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羞红了脸,小声道:“陛下说什么呢…”

“朕在邀请你啊。”他笑着说:“这水好暖,快来…”他说着就要拉她,徐慧自然不肯,小手从他掌中挣脱。

她的力气自然是不敌他的,只是两人手上都沾了水,有些滑,太宗又一时不察,这才被她逃了去。

两人一个追一个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徐慧本来还没当回事,谁知抬眼一瞧,太宗倒当真像是动了怒,板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光裸的胸口上下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陛下…?”她小心翼翼地唤他,神情间带着些微的不解。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很讨厌朕吧。”他突然开口,脸色阴沉。

“我没有…”徐慧矢口否认。

太宗却不相信地笑了起来,带着些自嘲的意味,“你就别再骗朕了,年轻的时候,这话朕不会说,可是朕现在…”他的神色暗了下来,有些哽咽了。

可是他现在…老了。他已年近不惑,是西落的太阳。而她正值豆蔻年华,是初生的光,那样温暖而鲜活。

是的,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可他不得不承认,在徐慧面前,他这威风堂堂不可一世的大唐天子,竟有几分自卑了。

太宗从没有想到,他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得这样的卑微。从起初的欣赏,到后来的倾慕,他对她的感情就像洪水一般不可自抑,几乎让他的理智全线崩溃。

他有时候会想,幸亏徐慧不是长孙无忌口中的妖妃,如果她是,他定会晚节不保,做出许多荒唐事吧。

不对,他现在也做过不少…

徐慧肯定是嫌弃他了。

太宗越想越想哭,徐慧看这架势不对,赶忙上前道:“陛下,您别多想。洗完澡好好睡一觉,好吗?”

太宗委屈地点点头,伸手又抓了一把花瓣往浴盆里丢。

徐慧好笑地说:“您不是嫌花瓣多了吗,怎么还放?”

“你不是不想看吗,也是,朕又老又丑,有什么可看的?”太宗好像自嘲得上了瘾,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

徐慧真听不得他这么作践自己,她又不是铁石做的心肠,这么些日子朝朝暮暮的相处下来,她对他怎么会没有半点感情?

不管那种复杂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心态,徐慧可以肯定一点,就是她不希望看到他难过。

她主动握住太宗的手,温声软语地告诉他,“陛下,徐慧没骗您。陛下正值盛年,怎么会这样想呢?”

太宗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眼底满满都是不确定。

徐慧想起太宗方才那番对比之言,隐约明白了什么。

她温婉地笑,牵起唇角淡淡的弧度,“陛下尽管放宽心,您很好,真的很好。如若有错,也是徐慧生得太晚了,不是陛下的错。”

“你…真的不嫌弃朕?”他这时候的酒劲儿是完全过去了,整个人清醒到不行。

“嗯。”徐慧点点头,真诚地说:“我既然决定入宫,就是打定主意一辈子侍奉陛下的,怎么会嫌弃您呢?”

太宗面露动容之色,柔声唤道:“慧儿…”

正在这温情款款的时刻,徐慧实在忍不住,来了非常煞风景的一句,“不过您先千万别哭了。”

她是真心受不了爱哭的男人…若是什么生离死别也就罢了,这么一个体型庞大的大男人平日里动不动就眼含热泪,徐慧表示自己接受不能。

太宗连忙吸了吸鼻子,夹了夹眼睛,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谁说朕要哭了?不过是…热气!对,热气太多了!真是的,他们把水烧得这么热做什么,想烫死朕吗…”

徐慧笑笑,“陛下可是清醒了?”

刚才装疯卖傻地折腾了她好久,这会儿总算是有了点平时的样子。

谁知她不说还好,一说太宗又开始装傻充愣,拉着她的小手就不放了,见她没有再反抗,还得寸进尺地将她拉近身,勾在怀里。

“衣服都湿了…”她小声抱怨。

“朕给你做新的…”说完他便低头吻住她,不同于以往的浅尝辄止,他尝试着撬开她的贝齿,温柔地勾引她的唇舌。好在太宗还记得自己身上酒气太重,没有吻得她喘不过气来,点到即止,没有让徐慧太难堪。

不过他的手就有些不老实了,借口湿衣服穿着难受,解开了徐慧的襦裙…

在这样水汽氤氲的气氛里,徐慧也有几分意乱情迷。平日里决计不肯让他做的事情,现下也都变得宽容起来。她只勾着他的脖子,由着他在自己脸上轻吻。另一只手探进小衣里,或轻或重地揉捏着她胸前的柔软。

太宗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起来,他一时没忍住,将头埋在徐慧的怀里,轻吻她的乳-尖。她敏感地低呼出声,本能地开始后退。

一番折腾下来,地上不免沾了水。他怕地滑,她再不小心摔着,连忙站起身来,手臂一紧,将她按在怀中。

他是不再做出格的事了,可是这么一来,反倒更尴尬了…

因为…他什么也没穿啊!

