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伺候娘娘,是瑾言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何言为难呢。”瑾言却冲着菱花镜里的南婉容一笑,声音愈发清甜了几分:“娘娘要是发句话,怕是整个大邑的女子都会排着队来入宫伺候您呢!更何况,您还是瑾言的姐姐。”

被莫瑾言这一声“姐姐”叫的喜笑颜开,南婉容也冲镜中立在身后的人儿点点头:“你这个贴心的小棉袄,令堂一定舍不得你入宫这么久吧。可需要本宫给内务府说一声,请了她入宫和你见一面?”

“那感情好呢!”瑾言并未答应或者拒绝,只停手,福了福,然后放下木梳,重新为南婉容别上了一对鸽蛋大小的东珠簪子,这才扶了她起身:“娘娘,若以后瑾言想母亲了,就来求您这个恩典,您可得记着,不能忘了。”

“不会,不会,本宫说话算数!”

南婉容笑眯眯地拍了拍莫瑾言扶着自己的手,觉得凤仪宫里自打多了贴心人,就热闹了些,听着她清妙如歌的嗓音,连带自己的情绪也放松了很多,笑意总是挂在脸上,不似以往的愁苦焦虑。

“娘娘您别喝梅露了,喝点儿温润的红枣糖水吧,又补血气,又不会寒凉。”瑾言看到寝殿圆桌上,一盏剩了一半梅露冷茶的瓷碗摆在那儿,便劝了劝。

“枣味儿有些重,本宫胃气弱,总觉得喝着心里头不舒服。”南婉容却摇着头,“不如这梅露,喝了爽口呢。”

瑾言想了想,又道:“或者酸梅汤呢?放点儿冰糖,等温凉了再饮下,又爽口又祛暑呢,还开胃。”

“你这样一说,倒是逗得本宫嘴馋了呢。若是配上花蜜糕,那滋味倒是极好的!”南婉容捂着肚子,似是饿了的样子,说着,还咽了咽口水。

“那等会儿沈太医为娘娘请了脉,瑾言就替娘娘去张罗,可好?”瑾言笑着,见南婉容已经坐好了,便抬眼瞧了瞧屏风那边。

“好好好,不过不用你亲自去的,叫小陈子跑一趟,让陈娟顺带从御膳房取过来便是。”南婉容可舍不得莫瑾言离开自己,哪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乐意。

“也行的。”瑾言点头,这便提步来到屏风,隔着对另外一边的沈画轻声道:“沈太医请进,娘娘准备好了。”

“是。”

沈画的声音也从屏风后响起,平静如许,无波无澜。

瑾言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着了,但一转身,面向南婉容时,又恢复了清浅笑意,将丝帕取出来,赶在沈画打开医箱之前,铺在了南婉容的手腕上。

“瑾言,给沈太医倒一杯茶吧,本宫没办法喝梅露,可便宜你们俩了。”南婉容心情不错,言辞间有些打趣儿的意味。

“那我得多喝点儿,三年多前喝过一次,就忘不了呢。”瑾言也顺着轻声笑了起来,走到寝殿一侧的小炉上,取了温着的热水,将早前泡好的茶壶灌满,冷热以融,倒是不烫不凉。

给自己和沈画分别斟了一满杯,瑾言先取了随意喝着,一股腊梅冷香扑面而来,醉人如酒,却又没有酒的刺喉,只剩清冽甘醇,令人不忍释口,很快一小杯就见了底。

“娘娘,以后莫要动怒了。您的身子,您自己应该知道,若想平安诞下皇子,一定要保持心情的愉快。多和夫人说笑,少去探听其,这样心无旁骛,方能得偿所愿。”

沈画站起身来,眉头微沉,这一番话看似有些越界了,而且直指景怡宫那位怀孕之事。

第一百五十五章 苦口婆心

从隐忍,到纠葛,再到逐渐的释然,南婉容仔细体会着沈画的规劝,神色也变得慎重起来。而对于他看似冒犯的直言不讳,身为皇后的南婉容亦大度地接受了,随即更是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沈太医教训的对…”

