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闪出一丝迷惑:“想说什么?”

她明媚的嘴角轻轻扬了扬,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低声道:“是不是我太贪心……我好希望你抛下一切,和我就住在这里,或者随便去哪里,不要再回清河了。”

他愣住了,肩膀微微一颤,没有说话,只是心渐渐发沉,像浸在了水里,窒息无力。

他有母亲,儿子,一个名义上的妾氏,一个庞大的家产,她呢?父亲,母亲,兄长们,无数欠下的人情债,百十来个跟着她吃饭的工人,她没有等他回答,也知道这话无法回答,便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我随口一说,你不用放在心上,哪能说抛就抛,你舍得,我还舍不得我那香雪堂和绣坊呢。”

把他往屋子一推:“去洗吧水差不多该好了。”

他被她用手指戳着腰,痒痒的,想笑,心中却哽得难受,把她的手一抓:“一起去,你不去我不洗。要臭一起臭。”

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拽着她就往浴室走。

宝宝洗了脚,小桐正给她穿袜子,忍不住叫:“爹爹”

静渊回头,宝宝又做了一个抱抱的姿势,小嘴一嘟,啵啵两下,眨了眨眼睛。

七七狠狠瞪了宝宝一眼,宝宝方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从小桐手里接过干净鞋子,低头自己穿。

眼睛却还是骨溜溜往他们瞟去,只见父亲把母亲圈在怀里,架着她往屋子里去了,瞧他那模样,倒真像一只大猴子。

第二卷孽海第三十章妒花天气(5)

第三十章妒花天气(5)

被清晨的鸟语惊醒,披衣下榻,让秀发蓬蓬地垂在肩上,七七悄然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窗户。窗外春暖花开,阳光像金色的泉水溅在窗台,远处是灵秀峰峦,山阿碧岑,白云袅袅。

时间真是过得快啊,已经过了十天了。

结婚后,他们从来没有过过如此闲适自在的生活。即便那一次他带着她去竹海养伤,两个人当时心中都背着极大的负担。这一次,因为宝宝还没有放假,原本并不打算玩太长时间,可时间一天天过去,谁都没有提要回去的事情,就似终于有了一次机会纵容自己,想着宝宝回去让文君好好给她补习一番,倒无甚担忧,他们也就一天拖着一天,在峨眉山下租了一个小院子,过起了简单而温馨的村居生活。散步,摘野菜,采野花做花环,带着女儿捉蝴蝶,看云,看山。

这其中,静渊偶尔会去一趟县城,给六福堂打一个电话,问问生意,或者和文斓说会儿话,而七七,精力渐渐不济,往往是陪着丈夫女儿玩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也许是常年积攒下来的疲惫终于发作,她每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用在睡觉上面。这一日又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小院独处在山下的小小村落,四面环山,院外有一棵大榕树,高达数丈,横枝低极,绿荫如盖,树后的山崖,藤萝披拂,崖下有一个天然小湖,日光照得澄波叠翠,水天一色,山寺疏钟,时闻妙音。

暖风吹开她的衣襟,像一双温暖的手充满爱意的拥抱。她伸出手掌,想要用掌心接住那漫天的金芒,缓缓合拢,再轻轻展开。假如时光、幸福、所有美好的回忆都能轻轻这样抓住,该多好。

她听到女儿银铃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接着柴门吱呀一声响,静渊牵着宝宝的手从外面回来,宝宝的裤腿挽到了膝上,小脸像红红的苹果,袖子也挽起来,露出莲藕般胖胖的手臂,静渊提着一个竹兜子,走得近了,听得竹兜子里头传来呱呱的蛙鸣声。

他朝她微笑,却很快轻轻皱了皱眉头:“去把衣服穿好,小心被风吹着。”

“你买了青蛙?”她倚在窗台问,嫣然微笑。

“是牛蛙大牛蛙”宝宝帮父亲回答,小桐正在厨房里和小蛮腰准备着午饭,听到父女俩的笑语声忙迎了出去,从静渊手里接过竹兜,打开盖子往里一看,果真有两只肥肥的牛蛙。

小桐喜道:“太好了,今天中午就做红烧牛蛙给大*奶补一补”

“我还要玩一会儿”宝宝追着小桐。

七七听到,忙大声叮嘱:“小桐别让宝宝碰到那东西,手会长疹子”

