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早知道,他断然不会让他得逞。

石康穿过练武场,径自走到季风纾的后面,给他行了个礼,低声说,“我家主人有请踏雪无痕前去相会,请公子赏脸。”

季风纾和轻尘同时转过头来,轻尘吓得跳了起来,“石石石…石康!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只这一句,季风纾心中已了然,知道要与他相见的是何人了。

石康抬头对轻尘说,“从你进到这里开始,一举一动都在爷的掌握中。萍儿那丫头,爷已经派人送回去,回头等她好了,一定要重罚她!你一会儿随我上去见爷,至于怎么处置你,我就不知道了。”

轻尘惧惮地往季风纾身后挪了挪,季风纾轻笑了笑,“还请阁下带路。”

石康看了轻尘一眼,转身向阁楼走去。

三个人上了阁楼,石康推开门,轻尘看到窗前那个熟悉的背影,心跳漏了好几拍。事实上,她已经好几天不曾见过他,他好像更为消减了一些。

石康把门关好,点了墙角几人的睡穴,这才跟炎上说,“爷,人请来了,现在可以放心说话了。”

炎上转过头来,先是看向轻尘,仿佛季风纾不存在一样。轻尘不敢直视他,低下头去,双手局促地扣着腰带上挂着的香囊。“身上的伤都好全了吗?”他的口气透着关心和亲切,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轻尘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偷偷看他一眼,才回答,“好得差不多了。”

“走近一些。”他说。

轻尘乖乖地走了过去,他执起她的手腕把了把脉,“脉象虽然正常,但较之常人仍显柔弱,这样的身体,怎么能跟着萍儿胡闹,跑出来玩?万一刚刚碧玺庄的管事伤的是你,可如何是好?”他说话的时候并不放下她的手腕,冰凉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扣着她手上的筋络,让她浑身的血液都汩汩地涌向脑门。

轻尘不说话,倒是季风纾接道,“关于家奴误伤贵庄人员一事,我一定秉公办理,给贵庄一个交代。还望您多多海涵,不要伤了蔽庄与贵庄之间的和气才好。”

炎上冲季风纾礼貌地点了点头,石康连忙为季风纾搬来了椅子。炎上把轻尘拉到身边,客气地说,“是她们不懂事,冲撞在先,还请公子不要介怀。”

季风纾也不客气,坐在了椅子上,顺手接过石康递上的茶,“请恕在下直言,这二位姑娘看起来气度不凡,应该不是普通下人那么简单。尤其是庄主身旁的这位,”他看着炎上仍然握着轻尘的手腕,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幸而家奴伤的不是她,否则,我碧玺庄可能会有一场大劫难。”

轻尘心里想,哪有这么夸张,却觉得炎上的手握得更加用力了一些,似乎在坐实季风纾的猜测。她不解地看向他,不明白他想要干什么。炎上自顾说道,“其实请公子来,是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公子肯不肯帮一个忙。”

季风纾淡淡笑道,“既然是帮忙,以您的权势,肯定会有些交换。不如让在下先听听您的条件,如果符合在下的需求,帮些小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听他说话直白,也不拐弯抹角,炎上点头道,“要公子帮忙,自然备有一定的谢礼,只是我不知公子想要什么,公子不妨说出来,若我能办到,一定尽力。”

季风纾的眼睛,清明却又深不见底,“您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在下想要什么。”他拍了拍腰间,然后笑道,“若是您答应,不要说帮一个忙,就算是帮十个忙,在下也不推辞。”

石康惊道,“你知道…”

“我虽然空领王爵,但并不等于对朝中的事情一无所知。我知道能够办成这件事情的,只有您,所以斗胆求取,万望您成全。”

炎上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找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的要求?”

