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波又起

虽然入宫是为了随时陪伴在南婉容身侧,但莫瑾言还是有了一个凤仪宫里的单独住处。

这方独门小院紧邻后花园,门口也有一株枝繁叶茂的槐树,一串串洁白的槐花倒挂而下,落了满地,让莫瑾言有些不忍心踩在上面,可以绕了一圈小池塘从侧面进去。

此处,原本应该是南婉容的书房。

因为屋子里文房四宝书案书架都有,另外还有一张三尺宽的床榻和两个齐顶的雕花衣橱,并一组八仙桌带四个梅花鼓凳。虽然陈设简单,却也样样俱全,暂住一段时间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且最重要的,这里和前面寝殿有一条联通的小径,两边密密的全是绿竹遮蔽,只要南婉容有任何动静,莫瑾言都能立刻听到,然后直接由此过去,也方便了对她的照顾。

不过,因为内务府查的严,莫瑾言是以皇后娘家亲眷的身份住进宫里的,而玉簪,身为景宁侯府的奴婢,根本没资格在宫中长住。所以这大半年,莫瑾言需要自己照顾自己,大到饮食起居,小到梳妆打扮,想想,倒是个锻炼自个儿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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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为皇后诊过脉,南华倾便和沈画一起告辞了,只留了莫瑾言独自先收拾了要住的屋子。

不巧,南婉容用午饭的时候又吐了,陈娟先伺候了她更衣,然后便是午睡,瑾言得了空闲,便回到了住处,也能稍事休息。

简单收拾了一下细软,瑾言想起之前南华倾离开的时候,虽然沈画正在和他说着什么,但他却在离开的最后一刻,回头看了看自己。

那眼神,瑾言总觉得,南华倾似乎有那么一丝的不舍。

只是这点不舍。却并未有化为实际的行动,哪怕只言片语,他也不曾留下,瑾言觉得心头有些发酸,又感到进入七月后天气愈发闷热了,直接起身来推开了窗户,想要透点儿气,自己也午睡片刻。

谁知头还没有碰到枕头,瑾言就听得后花园有动静,很快守门的小陈子就来了。说是皇上在大殿。正看望皇后,皇后吩咐,也请自己一并过去觐见。

虽然对于东方寻没什么印象了,但既然是觐见皇帝。自然不能太随便,瑾言自顾取了一件淡紫的裙衫换上,又别了一对点翠鎏金缠丝蝴蝶簪子在绾起的圆髻上,并用篾子理了理有些微微散乱的两鬓,看着不算失礼,也并不隆重,这才去往了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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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多前,莫瑾言曾经远远见过一次东方寻,记忆中。作为一国之帝,那种睥睨天下的凌厉气势是令自己印象深刻的。

如今再见,瑾言行过礼之后,倒也不敢抬眼仔细打量,是半垂目立在了南婉容的身边。显得文静乖巧。

“有你弟媳妇儿来照顾你,朕也安心了些。”东方寻的声音不算低沉,却带着淡淡的威仪,即便是和南婉容,这位自己的皇后说话,亦不曾显得轻松。

“瑾言不但伶俐,而且机敏聪慧,有她在身边,臣妾也能放稳了心来安胎。”南婉容的语气也带着些许的谨慎,与东方寻并无夫妻间拉家常的自如。

莫瑾言有些不明白,皇帝和皇后说话,为什么要把自己也叫来。再看两人“相敬如宾不相睹”的情形,实在有些别扭。

突然想起了自己和南华倾之间的相交,倒觉得比起这两位来似乎要正常的多,至少没有刻意地去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也没有假情假意的虚话。

怎么又想起了南华倾!

瑾言埋头皱了皱眉,收回神思,又仔细听东方寻和南婉容说话。

“婉容,今日朕过来,除了看望一下你之外,还有另一件事情,要亲口告诉你。”

东方寻说话间,似有些愧疚的感觉,但身在高位太久,哪怕有那么一点亏欠,也很快消弭在了接下来的话中:“朕,想册蕴凌为皇贵妃。”

“皇贵妃…”

南婉容的声音分明含着一丝愠怒,但却死死压抑着:“请问皇上,您是如何考量的呢?”

