是贸然赶路,恐怕会遇上山洪,甚至是山石滑坡都有可能。这让瑾言心里有些慌慌的。

“主子,主子!”

眼看就要到水月庵门口了,瑾言隐隐听得玉簪有些焦急的呼喊,她也咬着牙加快了步子往前门而去。

玉簪一直在庵门前候着,之前南华倾竟独自出来了,她也不敢问,以为自家主子很快就会跟着出来,可是等了好半天,莫瑾言的影子都没有一个。

心里还惦记着那三个包袱莫瑾言独自怎么拿了。玉簪焦急间,也终于看到了一个碧色衣衫的身影从佛堂旁边的小路绕了出来。

见莫瑾言细弱的身子上挂了三个包袱,肩上背一个,两手一边挽一个,走动的步伐还有些东摇西歪,玉簪赶紧提了裙角迎上去。先接过了一左一右两个包袱,又伸手直接取了莫瑾言肩头的一个包袱:“主子,您怎么不让侯爷帮忙拿东西呢!而且山里下雨了。虽小,但淋多了也不好呢。”

瑾言抬眼看了看,除了停在庵门外的马车和驾车的拂云,根本没有南华倾的身影,可见他早已进入了车厢。

心下冷冷的,瑾言面上却淡淡一笑:“不就三个包袱么,没关系的,我还拿得动。只是,你去给拂云说说,现在下起了小雨。恐怕在山中赶路有些不方便,不如等过了晌午,再往回走吧。”

“主子您是让我给拂云说?”玉簪迟疑了一下:“不如您去和侯爷亲自说吧…”

“我不想和他说话。”瑾言摇摇头。看到玉簪一脸奇怪,她低声道:“你别想着侯爷追过来了,我和他就能和好,就能成一对恩爱的夫妻。他这趟过来,只是为了请我入宫陪伴皇后安胎而已。”

半张着嘴,玉簪还想问,就看到拂云一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手里拿了一把伞,极快地就跑了过来。

“夫人,再不走,等雨大了就麻烦了。”先把伞遮在了莫瑾言和玉簪的头顶,拂云又伸了手,看向玉簪:“来,把包袱给我吧。你为夫人撑伞!”

玉簪也没客气,将三个包袱都一下子挂在了拂云伸出的一只手臂上,然后看着他对自己咧嘴一笑,心下竟紧了紧,赶紧别过眼:“主子,不如咱们先赶路吧。”

抬眼看了看,一丝薄薄的日光还挂在天际,瑾言想了想,若是太阳雨,那应该下不大的,便点点头,由着玉簪扶了自己去往马车。

.※※※

来到车厢门前,看着紧闭的帘子,瑾言有些不想和南华倾单独相处,看了看玉簪:“下雨了,你随我一起坐在后面的车厢吧。”

“玉簪,你去坐前面。”

冷不防车厢里响起了南华倾的声音,那种毋庸置疑的威仪,令得玉簪一哆嗦,哪里还敢啰嗦,只赶紧扶了莫瑾言上车,然后小声道:“主子,您忍忍,也就一个多时辰的车马,打个盹儿就过去了。奴婢就在前面,有任何事儿您喊一声!”

说着,玉簪撩开了车帘子,扶了莫瑾言登上车厢,然后收好脚蹬,犹豫着,看向了前头坐在车架位置的拂云。

马车有宽檐,拂云先将行李放在驾车的横凳之下,用油布盖好,见玉簪立在下方,便伸手:“来,我拉你。”

玉簪有些羞,犹豫了一下,却知道这半人多高的车架仅凭自己是上不去的,只得伸出了手。

拂云倒大方,一把就拉住了玉簪的小手,两人之间一触,都感到了一丝慌乱,遂双双别过头,不敢看对方的表情。

“咳咳,侯爷,夫人,坐好了!”

拂云见玉簪手脚并拢,端端坐着,耳畔还有一抹明显的红晕,不知为何,心里竟很高兴,皮鞭一扬,马车就动了。

.※※※

南华倾的专属马车,外面看起来并不打眼,只会令人觉得很大很结实,不过因为插有一面“南”字的锦旗,倒也显出十足的气派来。

而马车的后车厢建的宽阔而舒适,莫瑾言和南华倾都坐在里面,也丝毫不觉得拥挤。

身体紧贴车厢壁,瑾言手里抱了一个枕垫,似乎这样才能和南华倾划清界限。

别过眼,瑾言自然是不愿意看向南华倾的,却也没有像玉簪说的那样打个盹儿,只怔怔的望着脚边裙摆上的沾染一片青苔屑。

因为自己今日是穿的一身碧色的裙衫,上面有墨绿的缠枝暗纹,所以之前不慎摔倒之后,即便沾了些尘泥和苔屑,也不甚明显。

瑾言看着,心里只想南华倾不要察觉得到自己的狼狈才好…

“你的裙子怎么脏了?”

