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的手往后摸,摸到一块石头,这石头好像有些松,嫣然的手抠了下,果然把这石头抠下来,冷静,冷静,等他走的更近些,就拿石头砸他,砸不砸得死也不管,脱身才是最重要的。

旺儿步步紧逼,嫣然心里默念,一二三,就是这时,就在这会儿。就在嫣然想拿起石头砸旺儿头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在这干什么?”

这声音让旺儿欢喜,却让嫣然泄气,难道自己今日真的逃不掉了?嫣然抬头看向说话的人,见是曾之庆,就更加泄气了,谁不知道曾之庆想问题不够周到,常常鲁莽行事。

旺儿抬头见是曾之庆问,而且春花嫂就在他旁边,心里欢喜无限,急忙上前给曾之庆行礼:“世子,您饶了小的吧,小的和嫣然早已定情,今日是她约我来这里,说趁这会儿没人,说说话,小的见嫣然越来越生的好了,这才动了念头。世子,您饶了小的吧。”

说着旺儿就往脸上打了两巴掌,春花嫂心里却不像旺儿这样欢喜,毕竟方才是曾之庆抓到春花嫂在这里偷窥,然后跟着瞧了几眼,然后脸色越来越不好,若是,春花嫂现在只巴望曾之庆能被旺儿骗过去,眼怯怯地看向曾之庆。

曾之庆的眉头皱了皱,才对春花嫂道:“你去花园门口守着,不许放进人来,就说我在这里赏花,不许打扰!”春花嫂急忙应是,紧紧守在门口。

“嫣然,他说的是真的?”曾之庆看着嫣然,眉头还是皱的很紧。

“他胡说,今日之前,我并不认得他!”说着嫣然的泪忍不住下来,声音更加颤抖,只恨不得把旺儿给烧死。

“嫣然,你可别当着世子的面说瞎话,你难道就忘了,正月初六,我还去你家见你,还替你拎了好一会儿的包袱,你还说,还说…”旺儿撒谎那可是连眼都不眨!

、39 委屈

旺儿这么一说,嫣然才算认出他是谁,就是春花嫂那天带着的小厮,不由叫起来:“胡说八道,定是你和春花嫂设下圈套,你这样害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世子,小的着实也想不到,前几日才和小的在一起山盟海誓的人,今儿就这样变脸!”旺儿不但不惊慌,脸上神色更加坦然,还委屈说出这么一番话。

曾之庆的眼在嫣然和旺儿脸上瞧来瞧去,旺儿被曾之庆的眼瞧的一阵心乱,但还是强撑道:“世子,小的…”

“嫣然,你不是还要家去,就回去吧。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曾之庆突然开口,嫣然和旺儿都大惊。不过嫣然是先大惊然后大喜,给曾之庆磕头后就匆匆而去。

旺儿在大惊后就变成怯意,接着心一横,自己虽是长房的下人,却不是服侍曾之庆的,牙一咬就开口:“世子,小的…”

啪的一声,旺儿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曾之庆瞧着旺儿:“颠倒黑白,随意诬陷好人,真当主人们都是聋子瞎子吗?”旺儿挨了一巴掌,情知曾之庆已经明白事情缘由所在,急忙道:“世子,小的是…”

“我知道你是跟四弟读书的,就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吗?”曾之庆十分厌恶地打断旺儿的话,旺儿用手捂住脸:“世子,您明见万里,就把小的当一个屁,放了吧!”

旺儿口齿伶俐,能讨曾四爷的好,此刻就算曾之庆心里恼怒,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旺儿见曾之庆笑出来,以为自己已经逃过,讪笑着道:“世子,小的此后知道了,再不敢对嫣然姑娘有什么坏心眼了。世子,小的…”

“我说过饶你了吗?”曾之庆的声音让旺儿又扑通跪下:“世子,小的…”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你今年多大,顶多不过十六吧?就已经学的一身的坏习气,跟在四弟身边,还不晓得会怎样教坏他。”说着曾之庆摸着下巴,冷不丁又冒出一句:“还说不定,会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呢!”