“放心吧。”小桐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只听她对宝宝道:“小小姐,只许看,不许碰”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听它们唱歌”估计宝宝正扭着身子撒娇。

七七不由得莞尔。

静渊洗了手进来,她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他,柔和的阳光在她身上笼上了一层淡淡光晕,发际、额间、肌肤,柔柔的闪着光芒,脸庞上略带几分极轻柔的慵懒,眸光潋滟,这容颜如珠玉般灵动诱人。

她被他看得脸上微微一红,情不自禁揪了揪衣襟,这模样像极了她少女的时候,静渊不由得有些恍惚,仿佛时光倒流,他们刚刚新婚,只是他不再排斥她、冷落她,而是宠溺与珍惜。

他轻声一笑,过去揽着她的腰,柔声道:“懒虫,你这一觉就是睡到中午,我跟宝宝可是又去转了半匹山。”

七七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近只是渴睡,肚子里这个宝贝估计是个瞌睡虫转世。”

静渊笑道:“明明是你自己爱瞌睡,却冤枉我的孩子。”

她靠在他肩上嗤嗤地笑了笑,被阳光一烤,又有些犯困了,眼皮一眨一眨的就要阖上,静渊倒是心里提了个醒,忙推了推她:“别睡了,一会儿吃了东西,再坐一坐再睡,你这样让我担心,别把身子给睡虚了。”

她只好打起精神来,接过他递过来的衣服换上,两个人携手坐在窗边的一根长凳上晒着太阳。

静渊见她萎靡不振,心里越来越担心,面露忧色:“我带你去看看大夫吧,这样下去我心里悬的慌。”

她倒是安慰他:“别怕,我当年怀着宝宝的时候,大着肚子可以赶几里的山路呢,没事的,我这身子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他的手僵了僵,把她却搂得紧了一点。七七知道自己这句话无意中刺到他的心事,便转开话题:“你们在哪里买的牛蛙?”

他却许久没有回答,将她的脸轻轻扳起,让她看着他,他的眼中闪着幽微的火花:“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起那些年的事……你,还有宝宝,你们在那山里独个儿过了七年,七七,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等着太阳上山下山,就那么过去了……也没有熬。”她轻轻垂下头,低声道,其实,她并不觉得有多苦,物质上匮乏些并不苦,苦的是心里的伤口久久不曾愈合。

“不过,”她轻轻笑了笑,已经是如此淡然,“我其实有一次是想回来找你的,毕竟那时候自己年纪太小,总有吃不了苦的时候。”

“那么……你为什么又不回来了?”他心里隐隐发痛。

“那天倒真的是熬过去的,就那一天。”她看着他放在自己腿上的手,缓缓的,一字一句说道:“屋子里很冷,池塘都结了冰,宋妈半天烧不着火,我冷极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的不耐烦,我那时候就想回清河,我第一个想的就是来找你,告诉你我给你留住了一个孩子,不论怎么样我也会把她生下来,我想你也许不会因为我离开了你就真的怨恨我,即便你怪我,不理我,我还可以回娘家,至少有人能照顾我,至少不会冷。四哥送我送到了半路,我们都没有想到我竟然在路上把宝宝给生了下来。那天雪下得越来越大,宝宝被冻僵了,小脸都被冻紫了,连眼睛都睁不开,哭也不哭一声。我难受极了,我想若是她死了,我也不要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活着干什么?我的咳疾可能就是那一天得的,那天我哭的很厉害……好在宝宝熬过来了,她救了我,是她让我挺过去了。”

她说的很平静,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纤长的睫毛轻轻垂下,掩盖中眼中雾霭般的伤痛与迷茫。

静渊紧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得犹如透明,她并没有抬头看他,但是知道他在颤抖,可她帮不了他。

她只有不再说下去,当然,其实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她身子微微动了动,他按住她的手:“别走。”

她笑着说:“我闻到香味儿了,去厨房看看,睡了半天肚子饿了。”

他看向她,知道她是在强颜欢笑,他终于忍不住,眼中落下一滴热泪,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七七,我绝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她听着他怦然有力的心跳声,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根草一般的淡淡清香,心中涌起的酸楚被缓缓地平复与安抚,安静地贴在他的胸膛,许久,她轻声说:“我知道因为我,让你冷落了文斓,静渊,我别无所求,我和你都欠了宝宝,我要你和我一起补偿她那几年受的苦,我要你好好对我的孩子。”

“你说错了,”静渊说。

她不解地看他,他用力亲了亲她的脸颊,“是孩子们,我会好好对你和孩子们。既是补偿,又不是补偿。相信我。”

七七乌黑的眼中闪动着光华,深深地点了点头,绽开笑颜,如花盛放:“我们去吃饭吧。”

静渊笑道:“你终于有胃口了?”

