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拥娇妻,南华倾此时此刻,心里竟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平静。

这种平静恍然是自己还小的时候,又爹有娘,还有姐姐,一家人在年节时团圆围坐才会有的,而那时,自己不过才几岁,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后来,姐姐在十六岁时嫁入皇家,父母也相继离世,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虽然成为了大邑开国以来,最年轻就继承了候爵位置的人,但当他守着偌大的侯府,肩挑统帅上万南家暗卫职责之时,南华倾能够品尝到的,除了孤独,还是孤独。

曾经南华倾以为沈蕴玉会是带给自己安稳,给一个自己家的温暖的那个人,却没想,连她也要背叛自己,弃自己而去。

所以年少时的自己,才会决绝地挥剑斩下沈蕴玉的头颅,然后心灰地让余毒折磨这自己的身体,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来偿还这纠缠不清的孽债。

直到…三年多前的那一个雪夜,莫瑾言被八抬大轿娶入了侯府。

她身着大红嫁衣,素颜而来,却让自己一见之下,心口微微不由得一疼,虽无惊为天人之感,却犹如一枚朱砂痣印在了自己的心上,自此,让自己的人生走上了全然不同的另一条道路。

南华倾是感激莫瑾言的,因为她是来为自己冲喜的,虽然总是气得自己口吐鲜血,却恰好帮自己逼出了余毒,救了自己一命。

但南华倾却知道,自己将莫瑾言看的那么“特别”,却并非仅仅是因为她误打误撞救了自己的命。

曾经,南华倾用厌恶来伪装自己对莫瑾言的动情,甚至允许自己对她恶言相向,只想彻底破坏掉自己对她的那种牵挂。

更别提,当她主动提出要避世清修,远离自己时,他完全气得几乎“内伤”之下,面色冷静的答应了不说,还三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甚至从未涉足于后山范围半步。

可是令南华倾没想到的是,世易时移,三年后,不过是一件极小的事情,让莫瑾言重新走入了自己的生活,更是在纳妾的这件事情之上,让两人都看到了本源真心,终于有了晚来三年的洞房花烛夜。

虽然那一夜,自己是醉酒壮胆,趁夜潜入了瑾言的闺房,但她却没有推开自己,而是以直白而洒脱的态度,与自己紧密结合。

身体的毫无间隙,心,也仿佛越来越贴近了…

南华倾回想起来,竟有种庆幸的感觉,庆幸那莫徳言的鲁莽,庆幸那尉迟如歌的刁蛮任性,更庆幸尉迟将军竟大胆到送了失去贞洁的嫡长女如侯府做妾!

因为若不是这一样样连环的坏事发生,自己和瑾言的关系,恐怕还停留在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默然地擦肩而过那种状态,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自己可以陪在她身边,看她熟睡的容颜,然后满心欢喜呢?

想到此,南华倾收回了洒在沧浪湖上的目光,看向了近在咫尺,睡得像个孩子般静谧安详的莫瑾言。

一盏盏行灯已经在夜风的不断侵袭之下,第次熄灭了,仅有一轮明月和漫天的星辉发出温和的光亮,虽然淡淡的,凉凉地照耀而下,却那么分明地勾勒出了莫瑾言的睡颜。

舒展的眉头,微颤的睫羽,还有轻启的粉唇…南华倾嗅着莫瑾言身上清冽的体香,还有汾酒的甘甜不去,心下一暖,忍不住便低下了头,将一个极柔软的吻印在了她的脸颊之上。

感觉到脸上有些痒,莫瑾言终于悠悠的睁开眼,醒了过来。

“唔——”

轻声一吟,酥软入骨,魅惑如丝,在配上莫瑾言那皎然若玉的容颜,看的南华倾仿佛也醉了般。

痴痴的,舍不得离开,南华倾只低头用鼻尖摩挲着她的脸颊,再将嘴唇凑到她的耳边:“木槿庄,后院,密林深处,有一眼温泉…夫人…可想与夫君一起共浴,祛祛乏,解解酒?”