旺儿心里并不是没有这样念头,他们差不多是日夜跟随在曾家弟兄身边,要挑拨上那么一两句,实在是易如反掌。旺儿差不多快要哭出来:“世子,您都这样说了,小的怎会还那样做,小的…”

“滚吧!”曾之庆的话本是旺儿想听到的,可又怕曾之庆再次发难,只是在那徘徊不敢起身。

“我让你滚!”曾之庆的声音更冷了,这让旺儿忍不住抖了下,自己面前的,虽然尚未娶妻,却是侯府世子,侯府未来的主人。若他真看上了嫣然,那自己这样的举动,无异于虎口捋须,旺儿这时忍不住抱怨春花嫂,怎么不打听清楚?嫣然虽说是曾之贤的丫鬟,根上却是服侍老夫人的,曾之贤若在出阁前把嫣然退回去,再由老夫人做主把嫣然给了曾之庆,也是平常事。

见旺儿还在那徘徊,曾之庆喝道:“还不快滚,别打扰我赏花!”旺儿忙擦掉额上的汗水,给曾之庆又磕一个头这才匆匆离去。春花嫂一直守在门口,看见旺儿出来忙迎上前:“世子信了没?”

“信个屁?我差点皮都被剥了一层!我不和你多说,要赶紧去寻四爷!”旺儿匆匆说了一句就离开,春花嫂在那里徘徊一下,刚要离去就见曾之庆出来,忙满脸堆笑地上前:“世子,您没带人,要不要小的去唤两个人服侍世子您回去?”

“你是张大叔家的儿媳妇?”曾之庆没回答春花嫂的话,只是问了一句!春花嫂只觉得心在跳,急忙道:“是,小的公公是二管事,小的嫁的,就是他二儿子!”

“你们一家子,都好的很啊!”曾之庆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就离开花园。

春花嫂额头上顿时有汗出,也不知道曾之庆为何要说这么一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句话定不是什么好话。要不要回去提醒自己公公,可自己做这事,也是自作主张,春花嫂想了又想,怕什么,自己家在这府里,也是有体面的人家。到时真要追究,就说是旺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拿他顶缸就好。

嫣然匆匆跑回家,一进了屋就端起茶壶往嘴里倒水,只有这样才能把心头的恐惧压下去。若非曾之庆突然前来,嫣然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嫣然拼命摇头不想下去,再想的话,会越来越害怕!

“你这孩子,怎么今儿进门一句话不说,就把这壶茶都喝完了?”郑三婶走进屋里,见女儿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像是受了极大打击,心头不由突突跳,但还是先嗔怪一句,然后才把嫣然搂过来。

“娘!”嫣然喝下水后,心里的烦躁少了许多,又被娘搂在怀里,这才长出一口气,喊了声娘,就偎依进娘怀里。

“哎,我当初和你爹说,不让你进府去服侍人,可你爹说,我们郑家也是体面人家,你不会受委屈的。可你爹不说,难道我还不晓得吗?这府里的下人,都是全挂子的功夫,你爹和你祖父年纪大了,又稳重,他们寻不到错处难道还能寻不到你的错处?给你下绊子什么的,还不是轻而易举?”郑三婶把女儿抱在怀里,唠唠叨叨地说。

嫣然心里更觉委屈,伏在娘肩头呜呜咽咽地哭起来,郑三婶叹气,把女儿搂的更紧些:“就连你哥哥,还不是受了些磨折才成现在这样?就这样,他这回回来和我说,在广里的时候,还是差点着了人家的道。哎,在这府里,总要防着些,别看这么风光,有时真是连睡觉都不得安心!”

听到提起哥哥,嫣然才算想起今儿是为什么出府,又见郑三婶满脸忧虑,忙安慰她:“娘,我没什么,这做了侯府家生子,生死那由的自己?就算祖母在时,是老夫人跟前最有体面的人,也就那样了!”

主人眼中的体面和下人的想法往往不是一回事,这点嫣然清楚,郑三婶怎不明白?

郑三婶没说话,只是拍拍女儿的脸:“我的嫣然,今年才十四呢,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还在你外婆面前撒娇呢,哪像你,就要想着这个,顾忌那个。”

嫣然没有说话,只是靠在娘肩膀上:“娘,我明白的,您别说了。有个婆子来和我说,说哥哥回来了,给我带了些东西,我特地回来取呢!”

“是有这么回事,我不好进门,让一个小厮帮我说了!”郑三婶见女儿情绪渐渐平复,放开她走进里屋去寻东西,嫣然跟着她进屋,见娘翻箱倒柜的,拿出一包东西来,都是些外洋来的小玩意,什么万花筒,什么小玻璃镜子,还有用贝壳串的怪好看的一些串串!

