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一定要劝住他!”

瑾言感觉沈画将一根针施在了自己虎口的合谷穴上,小腹的绞痛竟很快就止住了,紧绷身子骤然放松,呼吸也仿佛顺畅了许多,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等等,刚刚你说,皇上派遣了大内总管李良彻查沈贵妃的事儿?”

趁着此时屋中无人,沈画一边为莫瑾言施针,一边将昨夜的情形简单告知了她:“是的,李良统管内务府和宗人府,还手持皇上的御赐腰牌,昨晚已连夜启程回到皇宫了。哪怕是将整个后宫翻个底朝天,也在所不惜,因为皇上只给了他十天的期限。十天若不能查出个子丑寅卯,他李良的项上人头也就不保了。”

说着沈画并未发现莫瑾言的神色一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儿,眉间透出一抹焦急之色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绝无可能

沈蕴凌有这样的下场,瑾言听在耳里,心中更是痛快无比。

这也算是昨夜遭遇中,唯一值得拍手称快的事情了,更不枉自己为此而失去了腹中孩儿。

但仔细听着沈画所言,特别是当他提到李良奉命回到皇宫查找证据的时候,神色一变:“你的意思,李良他彻查此事,会…会搜宫么?”

“虽然搜宫的影响极大,但若非如此,怎么查找证据!”沈画点头,算是肯定了莫瑾言的疑问,而这时,他才发现了其神情有些不对劲儿:“怎么了?你为何要关心搜宫的事儿?”

莫瑾言当然要关心搜宫的事儿了,心下一颤,因为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反手将沈画紧紧抓住,看向他,眉头紧蹙,可见心中焦急,语气更带着几分犹豫:“李良要搜宫,可会搜到凤仪宫去?”

“想来,即便是皇后的寝宫,也是不能免的。”沈画答着,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莫瑾言的意思。

恍然大悟般,沈画的神色也严峻了起来,皱眉道:“莫非,你是担心上次你从太医院取走的草药,这次搜宫的话会被人发现?”

“自取走了那几味草药,我就用手帕包着,一直放在衣箱的底层。若是被李良搜出来…”瑾言说着,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安。

“这倒是十分棘手的一件事儿…”

沈画说着,话锋一转,却是从这件事情中看到了可以利用之处:“不过,却是正好!”

“怎么了?”不明白沈画为什么这样说,瑾言反问。

并未立刻回答,沈画将自己的想法又再仔细梳理了一遍,直到觉得分可行,才低下头,凑到了瑾言的耳边。小声不让其他人听见:“瑾言,这件事可大可小,我们必须想办法将那一包有可能被人误会的草药先取走。”

点头,瑾言没有开口。只示意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沈画也没停,又继续小声道:“刚刚你不是还在担心南华倾冲动行事么?不如,我将此事告诉他!”

眼睛睁得大大的,瑾言有些急了:“可是,侯爷如果知道我曾经不想怀他的孩子…他,会怎样…想呢?”

沈画反手轻轻握住瑾言的细腕,沉声道:“你若信我,就让我来处理此事,你完全不要担心。我只告诉你,眼下的情形。想要赶在李良搜宫之前悄无声息地取走东西,非南华倾不可,只有他的身手才能做到。而且,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可以暂时转移他的注意力。他有了事儿做。也就不会一门心思去想怎么报复沈家了?而且让他暂时离开,暂时不去面对丧子之痛,给他一点儿时间缓一缓,也不失是一个好的办法。”

刚刚沈画为自己针灸的那一针,其效用似乎过了,瑾言的气息变得有些微弱起来,小腹有开始了一阵阵地绞痛:“我只怕他…胡思乱想。以为我打心眼儿里就不想要这个孩子。”

沈画见莫瑾言面露苦楚,毫不耽误,又是一针扎入了她两只手背的穴位上,然后才道:“当时你和他刚一圆房就入宫了,没有半句他的半句承诺,一个人在宫里还要帮助皇后渡过孕期。从我这里取走草药也只是为了自保。这一点,我会向他说明的。更何况,最后你根本没有把草药熬了服下,就证明,你打心眼里还是想给你们之间留一个将来的。再说了。南华倾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你们两人这些日子以来的感情也不是白费的。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和他说明白。”

“青璃,那就拜托你了。”瑾言听了沈画的解释,终于一颗心稍微放稳了些,缓缓闭上眼,似是再没了力气继续说话。

听得莫瑾言这样唤自己的别号,沈画心中微微有些发哽,抿了抿唇,语气带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涩意:“你现在需要关心的,是你自己的身体。女子小产,可大可小,你一定保持心境的平和,好好休养才是最重要的。南华倾那边,有我看着,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说着,沈画见瑾言在强忍疼痛,身子一弓,赶紧又将指尖搭在了她的腕脉上,仔细一感觉,喃喃道:“奇怪了…应该是小产无疑…”

沈画不确定,遂开口问道:“瑾言,你除了腹痛,可已经见红了?”