抬眼,南婉容看着沈画严肃而认真的样子,抿着唇,仿佛过了很久,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瑾言,你走一趟御膳房吧,让陈娟回来了,别再打听景怡宫的事儿了。”

说出这句话之后,南婉容似乎放下了什么,眉间淡淡纠结不散的郁色也消弭而去,整个人也如释重负般地变得轻松了许多。

“娘娘,您一个人留在寝殿里,我不放心。”瑾言摇摇头。

“没事儿,本宫去后花园坐坐,那儿有南家暗卫守护,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的,更别提有人能近身了”

南婉容摆摆手,没有给莫瑾言选择的余地,不过叹了气又补充一句道:“再说,本宫也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的静静…”

看到莫瑾言还想说什么,沈画却立刻打断了她,插言道:“那在下陪夫人走一趟吧,御膳房紧邻太医院,正好在下也要回去,夫人又不认得路,走吧。”

听见沈画主动开口要与自己一起离开,瑾言会意,终于松了口:“也好,那我顺带为娘娘准备酸梅汤和花蜜糕带回来,算是午后加餐了。”

埋头福了福,莫瑾言又看了看南婉容,见她若有所思,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在一旁并无意义,这便看了看沈画:“还请沈太医带路,咱们这就走吧。”

“微臣告退。”

沈画面向南婉容欠了欠身,算是告辞,然后才转身而去。

.※※※

从凤仪宫去往御膳房的路并不远。只需要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但因为是步行,加上沈画和莫瑾言似乎都刻意放缓了速度,所以这一路显得有些漫长。

一路上。沈画沉默寡言,瑾言也主动离得他约莫三尺远,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宫中,偶尔还会遇上几个内侍或者宫女。

沈画没有主动说话,瑾言也闭口不开,两人感觉像是赌气,却又偏偏神情自若,没有任何不安和忐忑的情绪泄露。

直到靠近太医院的范围,沈画才突然停下了步子,没有回头。只背对着莫瑾言淡淡道:“夫人不介意耽误一点时间,随在去一趟太医院吧?”

挑挑眉,不知道沈画打的什么主意,在宫里又不方便开口多问,瑾言只点点头:“好的。”

跟随沈画从太医院的大门而入。瑾言见他身子挺得笔直,遇上三个五太医院的值守御医,面对沈画也会恭敬地行礼,就知道他自从回到了太医院,又深得信任专司皇后的孕期,这一两个月来,恐怕是木秀于林。处在风口浪尖吧!

而他这样毫不避讳地带着自己进入太医院,也算是有些冒风险的行为,难道不会觉得有些不便么?

可转念一想,沈画那样的人,身虽在太医院,可心却在天下四方。恐怕还不会将这里的任何人,或者任何对他的议论放在心上。

即便这样想,但瑾言还是觉得,即便他不在乎,自己不能给给他添了麻烦。

本来也不喜欢惹人注目。所以瑾言跟随沈画而入,一路上都半埋着头,加上衣着并不华丽,其余人等都以为她或许是皇后那边派来随沈画取药的,而沈画脸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淡漠表情,自然无人敢上前拦住询问。

很快,随着沈画七弯八拐,远离太医院前堂之后,莫瑾言眼前出现了一座独门小院。

沈画掏出钥匙,将门上的铜锁打开,然后回头:“这里是我在太医院的居处,以往是太医院专门用来藏书的地方,后来院判见我喜欢此处,就拨给了我单独居住。虽简单,但也宽敞舒适,进来吧。”

一直以来,沈画都和莫瑾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两人的友情也建立在心心相惜之上,并不是那种可以互访寝屋的关系。

但莫瑾言对沈画深信不疑,即便将和他单独在这样一座有些偏僻的院子相处,心里也没有半分不适或者犹豫,直接提步而入。

.※※※

小院不大,但却有淡淡药香四溢而出,瑾言一眼看过去,发现一株高耸的香樟树下,竟是一整面墙的药架子,上面摆满了簸箕,一个个并排而列,从上到下,初略一算,几乎有上百种草药。

突然明白了沈画为何要请自己过来一趟,瑾言有些惊讶地看向了他,却看到沈画并没有理会自己,直接自顾就推门进入了寝屋,然后留下一句话:“你若有需要,只自行挑选吧。”

咬咬牙,心里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感觉,瑾言看着药架上晒着的草药种类繁多,自己很容易就看到了红花,益母草,甚至还有柿蒂这样的民间避孕偏方草药。

但看是看见了,瑾言脚步却未曾挪动,更没有上前去取。

抬眼望向屋内,见沈画放了医箱,径直走到书案边,似乎在整理桌面的一些脉案,脸色沉沉的,瑾言就知道,他应该还在为自己先前提出的“请求”而生气。

提步走到门边,瑾言轻轻叩了叩开着的屋门:“我能进来吗?”