“娘,那你寻的人,是不是叫旺儿?”嫣然的话让郑三婶皱眉想了想才道:“那个旺儿,是不是跟四爷读书的,前头赵家的外甥?不是他,我寻的,是你朱嫂子的小叔子,叫什么小喜的!”

那瞧来,就是旺儿听到了,这种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听到了也平常,嫣然把这事放到一边,还想和娘再说几句,小丫头就在外面叫:“婶子,小程哥和小容哥来了!”

“娘!”嫣然有些不满地叫了声。郑三婶拍拍女儿的手:“你啊,就是这点不好,小程哥和小容哥,两个都是好人,这会儿啊,他们路费攒够,要去寻亲。想是来辞行的。”

说着郑三婶就去寻东西,嫣然见是几套衣衫鞋袜,嘴不由撅起:“我都好些年没穿过娘给我做的衣衫了!”郑三婶把这些东西用两个包袱皮包起来,听女儿这样说就白她一眼:“你在府里面伺候,衣服鞋袜也用不着我做。”

嫣然见郑三婶拿着两个包袱有些吃力,上前帮她拿着包袱出去:“娘,那你给我做双鞋?”郑三婶笑了:“好,就是别嫌我没你的针线好!”

程容两人坐在堂屋里,见郑三婶母女出来,双双起身。程瑞如还是头一次见到嫣然巧笑嫣然,齿如编贝的样子,心里不由想,难怪她叫嫣然呢,原来笑起来这么好看。

不过嫣然在看到程瑞如后,脸色就变了,只是把包袱放到桌上就进屋了。

“我闺女和你们不熟,小程哥小容哥,你们别放在心上!”郑三婶解释一句,程瑞如忙道:“平日受婶子的照顾已经很多,婶子待我们的好,一直记在心上。这一走,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婶子千万要保重身子!”

郑三婶点头,又和程容两人说一些注意身体,路上千万要小心,穷家富路,宁可早早歇晚点起,也不能贪黑赶路,遇上剪径的就不妙这些话。

嫣然在里头听的十分烦躁,把哥哥给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掀起帘子就对郑三婶道:“娘,我走了!”

、40 解围

“你不在家里吃晚饭?”郑三婶舍不得女儿,起身挽留。

“不用了,娘,我本来出来的时候就短,再说…”嫣然本来还想刺程瑞如两句,想想又觉得何必这样刻薄,和郑三婶又说了两句也就离开。

“婶子,我们也就告辞了!”嫣然一走,程瑞如也起身告辞,郑三婶的眉不由紧皱:“你们就在家里吃晚饭,我都让厨房去做你们爱吃的菜了!”

“婶子,我们还有别的事,再说了,这顿饭欠着,等我们回京,再来领婶子的情!”容畦的话让郑三婶笑一笑,接着就叹气:“哎,你们两的年纪,要是在我娘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呢,现在就要顶门立户的,还要去那么远!”

容畦和程瑞如对看一眼笑一笑,双双又给郑三婶行礼告辞,郑三婶送他们到门口,拿出两个必定如意的金锞子:“你们走的急,本来呢,该去给你们请道平安符的,这也来不及了,这两个金锞子,意头好,你们带上,这一路也平安,等到了地方,也能如你们的意!”

容畦和程瑞如晓得不能推辞,接过金锞子,又给郑三婶行礼后就告辞。郑三婶看着他们离去,不由摇头叹气,这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接着想到自己女儿,若他们两个,能在这京中的话,挑一个招做女婿也是好的。只可惜人终究要走,下一回遇到这么合适的,可就难了。

郑三婶在这东想西想,程容二人已经在那商量要不要和曾之庆道个别,毕竟也算认识,两人正在那商量,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说话声,本以为是人偶然路过,再细听听,却像是在吵架,更听去,那声音有些耳熟。

“竟像是郑大姑娘的声音!”容畦才说出这句,就见程瑞如往那边走去。他怎会这样?容畦眉微微一皱,也往前走。

嫣然这回不敢从花园经过,绕了个大弯,想从另一边的角门进侯府,谁知才走到一半,就碰到了旺儿。瞧见他,嫣然恨不得咬他的肉下来,急急低头往另一边走,想绕过他,谁知旺儿早瞧见她,上前就拦住:“嫣然姐姐,没想到你这不声不响的,就把世子给勾上了,还让世子训了我一顿,我啊,还要恭喜嫣然姐姐,以后再见,只怕要叫一声郑姨娘了!”

