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贞笑过她:“留洋回来的人,怎么可能没点花把势?他年纪轻轻就当了东家,不会交际应酬怎么行?”又提醒她:“你也要多学着点,跳舞啊,打牌啊,喝酒啊,怎么都得会一点才行。丈夫在外头,你做老婆的自也要给他长脸,你别忘了,以前我们舅舅,不就是嫌舅妈太过拘谨不会应酬,便找了个姨太太天天带在外头晃悠?”

她也想学,当然一方面也是怕静渊找姨太太,另一方面也怕自己太过无知,陪丈夫出去,连怎么玩都不知道。静渊打牌的时候,她便乖乖坐在他身旁,想记住那些牌的名字,名字倒是容易记,可那些玩法、摆法,她却一窍不通,怎么也记不住。静渊的手长得很漂亮,拿着那些象牙麻将,更是显得修长剔透,她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倒是坐在静渊对桌的杜老板主动跟七七搭话:“林太太平时喜欢玩些什么?”

杜老板就是活三牲里的“膀子”,似乎十分喜爱七七,见她呆呆坐着,便主动跟她说话解闷。

七七心不在焉应付了几句,眼睛只盯着静渊的牌。东西南北风,发财加红中,她记了又记,记了又记,然后再在心里默默背一遍。

静渊转头瞧了她一眼,忍不住轻声一笑:“别在这儿闷着了。这里人都抽烟,把你熏着可不好。”

“我陪着你。”她笑道。

静渊手一顺,把牌一放,赢了一个天糊。

杜老板和另外两个对家均笑着哎哟一声,静渊也朗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向来从容淡漠的他,此时是多么潇洒倜傥。静渊笑着拱手道:“叔叔们承让!”

七七侧头看着丈夫,她简直被他迷住了。他气质娴雅,有礼谦恭,又打得一手好牌。哦,她竟然也见到他抽烟了,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抽过烟!

杜老板新收的四姨太娉娉婷婷地过来,给这一桌的人挨个敬着烟,凤目含情,走到静渊面前,打开烟盒子,玉手纤纤递给他一只雪茄,手指甲用凤仙花染成亮亮的粉色,一闪一闪,她娇声笑道:“林东家,你赢了我家老爷的钱,老爷还让我给你敬烟呢,你看,这烟是我点呢,还是你自己点?”

杜老板和众人都呵呵大笑,有心要看她开静渊的玩笑。七七热血上涌,脸不禁变得通红。那四姨太见七七把头低着,呀地一声拍拍嘴,假意打了打自己的桃色的脸颊,笑道:“你看,东家奶奶在这儿,我还做这么多余的事情。”

对七七道:“林太太,要不,你来给东家点?”

七七直窘得眼睛都快红了,勉强笑道:“我,我不会。”

杜老板见她难堪,心里不忍,忙笑道:“金枝,林太太年纪轻,你适可而止啊。”

金枝娇嗔道:“哼,我才过门几天,你就心疼起别人来了。也是,林太太这么漂亮可爱,跟个小瓷人儿似的,谁见了不喜欢。是吧?”眼神瞟向静渊。

静渊笑道:“婶子谬赞了!谢婶子的烟。”

取了火柴,自己把烟点了。他的动作非常熟练,七七看着他,再看看周围的人,突然间觉得自己非常多余。

“你回去吧。”静渊对七七说,七七的意念已经游移到远方去了,听到这句话,想也没想就站了起来,向各位告了辞,朝外头走去。

出去的时候,听到杜老板笑道:“林太太还是个小幺妹,东家也不好好陪陪她。”隐隐听到静渊道:“哪有那功夫?”七七的脚步本已踏出会馆,听到这话,脚步不由得一僵。

静渊一直很忙,忙得甚至有时候不回家,即便回了家,他的话也越来越少。她慢慢这是知道他的习惯,这段时间,他一定有非常紧要的事情处理。

而这样的时候,他的脾气偶尔会变得很怪,她也不敢招惹他。

有一次,都已经深夜了,他依旧在外屋查看账簿,怕灯晃得她睡不着觉,他要么去书房,要么就在外头那间屋子。她蹑手蹑脚从里屋出来,给他拿了件外套披上,他既没有回头,也没有说点什么。她心里亦觉得这理所应当。

