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莫瑾言,沈画心下微微一悸,唇上仿佛残留着一抹淡淡的,属于她的味道…

虽然是为了渡气救她,可当自己在水下将她紧抱在怀,四唇相接的时候,沈画却知道,那一刻,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感到唇上的柔软是那样清甜,只想要所求更多。

深呼吸了一下,感觉雨水混合泥土有种特别的腥气,这腥气也将自己片刻的遐想旎思给打断了,将自己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抽离了出来,沈画神色变得苦苦的,唇上的清甜也被一抹难言的涩意所取代。

无奈地甩甩头,沈画真想直接冲到这大雨中,让雨水浇熄自己的胡思乱想,也浇灭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都到这个时候了,自己应该关心的,是莫瑾言的身体情况,而非其他,自己是大夫,是御医,能想的,能为她做的,也仅此而已了。

想起莫瑾言昨夜落水了,可毕竟不似沈蕴凌怀有身孕,哪怕受了较重的风寒,将养个十天半月,好好服药,注意保暖,就会慢慢恢复的,至少并无性命之忧。

还好,一整夜都不曾收到任何木槿庄传来的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沈画稍微定了定神。

.※※※

可老天爷就是喜欢这样捉弄人,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正当沈画伸手关上窗户,准备再和衣躺回床上休息一下的时候,只听得“笃笃笃”三声门响。

敲门声十分急切,紧接着,一声哪怕在雨声中也淹没不了大喊响起:“沈太医!”

赶紧又床上翻身而起,沈画一听,就知道这是陈娟的声音,心下一惊,以为是皇后有什么事儿。忙快步过去拉开了屋门。

手执油纸伞,立在屋檐下,陈娟一条雪青色的裙子,裙角几乎已经被地上溅起的雨水给打湿完了,她却毫不在乎。看着沈画张口就道:“刚刚侯爷来了,说瑾夫人情况危急,还请沈太医赶紧去一趟木槿庄!”

“是瑾夫人?”

沈画一听,顿时浑身涌起一阵惊惶的感觉:“侯爷可有说瑾夫人怎么了?”

陈娟摇了摇头,却是神色焦急:“没有,侯爷没说。但侯爷几乎是从前院硬闯进入浣花庄的。沈太医您也知道,昨夜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但侯爷却天不亮,还趁下着暴雨的时候赶来,可见瑾夫人的情况有多危机。要不是皇后亲自出现将他护住,这事儿可大可小,万一被皇上追问就麻烦了。所以还请沈太医赶紧带着医箱,跟奴婢一起过去吧。”

几乎没有听完陈娟的话。沈画竟拔腿就往雨中冲了进去。

陈娟看在眼里,也跟着跑过去:“沈太医,您慢点儿,皇后娘娘让奴婢也去看看瑾夫人的情况。而且这么大的雨,您一定打好伞。昨夜您可是跳了水去救人的。若是您再淋了雨着了凉,那谁来照料瑾夫人的病呢?”

沈画人已经冲了好几步远,身上已经湿了大半,但听了陈娟的劝,这才停下步子,扭过头,正好接过了陈娟递上来的另一把油纸伞,顺手将其撑开,对陈娟点点头:“救人如救火,在下先走一步,这雨势极大,陈姑姑您小心些,慢慢来!”

说完,沈画根本不顾走动间地上溅起的泥水,踏着步子就往外而去。

.※※※

正如陈娟所言,南华倾匆匆跑了一趟浣花庄,因为昨夜皇帝亲自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侍卫长严格执行皇命,看到他贸然而来,根本就不放行。

南华倾心急如焚,只想快些找到沈画,让他好过去救治莫瑾言,所以根本懒得和侍卫长理论,施展轻功,直接就硬闯进了浣花庄。

这下,整个负责守卫浣花庄的侍卫们都惊动,纷纷追击南华倾而去。

但南华倾也不是没脑子的,他甫一进入浣花庄之内,就直接跪在了寝殿的门口,然后大声喊道有“危机性命”之事,要求见皇后。

东方寻昨夜一夜都在书房呆着,并未和南华容一起在寝殿休息,所以听到南华倾的声音,南婉容赶紧让陈娟过去开殿门,自己则匆匆披了外袍去见弟弟。

南华倾简单将莫瑾言的情况说给了南婉容听,而南婉容也看到了他身后那一连串气喘吁吁在雨里跟来的侍卫,只摆摆手,示意侍卫长可以退下了。

虽然不甘心,但侍卫长却也知道南华倾并无歹心,只是为了救妻子而硬闯,只得罢休退下。

“华倾,你先赶回木槿庄照顾好瑾儿,这边我会让陈娟亲自去请沈画,哪怕沈蕴凌要死了,也让沈画先去为瑾儿诊治,你放心!”