“你这满嘴胡嚼些什么?什么姨娘,你倒有几个好姐姐妹妹,想要做姨娘呢!”嫣然的脸色已经变了,绕过旺儿就要往前走,旺儿怎么肯让嫣然离开,拦住她:“这是好事,哪个丫鬟不想当姨娘,从此飞上枝头成凤凰呢?只是我没想到,嫣然你平日一本正经的,背地里,还不晓得怎么对世子呢!”

“你胡说八道!”嫣然伸手就想打旺儿,但又觉得这样的人,打他是脏了自己的手,咬住下唇就又要离开。

旺儿早又拦住她:“嫣然,你可别走,我和你说,这男人喜欢什么,我最知道了,来,我告诉你几个法,准保世子再离不得你!”

嫣然一张脸通红,还想再骂,旺儿的手已经被程瑞如紧紧抓住,接着程瑞如就道:“大天白日的,哪有对人动手动脚的,难道这侯府就没有规矩了?”

旺儿听到侯府两个字,还以为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厮,可觉得声音很陌生,再抬头一瞧,发现是两个眼生的人,那眉立即皱紧:“你吃多了管我的闲事,既晓得我是侯府的人,还不赶紧放开,就你这脏手,也配呵斥我?”

“郑大姑娘,你没被吓到吧?”容畦已经在那问嫣然,嫣然没料到竟是这二位给自己解了围,忙给他们道个万福:“多谢了,我并没被吓到!”

“既没被吓到就赶紧进府去,不然在这外面,还不晓得会遇到些什么人呢!”程瑞如听的嫣然没被吓到,心里不知为何就那么一暖,开口让嫣然回去,但话一到嘴边,就不免带上了刺。

嫣然此刻也不及分辨他话里的刺从何来,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程容两人。

“郑大姑娘,放心吧,我们在外头这么多年,也不是被吓大的!”容畦看出嫣然的担心,出言安慰,嫣然这才离去。

“你,你们敢欺负小爷,小爷定要叫你家破人亡!”旺儿听出这两人只是郑家的熟人,出言威胁!

“要不要去练练?你这样的,我一个人就能打五个!”程瑞如收回看着嫣然的眼,手上使劲,并不听旺儿的威胁。

旺儿虽在侯府伺候,平日不过是跟曾四爷读书,连水都不担一担的人,哪是程瑞如的对手,只觉得骨头都要断了,正准备求饶时候,有个小厮匆匆走过,瞧见旺儿就忙喊道:“旺儿,原来你在这,侯爷寻人找你呢!”

听了这话,旺儿就要挣脱,可怎么挣的开,程瑞如这才松开手,旺儿打个趔趄,又威胁几句,也就匆匆离去。

程瑞如瞧着旺儿离去,这才道:“漂亮的丫鬟,在那样府里,想保住清白,难!”

容畦有些惊讶,但还是道:“总算郑三叔是这府里的大管事,就算有那样鬼魅魍魉,看在郑三叔的份上,也会熄了!”下人们的念头可以熄了,但是主人们的呢?想到方才听到的话,程瑞如不知怎么,心就沉甸甸起来,接着自嘲一笑,现在连自己都不能养活自己,想别的做什么呢?

嫣然匆匆跑进府里,回到自己屋内打了盆冷水洗了个脸才觉得好受了些,坐下来开始想,怎样才能对付这旺儿,让他从此离自己远些?可是这赵家是夫人身边的采买,也是深得信任的,不然的话,这旺儿也不会这样嚣张。

还有那春花嫂,一想到春花嫂,嫣然就想咬几口她的肉下来,这样的人,自己没有廉耻,就巴不得天下人都没有廉耻,都和她一样胡作非为,真是让人恨的牙痒痒。偏偏她又是二管事的儿媳妇,要搬到,必得二管事也一块倒了才成。

“嫣然姐姐,你回来没有?方才小姐问你呢!”小丫鬟在外头叫,打断嫣然的思绪,嫣然急忙答应一声,用手拢下头发走出去。

来到曾之贤房里,曾之贤瞧见嫣然就道:“寻你来,也不是为的别事,都说你的针线活好,眼看梧弟也要八岁了,想着给他做身衣衫,特地不用针线上人,想用你呢!”