“随意。”

沈画的声音淡淡的,倒是听不出喜怒:“不过,我这儿可没有好茶招待。”

倒是这一句话泄露了沈画心底的浮气似乎还未散去。

“刚刚已经喝够了。”

瑾言故作轻松地回应了一句,然后迈步走入了屋中,左右看了看,这里头的确一如沈画所形容的那样,虽然简单,但宽敞通透,有床榻,有桌椅,有柜子,更有一墙的各类医书,倒也适合他爱钻研的性子,直接抱着书就能满足地入睡了。

“以夫人的认知,要从外面药架上挑出所需的草药,应该不是难事,却为何要进来?”沈画放下脉案,抬眼看了看莫瑾言,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听着沈画的暗指,瑾言觉得有些闷闷地,张口就道:“为什么你要用这样的态度对我,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

话一出口,瑾言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

坦白讲,自从她与沈画相交来,两人一直是互敬互重的,从不曾有过半句争执。

当然,所谓闲坐清谈,实在也涉及不到任何个人感情上的事儿,亦无关风月,自然也没什么好争论脸红的。

但今天,当自己提出请求,要沈画帮忙找来避孕的草药时,他却一反常态,一直对自己冷着一张脸,甚至还用明朝暗讽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以莫瑾言的性子,少不得要问个究竟才能安心的。

“夫人可知道,用那些草药避孕的,都是什么人?”

看到莫瑾言有些委屈的鼓着腮帮子,沈画憋了半晌,终于脱口而出:“只有青楼女子,才会服用那些伤身的汤药借此避孕。你有丈夫,有婆家,又不是弃妇!何苦要这样伤害自己!”

愣了愣,瑾言看着沈画的怒气冲着自己而来,却一下就明白了他到底是在为什么生气。

心里头阵阵暖意涌了上来,瑾言摇摇头,眼底浮起了一层雾气:“我从没觉得自己委屈,即便需要操心这样不该操心的事情,也是我自己愿意。我都不在乎了,你在乎什么?”

“你不在乎么?”

沈画咬咬牙,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手按住了瑾言的薄肩:“你若真不在乎,就该拒绝南华倾,然后潇潇洒洒地从侯府走出去,既不需要拖泥带水,也不需要去考虑这等莫名其妙的后果!”

眨了眨眼,瑾言没有说话,只看着沈画,点点酸意再无法忍住,脸上两行清泪滑下,挂在了尖尖的下巴上,然后落在衣襟,一点,一点,融入进去渐渐晕成了一团阴影。

“你哭,是哭什么呢?哭南华倾对你不好,让你受委屈,还是哭自己脑子不清醒,一步错,步步错?”

沈画捏紧了瑾言的双肩,沉静的表情变得有些愤然:“你是景宁侯夫人,你是南华倾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进门的续弦妻子。你要是不愿意身边有那么个妾,你大可开口,告诉南华倾你不喜欢。而不是一边和他圆了房,另一边又想着逃避,想着退缩!这不是你,这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莫瑾言!”

“我让你失望了么?”

瑾言终于开了口,却语气嗡嗡的,酸酸的,还带着自嘲的冷笑:“应该是吧,我自己,也觉得很失望…”

不愿看到莫瑾言这副梨花带雨的凄楚模样,沈画只觉得心底某处柔软被人用针扎似得疼,语气也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样想的。你或许觉得自己潇潇洒洒,可进可退,没什么大不了。但在别人眼中,你这种行为,就是软弱,就是逃避,并无其他解释。”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分了,沈画突然一顿,又降低了声调:“你接受了南华倾,那就表示你是喜欢他的,你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呢?至少,让他明白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样,对他也才是公平的。”

第一百五十六 意有所指

沈画的“苦口婆心”似乎并未起到任何作用,瑾言听着,头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我是不想去争,因为他都没有争,我为什么要作贱自己去主动问他,去掏心掏肺呢?”