南婉容说着,陈娟也赶紧领了命,取了殿门口的一把油纸伞,撑起来就往后院而去。

南华倾也不再耽误,看着姐姐,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才一个闪身,很快就消失在了滂沱大雨之中。

.※※※

手持油纸伞,南华倾施展轻功,穿梭在暴雨之中,心急如焚地又回到了木槿庄。

先是来到后院叫醒了荣儿和倚栏,命他们一个去烧热水,一个准备些清粥,也没告诉两人发生了什么事儿,然后南华倾才赶紧回到了莫瑾言的身边。

一推门,一股湿润的雨水气息也跟着自己灌入了屋内,南华倾才发现自己几乎浑身都湿透了。

虽然自己并不在乎,可怕自己靠近瑾言会让她感觉不舒服,南华倾轻手轻脚先关上了屋门,然后取了衣橱里一件青色的衣袍换上,又用巾布擦了擦有些湿润的头发,这才赶紧来到床头。

看着她安静地躺在那儿,却神色痛苦,南华倾的心都揪起来了,只希望自己可以替她受苦才好。

.※※※

恍然间,感觉到南华倾用着冰凉的,还带着点湿润雨水的指尖轻抚过自己的脸旁,瑾言勉强将眼睛睁开了,侧过头,对其一笑:“侯爷,妾身…”

“我已经让姐姐赶紧安排沈画过来了,瑾言,你放心,你放心,你…”

说着,南华倾的眼睛已经湿润了,眼眶更是变得有些发红,“你”了半天,根本哽咽着再难说下去。

瑾言却还算平静,虽然小腹一阵阵的绞痛,但比起慌乱无神的南华倾要好了许多。

只从锦被中伸出手,瑾言摸索着,将南华倾的另一只手轻轻握住,然后才道:“侯爷,你别看妾身这样,其实妾身没有什么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问出来,南华倾见莫瑾言神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而且她一字一句,都用了许多的力气才从口中挤出来,只要摇头道:“瑾言,你别说话了,不管是什么,有我陪伴在你身边,都不要怕,不用怕!有我在!”

听得南华倾这样说,瑾言闭上眼,两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再睁开,却是清明无比:“妾身必须说,因为这件事,不能让你从沈太医嘴里听到,必须由妾身亲口告诉你。”

“瑾言,你…”

南华倾不是个性急之人,但听得莫瑾言这样艰难也要对自己说话,周身一股凉意由四肢冒了出来,心下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你节约些力气,不要浪费了。”

下意识地不想莫瑾言再说话,南华倾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使劲儿摇着头:“你昨夜落水后虽然没什么,可现在却浑身发烫,你还说你小腹绞痛无比,这样的情况下,你很有可能神智不太清楚。瑾言,你还是好好闭上眼睛休息,别再说话了。”

摇摇头,瑾言的泪水不断顺着两颊往耳边流下去,一滴一滴,全都落在了南华倾的掌心。

感觉到瑾言脸颊肌肤的烧汤,同样也感觉到了低落掌心泪滴的冰凉,南华倾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撕裂了,疼的无法抑制。

“别哭了,乖,别哭了…”强忍着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惊慌失措,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南华倾的声音极轻,极轻,还极为温柔:“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夫妻同心,是生是死,都一起面对。哪怕是要共赴黄泉,你也不孤单,因为有我的陪伴。乖,听话,别哭了。”