“这是小事,大小姐把这料子给我,我照着做就是!”听了嫣然这话,曾之贤让月娟把料子拿出。玉色外衫月白色中衣,还有尺寸早由针线上的人给量好了。

“总让你做些针线,放着针线上的人不用,你不会怨我吧?”就在嫣然细细地看着这些时候,曾之贤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嫣然不由惊讶抬头,接着就笑了:“大小姐的吩咐,怎会怨恨呢?”

曾之贤也笑了笑,细细看着嫣然,这丫头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是别的,总要多看看。月娟怎不明白曾之贤的心事,只垂下眼和嫣然商量着,要做什么式样的衣衫。

小丫鬟已经走进来:“大小姐,夫人遣人送来些樱桃!”曾之贤不由惊讶:“这才二月底,花园里的桃花还开的好,怎么就有樱桃了?”

“这是那几个庄里的想出的新法,冬日就把那樱桃树包的紧紧的,等到了春日又在樱桃树边放了些东西暖着,这樱桃开花本就开的早,结果更早。这是头一茬的新鲜果子,先送了过来,统共也只两筐,夫人把一筐进上,另一筐各自分分。”送果子来的,就是春花嫂,她端着盘子进来,嘴里就在那解释,这一脸着急讨赏的模样,让曾之贤的眉不由皱了皱。

“你们几个越大越不尽心了,怎么不帮春花嫂接过盘子,让她就这样进来了?”嫣然见了春花嫂,眼里不由闪出怒火,当了曾之贤的面又不好发火,只问旁边的小丫鬟!

小丫鬟忙接过盘子,春花嫂脸不由一红:“我这也是怕…”

话没说完春花嫂见曾之贤低头不语,急忙退了出去,心里把嫣然骂了个千刀万剐。

不一会儿嫣然拿着空盘子出来,手里还有个小纸包,春花嫂去接盘子,嫣然却不把盘子好好给她,而是低声道:“下回再让我瞧见你来我们这院里,别说我脾气不好!”

这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春花嫂也不为意,接了盘子和赏钱就轻声道:“你这想爬高向上的心,我懂的,世子年轻英俊,谁见了不喜欢?等以后,我们还要多承你照应!”

嫣然怒了,正想回春花嫂几句,春花嫂已经转身离去,嫣然站在那忍不住跺下脚,真有点什么都不管,做了曾之庆姨娘算了,做了姨娘,看春花嫂还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嫣然,你在这院子里站着做什么?” 

、41 琐事

嫣然抬头,看见曾之庆笑嘻嘻走过来,身后还跟了一个抱着花瓶的丫鬟,那花瓶上插了一支盛开的杏花,想是曾之庆见杏花开的好,要送来给曾老夫人赏玩的。想到自己方才的念头,嫣然不由在心里啐自己一口这才对曾之庆道:“方才夫人打发人来给大小姐送东西,我刚把人送走呢!”

曾之庆长长地哦了一声,让丫鬟先抱着花瓶进去才对嫣然道:“送东西来的是春花嫂吧,你放心,管不了三两日,就能让她管住自己的舌头!”这话是什么意思?嫣然的眉不由一皱:“世子,我…”

“别我啊我的,赶紧进去吧,都快到春末了,这日头越来越烈了,在这站着,你也不怕被晒的不好?”曾之庆轻快说完,就往上房去。

嫣然低头细想一想,决定不管曾之庆说什么,自己都不能放在心上,也就进了曾之贤的屋!

“你啊,送杏花过来给我,怎的还在外头和人说话?”曾老夫人见孙子连枝杏花都惦记着自己,心里欢喜无限,见他进来就笑眯眯招呼。

“祖母,我不过是看见嫣然在外头,问问她大妹妹的事罢了!”曾之庆给祖母行礼后就坐在曾老夫人身边:“祖母您瞧,这杏花,好看不好看?”

“好看,这杏花比往年开的都好,你娘那里,你送了没有?”曾老夫人的叮嘱让曾之庆笑了:“娘那里,我打发月华送去了。祖母,这家里有些下人,好日子过久了,嘴很有些不好!”

曾老夫人是人老成精的人,瞧孙儿一眼:“你遇到了什么事,还是别人在背后说你的闲话?哎,你这样年轻英俊的哥儿,有那想着你的,也不奇怪!偏你又是个正经人,有人得不到,想在背后造谣也是有的!”

