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这种种念头,这些日子,郑家才当做这些事从没发生过。

此刻未然想起这些,又听到嫣然这样说,晓得木已成舟,再无可回转余地,以后只能听自己娘说的,和嫣然这边打好关系。因此未然笑着道:“好啊,听说出了名的扬州工,就是不晓得这做菜,是不是那么好?”

“你吃了就晓得!”嫣然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去吩咐厨房,未然瞧着嫣然屋里的摆设不由摇头,大伯和自己爹的目光,着实有些短浅了啊。瞧在嫣然嫁了这么一户富人家的份上,也不能任由梁哥儿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未然深知自己已经是出了阁的人,既劝不应,也只有如此。

在京城又待了几日,嫣然夫妻也就收拾行装回扬州,郑二哥也和他们同行。此前六部衙门开印之日,礼部已经接了天子诏书,行文扬州,天子要大大地表彰郑家献产这件事。因此这一路上,三个人心情着实舒畅。

当扬州城桃花盛开,运河两边的杨柳舒展起柳条笑对行人时候,嫣然他们也回到久别的扬州城。

“二哥,你在这时,总不会还想要跳水逃走吧?”嫣然笑着问郑二哥,郑二哥面上微微一红才道:“没有,我只是许久没见到爹娘,有些,有些近乡情怯!”

嫣然白二哥一眼,推开窗看向外面,虽然从小生长京城,但在此刻,扬州才算是嫣然心中真正的故乡。

等在码头上的是陈管家,服侍主人们下了船,陈管家就道:“亲家老爷和太太都在家里等着呢。哥儿今儿没有去上学,从早上就在等着。姐儿说,奶奶回来了,她就要学做针线了。”

这调皮孩子,嫣然笑着道:“你就该和根哥儿说,哪有因为这样不去上学的?至于馨姐儿,数她最调皮!”

陈管家连应几声是才道:“亲家老爷也这样说呢,不过姐儿撒了几个娇,亲家老爷就软了!”说话时候,嫣然被陆婆子扶上了轿。

容畦没有坐轿,安步当车地走回去:“咱们家的官司,现在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京城一传来信,县尊就亲自来贺喜,南京那边也早晓得了,学使大人已经遣了衙役来,说服侍小舅爷去南京那边入监报名。小舅爷不肯走,说总要等着爷和奶奶回来。亲家老爷也说,这样大的喜事,总要摆上几桌。让人好生招待着衙役在扬州城里玩耍几日!”

真是满天乌云一扫而去,容畦听了这些好消息,快步往家里走。

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听到鞭炮声响起,容畦不由摇头:“这是谁兴起的?”陈管家呵呵一笑:“是亲家老爷吩咐的,他说,明儿就办酒席!”

容畦呵呵笑了笑对郑二哥道:“此刻岳父母正在欢喜头上,你信我的!”

、第278章 相见

容畦欢喜无限,郑二哥却觉得脚步沉重,听了妹夫的话淡淡一笑,容畦已经拍他一下:“怕什么,往里面走吧!”

郑三叔已经牵着根哥儿迎出来,嫣然下了轿,刚要喊人,根哥儿已经飞快地扑过来:“娘,我好想你,以后,不许出这么远的门了。”

嫣然捏捏儿子的鼻子:“都这么大人了,还这样说,难道以后你长大了,读书考试了,也要让娘跟着你?”

根哥儿用手摸下头,开始冥思苦想起来,容畦已经走过来抱起儿子:“只想你娘,想我吗?”

根哥儿摇头:“不想,爹爹经常不在家!”

小调皮!嫣然拍下儿子的脑门:“和谁学的,爹,我们进去吧!”郑三叔虽听到女儿的呼唤,却没有动,只是看着郑二哥,数年不见,儿子好像经历过很多风霜,眉间眼梢,早已不见丝毫稚气。

郑三叔瞧着儿子无限感慨,京里传来的信和容畦他们遣人送的信上,都说明郑二哥也拿出一万银子献产。这些足以证明儿子一直惦记着他们,可是郑三叔还是不愿意,当初说过的话,怎能收回?

“爹!”嫣然又喊了一声,见郑三叔和郑二哥父子四目相视却不说话,嫣然不由笑了:“爹,您不认得二哥了?二哥你也是,许多年不见爹,忘了怎么和爹说话了?”