点头,疼得说不出话来,瑾言抱着小腹,侧躺着将身子蜷缩起来,呼吸声也极重,看的沈画心惊:“已经见红,又腹痛如绞…可为何你的脉象一会儿沉,一会儿又起,像是…”

瑾言疼的不行,所以没太听明白沈画的意思:“怎么了?”

“不行,不管那么多了,我先施针为你止疼,不过,却是要冒犯一二的。”

沈画说着,站起身来,将盖在瑾言身上的薄被退到了脚的位置,见她身着中衣,因为发烧捂汗,半湿的薄衫紧贴在肌肤上,而身下的床单上,果然有点点血渍散开。

还好,血迹不多,可见莫瑾言的情况还算不上血崩,沈画稍微放心了些,用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僵硬的身子缓缓翻转过来:“你这样仰着躺平,先听我说。接下来,我分别要在你的中脘穴、水分穴、气海穴和关元穴上施针,一方面可以强行止痛,一方面可通络止血。中脘穴和水分穴在上腹的位置,还没什么。但气海穴和关元穴都在小腹上,为了你腹中尚未确认小产的胎儿能够有万分之一的存活机会,我必须将针施入一半,所以你必须忍着些,在我施针时千万不要动,你能做到吗?”

“你的意思是,我的孩子还没有…”咬牙点点头,瑾言捕捉到了沈画话中之意,惊讶地看着他。

沈画点点头,解释道:“你的脉象有些古怪,并不像是完全小产滑胎的那种干涩无力,隐隐约约,连我也有些说不清楚。不过现在,一切还是以止血为要!你一定要配合我。”

“好…”瑾言吐出一口浊气,虽然下腹的疼痛一次次袭来都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抖,但却还是按照沈画所言,将身子舒展开来,然后仰面平躺着。

“得罪了。”

沈画说着,右手已经捏了一根银针,左手轻放在了莫瑾言胸下上腹正中的位置,毕竟隔着一层衣衫,确认穴位必须要靠手,而非仅仅只是眼睛看。

略按了按,沈画这才将一根针没入穴位之中,然后又立刻找到了水分穴的位置,扎针而入。

待来到气海穴,沈画动作更轻了,指尖划过瑾言的肚脐位置。

瑾言因为被沈画触到身体私密之处,即便隔着一层衣衫,又是为了施针,身子也免不了颤了颤。

“气海穴于脐下一寸半,关元穴于脐下三寸…”沈画也有些紧张,而且这两个穴位十分重要,必须谨慎,额上冒汗,所以干脆开口替莫瑾言讲解起来。

一边说,沈画双手持针,确认穴位之后,同时针刺而下,却仅仅没入一半,另一半的银针还露在外面,随着莫瑾言的呼吸而起伏轻颤。

见自己没有失手,将四个穴位都找准并施针完成,沈画长舒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好了,四穴齐针,你的腹痛应该缓解了,若是滑胎小产,这时候…胎儿也应该流出来了。”

“幸苦你了。”正如沈画所言,莫瑾言突然感觉腹部的绞痛突然就这么消失了,一说话,却同时感觉有时一股热流从身下流出。

瑾言知道,这就是沈画说的,若是自己滑胎小产的话,胎儿会…

虽然早知道孩子是绝对保不住的,可一旦确认,瑾言还是难受的紧,闭着眼睛,本不想在沈画面前哭,可眼泪却又难以抑制地从眼角滑落而下。

“瑾言,你先别哭,我再帮你把把脉。”

沈画看出了莫瑾言为什么哭,心中也是不好受,可还是没死心,又将她的腕脉捏住,开始认真仔细地分辨脉相。

“一下子沉缓凝滞,一下子又犹如行云流水依次跳来…这到底…”