东方寻也解释了起来:“沈家,这些年愈发有用了,而且蕴凌也为朕诞下了一位公主,虽然不曾为东方家延续香火,但也算有功劳吧。”

“三年前,皇上曾许诺,若沈贵妃诞下皇子,就给她皇贵妃之位,可为什么现在却要破例册封呢?”南婉容目光直视着上首端坐的东方寻,竟有了些许质问的意思。

明显不喜南婉容的语气,东方寻眉头一沉:“你也说了那是三年前,这三年,蕴凌一直尽心侍奉朕,而且,她也又有了身孕了!”

“有了身孕?”

南婉容的眼神有些变得,冷冷一笑,觉得心口堵得慌,像是被一对茅坑里掏出来的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所以,皇上这次连是儿是女都不论,就想要直接赐封她皇贵妃之位么?”

“婉容,不是朕偏爱蕴凌。是,同样有孕,朕没能对南家表示什么,但却是你本来就已经贵为皇后了,而南家也有了滔天的富贵,世袭侯爵而不降等,两百多年的大邑朝,也就你们南家独一份儿了。若是朕过分偏爱,更会引起朝野震动和清流不满,你就理解一下吧!”

难得东方寻竟放下了身段,说话间,语气竟有些赔小心的感觉。

但这一席话听在南婉容的耳里,却尤为刺耳:“南家,不过一个景宁侯,世袭不降爵位又如何?沈家,却也已经有一个汝阳侯了,而且可以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左右皇帝的朝政,左右这东方家的天下啊。臣妾倒要问问皇上,您这样抬举沈家,若是沈贵妃这一胎是男婴,那到时候需要臣妾直接让出后位么?”

“你怎么这样说!”

东方寻一怒,手猛地一拍广椅扶手,“砰”的一声响,却不知是因为南婉容要让出后位的气话而怒,还是南婉容点出了沈家“左右”朝政而怒。

“身为皇后,应该宽厚大肚,能容人之所不能容,忍人所不能忍,怎会负气说出这等话来?”许是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而南婉容又是有身孕的人,紧接着这句话,东方寻放缓了语气。

“都被人欺到脚边来了,难道还让臣妾贤惠地说声任凭皇上做主吗?”说话间,南婉容突然一抿唇,然后一手抚着小腹,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感觉到南婉容这句话的语气有些没对,莫瑾言虽然一直埋头不敢作声,却看到了她摸着腹部的动作,赶紧一把跪在了旁边,然后焦急地问:“娘娘,您可是肚子不舒服?”

额上已经大滴大滴的冷汗冒了出来,南婉容脸色泛青,咬牙道:“好痛,一阵接着一阵,本宫忍不住了…”

莫瑾言也吓到了,扭头看向上首已经站起来的皇帝,当即便道:“还请皇上先行回避把,民女要立刻扶娘娘回去休息,并通知沈太医过来为娘娘诊脉。”

“朕…”

东方寻看着南婉容痛苦的样子,本想解释两句,可莫瑾言一字一句极快地说完,就直接扶了南婉容起身,根本不容自己插嘴。

皱着眉头,东方寻见莫瑾言已经扶着南婉容绕过了屏风,殿中便空无一人,自己留下来也无用,也只能暂时离开。

反正要知道情况,等会儿直接问沈画情况就行了,自己再出现,怕又会引得南婉容动气,就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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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扶了南婉容绕过屏风,莫瑾言才神情一松。

先是扶了南婉容自行站稳,然后瑾言小心地凑到屏风的缝隙去看,外面大殿上,已然空无一人,显然东方寻已经离开,这才转回到了南婉容的身边:“娘娘,皇上已经离开了。可是,您…真的没事儿么?”