偶尔她也会好奇,探过头去看他在书桌上究竟看什么、做什么,他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砰地一声把账本扔到桌上,道:“睡觉!”赌气似的,把衣服往椅子上一扔,径自上了床,把她晾在外头,一宿无话。

所以她只会安静地看他的背影,在柔和的黄色灯光下,他的背影显得高大,安稳,一成不变,他的衣袖有时候会轻轻晃动,却又缥缈得如雾一样。她看一会儿,便默默转身,回到床上独自睡了,过不多时,他会悄然上床,轻轻把她揽进他的怀中。

可一阵秋雨一阵凉,再也没有中秋节那晚那么温暖美丽的月色了。

余芷兰去成都准备结婚了,锦蓉大学开学,早也去了成都。说也奇怪,锦蓉离开清河,并未通知她,反而是静渊无意中说到,她方才知道锦蓉早就走了。

七七知道静渊与锦蓉家关系日益密切,林夫人见过锦蓉几面,似乎很喜欢这个女孩,夸她知书达理,虽然是个新时代的文明女学生,却没有一点骄矜之气。

七七当时就站在一旁,听了林夫人的话,脸上不禁一红。楠竹私下里提醒过她,她在林家一切都好,可太太总觉得她虽然表面谦和柔顺,骨子里却有股让人不喜欢的傲气。

七七当时很震惊,一为婆婆的态度,婚前她从未觉得这个婆婆会不喜欢自己,二为楠竹的大胆。

她立时板起脸,对楠竹道:“你此番话,我只当你是为我好,好意提醒,但以后千万不要背后说太太。她对我不满,她自己自会告诉我,哪怕教训我,我也心甘情愿。我虽有不是,但绝不是背后说人是非的人。”

楠竹听后,满脸通红,好几天不敢跟七七说话。

然而听到林夫人称赞锦蓉,七七心中仍有些难受。好在锦蓉与她关系甚好,静渊又和锦蓉的哥哥有生意往来,她便不甚在意。

林夫人那天还特意留锦蓉在家吃晚饭,然后千叮咛万嘱咐让黄管家一定要把东家叫回来吃饭。

“这哪有这么只顾生意不顾家的?他今天若不回来,我可真要生气了,你告诉他,我若生气了,自有让他后悔的事!”林夫人把桌子一拍。

黄管家慌慌忙忙去了。

静渊匆忙回来,见到锦蓉和母亲坐在一起,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了。七七在一旁叮嘱黄嬢和下人们布菜,见他回来,亦无暇招呼他。林夫人便把静渊叫着说话,静渊还是那么少言寡语,林夫人似乎生怕他冷落客人,便主动讲了些静渊小时候的笑话。

七七在一旁听到,好些事情林夫人从未讲过,这倒让她讶异。静渊在一旁听着,脸色阴晴不定,容色十分勉强。

黄嬢轻轻道:“奶奶,你去陪着欧阳小姐说说话吧,也热闹些。这里差不多就好了,不用盯着了。”

七七心中一丝感激,她自过门后,虽有楠竹在一旁悉心照顾,但黄嬢却也暗自帮了她不少。

七七便走去坐到锦蓉身旁。刚坐下,却听林夫人语气淡淡地问:“至衡,沅荷怕是快生了吧?”

七七一怔,忙算算日子,笑道:“还有些时日,不过快了”

林夫人笑道:“亲家公就要抱孙子了,是不是不高兴坏了?”

