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德脸色忽然变了。

一个慈祥苍老的声音传来:“姑娘,你放心,那个小伙子时常来这儿弹琴,我怎么会认错呢?我们村里的人都说,他的琴声,连精灵都能被蛊惑呢。”

西德转身就要走,卡卡伸出手臂拦住他:“西德,见见她。”

一切已经来不及了,红发的女郎站在西德身后,西德虽然看不见她,却感觉到了她呼吸中浓重的血腥气。

“你就是为了那个女人离开我?”薇娅声音有些颤抖。

西德不肯转过身,那个他用生命爱过的女子啊……他低声说:“放我走,薇娅。”

薇娅只是大声喊叫:“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你亲口告诉我,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好吧,即使她比我美貌,那又怎么样?你敢从梅迪纳手里抢过她吗?”

西德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薇娅,我以为你明白我对音乐的热爱。”

薇娅伸手抓住西德的肩头,长长的指甲抓破他的皮肤,陷入肉里:“哈,你拿这个敷衍我?西德!你如果有良心,请你看看我,我是为了谁来到这里,变成这个样子!”

西德转过身子,他毫不退避——他看着薇娅,看着她血红的瞳仁,青色的皮肤,鲜艳的嘴唇,目光有怜爱,但也有厌恶——不是厌恶薇娅,而是曾经的自己。他说:“薇娅,如果你要我用死亡表达我的歉意,你可以立刻杀死我,我不在乎,但是,我不能回去,我不愿意再过那种狗一样的生活,我不愿意杀人、吸血、面孔猥琐……我不能再被迭戈控制,你知道我用了多大力气从那种生活挣脱出来,没有人能再让我回去,你也不行,这和其他女人无关。”

他弯腰,将七弦琴放在地上,缓缓站起来:“杀死我吧,这很容易,不是吗?”

薇娅的呼吸急促起来,这世上没有那么伟大的爱情,她始终认定自己为了西德陷入如此悲惨的境地,但西德自己挣脱出去的时候,居然可以那么坚决地说不——不行薇娅,要么和我一起出来,要么杀死我,要么独自沉沦,但绝不回去,绝不!

薇娅几乎在呜咽:“西德,吸血鬼的身份就那么让你厌恶吗?你不要忘了,这里每一个吸血鬼都是因为你的血才变成这样,只有你是纯血之子——想想斐帝南,他那么恨你,没有我两个哥哥,他一定会——”

“够了!”西德脸色变得狰狞:“不要提那件事,薇娅,迭戈没有力量对抗斐帝南,而梅迪纳根本不会帮我,如果斐帝南五年前没有杀我,今天一样不会……而且我们最好立即结束对话,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个阴谋,我们两不亏欠!”

他们声音越来越大,伊芮亚大婶慌慌张张:“行了,别吵,当心这儿的禁令。”

西德冷冷看了这个大婶一眼:“伊芮亚大婶,最近生意还好?”

那个看上去温柔又慈祥的亚格马马族老妇人……居然是近年来魔鬼城引路人的创始人和佼佼者,她致力于游说对生活绝望的土著居民和外来客放弃肉体加入魔鬼城,从中提取一定的分成——谁也不知道她得到的分成是什么。

“哪里会好?”伊芮亚大婶摊开两手开始抱怨:“冥王陛下就在这里,禁令的范畴越来越大,只要吵到他的小公主,一概格杀,连灵魂都撕掉,唉。”她眼球一轮,枯树皮一样的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可是,西德,你为什么也不敢去看看呢?你现在既不是吸血鬼也不是亡灵,你有资格走进去,塞壬就在那里,看看就走,说不定就想回来和薇娅姑娘团聚了。”

西德开始犹豫——和塞壬合奏一曲,这是他这些年来最大的野心。

即使是梅迪纳……应该也不会太过难为他吧?

他不在理会薇娅的连声叫喊,拾起琴向山坡另一侧走去。

薇娅握紧拳头,盯着伊芮亚大婶:“你——我会杀了你!”