南华倾却哪壶不开提哪壶,懒懒的声音响在了车厢内:“可是摔倒哪儿了么?”

听不出南华倾是在关心自己,瑾言只觉得臊得慌,脸上热热的,还是没抬头,只淡淡道:“水月庵不比其他寺庙庵堂,地面没有铺满石板,所以弄脏裙角很正常,没什么。”

“我不是说裙角,你腰后那一块儿…”

南华倾说到一半,就看到莫瑾言有些紧张地用手捂了捂后臀的位置,脸上偏又故作镇静,那模样实在可爱。

当“可爱”两个字掠过脑子,南华倾怔了怔,甚至察觉到自己唇角不经意的一丝上翘,赶紧正了正色:“你可有更换的衣裳,我让拂云停下来吧。”

说着,南华倾伸手就要敲车厢,瑾言却一抬头,将他阻止了:“一点儿苔藓泥尘罢了,妾身不需要更衣,赶路要紧。”

莫瑾言话音刚落,就听得车顶上一阵“噼里啪啦”,雨势竟突然就变大了。

南华倾也被这响动吸引了注意力,皱着眉伸手轻轻撩开车帘子,往外一看,滂沱的雨势竟已经模糊了视线,只有一层层从密林中弥漫而出的水雾伴随雨滴蒸腾而起,除了一片茫茫的白,竟只有眼前地面的石子被雨水冲洗地清晰可见。

感觉身旁有动静,南华倾一侧,却是看到莫瑾言也凑过来了,一股源于她发间的茉莉清香,混合着外间涌入的潮湿雨气,根本无法抗拒地钻入了鼻息。

没有发现南华倾与自己靠的极近,一见外头雨势如此大,再看地面,雨水已经开始积累成了一条条溪流,瑾言眉头一皱,当即便道:“侯爷,我们必须找个地方避雨了。但凡山林之中,雨势太大就会形成滑坡,这是妾身的父亲多年行走蜀中得来的经验,不可不循!”

收回神思,南华倾虽然不曾经历过莫瑾言口中的“滑坡”,但他能感觉得到她语气中的慎重,甚至有一抹难以掩饰的恐惧在里面。

“那随便什么地方避雨可能不行吧?”南华倾想了想,反问道。

“往林子里去,那里有植物茂密,根系发达,可以很好地抓住泥土和山石。”瑾言立刻答了,心有余悸地看着滚滚而下的雨水混合着的山石越来越大,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南华倾的衣袖:“赶紧离开山道,快一些,不然就来不及了。”

说话间,瑾言一回头,仰起粉颊,发现南华倾几乎和自己的后背紧紧相贴,身子竟不由自主地有些发软。

玉牙紧咬,瑾言对自己怒其不争,赶紧一钻,就从南华倾撑在车帘的手臂下方空隙回到了车厢里头。

“我去前面帮拂云驾马,控制马车钻入山林,你和玉簪呆在车厢,千万不要出来。”

南华倾看着瑾言对自己的避之不及,心下有些涩涩的,找了个借口,便将车帘子一掀,人便消失在了雨中。

※※※

第一百四十五章 点滴入怀

见南华倾钻出车帘子,莫瑾言恍然间觉得,他在离开之前,神情中似乎有着一抹黯然。

像是因为自己刻意要与他保持距离,让他有些伤心似得!

皱眉,摇头,咬唇,瑾言暗暗告诫着自己,千万不能想太多,或许,南华倾只是觉得要冒着大雨去驾车有些麻烦罢了,这才露出了那样的表情。

.※※※

就在南华倾出了车厢,不过片刻之后,伴随着两声马嘶,车也停下来了。

瑾言知道玉簪就要过来了,赶紧去帮她掀开车帘,让出空间。

果然,车帘子一动,玉簪就钻了进来,脸上身上全是被大雨溅到的水滴:“主子,雨一下就大了,车檐根本遮不住,雨水直往脚边钻…您说,咱们的马车会不会被大雨给冲垮啊?”

“没关系,我们只要不呆在山道,躲进林子里就没有问题,待雨势稍小些再上路便是!”瑾言赶紧取了怀里的丝绢,伸过去替玉簪擦拭雨水。

“奴婢自己来。”玉簪却不敢劳动莫瑾言,摆手,然后自顾掏出自己的手绢,往脸上擦了擦。

瑾言顺而又把丝绢收了回去,捏在手中:“你刚刚说,那么宽的车檐也遮不住雨水?”