原来,先前莫瑾言看到南婉容神色痛苦,又以手捂住小腹,吓得以为她动了胎气,蹲下来为其查看的时候,却突然接收到了南婉容对自己不着痕迹地眨眼动作。

虽然这个动作一闪而逝,又极细微,但以瑾言的聪慧和机敏,还是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再联想先前东方寻和南婉容交谈之中的各种不愉快,瑾言当机立断,扶着南婉容就起身往后殿而去,同时也抓住时机,有些不太礼貌地“赶”了皇帝离开。

“亏得你机灵,否则,今日皇上肯定会要本宫点头首肯册封皇贵妃一事的。”

南婉容也松了口气,但眉间还是含着一抹郁色:“就算本宫好好的,听了那样的消息,也是要被气出毛病的。当然,还不至于做给皇上看的那样严重就是了。”

“娘娘,只要不是真的肚子疼就好!”

瑾言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不过还是始终不太放心,又道:“娘娘,不如让陈姑姑去请沈太医过来再给您瞧瞧吧,以防万一。毕竟刚才您还是动了怒。怒气伤肝,您腹中的小皇子孩子也会感觉得到,不能掉以轻心。”

深吸了口气,觉得小腹有些发紧,南婉容也不敢马虎大意,点点头:“你先扶了本宫回寝殿,然后看看陈娟去备茶点回来没有,让她走一趟太医院吧。”

第一百五十三 难以启齿

偌大的宫殿,除了莫瑾言和南婉容,便只一个小陈子在守门。而陈娟这会儿恐怕还在厨房准备给皇上用的茶点,并不知道皇上已经离开了。

从前殿回到寝殿,还是有一段距离,加上陈娟迟迟未曾露面,只有莫瑾言一人扶着南婉容走在凤仪宫里,所以除了脚步声,就是呼吸声,安静地让人发憷。

绷紧了弦,瑾言双手轻轻扶住南婉容的手肘,步子走得极慢,生怕颠着了她腹中胎儿。

南婉容也小心翼翼,虽然四个多月的肚子并不怎么显,但她还是双手轻轻托住了下腹,对这一胎得来不易尚未出生的皇子格外爱护。

扶了南婉容回到寝殿躺下,瑾言见陈娟还未出现,而南婉容的脸色却愈发显得青白了,暗道不妙,只赶紧去找了小陈子,让他跑一趟太医院,请沈太医过来一下,然后自己又匆匆回了寝殿,陪伴在南婉容的身侧。

陈娟之前去为皇帝准备茶点,可没想到刚拿了茶水和糕点往前殿走,就看到皇上神色匆匆地拂袖而去,想问,又不敢问,只得埋头恭送了圣驾。

去前殿瞧了一圈,没看到皇后和莫瑾言的影子,陈娟狐疑着,又去寝殿查看,却见南婉容脸色不好地躺在床榻上,双手紧捂着小腹,一旁莫瑾言拿了一张手绢,正在为其擦拭额上的细汗。

“娘娘,您怎么了!”

陈娟吓得脸都白了,这几个月来战战兢兢,整个人像老了十岁,两鬓甚至冒出几丝白发来,性子也特别敏感,一见南婉容这幅模样,心都漏跳了几下,赶忙放下托盘就冲了过去。

“本宫没事儿,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南婉容抿抿唇,看着陈娟的脸色却有些严厉:“本宫问你,沈贵妃怀孕的事儿,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娘娘您是怎么知道的?”

陈娟话一出口,就立刻反应了过来,神色为难地道:“三天前,景怡宫才传出了消息美梦时代。奴婢没敢立刻禀报娘娘知道,是怕您动了胎气。刚刚皇上过来,莫非是和娘娘主动提及了此事儿么?”

“何止提及,皇上,要册封沈贵妃为皇贵妃,想要本宫点头首肯呢!”

南婉容再次说起此事,咬牙切齿,那模样,真恨不得将沈蕴凌生吞活剥了似的。

瑾言见状,赶紧半蹲下来,用手绢为南婉容扇着微风,然后劝道:“娘娘,陈姑姑想的周全,您看您,不过刚知道了这件事儿,就已经动了几回怒,这可对未出生的小皇子不好!”