“不孝儿见过爹爹!”郑二哥听到妹妹的话,这才撩袍跪下。

这一声叫的郑三叔肝肠寸断,但想起当日说过的话,硬了心肠对儿子道:“我和你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儿子记得,可是儿子还记得,爹不肯认儿子,但儿子怎能不认爹?”这一句说的郑三叔的泪也掉了,他急忙用袖子擦一擦眼中泪才道:“那你现在要认我们,就是…”

“儿子也不能做负心人!”这句话说的嫣然在那皱起眉头,自己二哥就不能说句和缓的?可是这两边性格都有相似,一倔起来,是谁都不肯让步。

“那今日你也不用进去了!”郑三叔果真丢下这么一句,就转身往里面走。

郑二哥见状不妙,急忙站起身追上郑三叔:“爹爹,您先听我说!”

“该说的我早已说过,不用再多说。”郑三叔在那摇头,见郑二哥要跟着自己进来,郑三叔就喊一声:“把他给我赶出去”,虽有人应声,但不敢真的赶。

郑三叔的眉头皱的更紧,顺手就去拉大门后面放着的扫把。扫把还没打在郑二哥身上,就传来郑三婶的哭声:“儿子还没进门,你就要把他赶走?”

郑二哥刚跪下时候,嫣然见状不妙,就让人赶紧往里面去禀告郑三婶。郑三婶本来和馨姐儿一块在那等,听到这消息,急忙往外跑。

馨姐儿本就是个坐不住的,外祖母往外跑她当然也就跟着。

见了娘,馨姐儿张开双手就扑上前:“娘,我已经开始学针线了。外祖母还说,我学的好呢!”

嫣然把女儿抱住:“馨姐儿乖,想娘没有?”

馨姐儿乖乖点头,郑三婶已经把扫把紧紧拽在手里,不让郑三叔打儿子,郑三叔扯不出扫把,气的胡子都往上翘:“这个家,谁说了算?”

“当然是我说了算,我肚子里掉出来的孩子!”郑三婶说完就顺势把扫把抢过来,放在身后不让郑三叔去碰,只是瞧着儿子:“你总算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娘,儿子不孝!”既然自己爹娘不一致,郑二哥自然立即跪在郑三婶面前。这一句娘叫的郑三婶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把扫把扔在地上就双手去扶儿子:“起来吧,我的儿,我现在也想开了,你娶谁都可以,只要…”

“你到底在说什么?”郑三叔听了老伴这句话,立即在旁边吹胡子瞪眼。

郑三婶擦一下眼里的泪才回头对老伴道:“我说的难道错了?儿子是我们自家人,媳妇是外头的人,我又不指望他娶个媳妇回来孝敬我,自然是他娶谁都可以!”

郑三婶的话理直气壮,郑三叔恨的又要去拿扫把,郑三婶把儿子的手拉起:“走,进屋说话去,别理你爹。他啊,越老越倔。人叫他几声郑老爷,他就真分不清自己姓什么?”

“我姓郑,怎分不清,你这老婆子,别在这说胡话!”郑三叔气呼呼地跟在他们后面,听到郑三婶这话就开口反对。

馨姐儿已经笑嘻嘻地问嫣然:“娘,这就是我二舅舅?”

嫣然点头,馨姐儿的眼就眨了眨:“那二舅舅怎么不带我那两个表弟表妹来?我听爹爹说,表妹生的可漂亮了!”

“惜熙的确很美。爱丽丝说,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像天使的女孩子!”听到女儿被提起,郑二哥插了一句嘴,馨姐儿伸手就去扯郑二哥的衣襟:“二舅舅,真的吗?比我还漂亮?”

容畦噗嗤笑出声:“你这丫头,和谁学的,难道不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

外甥女如此可爱,郑二哥也很喜欢,顺手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给外甥女:“来的慌张,没备见面礼,拿着玩吧。”

这块玉是上好的羊脂玉,上面雕了一支梅花,馨姐儿先抬头去瞧嫣然,见嫣然点头,这才接了玉佩,给郑二哥行礼:“谢谢二舅舅!”