伊芮亚摊开手,无奈的:“姑娘,我只是个生意人而已。”

但是不管是伊芮亚还是薇娅或者卡卡,他们也都对梅迪纳的家庭生活保持极大的好奇,梅迪纳近年来行踪越来越神秘,除了少数几个人,根本没有人能看见他。

当年梅迪纳一手建起的白骨之城,已经变成了规模浩大的魔鬼城,五年间,斐帝南和梅迪纳并肩打了几场冥界的大战,几乎将亡灵力量横扫一空。因为五年前和亚马逊女王的盟约,真正的统一战争始终没有到来,可是即使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梅迪纳的计划与野心,他以地下王国为核心,安插了无数据点,当然,这些据点不可能离亚马逊王国太近,三年前一个胆大妄为的军团在亚马逊王国之上驻扎,几乎片刻间就神秘莫测地消失了,那样的战斗力即使是梅迪纳亲至也无法做到,一夜之间,希亚女王铁腕治军的名声传言开来,所有人都在议论,那是一个如何可怕的、冷血的、残酷的女人——如果魔鬼城没有动作,希亚也没有动作,但是魔鬼城一旦有风吹草动,亚马逊方面就会立即出动,一击致命——整个情报系统,在亚马逊这一块,是空白。

与此同时,也有一大批精灵致力于和平的促成,他们理所当然的把重点放在梅迪纳的好朋友,魔鬼城的另一位执政者斐帝南身上。显而易见,这些年来由于斐帝南的存在,虐杀和侵略行为得到极大的改善,在两位首领之间有过几次大规模的冲突,但也多半以梅迪纳的退让告终。

梅迪纳懂得退让和妥协……这实在令不少和平主义者大为高兴,谁说没有可能把传说里的十年和平继续延长呢?

西德身为一个吸血鬼军团的叛逃者,也得到不少和平精灵的支援,他们把西德当作一个改邪归正的良好教材,试图吸引他加入组织,利用自己过去的关系和影响力做一些努力,但西德拒绝得非常干脆,他全部的心力,几乎都投入到手里的七弦琴上了。

西德沿着山坡向下走,这里无疑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村落,赛波花如火绽放,青藤间挂着各式各样珠宝般的果实,炊烟从淡蓝色的石块间升起,孩子们的笑声此起彼伏,几件简单的衣裳平铺在草坪上,晚间收回,就有了太阳的芬芳。

“让开呀——”一个黑影窜了上来,一头撞在西德怀里,像个劲力十足的小肉团,小肉团一骨碌爬起来,继续拔腿飞奔。

另一个人影追了过来,经过西德的时候,仅仅一顿,又追了过去。

小肉团举起小手拍在树上,回头咯咯笑起来:“爸爸,我赢了。”

西德诧异,那个人是梅迪纳吗?明明长得和梅迪纳一样,但是霸气全无,脸上带着村民常见的憨厚,小肉团努力勾着他的脖子:“爸爸,我赢了呢。”

那是个美丽的小姑娘,洁白干净的脸庞,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透明,肉乎乎的小胳膊死死勾在爸爸的脖子上,脑袋一会儿扭到左边,一会儿又扭到右边,嘴巴在爸爸的脖子两边拱来拱去:“嘻嘻,我赢了,爸爸跑得真慢——”

她似乎又想起什么,用力拍拍父亲的脑袋:“停,放我下来。”

小姑娘跑到西德身边,微笑着点头:“你好,妈妈说撞到别人要道歉,我——”

她又一次被拎了起来,梅迪纳伸手把女儿抗上肩头,盯着西德,压低声音:“你?”