“旁的我不知,我只知你每次的盟主换届大会都必定出席。我确实一直想找机会与你结交,只是不知道这机会来得这么快,快得我都觉得是不是在做梦。您既然找人来请我,必定做好了牺牲些东西的准备,有如此决心,不怕您不答应在下。”季风纾抬手作揖,动作懒散,却又不失铮铮风骨。轻尘虽然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隐约明白,炎上是要跟这个踏雪无痕交换什么。

炎上略思索了一下说,“好,我答应你。”

“多谢!”季风纾站了起来,就要告辞离去,石康叫住他,“公子请等一下,我家主子还没说要您做什么…”

季风纾笑道,“不用说了,我知道此番前去,是要把那个隐藏在金甲门的高手引出来。我只能尽力试一试,成与不成,并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炎上说,“只要公子肯试即可。”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在下这就告辞了。”季风纾说完,开门出去,迅速地离开了阁楼。

待季风纾走后,炎上才放开轻尘。刚刚被他握住的地方微热,轻尘看着自己手腕上明显的指痕,有道不明的心绪。她轻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给你添麻烦的。”

“你并没有给我添麻烦,只是你要学会保护自己。萍儿自小养在山庄,做事莽撞,我以为你与她终究是有些不同的。”他的口气不是怨责,只是有些失望,这让轻尘更加地难受,“我只是在山庄里面呆着久了,想要出来走走,没有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想让萍儿姐受伤的。”

炎上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眶,口气放软,“小九,你想见你的师父吗?”

“想,当然想!”

“那从现在开始,你就乖乖地呆在这里,听我的话,这样我保证能让你很快见到你的师父。”

轻尘高兴地跃了起来,一把抓住了炎上的手,“真的能很快见到师父吗?你不骗我?!”

炎上轻轻地把手抽了出来,说道,“当然。”

“好,从现在开始我不动也不说话,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她跑到椅子上坐下来,用手捂住嘴巴,星子一样的眸盯着炎上。炎上看着她,嘴角浮动了一抹笑意,而后转过轮椅,继续看向下面高台的情景。

第二十二回 若非群玉

仵作正要上台来,却被金甲门的弟子拦住,立时有武林中人喝令那些弟子退下。墨渊挥退了自己门下的弟子,让人把仵作带上台来。他问,“仵作,你有什么话要说?”

仵作先是向他鞠了个躬,而后才缓缓言道,“我受严掌门所托,曾经仔细勘验过尸体和几处现场,发现受害人肩上掌痕深紫,几乎是一掌毙命,可以看出施暴之人定是力大无穷,而几处发现尸体的地方都没有明显挣扎的痕迹,通过闻讯,住在附近的百姓也说,事发的时候,并没有听到什么打斗的声响。”

众人一边听一边点头,台上的严凤凰接着说,“所以我怀疑,发现尸体的地方并不是那些少女真正遇害的地方。令我奇怪的是,我每次都会刚好出现在真正杀人者抛尸的附近,并被人看见,显而易见,这一切有人事先安排!”

墨渊冷冷地说,“严掌门是在狡辩!有你自己的供状还有那许多的人证,难道凭你和仵作的三言两语,那么多人命就该一笔勾消么!”

此时,人群之外忽然响起了一声大笑,众人寻声看去,发现一人身姿轻盈,行动浮光掠影,仿佛是踏雪而来。

“踏雪无痕?踏雪无痕来了!”有人指着来人大喊,碧玺门人立刻欢呼了起来,“公子,公子来了!公子来了就好了!”也有各大门派与踏雪无痕相熟的人抱拳向他打招呼,季风纾优雅地朝众人招了招手,而后几步落定在高台上,笑着环顾四周,“这里好生喧哗,我忍不住来凑凑热闹,不知道诸位这剑拔弩张的,所为何事?”

连城派的弟子解释说,“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有两宗事。一是墨渊门主利用了秋水宫的心悦领主,企图蒙骗武林同道,另一宗是青山派掌门人严凤凰行歹一事似乎另有隐情,我们正在追究事实的真相。踏雪无痕你来了刚好,主持公道。”

季风纾边听边点头,“原来如此,墨渊门主,对于你利用秋水宫心悦领主一事,你可有什么解释?”

墨渊看向站在一旁的心悦,“此事我无法解释。但心悦为何会在此,她所说的种种,确实都不是我所为,大丈夫敢作敢为,这些我没法承认。”

“如此,此事就稍后再说,倒是严掌门被诬陷一事,在下这儿倒有件趣事可以跟众位说一说。”季风纾在高台上慢慢踱了几步,才冲人群外喊道,“碧玺庄管事何在?”