真乖!郑二哥赞了一句才对郑三婶道:“娘,您的孙女,比她还乖。”

我的孙女吗?郑三婶念叨一句,郑三叔的脸更阴沉,郑三婶也不理他,到的厅上归座,重又见过礼,嫣然把那两个小孩子都让人带下去,这才开口道:“爹娘,在京城时候,除了献产,我们还做了另一件事。”

郑三叔原本以为,女儿让孩子们下去是要好好说话,谁知来了这么一句,眉不由一皱:“做了什么事?”

这件事原本商量好了,就是由嫣然来说,但郑二哥性子爽快,已经开口道:“我们已经晓得爹娘前年去给祖父贺寿,在郑家受辱的事。因此,我们教训了梁哥儿,并和祖父说,等祖父过世,就当郑家没有了这枝!”

哐啷一声,是郑三叔把杯子扔到地上,接着郑三叔就冲到儿子跟前:“你滚,你给我滚。你可晓得你说的是什么吗?”

郑二哥已经重又跪下:“儿子当然晓得。可是爹爹,您是儿子的爹爹,您受辱比儿子受辱更让儿子痛心。更何况,那是爹您的孙儿。”

若非今日郑二哥他们说起,郑三婶都以为自己把这件事给忘了,可一被提起,郑三婶才晓得,忘不了。忘不掉,那是,自己亲儿子生的孩子啊。用十分陌生的神色看着自己,甚至恶毒地说,你们是侯府的下人,不配做郑家人,若有一日我当家,就要把你们给赶出去。

每一想起,郑三婶就觉得心上血淋淋的,像有人在用小刀缓缓地,慢慢地一刀刀地割着自己的心口。

听到丈夫的咆哮,郑三婶抬头:“你骂他们做什么,难道他们做错了?都是我的儿子,可是他们是怎么对待的,你没有眼睛去看吗?”

“老大,已经过继出去了,三十年了,三十年了!”郑三叔这一句说出,眼里的泪也忍不住流下。

“所以,就是我们这房活该?我的儿子要被过继出去,我的儿子要进侯府伺候,我的儿子要考个童子试都要被人去告状。临了,得来的是什么?是他们的羞辱,是我的亲孙子不能叫我一声祖母,是他们在那笑话,说我们家是侯府的下人,是合该被郑家赶出去的。你,你都忘了吗?”

郑三婶护在郑二哥跟前,瞧着丈夫说出压在心上许多年的话。

“我当然没忘,可我们现在不是过的好好的?”

“过的好好的?”郑三婶冷笑:“你可知道这是怎么换来的?我的嫣然,十一岁就进了府,原本夫人挑中她,是去做屋里人的,就算被老夫人拦下,哪又如何?还不是做了几年丫鬟,被人骂,做丫鬟的也好意思摆出主母架子?我的文才,七岁就进了府,小心翼翼地伺候,不敢多走一步,那又如何,主人说不肯放就不肯放?我晓得,你是孝子,你要孝顺爹娘。可是你难道忘了,你是公婆最小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凭什么你样样都为他们考虑,他们可以肆意辱骂?”

郑三叔的唇在那抖,接着郑三叔就道:“我晓得,我都晓得,可是…”

“可是什么?我告诉你,但凡他们有一个把你放在心上,真把你当弟弟看,你以为,梁哥儿会那样骂出来?”

郑三婶的话让郑三叔再说不出一个字来,郑三婶的眼泪流的更凶:“你把他们当家人看,当兄长看,可他们呢,到底把你当什么?”

“爹娘,先坐下再说吧。”嫣然上前去扶郑三婶,郑三婶推开女儿,口里如含了黄连一样苦:“公公偏心我不能说什么,可是大哥二哥,难道我就说不得一句?”

、第279章 平静

“大哥二哥,也并…”郑三叔话没说完,脸上已经被郑三婶啐了一口,接着郑三婶咬着牙:“没说什么?没说什么?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想想,你做足了好弟弟的样。那你,可为你的妻儿想过?”