小姑娘很是不平被老爸强行转到后面,努力爬啊爬得从另一侧伸出脑袋,西德忍不住笑起来,这是两道多么不同的目光,一边是天真的探询和问候,另一边却是——警告。

梅迪纳拍了拍女儿:“回去找妈妈要奖励,宝贝儿。”

小姑娘扭着身子:“不要……这个哥哥长得好看,我要他陪我玩。”

梅迪纳蹲下来,陪着笑脸:“一会儿再和哥哥玩好不好?啊呀,爸爸脚疼,你叫妈妈来接爸爸,行不行呀?”

小姑娘点点头,冲着西德甜甜笑:“我一会就来。”

她蹦蹦跳跳地跑远了,速度远远超过普通的五岁孩子。

西德不知怎么开口:“嘿……你女儿?真可爱。”

梅迪纳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滚出去。”

他的眼睛一直追着女儿的背影,声音却毫不留情:“我不想知道你来干什么?出去,马上,不然我会教你怎么出去。”

西德叹了口气,他没有奢望能和梅迪纳对话,这个家伙有了女儿,性子还是那么阴冷。

但是小女孩普通一下扑倒在地上,尖声叫了起来:“爸爸呀——”

梅迪纳轻轻动了下肩膀,已经到了女儿身边,一边揉着她的膝盖,一边哄着孩子。西德微笑起来,嗯,他见过梅迪纳少年时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好像也是这么对待薇娅的,这个人,始终找不到几个可以全心全意呵护的对象,一旦找到,难免有点宠爱。

更何况这是他的女儿,他骨中的骨,肉中的肉,他肉体泯灭之后留在世界上的唯一血脉。

可是一股强大的力量立即包裹住西德,杀伤力致命,似乎立即就要把他燃烧殆尽,西德终于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死也不敢走进山谷半步——梅迪纳对这里的保护几乎是病态的,只要有可能扰乱他女儿宁静的,一概杀无赦。

可是小天使不安份的脑袋又一次扭过来:“叔叔,你会弹琴呀?”

梅迪纳用目光警告西德,但是西德已经明白过来,这个小家伙的喜好是自己唯一活命的理由,他立即微笑:“是啊,叔叔弹琴可好听呢。”

小家伙拉了拉爸爸的胳膊:“爸爸,我要听叔叔弹琴,我不要回家找妈妈——爸爸,我要嘛——”

梅迪纳转过头,几乎是恼怒的:“弹琴,他妈的!”

西德的琴声立即响了起来,这是一曲关于天鹅和清澈湖泊的歌谣,高音如同微风下的浪花一样欢笑,这是很讨孩子们喜欢的音乐。

小姑娘一边听一边努力扯着爸爸的耳朵:“爸爸,你不认真听——”

“认真认真。”梅迪纳努力摆出正襟危坐的样子,眼角冷厉的光从西德脸上闪过,他已经动了杀机,他痛恨这些在他面前玩小把戏的人,好吧,这曲子听完了,西德,你生命的终点也就到了。

“西德?”远处,一个惊诧的声音响了起来。

塞壬,是塞壬,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梅迪纳居然一脸痴迷状在听西德弹琴!

但她立即就明白过来。

她大步走了过来,挽起梅迪纳的胳膊:“梅迪纳,晚饭做好了,我们回家吧。”

西德感激得望了她一眼,但是梅迪纳抽出胳膊,“你来的正好,抱希阿拉回去,我马上就到。”

塞壬回看了西德一眼:“可是……”

梅迪纳冷冷说:“没有可是。”

他的声音不容反驳,塞壬低了低头,好吧,是西德自寻死路……更何况,在内心深处,她也不喜欢这些人的造访。她抱起女儿,向一边走。

小姑娘却不干了,蹬着腿:“我不回去,我说了不回去,我要弹琴弹琴弹琴!”