碧玺庄的管事连忙跑上前来,“是,公子。”

“你把你听到见到的那些事情,大声地跟众位说说,记住,一个字都不能错。”

管事颔首,“是。在第七起案件发生的时候,小的应公子的差,刚好打那附近经过,当时,小的就听到了很古怪的声音,像是…对,像是大锤凿击地面发出的!而后第二天,小的就听说那附近死了人,还是个少女,心中就多了些留意,但也并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后来小的在路上陆续听说了,那夜路过那附近的人都听到那样奇怪的声音,有外地来的人还说以前在别的地方也听到过类似的声响,而那些地方与案发的地方竟然出奇地吻合…直到昨天夜里,小的打巧从这里路过,听到哗哗的铁链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挪动,而后又听见了那一模一样的铁锤重击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当时,小的实在好奇,就忍不住跑到一棵树上察看里头的情况,发现了一个身高约摸七尺七寸,蓬头垢面,招风大耳,手握两把大锤的影子。小的吓得不轻,以为是鬼,连忙把这事告诉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说那是人而不是鬼。”

有胆小的人已是打了寒战,人群中又起了议论声。季风纾笑道,“不知道门主这里究竟是不是藏了什么身高七尺七寸的鬼,还使用铁锤这等武器?如果有,门主不妨让他出来见见大家,也好平息了关于这闹鬼的传言。”

墨渊镇定地说,“此事跟严凤凰一事并无瓜葛,我金甲门内也并没有什么鬼。”

碧玺庄的管事说,“怎么没有?!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当时跟我在一起的另一个人也看见了!”管事的招手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上前来,那小伙子点头道,“管事说的是真的,我也以为见了鬼。”

季风纾道,“此事已经近于明了,并不是管事的瞎编。既然这个人如此重要,又似乎在案发现场出现过,必然与严凤凰一案有些关联。若是墨渊门主门中有此人,门主就请他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若门主执意不肯,我们只好动手搜了。”

高台下的众人纷纷响应,“是,把人叫出来对峙,不肯的话就是心虚!”

“墨渊,把人交出来!”

“不交出来,今天这事不算完!”

石安也说,“门主还是把人交出来的好,否则众人是不会罢休的。你若执意说没有,倒也可以,只别怪我命人把这里搜上一搜,好平了大家的疑问。”墨渊还想再说些什么,慧智方丈上前道,“阿弥陀佛,石施主说的极是,还请墨渊门主不要再加以托词。”

“墨渊门主,你说此事到底该如何,是请人出来,还是我们搜?”季风纾在江湖上的威望很高,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附议,说出的话越发难听,有人说金甲门藏了鬼,有人说金甲门包藏祸心,有人说墨渊一心要盟主之位,青山派的弟子开始叫屈,还有人已经要动手搜查。墨渊左右为难之际,一个人影从长廊匆匆奔来,那脚步声极重,地面仿佛在震动一样,只听他朗声呵斥,“谁敢说老子是鬼魅!?”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来人个头高大,头发披散,面目有些许狰狞,手中握着两把大锤,若是深夜看起来还真有些像鬼魅。

季风纾心中了然,面上仍疑惑地问,“请问这位是?”

墨渊看到人已经出来,再瞒不过,只能说,“这位是在下在红都中的一位朋友,这些日子准备要进都里去,就在这里暂住,他与严凤凰一案,绝对没有什么关联。”

来人挥舞着大锤子,吼道,“刚刚是谁说老子像鬼的?先出来吃爷爷两锤子再说!”见他凶神恶煞,无人敢搭话,只季风纾笑言,“这位兄台真是好生奇怪,何以好好的武器不用,偏要使那没用的锤子?武道,讲究精巧,融会贯通,这位仁兄光会使用蛮力可没有什么用。”

众人都听出季风纾是有意要激怒那人,那人果然面红耳赤,举着锤子就攻了过来,“狂妄小儿,今日就让爷爷来教训教训你。”他力大无穷,还没冲到高台,就把几根台柱拦腰砸断,整个高台开始摇摇欲坠,众人纷纷跳下台去,只季风纾不动,轻盈地落在围栏上,双手背后,静静地站立着,“在下在江湖上行走,从没有见过兄台,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你爷爷的名字,你无需知道,我虽然不在江湖行走,但并不等于能让你们这些江湖宵小说闲话。今天你看不起爷爷的锤子,注定要吃一番苦头!”说话间,他已经一锤子砸了下来,季风纡单足点下围栏跳起,被大个子的锤子砸中的地方,全部粉碎,可见他下手之重。

季风纾讽道,“兄台这力气不仅蛮横,还招招致人死命!”