“我们现在,不是过的好好的吗?”郑三叔的声音越来越低。

郑三婶的话听的嫣然的脸一片煞白,郑二哥已经抢上前一步握住郑三婶的肩膀:“娘,到底还有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快告诉我,全告诉我。”

“文才啊,这些事,都过去了!”郑三叔坐在椅子上,有些疲惫地说,接着郑三叔又缓缓地道:“虽说你和嫣然都是为了我和你娘好,可是总是一家子。”

“都是一家子,因着你小,就格外吃亏一些吗?”郑三婶被女儿扶了坐回椅上,长久压在心上的话说出来,觉得身上一轻,接了女儿递上的帕子边擦泪边问着丈夫。

郑三叔的头低低的,就那么一会儿,他好像比方才又老了一些。

郑二哥看着爹娘如此,心里更加不好受了,原本以为不过是他们冷眼瞧着,原来,原来早就各有心肠。到现在,郑二哥后悔的是当初的话说的不够绝。

“别怪你大哥,他从小被过继出去,你大伯母你也是晓得的,他的日子也不好过!”郑三叔的声音嘶哑着说。

不提长子犹罢,一提起长子,郑三婶又哭起来。嫣然低低地叫了一声娘,忍不住轻叹一声。郑三叔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二儿子,闭一闭眼:“也别怪你祖父,他想的,总是为郑家好一些,你祖父生了我,又这样教导我,还手把手教我怎么做人做事。他也有他的难处!”

“个个都有难处,只有你,是体谅他们的!”郑三婶差不多含恨说出这话,郑三叔又叹一口气:“十多年前我就说过了,你要怪,要怨,就怨我。爹娘只生了我们三个,大哥腿摔伤不能进去服侍,二哥又要在外面帮忙照管,除了我,还有谁能继续为奴?”

这简直是个打不了的死结,一提起来就在这中间打转转,嫣然低头不语。郑三婶已经道:“就算如此,他们也该体谅你辛苦,大哥说的那叫什么话?二哥呢,总和大哥多亲密些。你这一辈子,除了我们,可还有谁真的待你好!”

“弟兄姐妹们成了亲,有了儿女,总要为各人儿女多考虑些。我早想清楚了。”郑三叔叹着说了这么一句,倒让郑三婶不再哭了,可还是哽咽着道:“就算这样,大哥那口口声声说我们从侯府出来,是要去和他抢产业的话,听起来是何等诛心?二哥呢,虽不开口,可谁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文才,嫣然,有件事,我一直藏在心里没和你们说,当初要长居扬州时候,你祖父他,其实是不愿意的。”郑老爷子年事已高,想要儿孙们都在跟前团圆着是常理。但如果仅仅这样,那郑三叔不会特地说这么一句。

果然郑三叔又道:“是你们二伯帮我说服的你们祖父。我原本以为,”

“你也别掩饰了,住在那家里那些日子,我也听到过些冷言冷语,不就是怕我们来分了他们的东西?我可还听到大嫂去和二嫂说,说这些东西,都是二哥在外面辛辛苦苦挣的,也没沾多少侯府的光。难道要平白地分了一份出去,还说什么,当初给嫣然备下那么厚的一份嫁妆,也算补偿了我们这房。我和你说,你还嗔着我,说什么不过是妇人家小意,算不得什么。”

郑三婶索性如竹筒倒豆子样的说出来。

郑三叔面上又浮起一丝惭愧,接着就嘟囔道:“就算如此,文才他们也不能说什么,从此之后,再无我们这枝了!”

“爹,我晓得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是您也要想想,梁哥儿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就算现在被打着骂着不敢再说,那以后呢?以后我们这枝,若能一直兴旺倒也罢了,若不能呢?”郑二哥的话说的郑三叔再次沉默。

嫣然也轻声道:“爹,我晓得您心里是难受的,可是说句爹您要骂我们的话,我们和大伯二伯,素来不那么亲密。就算是大哥,也是过继出去那么些年了。与其虚与委蛇地说什么骨血亲情,倒不如就此断了,也好过以后血脉渐渐远了,到时又生出事来!”

“嫣然,我从不知你心里竟有这样念头!”郑二哥说出这番话,郑三叔并不惊讶,毕竟儿子性情如此,可是女儿,一向在郑三叔看来乖巧懂事孝顺的女儿,竟也赞同这个主意,实在让郑三叔惊讶。

嫣然只淡淡一笑:“爹爹,很多事,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祖父那边,心里是疼爹爹的,我晓得,可是祖父,并不是只有爹爹一个儿子。况且爹爹长久不在祖父身边,祖父总是难免…”

嫣然没有说下去,只是又道:“爹爹,这件事已经木已成舟,再无更改。”嫣然的话让郑三叔再次沉默,接着郑三叔就叹气:“我晓得,你们大了,是真正的大人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这次嫣然并没说什么爹爹不老的话,郑二哥晓得这件事差不多就要过去了,急忙蹲在郑三叔面前:“爹,您就去广州住上一段日子,要不,等一入秋,就往那边去,那边冬日不下雪,一点都不冷。”

“让我去对着一个我不想让你娶的儿媳妇?”郑三叔的话只让郑二哥又笑了笑,郑二哥就道:“爹爹,您方才也说过了,我们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孩子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而且,靠了自己的主意,过的并不差!”