说着,南华倾的眼底也浮起了一抹雾气,眼眶很快就湿润了起来,将头埋在瑾言的身前,努力将自己的呜咽声掩盖住,仿佛这样她就不会听见一样。

第二百一十九章 面对现实

滂沱的大雨大落在屋顶的瓦盖上,“噼啪”作响,但就算是外间雨声嘈杂,却也更加凸显了寝屋内一股过分沉寂的气氛在蔓延着。

这种气氛酝酿在莫瑾言和南华倾之间,犹如一张被拉满的强弓即将射出箭的前一刻,一切都狠狠地压抑着,气氛紧张而紧绷。

看着在人前那样冷高孤绝的男子,竟然在自己的面前痛哭至此,瑾言闭缓缓又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心底只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都只是老天爷为了考验自己和南华倾的感情而造出来的幻想!

或许待自己一睁眼,一切都回到了从前,一切不曾发生过…

可事实却是残忍的,残酷的,瑾言虽然身体发着烧,但神智却并不迷糊。

她清楚的知道,从昨夜开始,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都是真是无比的,而现在,自己也必须面对现实,将实情告诉南华倾。

感觉小腹阵阵绞痛,一股热流缓缓从身下流出,瑾言身上仅有的力气仿佛也随之流失了,但她却强打起了精神,张口,语气温和:“侯爷,您…看着我。”

抬起头来,南华倾眼眶微红,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咬紧了牙关,像是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面对莫瑾言似得。

深吸了口气,南华倾低头看着脸色苍白,却浑身发烫的莫瑾言,点了点头:“好,我看着你!”

勉强地挤出一抹极微弱的笑意,瑾言也对着南华倾点了点头,然后启唇,一字一句地道:“侯爷,妾身,妾身,怕是…小产了…”

当莫瑾言终于说出“小产”二字时。南华倾脸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似乎没有听明白似得,只呆呆地看着莫瑾言。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

每一次呼吸,南华倾都觉得仿佛有一块锋利的锯子在锯着自己的喉咙,在撕裂自己的身体,因为他怎么也无法想象,莫瑾言竟已经怀了自己的孩子。可自己却尚未体会到为人夫的惊喜,孩子又没有了!

而且,还是以这样让人难以接受的方式离开了自己!

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更没有保护好她腹中的孩儿…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仰头,南华倾将眼泪化成苦水硬吞了下去,这种痛。连八年前被心爱之人背叛都不曾有过,这种痛,让他恨不得自己被千刀万剐,也不愿意面对这样残忍的现实!

“侯爷…”

看着南华倾痛苦地就要窒息的样子,瑾言心里的苦更甚。因为她自己同样未曾体会到做母亲的欣喜,就要去承受孩子就要没有了的事实,说是切肤之痛也不为过。

“不,一切尚未定论,瑾言!你撑着,沈画马上就来了!”

南华倾突然站起身来,将胸中诸般情绪强压了下去。显然是深受打击而不愿意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只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颊,摇着头:“瑾言,你也不确定,对不对?你根本不知道你怀孕了,对不对?”

“妾身之前。的确不知道。”瑾言艰难的点了点头,毕竟南华倾说的事实,若非今日情形乃自己滑胎无疑,她怎么也想不到,与南华倾才同房了不到一个月自己就会有孕。

“对。你是不确定的。不然你也不会不顾一切救了姐姐而落水了…”越说,南华倾就越觉得是莫瑾言在胡思乱想,在屋中徘徊不定,语气也透着一抹仓惶:“对,世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你我从六月十九那天同房,到今天,今天是七月十六吧,也才不到一个月时间,那会这么快就有喜了?像姐姐,她深受皇恩,伴在皇帝身边好几年,才首了上天的眷顾诞下第一个公主,我们不会这么快的…”

见南华倾有些语无伦次了,瑾言咬着唇,张口,正欲劝他,却听得门上一响。

.※※※

却是在这个时候,屋门被人推开了,正是沈画出现在了门边,任身后大雨滂沱,雨势如注,他却神情冷静,甚至有种刻意压制的淡漠。

“侯爷,夫人她应该是落水前就有了身孕。虽然昨夜没有发作,但身子毕竟还是没抵住打击,腹中胎儿月份还太小,怕是熬不过去的。”

目光沉静地看着屋中的南华倾,似是不敢去看莫瑾言,沈画一说话,语气也沉稳的有些过分。

将油纸伞留在了门边,用双手提了衣摆一抖,将其上沾染的雨水抖在了屋檐下,然后沈画才跨步而入,一抬眼,便正好与躺在床上的莫瑾言目光相碰。

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酝酿着薄薄的水雾,虽然身受着丧子之痛,却还是充满了坚毅和不屈,这样的女子…却更让人觉得心疼,怜惜啊!