眉心纠缠而起一抹郁色,瑾言的泪也随之止住了,语气冷得让人心凉:“他若是对我有半分怜惜,半分情义,就会主动清理好门户,再来找我坦白。那时候,我大可接受他,但绝不会是现在犹犹豫豫地去猜,去想,然后担惊受怕,想着他如果接纳了尉迟如歌,而我却怀孕了,那种情形之下,就再难抽身离开侯府了。”

“他如果不在乎你,就不会碰你,你难道不了解南华倾这个人么?”

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放开了莫瑾言,沈画退后两步,觉得有些累了,话音低哑:“你们两人,怎么都是这样的性子!他是因为受过一次刻骨的伤害,所以不敢直视本心。而你呢?你为什么也如此防备,不肯与人交心呢?殊不知,越是谨慎防备,就越不能得到应有的幸福,就越会将想要靠近你的人推得更远,远到他根本无法鼓足勇气再来面对你的。”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么?”

听得沈画这样说,瑾言心底那根决不允许被人触碰的底线仿佛崩裂了,脑子突然涌起前一世被困侯府的一幕一幕。

那一成不变的天际,一成不变的宅院,唯一变的,只有镜中,自己从一个小姑娘然后慢慢长大成人的容颜。

十七年的时间,自己在一方窄窄的院落中,青春耗尽,病弱无依,最后孤寂而终…

莫瑾言清楚地知道,这才是造成自己惧怕与南华倾在一起的最根本原因天眼!

但这个原因。她无法启齿,也不可能对沈画或者任何人诉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不过,即便不能说。莫瑾言却也更加坚定了自我保护的信念。

看了一眼沈画,知道他没有错,他为自己想的也足够多了,但这个时候,瑾言的的确确提不起任何的心思再与他争论所谓的“真心”。

没有再多说一句,莫瑾言别过眼,直接干脆地转身走出了屋子,然后停留在药架前,掏出手绢包了足够分量的红花等活血的草药,然后才头也不回径直离去了。

看着莫瑾言匆匆而去的背影。那一抹柔软的浅紫衣衫下,拥有的却是一颗难以被任何人,任何事撼动的冷硬的心,沈画甩甩头,只觉得她和南华倾两个倔强性子的人碰到一起。怕是会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啊!

.※※※

垂首,瑾言一路从太医院急急而出,幸而不曾碰上什么人,不然,她脸上那明显红眼和泪痕,肯定会叫人起疑的。

虽然太医院的人或许不知道她的身份,但看到她和沈画一起进来的。肯定会猜测到她与凤仪宫的关系。

后宫,乃是这世上最大的是非之地,哪怕一丁点儿的怀疑,也足够给有心人挖出一个“大坑”来,所以瑾言不敢松懈,直到出了太医院的大门。这才停步喘了几口气。

因为沈画的态度,引得自己埋在心里头三年多不曾回想的记忆又浮上来,瑾言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冰凉,甚至指尖攥着裹了草药的手帕,都还在颤抖着。

深呼吸了好几下。待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又用掌心的劳宫穴按了按脸颊,抚平残留的情绪,瑾言强打起精神,这才静下心来,准备找一下御膳房的位置在哪儿。

毕竟出来这些时间,又在沈画那儿耽误了许久,瑾言不想再等人给自己指路了,以免错过陈娟。

还好太医院果然是紧邻御膳房的,瑾言不用看,鼻子一闻,就有一股子饭香味儿钻入呼吸的空气中,循着味道往前找去,绕过一堵高墙,一眼就看到了高挂“御膳房”牌匾的院门。

.※※※

此刻虽离得晚膳时间还有足足一个多时辰,但御厨们似乎已经开始准备了,阵阵炊烟飘在空中,显得热火朝天,与一墙之隔的太医院清冷的环境有着鲜明的对比。

门口,进进出出是各宫妃嫔的宫女和内侍们,或拖着各类茶点,或提着装有糖水甜羹的食盒,再有便是捧着鲜果的…各个步履匆匆,神色谨慎。

可见陈娟说的极对,御膳房就是个宫女内侍聚集的中心,要打听消息,来这儿准没错。

正欲提步进去找一下陈娟,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却是刚刚好遇上了,瑾言忙迎上去:“陈姑姑!”