七七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只微笑应道:“是啊,哥哥们结婚得早,却一直没有子嗣。四哥算是第一个有孩子的,家里现在早忙开了。”

林夫人嗯了一声,把眼睛转向静渊。静渊一直低着头喝茶,觉察到母亲的目光,只不抬头。林夫人对静渊道:“宗族延续是每户人家的大事,你也要抓紧。”

静渊手中的茶碗禁不住轻轻一抖,眼中光芒一闪。七七脸早就羞红了,只好把目光移开,看向黄嬢那边。

锦蓉只微笑地看着他们俩,眼眸深处闪烁着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光芒。

第一卷洪流第三十九章虚云(4)

深秋了,生活淡薄而又萧瑟。

清河自秋后几乎天天下雨,天气骤然转凉。林夫人喜欢菊花和牵牛花,让花工用树枝织成藩篱将花枝缠在上面,刮了两天风,满园的秋花,尽被吹倒在地,到了清晨,篱倒花落,草露如碎玉般零乱,庭中积水泛出青白之色,断枝败叶,映着迷蒙烟色。

七七给林夫人请了安,走出佛堂,黄嬢把她端着的茶碗接过,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似在安慰,七七心中起了丝暖意,对黄嬢轻轻点了点头。走到花圃旁,鸭拓草由于长得过高,被风吹断后垂头丧气地浸在泥水里,七七便叫了几个小子,把花园那些被吹倒的花都收拾了一下。两个小伙子把袖子挽得高高的,把那一大丛鸭拓草扶了起来,一人拿了麻绳把中间捆上做个加固,鸭拓草的枝干饱满易脆,加固的时候一用力,便掉了好几根下来,花朵纷纷打在小伙子赤裸的胳膊上,掉在花台上,有几朵蓝花掉进泥水里,溅起小小涟漪。一枚破败的蓝色花瓣,落到一只蜗牛的背上,它正沿着水洼的边缘慢慢地爬着,身后留下一条细细的痕迹。七七看着那只蜗牛,觉得那似乎就是自己。她才不到十七岁,生活却过得像个蜗牛一样。

这天中午,静渊倒是难得的回来了。她正准备午睡,见他兴冲冲进了屋,倒吃了一惊。

静渊一面脱外衣,一面拿了茶,一口喝下,轻轻舒了一口气。

七七见他眼中似闪烁喜悦,忍不住问道:“可是有什么喜事吗?”

静渊俊眉一扬:“目前尚未有,但是就这两天,我一直心烦的一件大事情就会解决了。”

他脸上的笑容一扫多日阴霾,也感染了她,她也为他高兴起来,本来都快躺下,忙坐了起来,准备起床,笑道:“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弄点吃的去。”

他把她拦住,微笑道:“在六福堂吃过了,这会子只觉得累,想歇一歇。”

她连忙往里头让了让,静渊脱了衣服鞋袜,也上得床来。

她替他拢好被子,他问到她衣袖里的香味,把她轻轻揽到怀里。

“快到冬天了,你那些蓝花就快谢了,好在花园里有腊梅,我看那两种香味差不多。”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吻。

她万料不到他竟然还为她记挂着这个,心中不免震动。

“七七,”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好累。”

她眼中的他,虽然心事重,但遇事历来疏冷清俊,云淡风轻,从未听他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这句话说出来,满带着疲倦,她只用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他,紧紧握住他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力量传给他一样。

“这几天冷落了你了。”他喃喃细语。

她把头靠在他胸前,默默听着他胸腔里的心跳声,心情逐渐宁静,过了一会儿方说:“只要你把你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他忽然轻声笑了一笑,模模糊糊说了一句话:“树上开花……,哼,以为谁会不知道?”