罢了,罢了,郑三叔叹了几声,再次沉默不语。郑二哥晓得这件事算是完全过去了,心里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郑三婶也哭够了,嫣然命人端进来洗脸水伺候郑三婶洗脸,郑三婶洗了脸才对嫣然道:“说起来,你们才是刚下船,还风尘仆仆地,结果就一家子说的说,哭的哭。”

“船上也不累,娘,这些日子我们不在家,没什么事吧?”嫣然的心也放下,开始说起闲话来。

“也就衙门里来过几次,后来过年封印,等过完年,京城传来消息就消停了!”郑三叔平静说完,这才又叹一口气:“这一回,我才真觉得自己老了。之前总琢磨来琢磨去,可没想到琢磨来琢磨去,竟是什么都没有!”

上京之前,容畦已经去衙门里塞过银子,进的家门也见一切安好,但总要听到郑三叔说什么都好这才安心。听了这话容畦才笑着道:“岳父正是老当益壮的年纪呢!”

“方才让你瞧笑话了,嫣然啊,你也不提醒我。”对着容畦,郑三叔还是很客气的,嫣然不由一笑:“什么瞧笑话啊,都是一家子。”

这才是正正经经一家子,郑三叔瞧着面前的妻儿女婿,不由闭上眼。也许,真的就像嫣然他们说的一样,等到郑老爷子过世,京城的郑家就和这边没多少关联了。

七岁进府,出来时已经快五十,算起来,和自己的兄长们除了年节时候,也没有多少来往。不然也不会有自己做出那些举动时,被大哥二哥认为是想要去抢他们的产业的事了。郑三叔回首往事,竟觉像做了一个梦。

唯一可以安慰的,就是这结局,尚称圆满。

又陪着郑三叔夫妻说了会儿话,嫣然夫妻这才回到久没踏足的上房。一走进屋里,瞧着熟悉的摆设,嫣然就打个哈欠:“真奇怪呢,在厅上陪爹娘说话时候,还是十分有精神,怎么一进了这里,就觉得困乏。”

“那是因为在外面强撑着。我和你说,每回一进到这里面,我也就觉得好困乏!”容畦随便就往榻上躺下,这才叫舒服,在外奔忙这么些年,最舒服的就是长途跋涉之后,躺在窗下闻着花香那一刻了。

“这件事情,爹爹答应的这般爽快,到底当初遇到些什么?”容畦已经昏昏欲睡,听到妻子的问话又把眼皮睁开一点缝:“还能有什么事,不外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程家,不也这样,程大哥爹娘还在世的时候,那些亲眷何等亲热。等那边一没了,就拿出一本帐来,办丧事花了若干,借了若干,全部家产没了不说,幸亏是个小子不好卖,若是个闺女,只怕还要卖出去填帐。”

“这些都是当初你们在一起说的,你从没告诉过我!”嫣然的话让容畦呵呵一笑:“那时,不是担心吗?担心你听了这些,生起怜爱来!”

“现在呢?”嫣然明知故问,容畦坐起身,盘腿坐在榻上,认真地看着妻子:“现在自然是不担心了。嫣然,能娶得你,是我的大福气。”

、第280章 消息

“说谎也不会脸红!”嫣然握住脸故意羞丈夫一下,容畦顺势把妻子拉在自己身边坐下:“怎么是说谎呢?不但我娶了你是我的大福气,你嫁了我,也是你的福气。这叫两好合一好,才能永不分开。”

噗,嫣然这回是真的笑开,伸手要把丈夫的嘴给掰开:“让我瞧一瞧,这去京城遇到些什么,变的这样伶牙俐齿起来!”

容畦拉起妻子的手亲一下才说:“什么都没遇到,嫣然,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你瞧,世子就不说了,四弟妹又有了喜,我们就只有这两个孩子,未免单薄了些。”

“好啊,你这接下来半年,都不许出门!”嫣然含笑对着容畦,容畦忍不住去看天色,这天,怎么还不黑呢?