听得南华倾这露骨直白的求欢之语,耳畔又被他撩动的微微发痒,瑾言忍不住又是一声“嘤咛”的叹息溢出唇边。

最难消瘦美人恩,对于南华倾来说,最难以拒绝的,更是怀中人儿那如天籁般悦耳的嗓音发出这旖旎暧昧的呻吟。

不等莫瑾言对自己的“提议”做出回应,更等不及她回答“是”或者“否”,南华倾直接一伸手,将她拦腰一揽,横抱在胸前,然后一提起,竟是施展轻功,在这夜色迷离的山林之中,直往木槿庄的后院飞快而去。

而莫瑾言也修得将只敢将头埋在南华倾的胸口,任耳畔山风急骤,但只要贴着他的心,自己的心也莫名变得平静起来,哪怕下一刻,两人将会是坦诚相见,鸳鸯合浴,自己也感到顺其自然,并没有意料中的羞赧怯怯了。

第一百八十四 木槿花开

月光如银,却偏又将夜空照映成了一块浓稠的墨砚,深沉地怎么也化不开…

而夜色之下,被木槿花树簇拥着的一汪温泉眼,正蒸腾着淡淡的雾气,腾在林间,一丝丝,一缕缕,犹如仙尘缭绕,将其内的春光半遮着,却遮不住那醉人酥软的娇喘之声。

温热的泉水,冰凉的夜风,这一热一冷交织而来,却抵不过水中人儿的纠缠和不休。

瑾言脸上醉若桃腮的酡红,在银月之下更显娇懦,微启的粉唇,更是带着一抹明艳的娇红,让南华倾只能痴痴地看着,竟有些舍不得欺吻采撷。

紧拥着怀中人儿,指尖不停地在她后背肌肤上游走着,双手犹如在轻弹一柄千古名琴,那样温柔而小心翼翼。

再次与瑾言交欢,南华倾却并非是刻意在压制自己,而是进入了池中后,被泉水包围,所有的霸道却系数变作了温柔,却也更添了几分难言的情趣,乃是床帏间所无法感受到的。

对于瑾言,这样的体会就更深了。

娇臀被南华倾羞人的托起,两人的隐秘之处紧贴着,随水浪的起伏和南华倾的温柔动作,自己的身体也随之上下而动,像极了舞蹈动作,那种强烈的欢愉,甚至令得自己头忍不住向后高扬,任由玉颊和胸前的春光露出水面,被月华映得粉白娇糯,恍如一朵木槿花在悄然绽放。

.※※※

一番云雨过后,南华倾和莫瑾言两人的额上和心口都是渗出的细汗,被这暖暖的泉水一涤,却又立刻恢复了清爽温润,甚至连所有的疲劳仿佛也骤然消遁了,只留点点欢愉还萦绕不断。

斜斜躺在南华倾的肩头,瑾言看着月色之下一朵朵高挂于枝头的木槿花,心下一动,微微启唇。竟是唱起了一阕源自中的歌儿来。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将翱将翔,佩玉将将。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这如诉的歌声,莫瑾言用自己一把人间难得的嗓音婉转唱出,清妙好似黄莺出谷,悠然更比山寺远钟。

一句接着一句,歌声混合着夜色繁星,恍若实质地滴滴而落,融进了这一方热泉池水之中,听得南华倾几乎要醉生梦死而去。只想陷入在身边人儿所织的这一片情网,有种永世不复清醒的沉迷和痴恋。

手一紧,南华倾侧过头,将脸埋入了瑾言的粉颊耳畔,呢喃道:“颜如舜华…颜如舜华…我的女人。正如这诗经中所描述的那样,脸儿犹如木槿花一般绽放呢…”

瑾言却是唇角微扬,笑意清润:“侯爷也知道,‘舜华’便是木槿花的别称么?”

南华倾被莫瑾言这一“挑逗”,倒也同样的笑了,“狠狠”在其玉颈上啄了一口,这才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你夫君我,又不是山野莽夫,还是读过书的,自然知道。”

“那夫君可知道,舜华,亦是古晋国的一位贤人之名吗?”瑾言享受着泉水对身体的温暖包覆。声音更显软糯轻悠了些:“所以舜华,可妩媚如花,也可英武如人呢。”

南华倾却是愣了愣,却并非是不知道瑾言所说之事,而是这应该是自己第一次听见她的口中吐出“夫君”二字。

“你再说一遍。瑾言,再说一遍…”

脱口而出,南华倾从池边坐正了些,目光落在斜躺于自己肩头的瑾言脸上,只想再听她唤自己一声“夫君”。

“舜华是古晋国的一位贤人啊。”瑾言却犹不自知,张口便再说了一遍。

“不是,是这句话之前…”南华倾微微有些着急了,将瑾言轻轻带起,月光下,目光如炬地看着她,你唤我的什么,再唤一次吧。”