“是啊,那样大的雨,奴婢还撑着伞坐在车架上的,裙角几乎都已经湿透了。拂云驾着马,还得挥鞭子和勒马缰,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处地方是干的呢!”

耳边响着玉簪的念叨,莫瑾言忽略了她言辞间对拂云泄露出的某种关心,而是想着南华倾也去了前面驾车。万一淋雨着了凉,他的身体可能受得了么?

“啊——”

一声尖叫打断了莫瑾言的神思,却是玉簪刚刚才坐稳,就感觉马车一震,然后就听见拉车的两匹马惊声嘶叫着,吓得她也张口跟着叫了起来。

瑾言倒是镇定许多,伸手撑住车厢。然后另一手将玉簪拉倒身边,紧紧拽住了她的手臂,然后低声道:“别怕,这是侯爷他们调转车头往树林里去,马儿不愿意走没路的地方,所以挣扎罢了。没关系的…”

话虽如此,但莫瑾言感觉到车帘子的缝隙,因为风大雨大,根本关不住。已经有雨水漏了进来,而车顶上的“噼叭”声也越来越响,若是雨势不见小的话,那就算马车可以进入林子,恐怕也很难有万全的保障老身聊发少年狂。

更别提,长时间的淋山雨。肯定令南华倾和拂云都染上风寒的。

这样一想,瑾言抬眼,看了看与车架位置相隔那一面车厢。那里有一个巴掌大的隔断,拉开活页,就能直接的驾车之人对话。

瑾言示意玉簪坐好,便自顾小心翼翼地忍住车厢颠簸,将活页给拉开了:“侯爷,你们停好车,就一起进来避雨吧。”

声音从小小的窗口传出去,却很快被大雨的声势所淹没,瑾言没有听到反馈,只得提高了声量。把话又说了一便。

似乎是察觉到莫瑾言在和自己说话,南华倾不顾手中的缰绳紧绷,凑了过来。透过隔断望过去,看到了一双黑白分明含着焦虑和担忧的眸子,只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传了话,瑾言却没有关上活页,一直透过这方巴掌大的空隙看着南华倾和拂云,见他们十分艰难地勒着马缰,皮鞭不停挥打,马儿也很本不愿意离开官道往树林里钻。

“侯爷,给你!”

瑾言见状,知道这样磨蹭下去不是办法,伸手就把头上绾发的沉香木簪子拔了下来,然后通过这空隙递出车厢。

侧眼,看到瑾言手里的木簪,南华倾毫不犹豫地取了在手,然后站起身来,一手拉住马车的横梁,一手往前伸出去,然后大喊了一声“坐稳”,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往两匹马的屁股上各扎了一下。

马儿吃痛,又被拂云随即挥动的皮鞭一抽,不再是害怕地踌躇不前,反而前蹄一扬,撒开四蹄就往林子里钻去。

.※※※

还好南家的马车用料足,马儿虽然发狂似的冲入了树林,整个马车都“哐哐”直响,颠簸地也十分厉害,却还没有散架。

不过车帘子却被荡了起来,涌入一股股顺着车梁而下的雨水,沾湿了垫在车厢内的厚厚绒毯。

与玉簪互相依靠着,瑾言待马车停稳,便赶紧又靠到了那块还开着活页没关的空隙处,想要看外面的情况。

虽然雨势极大,视线也无法投到更远的地方,但好歹瑾言可以看清楚拂云正跳下马车,用了两块黑布将马儿的眼睛遮住,然后冒雨把缰绳紧紧地拴在了一颗大树的分叉枝桠上,这才和南华倾撑了一把伞跳下车架。

“去帮他们打开帘子。”

瑾言一回头,便吩咐着玉簪,而自己则找来车厢内放置的干布,准备给他们两人擦拭雨水用。

帘子一开,南华倾和拂云便相继钻入了车厢,带着一股湿气和雨水的腥气,更有一阵夹杂了雨水的凉风灌入其内,令得莫瑾言和玉簪都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

感觉到莫瑾言身子的颤抖,玉簪怕她着凉,可是自己身上却湿了大片,不敢靠的太近,只能焦急地询问道:“主子,您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咱们四人,就我一人身上是干的。”瑾言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

拂云则扶了南华倾往里,他自己就靠着帘子的位置坐下来,似乎想用身体隔绝在逐渐渗透而入的雨水。

两人都被大雨淋的够呛,南华倾还好,拂云一直为他撑着伞,所以除了衣角全湿,上身和头脸只是被雨水沾到,并没有太过狼狈。

拂云却不一样,他从头到脚几乎每一处干爽的地方,头上顺着发髻往耳根直淌雨水,而他又没有坐进来的意思,从车帘子缝隙中渗出的雨水也系数招呼在了自己的身上。

玉簪看了,心下着急:“拂云,你坐进来些,先把身上的雨水吸了。”