正主回来,容家也就大摆酒席,庆贺这件事情。酒席之上,本府知府,本县知县悉数到齐。知县来此还有另一件事,诏书上说要择地建坊,这坊要建在何处,总要请郑二哥和容畦两人前去帮忙查看。

外面酒席上人声鼎沸,里头酒席又是另一种光景。妇人们得知郑二哥被天子召见,按捺不住好奇心,不好去问郑二哥,就要寻嫣然打听打听,这宫里到底什么样子。

嫣然说了几句就笑着道:“毕竟不是我进宫,我问二哥,二哥也只说,天子,真不愧是全天下最富贵的人,皇宫,自然也就是最富贵的地方。就拿那些宫女内侍来说,就算是一个引路宫女,那举动都和这外面人不一样。”

天子家奴,就是这天下所有家奴里面,最被尊重的一种存在。虽只短短几句话,已经有人叹息:“也不知道前世要怎么修来,才能得进宫瞧一眼。容奶奶,那王府里面,又是什么情形?”

当时嫣然进王府的时候,只顾着担心自己礼仪上会不会出错,听到这问题嫣然就皱眉:“也没细看,只晓得王府气派,比起侯府那又是另一种光景。”

“容奶奶真是有福气,我们啊,别说是皇宫,就算王府也只有远远地瞧过一眼,哪能进去逛?”虽说这些来赴宴的,都是富家主母,不过却是富虽富了,贵却不够,生平去过最大的府邸,不过就是知府衙门的后花园罢了。

但知府衙门里的后花园,比起这些太太奶奶家里的园子,还是要逊色许多。也曾听说过京城那些权贵人家里的园子,修的一个比一个更好。

但也只能在心里羡慕,哪能够去比一比,瞧一瞧?嫣然能进的王府,虽没认真逛过,但对她们来说,已经很值得羡慕。

一人这样说,别的人也就附和,嫣然听了几句赞见戏班子领班的过来请众人点戏,也就笑着道:“都别赞我,诸位还是请先点上几出戏吧。”

坐在首位的知府太太接过戏单子点了一出,也就往下传,有人瞧了戏单子上的,不由笑着道:“我记得这出思凡,周太太是最爱听的。”

说了这句,这人自觉失言,周家和容家,现在真是连面子情都没有了。现在不少人家大请客的时候,有容家的地方就会不请周家。眼见得周家再过些年,在这扬州城里,就没名号了。

那句话嫣然已经听到,不过淡淡一笑并没放在心上,世事变化,本是常事。

听了几出戏,换过了两轮酒杯,嫣然和旁边的人笑语两句,就见陆婆子走进来。嫣然刚要问,陆婆子已经在嫣然耳边道:“奶奶还请出去一趟,有客来了!”

什么样的客人才这样神秘?嫣然面上笑容没变,托言更衣就走出去。

到的外头陆婆子才道:“周亲家太太来了。”

方才席上还说起周太太,此刻她就来了,嫣然的眉微微一皱,虽觉奇怪还是起身往外头去。陆婆子跟在后头:“奶奶,小的瞧着,只怕是和二奶奶有关,二奶奶去年去了广州,到现在差不多半年了,都还没回来呢。”

陆婆子不说这事,嫣然都快忘了,当时是说容二爷重病,要去广州收拾回来。因着郑家这头有事,嫣然也没细问。都半年了还没回来,难道说容二爷真的不在了?

周太太被请在一个小厅处,瞧见嫣然走进来,周太太放下手里的茶碗,脸上不期然露出几丝凄凉。这还不到十年,所有的打算全都落空,当初自家费尽心力,和知府搭上了亲戚,可这知府也没帮忙多少,银子倒拿了不少。等后来任满离开,更是除了几封信没什么别的。自家孙女嫁的那么远,还不知道她到底过的好不好。

现在还要来求昔日自己看不在眼里的人,实在让人有些伤心。

“亲家太太许久没见,近来可好?”嫣然还是客客气气,行礼后请周太太在上方坐下。周太太虽坐下去,但还在沉吟,听的嫣然这么一问,那脸忍不住又红起来。

这定是有事,嫣然手里端了茶在那滑着,却没有开口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