启唇,瑾言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竟是叫了一声南华倾“夫君”,顿时脸一红,正要别过眼,却被南华倾双手捧住了两颊,动惮不得,只得与其目光相对。

“夫…君…”

瑾言却是一羞之下,很快缓过了劲儿来,看着南华倾眼中的急切,张口便吐出了这两个字。

可瑾言的话音未落,那“君”字的后半个音就被含在了口中,因为南华倾的吻已经突然间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将她的粉唇给牢牢封住。

“唔——”

瑾言一睁眼,虽然她也很享受南华倾的温柔和溺爱,可是自己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他亲得堵住了最,而且两人在这泉池之中,几乎是不着寸缕,这样一贴近,免不了就直接“感受”到了南华倾的热情…

一使劲儿,瑾言直接将南华倾给推开了,气呼呼的脸上还有两团绯色红晕,却是不知因为粉唇被吻呼吸不畅,还是因为真的生气了。

“好了,我知道你累了,我不胡来就是。”

南华倾却满脸笑意,俊朗的眉眼中一抹从未有过的放松,将身子又靠回来池沿的白玉栏杆,然后像是欣赏一件绝世瑰宝一样,微眯着眼,看着月光下浮出水面的莫瑾言,那泛着水珠的玉颈削肩,美得那么不真实。

“说正经的......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吟唱这首诗经中的?”瑾言自然而然地再次靠向了南华倾的胸口,脸颊轻贴在他的下颌脖颈处,两人肌肤相亲有了温泉水的润滑,倒是褪去了炙热,变得暖意融融起来。

“颜如舜华,华,含了我的名字,而舜华为木槿花的别称,瑾,是你的名字,难道你真以为我是傻的,不知道吗?”

南华倾微微吐气,说话间,竟是早已明了莫瑾言心中所想似得。

瑾言更是意外,她刚刚之所以吟唱这一首诗经中的诗词,就是因为欢愉过后,脑子里似乎充满了某种奇思异想,然后看着月下的木槿花树,才突然灵光一闪,发现了这个巧合。

却没想,南华倾竟是早已了然于胸的样子,令得瑾言怔怔的,只仰头看着他,想要知道答案。

南华倾也没有保留,轻声叙述起来:“姐姐当初邀请我伴驾同行,我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可以缓和…不对,应该是增进你我夫妻之间的感情。另外,也能亲自保护姐姐的安全,毕竟宫外不比宫内,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可能伺机而动的。”

“而且,来之前,我在部署暗卫进行暗中护卫的时候,拿到了这避暑行宫的地图。”南华倾说到此,顿了一下,将瑾言揽得更紧了:“当时我便看上了这木槿庄,但一看位置,便知想要住进此地,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一个寝殿,是仅次于帝后所居的浣花庄后,位置最好,环境最优的一处,恐怕还轮不上你我。却没想,姐姐似乎有意安排你我住进此处,一来,是借此打压一下沈贵妃的嚣张,二来,也昭示南家荣宠不衰,三来,也是你我住得近,可以更好的照顾陪伴她吧。”

感觉到瑾言呼吸有些重,南华倾知道她惊讶于自己先于她知道“舜华”和“木槿”之间微妙联系的事实,笑着,轻轻在其侧脸啄了一口:“所以,你我结为夫妻,完全就像咱们住进了这木槿庄一样,乃是上天注定的,冥冥中,你我似乎前世就有了千丝万缕的牵连,到了这一生,哪怕历尽艰难险阻,也会终成一对佳偶!”

听得南华倾诉诸“前世今生”,瑾言脸上原本的笑意却逐渐收敛起来,最后凝成了一汪万丈深潭似得,水眸闪出点点幽暗的光芒来。

或许命运是注定了自己要与身旁这个男子纠葛前世,缠绵今生吧…那自己要不要接受命运的安排呢?

一种困顿的感觉升起在脑中,瑾言突然不想去思考了,只想时间若是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想到,瑾言便粉唇微张,竟直接说了出来:“如果,你和我只是山野中一对平凡的农家夫妻,会不会比现在身份尊贵的侯爷和侯夫人,日子要过得轻松愉快得多呢?”