塞壬微笑着:“可是宝贝,爸爸他——”

小姑娘蹬起眼睛:“没有可是。”

塞壬要怒了,真不愧是梅迪纳的女儿。

“爸爸……”小姑娘不满:“爸爸……我要哥哥回家嘛。”

梅迪纳无语。

小姑娘继续哭:

“我要哥哥回家……”

“我要哥哥陪我玩……”

“我要哥哥弹琴……”

“我要要要要要……”

梅迪纳投降了,唔,算了,这孩子一直没人陪她玩,怪寂寞的,西德就西德吧,谅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梅迪纳回头冷冷说:“起来!回家陪我女儿玩。”他顺便摸了摸自己的脸——嗯,是不是变化得老了一点?西德那小子凭什么就“哥哥”起来了?

小姑娘不哭了,西德看着她的眼睛,明澈,湖水般湛蓝,有微微一丝狡黠和得意。

孩子的眼睛太干净了,她看得出父亲对这个人的敌意,而且她朦朦胧胧的知道,如果不大哭大叫,这个好看的哥哥很快就会像原先一些忽然出现的客人一样消失掉,再也不回来。

她满足地笑,多么幸福,只要大声说“我要”,哪怕真的要摘下天上的星星,她的父亲都会为她办到呢。

西德跟着梅迪纳一家三口向前走去,他不确定梅迪纳是不是真的要放过自己——虽然他千真万确只是想和塞壬切磋一下音乐上的技巧,但是你看,这个世界往往不相信一个人的本心。

忽然一只小手拉住他的脚——西德低头看,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从土里钻出来,小声说:“喂喂,你疯了?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西德继续向前走,小男孩似乎打定主意跟着他,也在土里钻了一段:“他会吃人呢,你趁早走吧。”

西德不理他,吃人,切,别说吃人了,梅迪纳连神都照吃不误,那时候这小家伙还没出生呢。

小男孩特别热心:“你是不是走不了啦?我救你吧。”

西德忍不住低头:“我的事不用你管。”

小男孩来兴趣了:“我不管谁管?”口气真大。

梅迪纳想装看不见都不行,他回头,严厉的:“小家伙,你父亲没有告诉你,不要到这里来?”

小男孩眨眨眼:“我没有父亲。”

哦,忘记了,树族精灵是不讲血亲的,梅迪纳说:“索利芒斯总教过你?”

小男孩得意大笑:“大人都说,听话是人类的劣根性,嘿嘿,我不怕你。”

希阿拉从爸爸肩膀上跳下来,太好玩了,她一跳一跳地想要从土里抓住小男孩,但是小男孩速度太快,两个孩子你追我赶,围着三个大人转起圈子。

“够了。”梅迪纳决定重塑一下自己在下一代心目中的地位,他低头:“小伙子,回去跟你父亲——不,跟索利芒斯说,我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放过你一次,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他挥了挥手,泥土顿时变得像铁一样坚硬,让那个小孩子哭着找路回家吧,他不该这么多管闲事。

西德无语叹息,他已经隐隐从梅迪纳的话锋里听出了这个孩子的身份,这位冥王实在不是好人,小男孩回家之后,有索利芒斯头疼的——他发誓,索利芒斯绝对没有告诉这个孩子有关他母亲的事情。

“到家了”,塞壬微笑起来。

梅迪纳和塞壬的眼睛里,都有了种无比细微的变化,那是一种温暖,一种放松,也是一种默契。这是每一个孩子梦里的房子,很大,杂乱无章,石头的大厅,巨木的阁楼,吊在树枝上的童话小屋,房间里的帐篷和喷泉——几乎可以想象,那个小女孩咿咿呀呀地说,爸爸我要,然后,她的梦想就立即实现了。

梅迪纳不是一个喜欢隐藏自己实力的人,他渴望为自己爱的人打造天堂,更要命的是,他有这个能力。

塞壬抓不住他骄傲的心,但显然这个孩子做到了。

梅迪纳言简意赅:“你想弹琴就赶快弹,弹完赶快走,西德•曼图亚先生。”

冰冷的回忆连同曼图亚这个词一起涌进西德的脑海,呵,那个月桂树下的家族,那段岁月。

他扶起琴:“歌者塞壬,我只想完成自己的承诺。”