开口闭口“小皇子”,莫瑾言这也是想让南婉容可以平复一下情绪,多想想腹中孩儿,别因大事小。

“本宫没事儿。”

莫瑾言声音和她的话似乎起了作用,南婉容语气听着好像真的平静了些。

但想了想,南婉容又指了指寝殿外,对陈娟道:“你去给本宫仔仔细细地打听清楚了,沈贵妃身孕几个月,是哪个太医负责照料,另外,内务府那边有没有关于沈家人进出景怡宫的情况,一样一样,不得有误。本宫总觉得,那沈蕴凌赶着在本宫怀孕之后也有孕,实在有些太过巧合了。”

“也不见得,娘娘别多想。”

陈娟点头,表示自己领命,但却没立刻走,只看了看南婉容,劝道:“娘娘有孕之后,不能侍寝,就便宜了景怡宫。皇上隔三差五歇在了那儿,就算肚子再不争气,也该轮到沈贵妃怀上了。不过娘娘别着急,其他各宫的妃嫔们,都赶着想去凑热闹呢!奴婢倒觉得,沈贵妃这个时候有孕,反而让咱们凤仪宫避免了成为众矢之的。”

听着陈娟分析,瑾言也觉着是那么个道理,点了点头,随声附和道:“即便沈贵妃荣宠不衰,却也不见得能生出个皇子。而且孕期上来说,和三年前相比,这一次落后了皇后您至少两个月。退一万步,就算她生出个皇子,再加上她被册封了皇贵妃,那孩子也是比不得您腹中的孩儿,是皇家正儿八经的嫡长子。”

被陈娟和莫瑾言你一言我一语这样一说,南婉容也缓缓的松了口气,心头的怒意也平息不少。

其实她也不是有多在乎东方寻,更不是嫉妒沈蕴凌受宠,而是自己好不容易即将为东方家延续香火,自己的丈夫却要抬举一个妾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陈娟看到南婉容往后一靠,脸色疲惫,又主动行了礼:“娘娘,有瑾夫人在这儿陪着您,奴婢这就去打听了。正好此刻各房的奴婢都要去厨房取午后的甜点,消息这时候最是灵通的。”

抬抬手,示意陈娟自去便罢,南婉容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可见是真的有些累了。

为了方便为皇帝皇后以及宫内一众皇子公主和妃嫔们治病,太医院设在了紧邻内宫的皇宫西侧,一边是内侍监,一边是御膳房,中间不过一道围墙隔开。

小陈子寻到了沈画,将大致情形一说,沈画便提了医箱就往凤仪宫赶去。

带入了凤仪宫,进了寝殿,看到南婉容竟已经沉沉睡去,沈画也没有开口叫醒,只看向了莫瑾言。

瑾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细长的食指放在唇上,然后又指了指窗外,意思是让沈画出去,和自己在外面说话。

沈画点头,也没有拿医箱,只放轻了脚步,从寝殿的侧门而出。

为南婉容拉了一条极薄的丝被盖上,瑾言又将打开的窗户半掩,免得凉风吹到南婉容,又看了一眼有无不妥当之处,这才循着沈画离开的侧门,闪身而出异界逍遥系统。

南婉容的寝殿离得后花园不算远,从侧门出来,由一条百来阶的抄手游廊连通,所以沈画就直接靠在了抄手游廊的立柱上,目光落在横栏外种植的美人蕉上,等着莫瑾言。

听见门响,沈画一抬眼,就看到了莫瑾言。

一身浅紫的裙衫,衬得她肌肤泛出几分难得的红润,而不似以往过分的白皙,不施粉黛的娇容更含着些许难掩的心事重重,看的沈画也逐渐皱起了眉头:“你还好吧?”

这样简单的问候,瑾言却能体会到沈画对自己的关心,只柔柔一笑,表示自己无妨。

点头,沈画也没有多问,转而道:“小陈子急急忙忙来请我,娘娘到底怎么了?”

于是瑾言便将之前皇帝来访,提出要册封沈蕴凌为皇贵妃,以及告诉了皇后沈蕴凌也有孕一事简单地说了一下,却略去了南婉容装肚子疼的那一段。

说完因由,瑾言顿了顿,又接着道:“许是因为动了怒,所以娘娘还是觉得肚子不舒服,还说小腹有些发紧。等会儿你进去,仔细为娘娘把把脉吧!”