“我馋了。”

他哈哈一笑,把她牵起来,一起走到厨房。山居简陋,他们把饭桌搬到院子里,在春日暖阳下笑意融融吃着午饭。

牛蛙很是鲜美,七七吃了不少,大家见她爱吃,都只去夹别的菜,把牛蛙留给了她,只静渊偶尔夹两瓣牛蛙腿,剔下肉放到宝宝碗里。

吃得快差不多,七七忽道:“现在山下不算太热,好多青蛙都不出来的,山里凉,有些还眠在泥里不出来呢。以前我在璧山偶尔想弄两只给宝宝吃,在这种时节,都是四哥往山顶有雪的地方找。你是上哪儿弄来的这两只,吃着这肉,应该是正眠着被人抓了的,好鲜嫩肥厚。”

静渊道:“在东头山下遇到一家人,从汉口来的,在清音阁那边的山里找乡人买了牛蛙,我看这牛蛙好,便跟他们要,这家人倒是很和气,他们又打算去清河,知道我是清河人,和我略聊了会儿天,便把牛蛙送了两只给我。这几天你累着了,吃炖牛蛙真可以补一补的。”

他顿了顿,又说:“对了,我们回去的时候跟着那家人一起走吧,从荣县那边回去,不用再绕到成都了。我们雇个车走公路。”

“他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后天。”

宝宝撅起了小嘴,黯然道:“我不想回去。”

这句话几乎说尽了所有人的心声,静渊和七七心里亦不好受,静渊只看着七七,等她说话,七七定定神,笑着往宝宝小脸上轻轻一拧:“你不要你的兔儿了?你不要你的花花吗?”

宝宝大眼睛转了转,学着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第二卷孽海第三十一章新客旧识(1)

第三十一章新客旧识(1)

不管多么不情愿,终还是到了回去的那一天。静渊和汉口来的那一家人约在县城的车站,小蛮腰一早就去车行租好了一辆车,午饭后,两家人在车站会合。

那一家人先到,正坐在车站外的一个茶铺子里喝着茶,静渊对七七道:“你们在车里等着,不必下来了,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七七道:“既然要同行,我们又是清河本地人,多照顾他们,若是他们没有车,你帮着雇一辆。”

静渊笑道:“你这是要谢人家的那两只牛蛙?人家也是富贵人,车马粮草俱足,不用我们担心的。说跟我们一起走,原是想托我们带带路,也做个伴,一路不会寂寞。”又道:“我看这家人品貌不凡,我们交上一个朋友,亦不是什么坏事。”

七七点点头,静渊便下了车去。见静渊过来,那家的男主人忙站了起来,拱手一礼。

小桐往那边好奇地看去,咦了一声,道:“这家看起来真不像一般人啊。”

七七轻轻摇下车窗,往那边略看了看,三个人,其中一个看装束应是司机或者保镖一类,剩下的应是主人,一男一女,估计是夫妻。女的三十五六岁左右,杏脸桃腮,容貌秀丽,着一身宝蓝色衣服,颈项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颗颗晶圆,极是华贵。那男的约莫四十岁上下,恭谨收敛,衣着倒极是朴素,可就这么粗粗一眼看去,只觉整个人说不出的利落清朗,好精明深沉的生意人模样。

那男人一边笑着跟静渊寒暄,他妻子在一旁微笑附和,很是亲和的模样,静渊估计是介绍到自己的家人,随手往七七坐的这辆车一指,那夫妻俩均往这边看过来,正好与七七的目光相接,他们亦微笑着朝她点头打招呼。

七七有些不好意思,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了。

众人各自上车,两辆车一前一后结伴而行,往清河驶去。

七七因问静渊:“这家人是做什么的?”