然后琴声就响起来了,那是每个人梦里听过的天赖之音,那么自然,似乎分不出低音与高音,听不出技法和停顿,只有淡淡的忧伤,安静流淌。

亚马逊女儿

你失去了永生的希望坐下来哭泣

你用长矛当成你的风笛

你穿过长发

看着你所爱的人走近

亚马逊女儿

你赞美他苏铁一样虬健的身形

你说我们阔别了无数世纪

你拾起长矛微笑相迎

吐出火热的芬芳的话语

拥抱吧我爱的人

用你即将杀死我的手臂

塞壬的高音和琴声一起反复回旋,那是种令人惊讶的默契,他们了解彼此的情感,第一次合作就天衣无缝地融为一体,就像古早之前的吟游诗人,将绝望的爱情和失落的信仰反复吟唱,彼此致以最高的敬意。

“喂——”粗野的儿童的声音打断了这段合鸣:“快上来,我带你出去!”

没等到西德反应过来,那个小男孩已经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拖离地面,小男孩驾驶着一辆绿色的云雾之车,风驰电掣地从他们头上闪过。

塞壬惊叫一声冲上去拉住梅迪纳的手臂:“放过他们,看在希阿拉的份上——”她太了解她的丈夫,梅迪纳不可能容许一个人在他面前玩这样的花招,那孩子胆子太大了。

梅迪纳没有动手,只是目光冷冷注视着云车——云车在半空中停顿了,西德的头发痛得要死,眼泪都流了下来,那孩子一手驾驶着飞车,一手努力把他向上提,但是手忙脚乱,几乎把车子弄翻。

“希阿拉,爸爸陪你玩个游戏好不好?”梅迪纳柔声对女儿说。

小女孩拼命点头,啊,太有趣了。

梅迪纳继续看着云车,一道闪电在车子四周划过——云凝聚的车子居然慢慢下起雨来,男孩大声叫着,很快他的脚露在半空,然后是腰,梅迪纳目光露出一丝狠意,呵,不要仗着年纪小冒犯强者。

“爸爸,他们要摔下来了,会痛的!”希阿拉拽了拽梅迪纳的胳膊。

梅迪纳叹口气,收住即将要迸发的一道闪电——小男孩和西德一起摔在地上,小男孩眼里含着泪水,但是坚决不肯落下:“你弄坏了我的车子——”

这种云车是森林之王特有的精灵族宝物,想必耗费了索利芒斯若干心血吧。

“呸呸!”小男孩跺着脚吐着口水:“你这混蛋。”

梅迪纳笑了,呵,他没有办法和这个年龄的男孩交流,他挥挥手:“带着你的大朋友回去,问候你的父亲,说梅迪纳问他好。”

小男孩叉着腰:“你也回去问候你的父亲吧,就说兰波儿问他好!”

梅迪纳厌烦起来,索利芒斯教出什么样的孩子啊……他不能保证继续说下去,会不会不小心弄死这小东西——梅迪纳挥了挥手,剩下的一小半云车被风卷起,挟着小男孩和西德,向远处飞去。

“当啷”一声,西德的七弦琴掉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嗯?”梅迪纳伸手从琴盒里捡起一块小小的黑色水晶。

塞壬跟了过来,“这是?”

梅迪纳坐下,回头搂过女儿:“希阿拉,爸爸出去几天,好好听妈妈话。”

希阿拉不满:“兰波儿说,听话是人类的劣根性。”

梅迪纳哈哈笑了起来,孩子总是自己的亲,那小鬼胡扯的时候只想扇他个耳光,怎么什么话从自己女儿嘴里说出来,就变得这么可爱了呢?

他亲了女儿一下,回头:“塞壬,我必须用点手段把这里封印起来,你看见了,来这儿的人越来越多。”

塞壬坚决摇头:“不行。”

梅迪纳皱眉:“为什么你这么固执?不是你问我要希阿拉快乐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