“瑾夫人,您怎么来了?”

陈娟手里也提着个食盒,额上有汗,毕竟她要照顾南婉容的饮食,不像其他宫女只动动嘴,她得守在灶台边上看着御厨动手做东西,还得一样样尝过原料有没有问题,中间过程不用赘述,单从她已经瘦了一大圈的身材上就能看出来有多么不容易。

而她这一声“瑾夫人”,更是引来进出宫女和内侍们的侧目。

后宫是个瞒不住消息的地方,虽然莫瑾言是天刚亮攻门一开就随南华倾入宫的,但早已被各宫的眼线耳目打听清楚了,她这个一品的景宁侯夫人,将会在凤仪宫陪着皇后养胎,直至皇后生产。

能够被皇后信任,挑选来陪伴在侧,各宫妃嫔有眼红的,也有看热闹的,对她这个外传贤良恭顺,虔心礼佛的景宁侯夫人也充满了好奇,都挤破头想要打听清楚她的一举一动。

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瑾言勉强笑了笑,朗声道:“娘娘饿了,想喝酸梅汤配花蜜糕吃,陈姑姑你不在,所以我就来走一趟。”

看到已经有好些宫女朝自己这边看过来了,瑾言三言两语掠过去了,伸手将陈娟挽住,然后低声在她耳边道:“其实娘娘是让我来找你回去的,她听了…沈太医的劝,也想通了些,叫你不需要打听了。”

陈娟一听,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悄声道:“这就好,奴婢之前瞒着不说,就是怕娘娘多思忧心,对腹中孩子有影响呢。”

“这会儿娘娘想吃东西,还得劳烦陈姑姑再进去一趟御膳房,我这厢得快些赶回凤仪宫去陪着皇后,她此刻正一个人在后花园呢。”

瑾言知道陈娟对南婉容的忠心,倒也不需要多说其他什么,自己也想早点离开,以些摆脱周围投来自己身上的探究目光。

陈娟点头,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莫瑾言:“瑾夫人您先回去吧,顺带还请您将这食盒里的葡萄一并带回凤仪宫,娘娘这段时间喜欢吃酸的。”

.※※※

提着食盒回到凤仪宫,瑾言因为还从太医院揣了一帕子的草药,当时自己避开陈娟的视线,后来又趁人不注意将草药裹好了放在食盒里,所以自己先从寝殿的小路回到所居的小院,待把草药放了稳妥,这才由正门出去,见了还在后花园乘凉的的南婉容。

斜斜倚在葡萄藤架子下的南婉容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不少,见莫瑾言回来了,对她露出一股子发自内心的浅笑。

“陈姑姑先让我拿了葡萄回来给娘娘解馋,酸梅汤和花蜜糕还得等一会儿呢。”

瑾言扬了扬手里的食盒,也是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先将葡萄取出来,正准备剥皮伺候南婉容,对方却摆摆手:“本宫自己来吧,你也坐下一起陪本宫吃。”

瑾言依言,到对面坐下,却没有取葡萄,只看着南婉容,不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还是只是暂时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南婉容却神情平静,纤细的手指剥着葡萄皮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莫瑾言聊起了家常:“听说,你和华倾终于圆房了?”