这些话接在一起,简直毫无逻辑,七七浑然不解,不禁抬起头看了看他,似乎多日的操劳到今天暂时有了一个休憩的时间,静渊鼻息沉沉,已沉沉睡去,手却依旧搂着她,她不敢动,怕惊动他,只好继续靠着,可她却怎么也没有睡着,数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再一下……。

她后来才知道,静渊脸上的喜色,来源于吕家一张请帖。

同兴盛老板吕清泉大发帖子,邀请众盐商携家眷立冬那天到他府邸赴宴。

做东摆酒宴,本是老一代盐商之间不成文的规矩。谁纳了漂亮的姨太太,谁修了新的会馆,谁又请了个名动天下的大厨子,哪怕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都可以借此来请客,轮流在各自府邸设下宴席,名为款待,实为借机炫耀。

据传前清乾隆爷年间,有一个皇子因睡懒觉耽误早课,乾隆爷知道后勃然大怒,他痛责皇子说:“你贪图享受,好逸恶劳,既然如此,实该去做盐商之子,而非生在皇家!”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朝之君,竟也认为盐商的奢侈享乐超过万乘之尊的帝王之家,这几乎让人难以想象。盐商的奢侈**以及虚荣,在中国“久负盛名”。

越是快要燃尽的蜡烛,到最后,越想拼出一丝光芒来。同兴盛的吕氏家族在清河也是老盐业世家了,虽已到没落之时,可兀自强撑面子,做一些虚张声势的文章。静渊脸上带有一丝不屑的微笑,将请柬轻轻扔在书桌上。

七七看到,突然恍然:“原来如此!”

静渊讶异道:“什么原来如此?”

七七笑道:“你前几日午觉的时候说了一句什么树上开花,我当时没回过神来,现在有些明白了。”

“哦?你倒说说看。”静渊微微一笑,似有颇有兴趣。

七七脸上有了丝淡淡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也不是特别懂,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好像古时候张飞败曹、田单败燕,用的就是树上开花之计。一个人处于劣势,要想蒙骗敌人,就会做一些虚假的幌子。虽然吕伯伯家里殷实,但我们清河这些盐商,天天摆酒请客,难保有那么一两家是做的假场合,充面子。”

静渊笑道:“我说你就是聪明!”

七七听他夸奖自己,心中一喜,忍不住嫣然一笑,忽然间想起他曾说过不喜欢自己太聪明这句话,便又暗暗有些担心。但见静渊笑得平静和煦,也就松了口气。

立冬那天,静渊带着七七去了吕府,人声喧喧,好不热闹。吕清泉邀请的人不少,连盐店街上那个新来的江津冯师爷也来了。

冯师爷自替他老板盘下晴辉堂后,说也奇怪,既没有换掉牌匾,也没有摆下铺子进盐,而是找了几个伙计,将晴辉堂里两个木搭的货棚拆了,又新买了一辆货车,看样子似要做运盐的生意。他在清河并没有什么熟络的人,便站在欧阳松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副谦恭的样子。欧阳松很是高兴,偶尔遇到熟人,便意气风发地介绍给冯师爷,冯师爷连忙送上名帖,极为热情。

静渊和七七来的时候,善存夫妇及秉忠也来了,正和吕清泉、杜老板等老辈子坐着聊天,见到女儿女婿,善存笑着招手,静渊忙带着七七过去。

善存对静渊笑道:“我这女儿年纪还小,以后你可要多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静渊笑道:“就怕她自己不愿意。”

七七努嘴道:“爹,你知道我,最怕人多的地方。”

孟夫人插话道:“你好歹也是东家奶奶了,可不要眼浅皮薄,上不得台面,丢你爹的人。”

七七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便向静渊求救:“那你什么时候教我打麻将?”

静渊呵呵一笑:“你学不会的。”

杜老板也忍不住笑了,对善存道:“你这姑爷打得一手好牌,那天我、余老板、熊老板,三个老手对他一个,输的落花流水,就差钻桌子了。”

这时西侧大厅里一桌牌局上有人鼓噪了起来,却是孟家的三公子孟至诚,和大公子至聪一起,正和几个盐商的公子哥们笑闹着。

七七奇道:“三哥是什么时候从成都回来的呀?”