“看来,你倒是真心实意地在照顾娘娘。”沈画看了看虚掩的侧门,再看莫瑾言,她竟如同南婉容的婢女一般,鞍前马后,似乎也没有任何的怨言。

“南家兴旺,莫家才能跟着受益,也算是为了自己吧。”瑾言不想多说这些,抿抿唇,似有什么难以言喻的事情,好半晌才指了指回廊的上边儿,轻声道:“我们上去些,私下有些话,我想和你说一下。”

看着莫瑾言已经扭头往上而去,松松绾在脑后的圆髻上,一对点翠蝴蝶随着她的步伐飘然若飞沈画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实在不是两人不避嫌,而是整个凤仪宫的人数都能数出来,小陈子在守着门,陈娟又出去打听消息了,南婉容此刻正在寝殿中熟睡,除了莫瑾言和沈画,便再没其他人。

就算南华倾安排了十三个暗卫在凤仪宫警戒,但这些人都是男子,唯独寝殿的范围不能靠近,以免泄露了皇后的**。

但饶是如此,瑾言也有些谨慎,缓缓倚着横栏坐下上,抬手招了招,示意沈画过来些。

看到莫瑾言如此小心翼翼,沈画也有些好奇了,亦过去坐在了她旁边的横梁上:“你说吧,这里他们应该听不见了。”

沈画口中的“他们”,当然也是指的暗卫。

瑾言随即点点头,上身往对面倾了倾,往沈画的耳边凑了过去,虽然不太好启齿,但咬咬牙,还是说出了口:“你能为我从太医院的药局抓一些草药么?”

“夫人可是病了?”

沈画没想到莫瑾言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愣了愣,随即露出关切的表情:“还是哪儿不舒服?”

摇头,瑾言表情有些为难,粉唇微启,才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是生病了,也不是身子不舒服,而是需要一些草药熬成熬成避孕的汤药。”

终于把那两个字说出口了,瑾言觉得耳根都在发烧。

毕竟这等事情乃是再**不过的了,奈何自己和南华倾同房之后,就直接去了水月庵,没待上一个时辰,又被南华倾给请下了山,后来又回到莫家与娘亲和庶弟道别,第二天又是南华倾出现,直接送了自己入宫,从头到尾,等自己想起来这回事儿,就已经身在凤仪宫了,哪里有机会去找这些草药来熬制成避孕的汤药呢。

所以一旦安顿下来,瑾言就立刻念及了此时,而且思来想去,也只能找沈画了。

第一百五十四 不情之请

夏日的风不如春天那样轻柔和煦,一股股地吹来,显得有些猛烈,却是含着暖暖温度的,拂在脸上,有种久违的亲切。

特别是在慵懒的午后,夹杂着花香的暖风一来,并不似清晨的腥甜和傍晚的炎热,更会立刻令人便产生昏昏欲睡的感觉。

但此刻,倚在游廊横栏上端坐的莫瑾言却如坐针毡,因为好半晌,沈画都没有回应自己提出的请求。

感觉到莫瑾言的焦虑,把目光从栏外的美人蕉上缓缓移到了她的脸上,沈画的确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回应。

若是作为莫瑾言的大夫,这避孕的汤药不过是几味活血的草药,自己大可以直接开了方子,抓了药,甚至熬好给她送过来。

若是作为莫瑾言的好友,就不得不过问一句,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万一真的阻止了一个即将到来的胎儿,那她又是否会后悔?

但若是将自己的身份摆正些,以南华倾朋友的角度来考量的话,那他就必须拒绝,甚至是阻止莫瑾言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然而,一番“挣扎”之后,沈画还是觉得,既然莫瑾言对自己开了口,就绝不是仅仅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大夫,也不是把自己看成南华倾的朋友。

自己现在的身份,应该是那个和她闲坐清谈的那个青璃公子才对,不然,她根本不会将这样一件隐私的事情告诉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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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沈画看得有些紧张起来,瑾言皱皱眉:“是不是太医院里的药不能随便抓?”