耳根一红,瑾言哪里知道南婉容会提及此事,更没想到她竟会这么快得到消息,不过才三天前的事儿罢了。

再一想,侯府里的动静,恐怕也瞒不过在深宫里头的这位皇后,瑾言硬着头皮点点头,简单应了:“回娘娘,是的。”

叹了口气,南婉容吃下一颗葡萄,似有些酸,眉头皱了皱眉,才继续道:“本宫知道华倾纳妾这件事儿,是委屈了你。可更没想到,他那个臭脾气,竟会在这个时候才想通,总算是主动和你圆了房。”

张口,瑾言本想说什么,却看到南婉容摆摆手,示意自己先别说话,又听她开口道:“尉迟家本没什么根基,那个尉迟将军的军功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他嚣张得了一时,却比不得我们南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华倾借势,也仅仅只是暂时压一压朝堂上沈家的那一堆酸腐而已。”

说话间,南婉容脸色一冷:“所以,将来尉迟家那个,别说什么贵妾了,妾就是妾,是贱籍,是奴婢,等你回了侯府,千万别把她放在眼里,该怎么调教就怎么调教,若是她有半分不服,你就告诉她,本宫之前本不愿意侯爷纳妾,是她死皮赖脸贴上来的,既然入了府,就要明白自己的身份,绝不再是什么尉迟家尊贵娇养的大小姐了,就是个妾!”

第一百五十七章 峰回路转

南婉容这一席话,瑾言听在耳里,虽然十分解气,但总觉得她似有所指。

以皇后之尊,南婉容这些话里“妾”不“妾”言辞,未免显得有些小性儿,毕竟她是一国之母,需得有容人的肚量。别说皇家了,哪怕是官宦大家的男子,纳妾亦是常事,是为了开枝散叶的一个“方法”而已。

有了这样顺理成章的说辞,若正房怀着抗拒的态度,对夫君纳妾进行阻止,那反倒是身为妻子的不够贤良了。更有甚者,三年未出,正室还得主动为丈夫纳妾,不然,惹得夫家一个不高兴了,以“七出”中“无后”之罪休妻,也是活该倒霉的。

所以在莫瑾言听来,南婉容刚刚一番话,应该还是对沈蕴凌那件事耿耿于怀,并未放下。

毕竟她还在孕中,皇上竟过来和她商量要册封沈蕴凌为皇贵妃,哪怕南婉容再大的度量,也会心生嫌隙,一时半会儿,哪里能完全平息怒气呢。

所以瑾言猜想,南婉容才借了南华倾纳妾的事儿,把尉迟如歌拿出来狠狠“贬损”一通,算是发泄一下吧。

不过对于自己来说,将来的事情还没准儿,能不能一直留在南家,做南家的媳妇儿,连她自个儿都没想清楚,所以一直听着,只面色柔和的笑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却半句话都没搭。

南婉容说的起兴,倒是洋洋洒洒一大通,直到说得嘴巴有些干了,才又吃一口葡萄,看着模样神情,和普通坊间妇女也差不多,少了些身为皇后的端庄和持重。

正说着,陈娟也从御膳房回到了凤仪宫,额上有汗,手里还拿着装有酸梅汤和花蜜糕的食盒。

南婉容看得出莫瑾言第一天入宫也有些疲倦了。就让她退下,只说第二天大早一起共进早膳,今日的晚膳就不想要她陪伴在侧了,有陈娟在旁边。亦让她不需要担心。

瑾言的确有些累了,也没有推却,站起身来向南婉容行了礼,这才告辞而去回到独居的小院。

一整天几乎都没有清净,此刻终于松懈了下来,瑾言想起了被手绢包的严严实实的草药,从枕头底下翻了出来。

捏着手帕,几乎将里面的草药给捏碎了,瑾言沉下眉头,心里堵堵的实在不舒服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便走到屋角,将其塞入了衣箱的最底层,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盖子。

叹了口气,自顾倒了杯半温半凉的梅露,清冽的滋味总算令自己感觉舒服了些。

想着这凤仪宫的“森严戒备”。还有南婉容的“随和亲切”,瑾言却又难以释怀,总觉得这后宫之中处处危机。

不过以瑾言性子,即便可能有许多危险潜伏在暗处,而自己又处在后宫最深的漩涡中心,但往好处想,至少这里可以让自己清清静静地渡过大半年的时间。

即不需要面对南华倾。更不需要理会那个像豹子盯猎物一样看着自己的尉迟如歌。

再者,趁着玉簪不在身边伺候,瑾言也想适应适应独自生活,看看不需要婢女的日子究竟是怎样的。

前一世,十多年日子都是自己一个人,什么事儿都自己动手。本该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