“娶妻纳妾,也是男子汉本等,不过我们这样人家,就算纳妾也要瞧德行如何,不能一味只看美色!”曾之庆的话让曾老夫人越发欣慰:“说的就是呢!你今年也十七了,我前儿和你娘商量,给那边送了日子过去,那边肯的话,早在九月,晚在腊月,就给你娶媳妇。你娶了媳妇,过两年要纳妾,也要和你媳妇商量着,万不能自作主张!”

曾之庆定亲已久,此刻听到婚期在即,也不觉得奇怪,点头应了,曾老夫人又和孙子说几句闲话,就见红衫走进来:“老夫人,老姨娘已经收了樱桃,还说本该亲自过来给老夫人道谢的,只是偶感一点风寒,不好出门!”

曾老夫人应了:“去和你大小姐说,老姨娘偶感了点风寒,让她去瞧瞧!”红衫应是就出去传话。

曾之贤见那樱桃不错,这个季节这也是难得的,按说该分些给吴老姨娘以显孝道无缺,可又觉得这样做,会不会在曾老夫人心中印象不好?

月娟已经把樱桃收起一些,剩下的洗干净出来,端在曾之贤面前,见曾之贤不拿樱桃,不由轻声道:“大小姐,这樱桃确实好,您…”

曾之贤踌躇一下才道:“月娟,你让人去瞧瞧,祖母那边,有没有送樱桃过去给老姨娘!”月娟了然,刚要走出去就听到嫣然和红衫说话,接着嫣然已经挑起帘子:“大小姐,红衫姐姐来了!”

曾之贤忙起身迎接,红衫笑着把曾老夫人说的话说了,曾之贤忙道:“月娟,装一盘子樱桃,我去探探老姨娘!”红衫忙止住她:“大小姐孝心虔,这是人都知道的,不过老夫人已经送了樱桃过去了!”

曾之贤明白点头,也就让月娟随便拿点子东西,带了月娟往后面去。

嫣然见红衫出来,就笑着招呼她:“红衫姐姐要不忙,就去我那边喝杯茶!”红衫往四周瞧一眼,一指头点在嫣然额上:“你这小蹄子,老老实实告诉我,世子对你到底是什么心。”

这话莫名其妙,嫣然的眉不仅皱起:“红衫姐姐这话,我不明白呢!”红衫凑到嫣然耳边:“方才世子竟和老夫人说起家事,还说以后纳妾的事,世子历来不管这些事的,今儿偏提这些,若和你没关系,我都不信!”

嫣然只觉耳边响起个炸雷,很快就道:“红衫姐姐,这些话,不好乱说的!”红衫细细瞧了瞧嫣然才笑了:“若别人说这话,我只觉得她矫情,可你说这话,我信!”

嫣然虽是丫鬟,可郑家家境殷实,又是伺候过老夫人的有脸面的大丫鬟,等到了年纪,外头聘去,嫁个差不多人家做正头夫妻也是轻而易举。等以后生了儿子,儿子有出息,也会享儿子的诰封。算来算去,比在这府里做个姨娘,慢慢地熬,不定熬不到儿子出头那天就没了。

就算熬出头,熬到儿子出息,如吴老姨娘那样,又如何呢?不过是守着一个诰封,照样不能出去应酬,要做什么,还要等曾老夫人发话!

嫣然想的和红衫想的也一样:“红衫姐姐我们算来也是自小的交情,要说这家里吃用不来,还要靠着得主人们的信任才能得吃用,那我走这条路也没什么,毕竟爹娘生我养我,我也当回报,可说句脸皮厚的话,我们家,也不是那样吃用不来的!”

“不过白说句玩话,你这么严肃做什么?”红衫噗嗤一声笑出来,嫣然的脸不由微微一红,两人又说几句,红衫也就离去。嫣然看着天边彩霞,不由陷入沉思,虽说下人的生杀予夺,全在主人心里,但也要有自己的主意,不能走错路。拼一身为家人博个富贵什么的,嫣然知道,自己做不到,而自己的爹娘也不会让自己去做!