这下,连沈画也不确定了,摇摇头,有种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感:“也罢,暂时我还分辨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所以除了安宫止血汤,我不敢为你开任何的药。等会儿陈姑姑来了,我让她帮你检查一下,才能确定。你先好好休息,我给你倒杯水来。”

听见沈画这样说,瑾言却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她知道虽然沈画性格谨慎,但也只是谨慎罢了,就算他无法确认自己的脉相是否滑胎,可瑾言却不想因此而抱有任何幻想,因为幻想只是幻想,绝非现实!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决不放弃

随着腹痛的缓解,也让莫瑾言的头脑越来越清醒。

对医理稍有涉猎,所以之前沈画在为自己下针时,对中脘穴、水分穴、气海穴、关元穴的相关解释都并不觉得陌生。特别是沈画施针完成之后,再次为自己摸脉,竟形容脉相是“沉缓凝滞干涩不通”和“如行云流水依次跳来”…而这两种脉相,前者乃是滑胎之兆,后者却是确认夫人有孕的“滑脉”,都有个“滑”字,却代表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意义,是根本不可能同时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紧闭双目,瑾言努力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答案,那就是或许自己才刚刚滑胎,脉相尚未稳定才对,不然,怎么可能出现如此矛盾的脉相呢?

对于瑾言来说,此时此刻,自己宁愿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也不敢存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希望。因为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自己腹痛如绞,虽然没有流太多的血,但毕竟已经见红了。而且算起来,腹中胎儿还不到一个月大,昨夜又落了水,受了寒凉,是绝无可能保住它的…这样一想,瑾言的心上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需要用尽全身力气。随着每一次的呼吸,又仿佛千万根利刺,刺入了自己的身体,虽然下腹的疼痛已经被沈画止住,但心中的痛楚,却怎么也无法抹平。

在这样心痛无法抑制的情形之下,瑾言的脑海里,甚至生出了一丝对南华倾的埋怨。

怨他身为自己的夫君,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自己,好好保护自己腹中的孩儿呢?

但刚一冒出这样的想法,瑾言就浑身一颤,猛地一睁开了双眼,一口浊气吐出来,像是后怕似得。额上也出了一层豆大的冷汗。

不!

若是因为别人做的孽,而让自己的生活陷入不复之境地,那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事情的发生,南华倾同样痛苦无比。若是自己再怪责与他,岂不是火上浇油吗!

这不怪南华倾,不怪他,不怪…

脑子反复念着“不怪他”这三个字,莫瑾言终于逐渐平静了下来,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人强行抽走了似得,再一次闭上眼,只觉得太累了,哪怕睡不着,也没有劲儿再睁开眼去面对了。

.※※※

看着瑾言痛苦。沈画表情也难掩沉重。

行医多年,自己也从未遇到过这样无法确认的情况,还是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而对象,还是自己所在乎。所关心的人。

这种毫无头绪的感觉,令沈画觉得很不舒服,甚至有些心慌!

可想而知,连自己都觉得棘手,作为当事人的莫瑾言,承受着这样的心情的起伏,哪怕是痛苦。也无法一痛到底然后可以慢慢恢复。反而要忐忑地等待最终的结果,这过程,对于她来说又有多么的艰难呢?

收起银针,沈画站起身来,知道自己最好什么也不说,默默地将银针放回要想。有取了药箱内的纸笔,将就屋内圆桌上的茶水,润了已经凝结的笔墨,反复思量后,却是写下了一副安胎的药方。

黄芩、白术、当归、白芍、川穹、续断…

沈画将药方仔细看了看。又斟酌着每一样药的用量,几乎都减了一半,这才吹干墨迹,将其折好,妥帖地放入了胸口的兜里。

虽然暂时用不上这个方子,但不知为何,沈画将方子贴近心口的位置放着,仿佛才能安心似得,更有种说不清楚的预感,觉得这个方子肯定会派上用场!

.※※※

恰好在这个时候,南华倾一阵风似得又回来了,一同而来的,还有被南华倾几乎是用“拎”着一起带来的药童。

药童的步子自然没有自己倾快,所以根本等不及,南华倾一手夹住他,一手提了药罐和药包,虽然没有施展轻功,却也比普通人的速度快多了,累得药童一路连气都穿不上,双脚几乎是拖着来的,更别提雨势这样大,就算手里捏了把油纸伞,也几乎全身都湿透了!