摇头,否认了瑾言的猜测,沈画才沉声缓缓开口道:“你到底想清楚没有?”

瑾言没想到沈画会这样问自己,心下一哽,沉眉低眼,淡淡道:“就是因为想不清楚,才不能在这个时候有了负累。”

深吸了口气,瑾言又道:“况且。现在我还不是没有怀孕么,只是做做补救的措施而已。”

“你若是能为南家延嗣,以后的日子,就不会这样复杂了。”说着。沈画叹了叹:“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

“考虑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侯府夫人么?”

瑾言冷冷一笑,眉梢间掩不住的讥讽:“若是早一两年,侯爷和我圆房了,那或许膝下有子的日子,会让我觉得想要真正安顿下来。可现在,府里除了我,还有一个贵妾呢。我何必自取其辱,自讨苦吃呢。”

“那说到底,你是只负气而已。”

沈画站起身来。觉得没有必要再和莫瑾言说下去了,居高临下,目光落在她光洁的前额上,看着一缕发丝被风吹得轻拂而过,心下竟有些发苦:“你若不想和他有瓜葛。就不该同他圆房。现在木已成舟,你又不愿接受可能产生的后果。瑾言,其实你若真心喜欢他,就应该正视自己的感情,而不是选择一次又一次的逃避。”

哑然地看着沈画说完就转身而去,只留下一个背影给自己,瑾言突然觉得。他似乎在生自己的气!

印象中,沈画从来是温和的,淡然的,甚至是孤寂而绝尘的,他脸上也从来只有淡漠或浅笑,根本不曾有过半分的动怒。

瑾言甚至觉得。沈画那淡泊的性子,恐怕这世间根本不会有任何事任何人会让他去在乎,去生气,去关心…却没想,他却因为自己的这个请求。而有了情绪上的不稳。

眉目低垂,并不愿意去多想其他原因,瑾言固执地觉得,沈画或许是觉得自己有些不太理智,怒其不争,这才情绪外泄吧!

而沈画沿着抄手游廊的台阶而下,来到侧门边,似乎听见了寝殿内有动静,又回头看了一眼莫瑾言所在的位置,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平淡无波:“下来吧,皇后似乎要醒了。”

两人目光对视,有那么一霎那,瑾言读到了一抹酸楚,甚至是苦涩的意味从沈画的眼底掠过,但却因为太过轻微,让她根本抓不住什么,更别提寻找残留的痕迹了。

抿着唇,瑾言起身来,提步而下,见沈画并未等自己,已经推门进入了寝殿,总觉得,自己似乎得到了什么,又似乎永远地失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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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南婉容已经自顾从床榻上起身来,衣衫略有不整,正埋头理着衣襟。

而沈画虽然进入了寝殿,却避嫌地立在屏风后面,只等莫瑾言也入内,才道:“你先帮娘娘梳妆,好了再叫我一声。”

瑾言点点头,张口想说什么,沈画却已经别过了眼。

眉头微蹙,瑾言知道现在也不是自己和他私下说话的时候,只提了衣裙,绕过凤穿牡丹的雕花嵌宝屏风,往南婉容的床边而去。

“娘娘,让瑾言为您梳头吧。”

含笑,略微一福,瑾言过去扶了南婉容起身:“沈太医来了一会儿,见您休息着,我便带了他去侧门的游廊回避,待您收拾好了,再请他过来为您诊脉。”

“其实本宫已经没什么了。”

南婉容说着,又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这一次怀孕后,似乎比前三次都要嗜睡些,怎么睡都睡不醒似得。

“您腹中怀的可是将来大邑的太子,自不能掉以轻心的。”瑾言取了梳妆盒中的黄杨木梳,攒了些茉莉油膏,轻轻将南婉容头上稍显散乱的发髻重新拢了拢。

“瑾言,你本是一品的侯夫人,却要入宫做这些伺候人的活计,真是难为你了。”南婉容感觉得出莫瑾言为自己梳头的手法不太顺溜,所以有些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