沉着眉,压下心中种种冲动,沈画看向南华倾:“侯爷,刚才在下立在门口,将您和夫人的对话都听见了。”

听得沈画一进来就这样说,莫瑾言收回目光,又闭上了眼,只觉得心酸。早就从沈画那样的表情中,猜到了他肯定已经来了一会儿,只是想等自己亲口对南华倾说完才出现。

能如此细致入微,如此体贴,也只有沈画了!

“沈画!”

南华倾看到他,却仿佛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直接就冲过去将他往床沿边拉:“瑾言她昨夜都没事儿,也没发烧。可今天一早,我就发现她浑身发烫,身下的床单也有血,从身子里沁出来的血…而且,她,她说她,小…小产了…”

当南华倾终于说出“小产”这两个字时,突然一下,眼底一片黯然,抓着沈画的手也突然变得紧如铁箍:“沈画,救她,救救我们的孩子。”

本不忍打击南华倾,可沈画知道,事实始终是事实,瞒是瞒不住的,长痛不如短痛,越早让他看清楚,就能让他快些反应过来。毕竟他才是莫瑾言的夫君,只有他才能陪伴在其身侧。

于是反手将南华倾的手腕握住,沈画低声道:“侯爷,在下昨夜可是将夫人从冰冷的池水中救出来的,她虽然表面上看没什么大碍,但孕妇最忌的就是受凉,更何况是那样剧烈的大寒大凉!所以…您要有心里准备,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

听着沈画的话,南华倾只觉得他太过残忍,经这样直白地当着莫瑾言说她的孩子没了,说自己的孩子没了,心中莫名感到了一种愤怒。

但这种愤怒又是毫无理由的,自己不能随便就撒火在他的身上,只有他才能救自己的瑾言,所以南华倾又将愤怒转移到了害瑾言落水和小产的沈蕴凌身上,目中怒火却又更胜了几分!

看到南华倾有种抑制不住的怒意自眼底燃烧起来,沈画沉着眉,将其又抓紧了几分,劝道:“侯爷,事实虽然残忍,但我们却不能当作什么没有发生。眼下,在下能做的,是尽量让夫人平安渡过这一个劫难!”

说着,沈画将声音放低,凑到南华倾耳边,语气有些严厉:“你想想,她已经足够难受了,难道还要担心你?如果你都不能冷静,怎么陪伴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度过难关?你必须冷静,南华倾,你听见没有!”

沈画素来说话都温温和和,可刚才的语气严厉中含着几分斥责,倒叫南华倾听进去了。

眼底的愠色渐渐褪去,南华倾毕竟不是肤浅冲动之人,看着沈画的担心,看着床榻上病重的妻子,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先救瑾言要紧!你帮她把脉吧!她腹痛如绞,另外身体一直在发烫。还有,我能做什么,你直接吩咐就是,我会配合的。”

“很好!”

沈画见南华倾又“回来”了,不由得松了口气,直接道:“我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婢女和一个内侍都守在外面的回廊,应该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不敢进来打扰。虽然夫人需要休息,但需要有人帮忙,你先去叫进来,我亲自安排他们做事儿。”

“我…这就去。”南华倾半开口,仿佛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沈画沉着的目光,再看了看躺在床上闭目不言的莫瑾言,知道这个时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便一推门,冲着外面大吼:“荣儿、倚栏,你们何在?都进来吧!”