徐慧想去给他拿换洗的衣服过来,可她迟钝地想起来,自己现在也是半-裸着的…

虽说摸也摸过,刚才亲也亲过了…可是被他直勾勾地看着,还是不一样的好吗…

徐慧窝在他怀里,一动都不敢动,红着脸问他,“陛下能不能先闭上眼睛?”

她不知道,其实太宗也不敢动,他怕他一动,下面直挺挺的某个东西就会控制不住地顶在她的身体上。

于是李二也红着脸来了句,“你能不能先闭上眼睛?”

徐慧被他搞得一头雾水的,不过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太宗赶忙钻回水里去,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徐慧生性喜洁,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把掉落的带子重新捡起来系上,这才去拿给太宗备好的新衣。

既然他已经清醒过来,就不用徐慧在旁继续服侍了。她出去叫了人来,把太宗擦干净送到床上,自己也洗了个澡,换了衣服才出来。

这样折腾一番下来,早已过了晚膳的时辰。太宗就问她,“饿不饿?”

徐慧诚实地点了点头。

太宗就叫了个锅子,随便煮煮什么就能吃,又快又方便。

“陛下真的没事了吗?”看他下午醉成那个样子,徐慧还是有些担心他。

“不碍事,睡一觉就好了。”跟下午喝酒时相比,太宗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不过吃着吃着,他忽然想起一件被他遗忘了的,非常重要的事情来。

徐慧说她不嫌他,可…她对青雀是怎么回事?莫不是长孙无忌诳他?

太宗相信徐慧不会骗她,干脆直接地问了出来,“慧儿,你觉得青雀怎么样?”

徐慧不妨他会突然提起李泰,不过过去他也时常同她提起自己的儿女,徐慧就没当回事,“魏王?”

见太宗点头,徐慧就说:“挺好的呀,虽然徐慧同他接触不多,但我听说他学富五车,为人谦虚勤勉。善于招贤纳士,十分能干。”

在徐慧的认知里,太宗最喜欢的儿子就是魏王。所以多说一点魏王的好话,总不会错。

谁想就正好触到了太宗的逆鳞。

她不夸李泰还好,这么一夸,太宗反倒更难受了。

他知道徐慧直接,可真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言语之间对李泰的欣赏竟是毫不掩饰。

太宗倒宁愿徐慧骂青雀两句,就算是糊弄他也好,他愿意相信啊。

心里头才一冒出这个想法,太宗就被自己震惊到了。他又希望徐慧说实话,听了实话又想她骗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又变得如此矫情了?

简直太让人讨厌啦!

徐慧见他十分纠结的样子,微微歪着头看他,柔声说:“陛下,徐慧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太宗颇有几分垂头丧气地说:“你同朕说实话,朕很高兴。可你就算再喜欢青雀,也要顾忌着点旁人。今日你故意让着青雀,就叫辅机看出来了。”

徐慧越听越糊涂,奇怪地问:“陛下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太宗见她模样,不似作伪,心中又生起一丝希望来,“今日在东宫,你没有对青雀手下留情吗?”

徐慧刚要摇头,忽然想到什么,不由轻笑起来。

完了完了…

太宗在心里哀嚎,看她这样子,分明就是个恋爱中的小女人啊!

她一定是喜欢上青雀了…

“我的确让了魏王,不过不是因为徐慧喜欢他,而是魏王流了汗,恰好滴在了那一格上。”

徐慧不缓不急地解释着,如涓涓流水般温柔动人,“我私心想着,既然左右都能赢他,也不差这么几步。倒不想长孙大人眼尖,这都被他瞧在眼里。”

太宗愣愣地听她说完,长长地松了口气,面上满是喜悦,“这么说来,你并非倾慕于青雀了?”

徐慧的这个说辞他是相信的,她向来喜欢干净,不愿意碰到旁的男人留下的汗渍,并不奇怪。

徐慧终于明白他莫名其妙地生了一通气、还借酒消愁是为了什么了。

她答非所问,好笑地说:“陛下,徐慧不喜欢胖子。”

第五十九话

第五十九话

魏王李泰是个大胖子,徐慧说她不喜欢胖子,那就是说,徐慧不喜欢李泰。

嗯,得出这一结论的李二,非常满意。

他心中一喜,嘴角刚刚上扬,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太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方才的得意顿时偃旗息鼓,又担心地问她,“那朕胖吗?”