轻抚在瑾言肩头的手一停,南华倾微眯的眼睛慢慢睁开,他当然明白瑾言这句话的意思,但答案。

半晌的沉默之后,瑾言没有听到南华倾的回应,以为他是在回避,心下一梗,正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却突然听见他开了口。

“从我懂事起,我就知道,自己的责任是什么,命运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南华倾的语气有些酸涩,说话间,一种淡淡的愁绪很难从中抽离,仿佛将整个夜晚都染成了忧郁的蓝色,也让聆听他说话的瑾言心底一抽,有种预感,今夜或许将会是改变两人命运的重要一晚。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约而同

很多人都觉得木槿花是没有香气的,但实际上,它只是花香略淡了些,若不用心,活着太过浮躁的时候,的确会感受不到它的怡人香甜。

看着眼前的南华倾,莫瑾言此刻就是这样的感觉。

若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他身份太过高贵,容貌太过俊美,所以始终有种高高在上之感,一身的孤冷傲骨,更犹如那枝头的一朵木槿花,淡白的颜色,淡若的香气,让你不敢靠近,只觉得仿佛距离太远,只能仰视,不得亲近。

可是,一旦与其亲近,你就会发现,他会全心全意的待你,将你捧在手中,像是天际最明亮的一颗星。

只不过,能够坚持下来,让他珍视你,需要经历太多的艰辛,普通女子根本做不到罢了。

瑾言的眼底夫浮起一抹水雾,她甚至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的心门并未完全闭上,而是对南华倾开启了一个缝隙,也让两人有了今日的敞开心扉。

感觉到了身旁人儿柔情似水的目光,南华倾更放松了,忆起从前,语气也没有了先前那般纠葛:“即便懂事起,我就知道自己改过什么样的日子,但我心里,却想过不下一千遍,若是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父母只是普通的老百姓,男耕女织,或者守着一方店铺做些小生意,再不然,哪怕是高门大户里的一对仆人奴婢…那我所过的日子,又会否比现在更轻松,更愉快呢?”

“会吗?”

瑾言伸手,轻轻按在了南华倾的手背,听得他诉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儿,父母早丧,少年袭爵,继承家业…等等。这些事情在南华倾肩上所造成的压力有多大,她几乎不敢去细想。

笑笑,南华倾没有正面回答,只继续用着沉如罄钟的声音道:“答案么…每一次我这样想象的时候。答案似乎都不一样。有时候觉得做农夫的儿子,太苦。做商贾的儿子,太累,做奴仆的儿子,又太过低微,所以,似乎没有准确的答案,我也一直坚守着南家,做我这个南家的家主。可是,直到…刚刚…”

说着。南华倾突然话音一转,从先前的自嘲和调笑的语气变得认真而严肃了起来,但他的目光,看着莫瑾言的目光,却温柔地那么不可思议。恍若一汪流动的月华酝酿在眼底深处:“你知道吗,就在你开口说出那句话,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几乎是同一时间,也同样出现了这样的疑问。只是这一次,我是真的看到了答案。答案就是。若身边有一个人,可以像这样陪伴着我渡过下半生的话,那就算立刻要我舍弃现在富贵荣华,抛去南家家主的职责,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因为。有你,就足够了。”

泪,不经意地便从眼眶滑落而下,滴入泉池之中,虽然转瞬即逝。但这属于莫瑾言感动的热泪,却一滴滴同样落在了南华倾的心间,烫得他不敢不心疼,不得不珍视如同世间最昂贵的珠宝。

伸手,轻轻用拇指为瑾言擦去泪滴,南华倾没有多说什么,只静静地将她拥入怀中,任山风过耳,心,却平静地犹如万年深潭,踏实而温暖。

.※※※

第二天一早,当南婉容主动来到木槿庄,却被告知南华倾和莫瑾言还在寝殿休息的时候,她终于露出了昨夜以来唯一的一抹笑意。

让荣儿不要打扰两人,南婉容只在陈娟的陪伴下来到了庭院之中,看木槿花开正娇颜,心情,也似乎比昨夜好了些许似的。

低首,用手抚过已经凸显怀相的小腹,南婉容半眯着眼,另一只手轻托着粉腮,却是等了又等,约莫两刻钟过去,似乎弟弟和弟媳妇儿都还没有起床的动静。

站起身来,南婉容甩了甩头,脸上苦笑着,想了想,便唤来了荣儿,告诉他,等南华倾和莫瑾言起床梳洗,用过早饭之后,就请到他们来一趟合欢庄。

.※※※

直到日上三竿,昨夜太过疲累而睡得极沉,极香的南华倾和莫瑾言才双双醒来。

阳光从窗隙间漏入屋中,却几乎看不到丝毫的扬尘,可见山中空气有多么的清新。

深吸了口气,瑾言的眼睛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南华倾见状,赶紧将衣袍扯过来,轻轻遮在了她的头上:“可睡醒了?”