将药童直接“丢”去了厨房,让他立刻开始生火熬药,南华倾则深吸了口气,来到寝屋的门前,也没有敲门,直接悄然地推门而入。

心中急切地想要看瑾言的情况如何,南华倾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衣袍已经半湿,可刚一踏进屋子,就被沈画拦住了。

“嘘——”

沈画看到南华倾蹑手蹑脚的进来,浑身湿哒哒地样子,只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外面,意思是让他出去说话。

看了一下躺在床上的莫瑾言,她仿佛是睡着了,虽然脸色还是不太好,但像是平静了许多,这才心下一稳,先行退出了屋子,在外面等沈画出来。

沈画紧跟着也出来了,轻轻将屋门拉过来掩住,看着外面雨势已经渐渐小了,这才走到了南华倾的旁边。

依靠在回廊立柱上的南华倾神情有些游离不定,略显僵硬的神色中,更有一丝愤怒之意若隐若现,只是仿佛时机不对他才尚未并未发作而已。

沈画看在眼里,知道自己和莫瑾言之前的猜测都没有错,以南华倾“睚眦必报”的性格,此刻心里肯定在想着怎么报仇,如何找沈家讨回这一笔痛失孩儿的血债!

感觉到沈画来到了身边,南华倾将心底的愤怒收起来,忙道:“瑾言怎样了?她…果真是小产了吗?”

“事情,还没有到无可转寰的地步。”沈画看着南华倾,并不想隐瞒他,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他,自己之前总是想不明白的地方,像是突然就通了。

“沈画,你的意思,瑾言的孩子还有可能?”

连话都无法说完整,实在是因为南华倾和莫瑾言一样,怕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所以只睁大眼,期待着沈画可以说出来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现在,我还不能确定。”

沈画摇摇头,也有些紧张,以自己的性格,在没有确诊之前,他是不会下结论了,所以反问道:“你仔细想想,你们南家,除了你姐姐怀有…”将声音压小,怕被人听了去,沈画才继续道:“你姐姐怀有双胎之外,你家族之中其他人呢?你父辈,爷爷辈,甚至太爷爷那一辈里,可曾有过双胎出现或者诞生?”

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了,听得沈画这样说,南华倾脸上的神色又惊又喜,隐约明白了沈画的意思,而脑子里也开始仔细回忆家族之中是否有过双胎的长辈…

“上一辈…对!好像是曾祖母,她当年曾经生过一对女儿,我记得父亲小时候还开玩笑,说总是认错她们俩,还说,她们出嫁了,也要嫁一对长得一摸一样的夫君才好!”

说着,南华倾已经忍不住了,双手将沈画的手臂牢牢攥住:“沈画,莫非…莫非瑾言她怀的是…”

“那就对了。”

沈画也长舒了口气,点头,确认了南华倾并未说出来的话:“夫人有孕才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所以从脉相很难确认。她虽然见红了,的确也滑胎了,但很有可能因为是怀的双胎!所以,另一个胎儿,或许还有可能保下来!”

“果真?”

南华倾此刻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喜来形容了,完全就是欣喜若狂。

那种陷入绝境之后突然看到一丝温暖光明的感觉,就像是死了又活过来!

压下心中的狂喜,南华倾看着沈画,眼神透着一抹难言的庆幸和小心翼翼:“你不要骗我,刚刚你还说瑾言肯定是小产了,让我振作。你可知道,显在哪怕你给我一点点微笑的希望,我也会当成救命的绳索,牢牢拽住的。可一旦这微若的希望仅仅只是希望罢了,事实并非如此的话…那我将很难再去承受一次痛失孩儿的打击啊!”

沈画当然不敢那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相反,一旦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他会更加慎重和认真:“稍后陈姑姑回来,我会指点她帮瑾言查看清楚。那时候,有了她从旁相助,我就确认。但现在,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有超过七成的把握,你和瑾言,还有希望为人父母!”

紧绷的情绪突然释放,南华倾的眼眶甚至都已经湿润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沈画,就像看着救命的恩人,一手就将他给抱住了。

沈画被南华倾给牢牢抱住,没办法挣脱,只得反手拍着他的后背,正好小声得道:“侯爷,这样万中无一的机会,看似犹如神迹,但一个不小心,夫人还是会保不住另一个胎儿的。所以,你也要冷静,并做好一切的心里准备。”

“我知道,我知道!”