“说对了,爷爷就是要你这无知小儿的命!”大个子虽然舞着百斤重的铁锤,动作却是极快,好在季风纾的轻功上乘,轻松地躲避着,仿佛一直灵巧的猫般,耍着大个子玩儿。大个子出了好几招仍碰不到他,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便冲仍在躲藏的季风纾说,“大丈夫痛痛快快打一场,躲躲藏藏的,算是什么东西!”

季风纾也不恼,径自笑道,“我不是在躲,只是借机看兄台的实力。看来兄台练这锤子有些时日了,看你的武功招式,倒与我熟知的一人有些相像。”

“那是当然,我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可师父却很是了不得。”大个子说话的瞬间,季风纾已经落在了他的肩头,他大恼,伸手想要把他打下来。

“哦,你师从何人,说出来给我听听,不定在下真的认识。”

“你快给我下来!我师父是不随便见人的,名字更不可能轻易叫你知道!”大个子要去拉季风纾的脚,季风纾双脚轻轻一点,又落到了另一边,“你只要告诉我你师父可是在这金甲门中?”

“那是自然,我师父要跟我一起押解那个人入京…糟了!”大块头这才觉得自己说话太快,竟把重要的内容一并说了出来。季风纾达到了目的,终于从他的肩上落下来,而墨渊面色不豫,连阻止的话来不及说。

季风纾看向墨渊,“门主,你这金甲门可真是好热闹啊,竟然藏了这么多不方便露面的人物。”他拔出了腰中的剑,迅捷地刺向大个子,“兄台若是败在了在下的手中,不知道你的师傅会不会露面救你。”

大块头显然不是季风纾的对手,在他连续的出招之下连连败退,不过一会儿,季风纾就把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动作之漂亮利索,引来了围观众人的阵阵惊叹声。季风纾手上使力,“还不叫你师傅出来救你?难道,他要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我的剑下?”他故意开口激大个子,大个子却很镇定,也不叫嚷,只是瞪着眼睛看他,“你到底想怎样?先是把我骗了出来,而后又要见我的师父!”

“季风纾求见高人,还请高人速速现身!否则刀剑无情,误伤了这名弟子,高人可别怪再下!”季风纾冲着四周大喊,众人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也随着他往四周看去。他的喊声回荡在金甲门内,所有人都安静地等待着,不一会儿,传来了声响,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季风纾淡淡一笑,“来了。”

站在人群里的石安一眼认出了来者就是号称大内第一高手的九门提督冠一泓。

一直坐在阁楼上的轻尘也认出了来者就是那天押解师傅的那个军官。她心中顿时愤愤难平,一下子站了起来,要冲下楼去。炎上转过头来,先是给石康使了个眼色,石康躬身退了下去,他才对轻尘说,“坐下,不要冲动。”轻尘只得又乖乖地坐回椅子上。

季风纾把放在大个子脖子上的剑放下来,转而对冠一泓说,“高人好身法,在下佩服。”

大个子退到了冠一泓的身后,冠一泓不慌不忙地说,“我二人与墨渊乃是好友,暂住于金甲门中,此行为应该无伤大雅,也不破坏武林公义吧?”

季风纾的口气也是客套,“那是自然,只是想必高人刚刚也听到了,您的徒弟牵涉到一桩公案,要给出合理的解释才好。”

冠一泓双手抱胸,“你特意激怒我的徒弟,又把我引出来,该是我问你想要做什么,要给我个解释才对。”

“在下想做的很简单。墨渊门主涉嫌诬陷青山派掌门人,我们要把此案查得清清楚楚,就必须要让关联的几人都在场才好。现在,能不能请阁下说说,蔽庄管事所说的,在事发地所听到的铁锤声该如何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写得比较急,待烟稍后想想再修改下。

第二十三回 大家闺秀

冠一泓桀骜地站着,并不说话,整个练武场仿佛被放入了一个巨大的瓶子里面,空闷,而又压抑。

炎上忽然转过头来问轻尘,“小九,若是你师父平安得救,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跟着师父继续流浪啊。以往碰到一点风吹草动,我们就要四处躲避,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吧。”她说得轻松,发现炎上一直在看着她,便问道,“怎么了?”