善存尚未回答,却见至诚手拿着骰子筒,人却跳到一张凳子上,对吕家的大儿子吕皓天叫道:“你还不服输?脱衣服!”

皓天一张脸窘得通红,嘴角一撇,直想耍赖:“不行,下一把下一把!”

至诚笑道:“我扔的是豹子,还让了你两把,谁输了谁脱衣服,这可是你说的!”

众人在一旁起哄,至诚把骰子摇得震天响,哈哈大笑。

善存皱眉道:“不学无术!”

孟夫人朝秉忠使个眼色,让他去劝劝至诚,秉忠正要过去,静渊却已缓步走了过去,对至诚笑道:“三哥,且先放过吕大哥,我们俩玩一把?”

“你?”至诚脸上笑容不减,却多出一丝兴奋,“林东家,你可是我妹夫,要输了的话,当哥哥的可不好不让你。”

静渊笑道:“输赢的规矩由三哥定,不过呢,谁输了可不许反悔,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哦?”至诚从凳子上跳下来。

至聪和众人只微笑着看着他们俩人,有些人不满至诚张狂,就在一旁起哄。

至诚道:“妹夫,你可要想清楚。”

静渊脸色平静如水,带着淡淡笑容:“谁要是输了,会怎么样?”

至诚看着他的眼睛,语气甚是桀骜:“要是跟你玩,输了脱衣服,我妹妹在这里,咱们两个人都不好看。要不这样,我听说今天吕叔叔家里杀了一头猪,猪血还留着呢,你若是输了,就当着众人的面,喝一碗猪血,可好?”

静渊点点头,笑道:“我若是输了,就喝一碗猪血。那三哥若输了呢?”

至诚笑道:“那自然和你一样。”

“好!”

这时大厅里都安静了下来,善存等人也均凝神看着他们这里。

至诚把骰子拿着,正要掷,静渊手一伸,笑道:“慢着!”

第一卷洪流第四十章暗战(1)

至诚脸一沉:“怎么?”

静渊朝吕皓天道:“吕大哥,烦你再拿副骰子。”

皓天心里感激他为他解围,忙吩咐下人重拿了两对骰子。至诚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咳了一下,朝至聪看了一眼。

至聪觉得静渊在跟他闹着玩,心中好笑,只装作没有看见。

七七一颗心砰砰乱跳,又希望哥哥赢,又怕丈夫输了,这时吕府的下人捧了一碗鲜猪血上来,已凝成鲜红的血块,众人见了,心里都悬了起来,至诚见到那碗猪血,口里冒出酸涩的口水,咕咚一声被他吞了下去。

静渊将两对骰子放进筒里,彬彬有礼地放到至诚手中,脸上笑容如春风般和煦:“请。”

至诚哼了一声,面色凝重,聚精会神,将骰子筒摇了两三下,飞快往桌上一按,提起来,众人一看,忍不住叫好。

四个六点,掷了个混江龙。

至诚暗暗松了口气,笑吟吟看着静渊。

静渊也收了笑容,从至诚手中接过骰子,衣袖生风,用力摇了两摇,迅速放到桌上,慢慢提起骰子筒。

四个四,最大的满堂春。

至诚脸色苍白,嘴边兀自还强带着一丝笑,众人愣了愣,突然间大声叫起好来,只要看孟家三少爷的笑话。

善存脸色一沉,孟夫人也吓了一跳,朝丈夫看了一眼:“难不成真要让至诚喝猪血?”

几个老辈子觉得有些尴尬,秉忠起身,想过去圆场。

善存朝他摇了摇头,笑道:“孩子们要玩,咱们就别破了他们的规矩。”

秉忠只好坐下。

七七却忍不住了,朝静渊快步走过去,见三哥脸色铁青,她便轻轻碰了碰静渊的衣袖,示意他赶紧给至诚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