南华倾终于放开了沈画,重重拍着他的肩头,“哪怕只有一丝的机会,我也不会放弃,瑾言更不会放弃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雨过天晴

几乎是突然间,在南华倾说着“决不放弃”的时候,磅礴如柱的山雨竟停了。

此刻,云破日出,金黄色的朝阳开始缓缓上升,天际也从乌黑昏暗逐渐被一抹蔚蓝所取代。

若非枝头还有雨水滴答而下,任谁也无法想象到,前一刻山中曾经有过那样一场痛快淋漓的暴雨!

“雨后天晴…守得云开,终会见到光明…”

被穿破浓云丝丝缕缕投射而下的晨光所震撼,更是仿佛心中有所顿悟,南华倾有些痴了地仰头看向天际:“也希望,我的瑾言身上,也能有如此神迹出现!”

与南华倾并肩而立,沈画也神色惊讶地看着天象,总觉得老天爷仿佛有所喻指,心下竟也变得平静了许多:“人心之力,潜能无限,有时候,比药石更灵!”

说着,沈画见南华倾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知道也是时候告诉他另外一件事情了,于是神色严肃而认真,声音更是悄然放低到仅有两人之间才能听见:“侯爷,只是现在,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告诉你。请你尽量冷静,将注意力放在这件事情上面,因为此事同样攸关夫人的性命!”

“什么事儿?”南华倾很久没有看到过沈画这样慎重了,上一次他这种表情和自己说话,还是三年多前瑾言并未嫁过来,自己病重时,他告诉自己最多只能活半年…

于是莫名心情变得紧张起来,南华倾沉下眉,甚至有些害怕,怕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瑾言的身上,还是自己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

“在下还要啰嗦两句,此事事关重大,而且非你不可!另外,此事做来还有些凶险!你告诉我,在这样情况下。你能保持冷静,保持头脑的清醒吗?”沈画不放心,有反复向南华倾强调着,虽然有些啰嗦。但却十分必要。

看到沈画这样慎重,还反反复复地说着此事的重要,南华倾也将之前心头的狂喜给压下去,然后深呼吸了一下,表情逐渐恢复到了严肃冷峻,才重重点头:“沈画,哪怕是让我立刻为了瑾言去死,我也毫不犹豫…所以你相信,说吧!”

“到也不至于…”

感觉到南华倾的确已经准备好了,于是沈画不再卖关子。略想了想怎么叙述才能让南华倾更能接受些,才复又开口,将莫瑾言当初如何一进宫就寻求自己帮助,如何取走了几样预防有孕的草药,最后却一直没用。将其用手绢包好藏在衣箱下面等等…挑了要紧的都将给了南华倾听。

而南华倾听着听着,脸上神色变幻,由苦到甜,的的确确也经历了一番极大的情绪起伏,最终,却还是释然了,苦笑着道:“以她的性格。从十三岁开始,就曾三番两次要求与我和离…倒是真做得出避孕这样的事情来啊!”

“你也别怪夫人,她只是为了自保而已。那时,你刚刚纳妾,虽然并未和尉迟如歌同房,反而和她圆了房。但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万一只是图一夕的欢愉,她要是怀上了你的孩子,岂不麻烦,情况也会更加复杂的。”

沈画说到这件事儿,语气有些不善:“早知道。我就不会让你请求夫人入宫帮助皇后渡过孕期了。所以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我…”面对沈画的苛责,南华倾词穷,也只能点点头,算是认了。

“好了,这只是一个由头。”

沈画说着,又将昨夜浣花庄关于沈蕴凌的事情简单告之了南华倾,却也只挑要紧的说,然后又继续道:“皇上震怒,要李良先行回到皇宫,搜宫彻查沈贵妃私通外男,珠胎暗结一事。所以,你必须赶在李良搜宫之前,悄无声息地去到凤仪宫,将瑾言藏着的那几样草药取走。不然,一旦被搜出来,很可能被人利用。甚至说是夫人曾经下药害沈贵妃腹中的胎儿,也不为过!”

被沈画这一提醒,南华倾总算是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的确是攸关瑾言的性命,一点儿也容不得马虎。

仔细一想,南华倾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但他却有着绝对的信心,向沈画点头道:“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会办妥的!”