“没有。”炎上转过头去,继续看着窗外。天空本来没有云,此刻忽然飘来了一丝,像是一缕青烟。

“如果真的见到师父,我会跟他说我认识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轻尘走到炎上的身边,他抬起头来看她,带着些许落寞说,“如果你们离开了这里,你最好不要记得有我这样一个人,我,并不是什么好人。”

“炎上,你又胡说。”轻尘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这些天,你为什么都不见我呢?是不是那天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直到昨天才终于把那件事情想好,想明白了。”炎上似不想要多说,轻尘默默看着他的侧脸,心中忽然有些触动。就算真的跟师傅离开了,她能忘记他吗?好像很难。

两个人正相对无言的时候,石康重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爷,不好了!大事不妙!”

炎上把轮椅稍稍往后退了一些,空出与轻尘之间的距离,然后看向石康,问道,“怎么了?”

“那个人不见了!”

炎上的脸往下一沉,“冠一泓不是总把他带在身边?我们收到的密报也是他被关在这金甲门中。”石康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是的,我也一直这样认为,可是,那个人并不在那里了,好像连夜被人转移,爷,我猜测他肯定是被五爷带走了!”

“五哥…亲自来押他?”炎上沉吟了片刻,转向轻尘,“小九,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师父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轻尘摇头,“我不知道,师父说他跟我一样,是孤儿,无根无源。我们在一起十年了,从未听到他提起自己的过去。炎上,我师父究竟怎么样了?”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去红都的途中了…”炎上不知此刻,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小九,你愿意跟我一起回红都么?”

“只要能够救师父,不要说红都,刀山火海我都去!”

“好,待这里的事情解决,我们就返回红都,我再想办法救你的师父。”

轻尘刚要点头,忽然肚子咕咕响了两声。她捂着肚子,难为情地说,“我出去一下!”然后就飞也似地离开了屋子。

练武场上,众人正在等待冠一泓的说辞。忽然,门口传来了金甲门弟子的喊声,“什么人,敢擅闯金甲门…”他话音还没落,人就飞了进来,重重地摔在众人面前。而后,穿着黄金盔甲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开了进来,把一众人团团围住。

一人牵着战马,马上坐着一个戴面具的人,他进到门中来,先是一眼看到了石安,大声问,“石安,你主子在哪?”

众人一听,竟然是女声,不禁更为疑惑。

石安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只是站着,并不答话。待那人把头上的面具摘下来,怒斥道,“大胆石安,你还不快说真话!”那脸国色天香,有不属于江湖的大家闺秀之气,让人见着了,忍不住多琢磨两眼。冠一泓率先跪下去,朗声喊道,“臣冠一泓,叩见九王妃殿下,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石安大惊,也连忙跪了下去,手心出了密密的一层汗,“臣拜见九王妃,不知道王妃驾临,罪该万死!”

江湖中人顿时面面相觑,一是为冠一泓的身份,二是为来者九王妃的身份。他们虽然身在江湖,但也知道,红国有一位赫赫有名的九王爷,刚刚大婚,取得是相爷最宠爱的小女儿,红都有名的美人,容初云。

正坐在阁楼上的炎上,顿了一下,看向石康,石康大惊,“王妃怎么寻来了?”

炎上苦笑,“怕是对我大婚之日就抛却她的事情耿耿于怀,来兴师问罪了。石康,你下去迎一迎,记住不要暴露身份,派人把下面的人都先遣散。”

“是!”石康匆匆下了阁楼。

神策军帮着墨渊和冠一泓把练武场上的众人遣散,各自安排了住处,而后石康才把容初云悄悄地引上了阁楼。当房门打开的时候,容初云终于见到了,她久久没有露面的夫君,别人口口相传的九王爷,炎上。

她也不等石康引进,自己就进入屋中,“啪”的一声把马鞭拍在桌子上,大声说,“九王爷!你还要羞辱我到几时?大婚不见人,新婚不见人,回门不见人,进宫不见人,整个红都都在找你,你却跑到这里逍遥快活来了!”

炎上也不转身,只淡淡地说,“你怎么来了?”