“没关系。”

看到玉簪关心的样子,拂云反而咧嘴笑了笑,示意自己无妨。

“拂云,你进来。我们可以用这些靠垫挡住雨水。”瑾言取了垫在身下的坐墩儿,又拿了两个靠垫,递给了玉簪,示意她帮忙拂云压好车帘子。

然后瑾言空出手来,又把另外一块干布递给了南华倾:“侯爷,您也擦擦雨水吧。”

南华倾直接结果莫瑾言手中的干布,却连带着她推过来的靠垫一起都给了拂云。

然后南华倾才顺而看了看玉簪,吩咐道:“你进去些,守着你家主子,你们把脸转过去。拂云,把帘子挡住之后,你先把外袍先脱了,不然这样湿漉漉的衣裳穿在身,不淋雨也会受风寒的。”

听见南华倾要拂云要脱下湿的衣裳,瑾言和玉簪都双双自觉地转过了身。

拂云却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儿,属下的身子刚健如铁,倒是侯爷您,还是先擦擦雨水吧,这山里的雨不比城中,一滴一滴都透着股阴寒的凉气,是很伤身子的。”

瑾言一听,身子还背对着两人,手却往后一伸,将自己的丝绢手帕递到了南华倾的脚边:“拂云说得对,侯爷还是先顾一顾您个儿吧。”

南华倾对自己的身体心知肚明,知道淋些雨不会有什么大碍。

可看着莫瑾言细白的指尖捏着一张白底绣碧竹温养的丝绢,下意识地竟伸手接了过来。

丝绢轻柔,又带着淡淡的香气,甚至还有尚未褪去的属于莫瑾言掌心的温度,南华倾只觉得心神微微一怔,仿佛手中的并不仅仅只是一张丝绢。

这手帕之类,都属于女子的隐私贴身之物,她竟随意给了自己…

南华倾不由得往后一望,见莫瑾言背对自己,身形细弱,一头乌发因为没有了木簪固定,散至腰际,微微带着些卷曲的弧度,正好勾勒出浑圆翘臀。

猛地收回目光,南华倾发现自己竟又走神了,将丝绢往手心里一攥,然后连同之前莫瑾言给自己的木簪,都一并收在了袖兜里,似乎不准备再还给她了。

但瑾言却记起了什么,许是先前因为心情紧张没顾上,而现在勉强安顿了下来,发现自己长发散在脑后实在不方便,也不雅观,便侧过头:“侯爷,妾身的簪子,还给我吧。”

南华倾却一副正色道:“沾了马血,你让玉簪帮忙,用她的吧。”

“对,主子,奴婢取一支给您就是。”玉簪头上正好别了一对梅花簪,取下一支也不妨碍,发髻亦不会散掉。

说着,玉簪稍微侧了侧身子,然后伸手用指尖帮莫瑾言稍微梳了梳有些凌乱的长发,这才熟练地帮她绾了个斜髻在脑后。

这是第一次看到莫瑾言梳头的样子,南华倾微眯了眯眼,很快就别过了头。

不知道为何,自打昨夜之后,莫瑾言每一个细小的表情,细微的动作,甚至是一声轻柔的叹气,都会惹来自己的遐想,犹如湖面被一滴滴细雨撩拨,止不住地层层涟漪相继荡开来,再也无法恢复到从前的平静和无扰了。

就像刚才,不过是玉簪为她梳头而已,自己心神都有些恍惚和不安,这种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令得南华倾有些无奈。

第一百四十六章 清谈无心

初夏的雨,或细雨霏霏绵绵不断,或滂沱而下骤来骤去。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一旦雨停,伴随而来的,都会是烈日骄阳。

雨过,很快天晴,山中似乎又恢复到了最初的安静。

好在有马车遮挡,在林中的莫瑾言南华倾等四人,才不至于被烈日暴晒。

南华倾本想继续赶路,但拂云去山道查看了一下,虽然雨停了,但因为遭到了暴雨的摧残,山石滚滚不断,而且积水成潭,想要立刻行路,却是不太可能的,因为马车轱辘走两步肯定就会被陷到雨坑里。

只有等雨水自然地渗透下去,道路不再松垮之后,才能继续赶路。

眼看已经过了晌午,四人都有些饿了,还好离开水月庵之前,玉簪找下尼姑要了有些干粮带在路上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