沈画也点了点头:“侯爷,这一趟虽不至于凶险万分,却还是需要你小心小心再小心,在下会好好照顾夫人,等你回来。”

“好!我这就出发,一来一回,加上部署暗卫,最多三天的时间。”

一声“好”,南华倾虽然声音压低,却显得气势十足,但即便如此,他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绝非表面那样简单,虽然帝后和一众妃嫔都来到了浣花山避暑,但皇宫内院的守卫却不会放松一丁点,同样会十分森严。而自己没有入宫的借口,只能走“捷径”,要在不惊动侍卫的情况下,悄悄取走“东西”,还需要召集几个暗卫一起部署行动才行!

但饶是如此,南华倾还是充满了信心:“这段时间,瑾言就交给你了。待我归来,你一定要给我一个明明确确的答案!”

“侯爷,在下会倾尽毕生所学,来帮助夫人渡过难关。她有多么坚强,身为她的夫君,你自然比在下清楚知道。你放心去吧,好好帮她解除了这个大麻烦,她才好安安心心地为你们的将来而努力!”

沈画拱手欠身,言语慎重,他从不轻易许诺,但一旦开口,就绝对是一言九鼎的君子之诺。

有了沈画的保证,南华倾心中亦安稳了不少,脚尖一点地,一纵身,便毫不犹豫地启程而去了。

而此刻,仿佛是应景似得,当金黄的朝阳终于完全冲破浓云后,照应这山中升腾而起的水气,竟在半空中显出了一条七色的彩虹,横跨在山湖之间,一如仙境,如梦似幻,绝美动人!

.※※※

随着南华倾的离开,却有个人到了,那就是陈娟。

从浣花庄到木槿庄的路程虽然不算远,但因为先前雨势太大,陈娟走走停停,手中的油纸伞几乎也遮不了什么雨,加上山中路滑,四处都是泥泞的积水,所以这一路走得有些久了,弄得她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好不容易到了,雨竟然停了,陈娟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是南华倾的身影一闪而过,愣了愣,正欲揉揉眼睛看个清楚,却发现山里静悄悄的一片,只有树上残留雨水滴落的声音,那里还有南华倾的半点踪迹呢?

再看天际,一轮彩虹高挂半空,如此祥瑞之兆,陈娟赶紧双手合十,唱了声“阿弥陀佛”,仿佛是在为莫瑾言祈祷。

暗想,瑾夫人可千万不能有个三场两短啊,不然,这事情可就雪上加霜了啊!

眼看穿过这片木槿花树林就能到了,按下心里的担忧,陈娟赶紧收了油纸伞,提起裙角,踩着湿滑的石板路,匆匆往木槿庄而去了。

.※※※

“侯爷?”

陈娟刚刚从林中钻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立庭院中的人,只看背影,一身青黛色的长衫,以为是南华倾,张口就叫了起来:“奴婢姗姗来迟,瑾夫人她…”

正欲往去往厨房看看药童煎药的情况,却听见有人喊南华倾,沈画一扭头往后看,果然是陈娟来了。

“沈太医?”

才知道自己是认错了人,陈娟抬袖擦了擦额头,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有些喘气道:“沈太医,瑾夫人怎么样了?侯爷呢?奴婢刚刚怎么看到侯爷飞身而去,这要紧的关头,侯爷离开木槿庄做什么呢?”

沈画不能让陈娟知道实情,拱拱手,算是招呼,然后才道:“在下从太医院带来的草药种类并不齐全,加上沈贵妃和夫人都是类似的症状,所以请跑一趟,去山下的集镇看看有没有医馆药铺。陈姑姑您要找侯爷的话,恐怕一时半会儿他是回不来的。”

“没关系,奴婢奉命而来,是为了照顾瑾夫人的,侯爷在不在倒无所谓,而且抓药的事儿要紧,也只有侯爷那样的身手才能快去快回的。”陈娟当然能理解为什么莫瑾言病重,而身为夫君的南华倾没有守在她身边,实在因为地处避暑行宫,无论人手还是各类物资都的确不够,特别是救命的药材,也只能这样了。

说着,陈娟走到沈画面前:“沈太医,皇后让奴婢来这儿,就是帮忙的。你有任何吩咐,直接说就是,奴婢都一定做到!”

正好这个时候,倚栏从木槿庄后院的厨房出来了,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碗蜜枣粥和一碗红糖蛋,还丝丝缕缕地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