“你问我怎么来了!?”容初云顿时觉得气血上涌,冲到炎上的身边。

她本是不信的啊,什么梦泽红珊妒佳人,什么空谷幽兰十里香,什么天上仙人谪神都,传得神乎其神,她不信啊,她不信有谁能敌得过她的五郎。可此刻见了,见了他的眉目,仿佛深藏在蚌体内的珍珠,缓缓打开,释放了所有凝固和延伸的美丽。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般。这样的人,是否梦魂深处才有?

炎上抬头看她,“九王妃,我在问你话。”

容初云幡然醒转,难掩尴尬,“什么?”

他淡淡道,仿佛面对的是一员朝官,“为什么到这里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那声“九王妃”,好像在她的心口处碾过一般,无名怒火顿时熊熊燃烧。这个人撇的多清啊,三个字就把她的身份,处境,地位硬生生地摆在了面前,“你当我要来这个鬼地方吗?我是受了父皇的嘱托来请你回去的!要不是你动用了神策军,恐怕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县城里过得自在快活!”

炎上也不在意她的口气,只道,“你回去吧,我暂时还不能回去。”

“你说什么,你还不想回去!”容初云更加恼火,刚要发作,却听到门边脆生生的一个声音,“炎上,这是谁?”她侧头,看见一个娇俏的少年站在门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表情纯净无暇,像是幼年她闺中栽种的那株玉兰。她分明听到,那少年直呼他炎上。这个在红都,尊贵到没有人敢喊出口的名字。

轻尘走到炎上身边,看着面前英姿飒爽,容貌秀美的女子,低头问炎上,“炎上,这是谁?”

炎上看了容初云一眼,还是石康代为回答的,“这位是…爷新娶的夫人。”

轻尘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这是炎上的妻子吗?她一直以为炎上还没有娶亲,原来竟有了一位这么美丽的妻子。她低着头不知道要说什么,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很多余,炎上却执了她的手,把她拉到身旁,“刚刚做什么去了?”口气温柔舒缓,像是最最温柔的情人,与刚才和容初云说话时的口气完全不一样。

“刚刚肚子疼,去…去了…”她难为情,不好意思往下说。

容初云看见他们亲密的动作,心中不快,“炎…”她鼓足勇气,却始终不敢直呼他的名讳,只能说,“爷,请问你什么时候回都?!”天知道她本来应该在家里避暑,享受父母的疼宠,却因为皇帝的一道圣旨要来这个偏远的县城,寻她那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夫君。炎上有什么好?双腿不能走,待她一点都不好,她不知道为什么爹要把自己许给这样的人!若是五郎,若是五郎,一定不会叫她受任何委屈!

“过一阵子回去。我在雾柳镇有未完的事情,你回去跟父亲还有祖母说,我一切安好,一定尽快返回家中。石康,你派人把夫人安安全全地送回去。”

“我不走!”容初云在屋中坐了下来,“我既然嫁给了你,你在哪我就在哪。何况不把你安全地带回去,父…亲那里也没有办法交代。”她看了轻尘一眼,心想,想必这个孩子还不知道炎上真正的身份,炎上既然这么说,她也就这么回答。

“雾柳镇不是红都,吃穿用度,你都不会习惯。”

“那又如何?既然来了,我就不打算走了。我已经嫁给了你,自然就要担负起照顾你的责任!”容初云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轻尘,还有炎上和她交握的手。她一直在告诫自己,要装成一个大家闺秀,要变成一个真正的九王妃,好帮爹完成心愿,好帮助表哥。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对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少年有深深的敌意,全无好感。

炎上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问,“五哥可还好?”

容初云一下子愣住。原来他们之间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这个问题是答还是不答?答,就证实了她跟五郎的关系,说出来大家都难堪,不答,他已经知道了,这样显得矫情。正犹豫的时候,石安推了门进来,“见过爷…夫人。”

炎上松开轻尘的手,推着轮椅上前两步,故意停在容初云的旁边,“石安,下面的事情可都安顿好了?”

石安迅速看了容初云一眼,回答道,“如果不是夫人突然前来,应该就能够把师父的冤屈都洗刷掉了。现在为了不暴露我们,只能把大会延后。不如这样,爷先回去,我留下来把事情办好,然后再回去向爷详细禀报?”

“这样也好,你务必把这件事情办妥。石康也留下来,查明那个人到底被带到哪里去了。我跟小九,先行回去。”炎上说完,就转动轮椅,轻尘连忙站到他身后,帮他的忙。

容初云指着自己,“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