荣儿和倚栏天不亮就被南华倾从后院喊起来,也没告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接了吩咐,一个去烧水,一个去备热粥。

待水烧好了,粥备好了,却只看到南华倾一进一出,神色冷峻地仿佛要杀人一般。

两人不敢妄动,只一直守在回廊上,衣角和鞋袜几乎都被溅起的雨水湿透了,可哪怕雨声再大,也模糊地听见了寝屋中的动静,又看到沈画冒雨匆匆而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都同时凉了半截。

第二百二十章 有条不紊

从前,倚栏和荣儿也都听过关于景宁侯南华倾的传闻。知道这位南家家主,年少袭爵,情深款款,曾因为定亲的未婚妻暴毙身亡而卧病在床整整五年。后来娶了续弦夫人冲喜,病情才逐渐好转,但性子清冷,孤傲凉薄,哪怕曾经被誉为京城第一美男子,可因为总是冷着一张脸,私下京中权贵圈子都被这称其为“冷面罗刹”。

但这次奉命伺候木槿庄入住的景宁侯和景宁侯夫人,无论倚栏还是荣儿,在短短几天时间里都完全改变了之前心里的顾虑,因为侯爷也好,夫人也好,除了甜蜜便是亲密,两人如胶似漆,对待下人也并不苛刻,甚至好多事儿都不经下人们的手,只当做增加夫妻情趣的好事情罢了。

如此容貌般配,待人友善的一对主子,又怎叫人不喜欢呢?

可昨夜突然传来消息,说景宁侯夫人在祭祀池边不慎落水,本以为一夜过去应该无恙了,但一早天不亮,随着暴雨的到来,木槿庄内的气氛更是和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此刻,立在回廊忐忑等候的荣儿和倚栏,被南华倾这一喊,心肝儿都禁不住一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咬牙,只赶紧一前一后进了屋子,根本顾不得其他。

.※※※

从半开的屋门进去,两人一眼就看到躺在床榻上的莫瑾言。

那惨白的脸色,痛苦的表情,双手虽然在薄被之下,却明显是在紧捂着肚子,双脚弓起,一次,一次,明显她此刻正在在承受不小的痛苦。

再看南华倾,神色阴郁地仿佛要滴出水来。眼底,更有一抹刺骨的寒意凛然而出,将整个屋子都给冻住了似得,连呼吸也都凝滞了。

还有御医沈画也在。他虽然看起来还算冷静,但微沉的眉间透露出一抹凝重之色,却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有多沉重。

如此,互相交换了眼色,荣儿和倚栏不需要任何人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就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心下一凛,双双直接跪在了地上俯身不起。

“两位,还有侯爷,都请听在下仔细说。”

沈画也不耽误。直接先安排了南华倾:“侯爷,您手脚快,还请亲自跑一趟玉梨庄。找到里面的药童,告诉他,让他赶紧抓一副安宫止血汤。然后带上煎药的罐子,直接来木槿庄煎药。”

“好!”

南华倾点头,想也没想就应了,然后转身就走,似乎根本没有在乎外面的瓢泼大雨就准备冲出去。

沈画见状,张口阻拦:“侯爷,在下要负责沈贵妃的病情。还要救治夫人,您若是再淋雨着凉了,别说在下无暇顾及,那谁又来帮忙照顾夫人呢?您还是拿一把伞吧!”

说话间,沈画已经来到了门边,提起油纸伞。送到了南华倾的手边。

南华倾默默的接过伞,顺势又看了看莫瑾言,见她眉头紧蹙,只咬咬牙也没有说什么,撑开这油纸伞就出去了。

“这位小哥。”

南华倾离开后。沈画又吩咐荣儿:“请你守在厨房,一个炉子烧水,另一个炉子也起了,为我收集足够的炭灰备用。”

“炭灰?”

荣儿愣着,仰头看向沈画,半晌没动静。

倚栏却早已猜出来几分,扯了荣儿一下,喝道:“笨蛋,炭灰可以止血,是给夫人以防万一的,你赶紧了!快去啊!”

“哦!小人这就去!”

呆傻地应了一声,荣儿才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冲去。

“奴婢呢,沈太医,奴婢做什么?”倚栏虽然急,可也不至于像荣儿那么傻,看向沈画,主动问了起来。

“夫人还未曾用过早饭吧?”

沈画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莫瑾言,只觉得经历了昨夜,她仿佛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显得憔悴无比。

“之前侯爷让奴婢准备热粥,咱们小厨房原本备有一些粳米和红枣,奴婢正熬着呢。”倚栏赶忙答了。

“熬的浓稠一些,另外,可有红糖?”沈画又问。

“有的!”