逐渐适应了光线,瑾言伸出藕臂玉手,轻轻压下了南华倾高扬的衣袖,笑着,略带羞涩的点点头:“醒了,也饿了。”

“侯爷,夫人,奴婢进来伺候梳洗。”

却是门口一直负责守夜的倚栏听见屋中动静,大声地在门口询问。

相视,一笑,南华倾和莫瑾言几乎是同时摇了摇头,因为他们两人都是不太喜欢由陌生人伺候的,更别提此刻他们几乎身无寸缕,怎么可能让那个宫女进来帮忙梳洗呢!

“你下去吧,不需要。”

南华倾张口就拒绝了。

瑾言却想到了什么,拉了拉南华倾,然后对着屋门外侧的倚栏道:“你去打点儿热水进来,再安排好早饭,泡好茶,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是,奴婢遵命!”

倚栏听得两人这样吩咐,倒是松了口气。

要知道,这景宁候和瑾夫人昨夜的动静实在有些惊人,虽然木槿庄后面那一汪热泉浴池被林子包围,足够隐秘,外面虽然听不见看不到,可身在木槿庄前院的偏房里头,自己也好,隔壁的荣儿也好,都脸红心跳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壶一壶的喝着凉开水,直到整个庄里备好的凉开水都喝得见底儿了,才停下来,然后又一趟一趟地跑茅房,实在折腾的够呛。

如今这对如胶似漆的景宁候夫妻不让自己进去伺候,倚栏赶紧往偏房外的小厨房而去,只希望等会儿自己把热水端进去的时候,他们不要当着自己的面再“亲亲我我”了,不然,叫她以后可怎么面对他们呢!

当然,倚栏是想太多了,等她提着水壶敲开门进屋的时候,南华倾和莫瑾言已经穿戴整齐了。

莫瑾言此刻正端坐在梳妆台前,面对菱花镜,任由站在身后的南华倾为她梳理如缎般漆黑如墨的长发。

不得不说,倚栏在宫中当差好些年,宫里头的妃嫔们,那个不是绝色美人儿,却没有任何一个,可以拥有那镜中照应出的瑾夫人同样甜蜜的笑颜。

莫瑾言的笑意虽然清浅,却如同醉人的醇酒,别说身为男子的景宁候了,就连自己身为女子,倚栏也一看之下,有些挪不开眼了,只想再多看哪怕片刻,仿佛自己也拥有了和那镜中人儿一样的幸福。

“怎么愣在那儿,放下,你出去吧。”

南华倾却是一回头,看到了倚栏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儿,冷声一喝。

被这冷冽的声音吓得几乎将手里的提壶落了,倚栏不敢再停留片刻,赶紧走到侧屋将热水灌入脸盆架上的铜盆里,又混好了凉水,觉得温度刚好了,才赶紧又退出来,鞠躬道:“奴婢已经把水兑好了,这就出去。另外,荣儿说,先前皇后娘娘曾来了一趟,邀请侯爷和夫人去合欢庄一同用午膳。”

说完,倚栏又福了福礼,这便弯着身子从屋里出去了。

“娘娘来过?”

瑾言不敢让南华倾再慢悠悠地耍弄自己的长发了,反手到脑后,将头发捋到手中握着,然后翻转缠绕了一个简单的螺髻,用一对东珠簪左右别住,这边站起身来:“那咱们快些梳洗就过去吧…不过,怎么是那个什么‘合欢庄’呢?”