很快曾之庆的岳家就传来消息,把婚期定在十月初八,那天气,算不上很冷,正好办婚事。日子一定下,不光是曾之庆院子里的人,曾家上下都开始忙起来。

嫣然针线好,就被借去和针线上人做些针线活,这也是常事,曾之贤自然会放嫣然去。

嫣然每日也就晨起伺候曾之贤一会儿,就去针线房,总要做到吃完午饭才又回曾之贤房里,日日如此。

针线房的人,靠的是手艺吃饭,就算你嘴皮子再巧,针线拿不出去,也得不到重用,倒比别处安静多了。嫣然每日过来和她们一起做活,渐渐也就熟悉。

因着嫣然是郑三叔的女儿,她们对嫣然十分亲热。见嫣然为人和气,渐渐也就在嫣然面前说些闲话。

这日嫣然正在绣一朵牡丹,就听有个绣娘道:“你晓得赵家的那个外甥,叫什么旺儿的,原先是在四爷身边伺候的。上两个月也不晓得为什么,得罪了侯爷,送去山东守庄子了!”

旺儿?这个名字嫣然想起就恶心,手差点戳到指头上,还好嫣然眼睛快,才没让指头遭罪。嫣然换了一根针,打算绣绿叶时放出说话那个绣娘已经问嫣然:“嫣然姑娘,你们是在最里头伺候的,那旺儿究竟为什么得罪侯爷啊?”

“他们是小厮,又是跟四爷的,这我还真不知道!”嫣然的话并没让这绣娘的好奇心得到满足,另一个绣娘已经道:“虽说不能在四爷身边伺候,可去山东守庄子,也算不上不好的差!”

“哪啊?你不知道,山东那个庄子,全是盐碱地,不但没有好处,一年还要贴进去不少,况且又不是去做庄头,不过是个普通人,哪比得上在四爷身边贴身服侍?”绣娘们恍然大悟。嫣然听着她们的议论,觉得这事差不离就该是曾之庆做的,不由勾唇一笑,没想到世子也会做正经事。

既然如此,替他做这些针线活,就当报答他!嫣然心里想着针下如飞,一朵牡丹将要绣好,瞧瞧时辰也差不多了,嫣然把针线活收好,打算起身离开。

帘子被掀起,月华带了小丫鬟走进来,见是她针线房领头的急忙上前迎接:“月华姑娘,上头又有什么吩咐?”月华平常都是笑吟吟的,今日瞧起来有些暴躁,还有些心不在焉,只对领头的道:“那边说,更喜欢腊梅,夫人吩咐,让在帐幔上多绣些腊梅,好摆出来!”

针线房领头的急忙应是,又让人去接小丫鬟手上抱着的料子,还张罗着让月华坐下喝茶。月华接过茶杯,瞧了瞧那茶,哪里肯喝,在手上拿了拿就放下,抬头却见嫣然站在那里,月华瞧见嫣然,眼竟有些红了。

这是什么缘故?嫣然心里奇怪,但还是上前打招呼:“月华姐姐好!”月华正要答话,低头见那杯被自己放到一边的茶,以后只怕自己连这样的茶都喝不到,月华心里越发有些难受,想骂嫣然几句又是在人前,只是咬一下唇,不理嫣然!

、42

这更让嫣然奇怪,月华不管背后做了什么,在人前那是头一号的好人,从来都是笑脸迎人,哪有现在这样不理人的?不过月华既不理自己,嫣然也没在和她打招呼,对针线房领头的笑一笑也就带着自己的东西走出。

月华和平日不同的举动,嫣然能瞧得出来,旁人怎会瞧不出?等月华又吩咐几句,带着人走出去,一群绣娘就开始议论纷纷,到底是出什么事了?不过她们平日少到人跟前凑,也议论不出来什么,胡猜一通也就散了。

月华晓得这些人会在背后胡猜,可现在的月华已经不在意了,这些事,挣了那么多年,辛苦了那么多年,就这样完了。完了,月华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只觉得脚步沉重。前面走来一群人,领头的瞧见月华就笑着上前:“夫人开恩,让你回家寻婆家去,这会儿,已经叫来你嫂嫂,在收拾你东西呢!”

“我,我能见见世子吗?”月华近乎绝望的开口,那婆子把嘴一撇:“世子说了,不想见你!”月华不信,但不信又如何呢,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是由不得她信不信了。

嫣然回到房里,歇息一会儿也就去曾之贤跟前伺候,刚走出屋就见有婆子领着个眼生的人走进来,往她身上瞧瞧,这打扮像是农妇,曾家虽有庄子,不过都有庄头管着,来回话的也是庄头,不会是这样农妇。这倒新鲜,嫣然往那农妇身上打量了两眼,那婆子已经笑着和嫣然说话:“嫣然姑娘这些日子可辛苦了,既要伺候大小姐又要去做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