倚栏点头,似是想起什么:“还有鸡蛋,沈太医,奴婢做一碗鸡蛋羹,并一碗红糖蜜枣粥送来给夫人吃,行么?”

沈画见倚栏如此细心,对她点头:“很好,你去吧。另外,尽可能准备一些干净的白布。注意一下,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陈姑姑等会儿回来,待她一来,你就和她一起回到屋子里,我需要你们两人的帮忙。”

见倚栏提了衣裙就匆匆而去,步子却极稳,沈画就知道此女应该是个用得上的,点了点头,稍微放心了半分。

身为大夫,沈画从十来岁就开始四处行医,后来更是做了大邑朝最年轻的御医。头上也顶着诸如“神医”之类的名号,所以对于莫瑾言的身体情况,无论是好的,还是快的,自己都有信心为其稳住病情。

所以反而令沈画担心的是,自己的医术,在一个女子面前,妇人面前,其实有时候是没办法施展的。特别是身在这浣花山中,一旦莫瑾言滑胎之后止不住血崩之势,若没有女子来帮忙为其清理,止血,外敷,那将会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儿。

还好这个倚栏性子沉稳,沈画觉得可用,加上陈娟,至少能够有个帮手,也不会自乱阵脚那就行了。

.※※※

沈画有条不紊地安排好这些事儿,然后走到了屋中的梳洗架前,将一块干净的巾布叠成巴掌大小,直接沾了凉水,拧得半干了,便拿着来到莫瑾言的床前。

看着仰面躺在床上的莫瑾言,脸色苍白,容颜憔悴,甚至那雪白的床单和薄被都没有她的脸色那样白,心下极为不忍,只将叠好的巾布轻轻按压在她的额头,然后低声道:“你这是何苦呢。你都已经这样了,还坚持要亲口告诉南华倾事实,怕他从我这里知道了,会接受不了,会受到更大的打击…”

说着,沈画抿了抿唇,却是不想再“责怪”莫瑾言了,只摇头一叹:“真是个痴儿!”

瑾言感觉额头上凉凉的,整个人似乎都没有那么烧烫的感觉了,微微睁眼,侧了侧头,看着沈画就在身边,心里莫名的就安定了些,勉强对他挤出一个笑容来:“谢谢…”

“你何须对我说谢呢?”沈画别过她目光,只伸手搭在了莫瑾言外露的细腕上,心下一颤,有些不敢看她那双过分坚毅的眼眸。

“侯爷恐怕一时半会儿会难以接受我小产的事实。”瑾言说着,泪意难抑,只闭了闭眼,像是在勉强平复自己的心情,好一会儿才又睁开:“你是他唯一的朋友了,只有你才能劝他看开些。”

“南华倾不是你想的那样软弱,他会很坚强的,我只怕…”沈画欲言又止,三指按得更重了些,似乎有些把不明莫瑾言的脉,微沉了沉眉。

“怕他迁怒于沈家,和沈家挑明矛盾,激化已经脆弱不堪一触即发的局势吗?”瑾言脸色泛青,当然知道沈画未尽之言是什么意思,眼底露出一抹忧色。

又仔细地压了压莫瑾言的腕脉,沈画觉得有些蹊跷,甩甩头,将疑惑压在心中,这才站起身来,又从医箱取出了三枚银针在手。

回到床前,沈画看着瑾言,也看出了她的顾虑和担忧,点点头:“沈贵妃已经无处可逃了,大内总管李良也奉皇上之命,要彻查沈贵妃曾经服用堕胎药一事。另外,沈贵妃为何要打掉腹中胎儿,是否隐瞒了真实孕期,只要一查敬事房那边月信的记载,再对比太医院她喜脉的纪录,就能分辨一二。所以过不了多久,最多十天时间,一切就会水落石出的。到时候沈蕴凌作茧自缚,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沈家更会因此失去皇上的宠爱。所以,根本不需要侯爷动手,只需要等,就能看沈蕴凌为其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可万一侯爷稳不住,轻举妄动,我只怕,会给沈家拿住把柄,反过来对你和侯爷都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