徐慧微笑道:“陛下不是胖,是壮。”

胖和壮的区别还是很大的,不得不说太宗的身材保持的不错,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应是常年练武带来的好处。

太宗听了这话,立马喜笑颜开起来。

这一晚上,太宗一直在反思自己。

他觉得自己真得改改自己这个患得患失的臭毛病了。也就是徐慧脾气好,才不怪罪他这喜怒无常的样子。

可他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面前作死,她还会原谅他吗?

怕只怕她和某些人一样,终有一日,会因他的帝王身份才敷衍于他。趁着徐慧还没有凉了心,太宗决定再加一把火,让她赶紧死心塌地地爱上自己这个人。

想想容易,真正执行起来,还真是有几分难度…

晚上睡觉的时候,太宗小心翼翼地戳了徐慧一下。

“嗯?”她将将有了些睡意,被他这么一戳顿时全都没了。

太宗见她睁开眼睛,眼底犹然带着惺忪的睡意,一时之间连剁手的心都有了。

又犯蠢!

要勾搭她青天白日的时候勾搭不行吗!人家都睡了你闹什么呢!

“额,明天再说吧…”他低声说。

徐慧浅浅地笑了笑,抬眸看他,“陛下想说什么就说吧,何必藏着一夜的心事。”

“慧儿…”他轻轻抚摸她的脸,禁不住感慨,“你怎么这样好…”

徐慧抿唇微笑,没有说话。其实后宫里愿意对陛下这样好脾气的女子大有人在,只是他没有给她们机会表现罢了。

太宗松开她,平躺着看向天花板,温声道:“朕想跟你说,朕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话一开口,太宗突然有些紧张,可说都说了,又不能停在这里,只好硬着头皮说完,“从今以后,你的心愿就是朕的心愿,你的悲喜就是朕的悲喜。你不想做的事情,朕绝对不会勉强。你想要的东西,朕一定帮你拿到。”

他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又是欢喜又是惆怅地说:“慧儿,你不知道朕有多喜欢你…”

说完这番话,太宗只觉心口发烫,疼得厉害。

夜里一时静得可怕。

他屏息凝神等待着徐慧的回答,却又突然害怕听到她的回答。

他等了许久,就在太宗以为徐慧已经入睡的时候,徐慧轻声道:“我知道了。”

“啊?”太宗有些发愣,“这就完了?”

“好梦。”她闭上眼睛,添了一句,唇畔隐隐带着笑意。

与她刚进宫不久时的那番告白不同,那个时候的太宗说要照顾她,完全是出于一种责任心,把她当做孩子爱护。

可如今…徐慧再傻也听得出来,他对她的喜欢早已经变了质,转作了男女之情。

她还能说什么呢?

或许,陛下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将近一年来的朝夕相处,足以让他动用真心。

可她对他的感情,还远远没有到像他这般不可自抑的地步。

他像是汹涌而来的潮水,铺天盖地,不留一丝余地。

而她却像是山间缓缓低落的水滴,长年累月下来,方化作一汪清水。

徐慧不习惯这样强烈的感情。

可她愿意尝试着接受。

她知道,他爱过很多人,但这并不妨碍他爱每一个人时的真心。

徐慧相信他此时此刻的真心。

带着满心的暖意,徐慧安然入睡。

李二却是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顶着两只乌黑的眼圈儿爬起来上朝。

这是徐慧给他小小的惩罚,不可说。

太宗表白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表现都十分良好。

早上,他小心翼翼地起来,自己乖乖穿衣洗漱,从不惊扰徐慧。上完朝,练完武,中午他准时回来陪她一起用膳。下午两人一起去甘露殿,晚上再回清宁宫。

有什么奇珍异宝,只要是他觉得徐慧可能喜欢的,或是他认为衬她气质的,通通叫人送到清宁宫来。

最难得的是,他在徐慧面前再没有一点脾气,就差把宠溺两个字写在脸上。

如果他的脸再大一点,能多写几个字的话,那一定是“朕好喜欢你”。

连王掌史他们都觉得陛下看徐婕妤的眼神实在太羞耻了,他们都不敢看…

徐慧倒是坦然受之,好日子有一天是一天呗。以她对太宗的了解,他不会安生太久的。

果然,春天到了尽头的时候,太宗派人过来,说是今天不来清宁宫了,让徐慧自己先用膳,不必等他。

徐慧点了点头,当真就一个人动起了筷子,一切如常的样子。

王掌史担忧地问她,“婕妤,要不要差人去甘露殿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儿?”

过去太宗来的没有规律还好,偶尔不来他们也不觉得奇怪。可这些天他日日雷打不动的过来,突然说不来了,不免让人有几分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