“合欢庄…原本是这次沈蕴凌的行宫。”

南华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夜顾着和莫瑾言说心里话,却是忘了告诉她夏宴之上发生的“意外”。

不过南华倾觉得,此事还是简单给瑾言说一声就行了,以免她担心,便开口又继续道:“昨夜沈蕴凌惊了腹中胎儿,皇上就带她直接去了浣花庄的寝殿休息,并且让沈画去诊脉。所以,暂时让姐姐去了原本沈蕴凌所居的合欢庄。”

皱着眉,南华倾摇了摇头:“按理,过了夜,今天皇上就该让沈蕴凌离开,将姐姐请回浣花庄,怎么姐姐晌午却还要在合欢庄让我们一同用午膳呢?”

“浣花庄乃是帝后同居之寝殿行宫,沈蕴凌身为贵妃,凭什么鸠占鹊巢呢?她到底做了什么惊了自己腹中胎儿?她不过才两个月不到,若是还没怀稳,可能会有小产的危险,难道她就不知道小心一些么?”

瑾言接连问出了好几个问题,却是让南华倾有些不知道该回答哪个,只沉了沉眉:“因为让她惊了腹中胎儿的人,是我。所以姐姐才会忍气吞声,同意皇上带了沈蕴凌进入浣花庄的寝殿。”

“怎么可能是你惊了她的胎?”

瑾言觉得事有蹊跷,看着南华倾,终于有些后悔了,昨夜不该贪杯而错过了事情发生的一刻,导致自己现在心里十分没有底,只能从南华倾口中知道一些蛛丝马迹。

第一百八十六 环环相扣

两人一边在庭院的木槿花树下用着早饭,一边说着话,只是同样旖旎的美景,同样的佳肴珍馐,此刻,无论是莫瑾言还是南华倾,心情都不复先前的轻松。

听了南华倾讲述昨夜之事,瑾言用指尖摁了摁额头两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只记得,当时自己喝下两杯汾酒之后就醉了,醉得沉沉睡去,什么都不知道。

待自己醒来,已经被南华倾抱着沉入了温泉池水之中…

想到温泉池,不免就会想到自己和南华倾第二次的“亲密欢愉”,惹得瑾言脸一红,赶紧深吸了口气,因为她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仔细回想南华倾的叙述,瑾言几乎一下就能感觉出,沈蕴凌此举,肯定是有意的。

不过凡事都有目的,莫瑾言觉得,沈蕴凌这样的人,能够走到这一步,稳坐贵妃之位,膝下育有一位公主,更加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之人,若仅仅只是为了挣回面子,仅仅只是想借此博得皇上关注,然后住进浣花庄,以示她荣宠不衰…是否,太过冒险了些?

万一煜王没有及时出手将她扶住,虽然大家都看得出来南华倾并非真心要推她,但若沈蕴凌因此而小产滑胎…那这笔帐,肯定会牢牢的记载南家身上,记在南华倾身上了!

难道,她只是为了让南华倾在众人面前出丑,陷害南华倾?

脑中思绪纷纷,想想都有些后怕,瑾言手里捏着筷子,却几乎没动面前的任何一样餐食,只看着南华倾,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但南华倾此刻却沉默了,似乎有什么地方想不明白。眉头皱着,犹如一个“川”字般。

“怎么了?”

瑾言觉得以南华倾的性格,绝不会因沈蕴凌想要陷害他而害怕,或者有所顾忌。所以他一言不发,定然是想到了什么自己没有想到的地方。

于是没有开口再催促什么,莫瑾言只看着南华倾,等待他想通之后,再告诉自己。

果然,不过沉吟了半晌,南华倾就抬眼望向了莫瑾言:“东方煜…是东方煜…”

“煜王怎么了?”瑾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南华倾解释道:“东方煜是个有些孤僻的人,朝中百官,鲜少有人知道他会武功。而且他似乎也刻意隐藏自己的能力,除了执掌刑部之外。并没有太过惹人注目的地方。和我差不多,他几乎从来不伴驾前往这里的避暑行宫,但这一次,他却突然出现了,而且还十分巧合的救了沈蕴凌…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儿。”

“你的出现,是为了保护有孕的皇后,保护你的亲姐姐,而煜王,他的出现,难道是为了皇上?”

瑾言按照南华倾的分析,反过来一推。却得到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说得自己都摇了摇头:“不对,皇上身边的御林军可不是吃素的,这一次避暑行宫,连我都知道,单单是明面上保护皇上的侍卫就有上百人。难道还比不上一个东方煜?”

“所以,他应该不是为了皇上而来的。”瑾言摇着头,再一次陷入了神思:“那他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