“姐弟俩,姓杨,说是从汉口来的,籍贯却是江西。这杨先生人不错,很和气,只说自己打算去清河做生意,看这行装也不像啊。我没多问,瞧他说话有些保留,神秘兮兮的,我也没有说太多自己的事。”

七七惊讶道:“姐弟?我还以为是夫妻呢,况且这女子看起来比这杨先生年轻许多啊,真没想到竟然还是居长的”

静渊笑道:“人家是驻颜有术,你若好好保养,等我是鸡皮鹤发老头子的时候,你还是美妇人呢。”

七七瞪了他一眼:“你如今说话越来越放得开了。”

静渊笑道:“都是自己人,怕什么,我又没说错。对吧小桐?”

小桐笑道:“不对,东家即便当了老头子,也是好看得不得了的老头子。”

七七笑道:“小桐很会拍东家的马屁啊。”

宝宝坐在父母中间,兀自愁眉苦脸,七七把她搂得紧了紧,微笑道:“宝宝,别不高兴了,爹爹妈妈过段时间再带你出来玩,你不是还要坐大轮船吗?”

静渊柔声道:“只要宝宝听话,爹爹一定再带你出来玩。”

宝宝看了看母亲,又看看父亲,小脸蛋上浮出一丝淡淡的哀伤:“我不是贪玩,我只是想永远这样,爹爹、妈妈还有我,以后再加上小dd,再加上妈妈肚子里的小dd,我们天天都在一起,永远都这样开心。”

车子里的大人全都沉默了,小蛮腰并没什么反应,小桐却在猛然间眼眶一热,把自己缩在前面的座椅上,悄然抹去眼角的泪水。

静渊和七七对看了一眼,阳光疏淡,落在彼此的眼中,是微微的波光。可他们的心中却是宁静从容的。要消除那些摆不脱的恐惧与纠结,唯一的方式就是直面它们,不去回避,他们都曾痛到以为再也没有办法去承受,可最后还是勇敢地超越了痛楚,因为已经下了决心,今后不论有多难,只要两个人能携手同心,那些美好的未来的愿景,总会一点点慢慢实现。

想到这里,两个人的嘴角都微微浮起一丝笑来。静渊摸摸女儿的小脸:“宝宝先耐心等等,先等妈妈身体养好,等她把肚子里的小dd生出来,爹爹就带着你们再去玩,带你坐大轮船,把文斓也叫上,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就只有我们。”

宝宝见父亲说得郑重,终于放了心,在静渊脸上重重亲吻了一下,又伸出小手搂着七七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把小脑袋放在母亲的肩上,舒心地叹了一口长气:“这样就好。”紧接着赶紧说:“那妈妈快把小dd生出来吧。”

七七扑哧一笑:“你这孩子,这哪儿能急的,说生就生,妈妈没这个本事。”

宝宝格格笑了笑,见父亲正看着母亲,脸上洋溢着温情与幸福,她心中温馨,笑道:“那妈妈你好好生,最好以后再给我生一个***,这样我就是家里的老大谁都要听我的。以后爹爹若是惹你不高兴,我就带着弟弟妹妹去给你撑腰,爹爹就不敢欺负你了。”

小桐终于听得心情好起来,附和道:“对,大*奶以后一定多生,最好这一次生一对龙凤胎,下一次再生一对龙凤胎,这样最省事,生两次就能有四个孩子。”

静渊听得忍俊不禁,点头道:“不错,不错,很好这样最好总归我林家会成为清河盐帮的第一大帮,七七,你任重道远啊。”

七七红晕双颊,俏脸明艳娇艳,轻轻咬唇,心中却泛起一丝甜蜜的期许,没有说话,只似笑似嗔地瞅了一眼静渊,再把头转过去看着窗外,好半晌没有声音。

静渊对宝宝使了个眼色,让她凑过去看看,宝宝探过头去瞧了瞧,回头在父亲耳边悄声说:“妈妈把眼睛闭起来了。”

静渊心里忧心顿起,忙轻轻摇了摇七七:“七七,哪里不舒服?”

她倒并不是特别疲倦,只是浑身没什么劲儿,想养一养神,轻声道:“我就眯一小会儿。”

静渊心中有些焦急,道:“回清河一定找一个好大夫给你看一看,我现在心都悬在天上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什么事。”

宝宝听父亲这么一说,害怕起来,紧拉着母亲的手:“妈妈,你不会生病了吧?”

小桐也回过头:“大*奶要不要喝水?冷不冷,要不要毯子?”

众人如此紧张,七七只好把眼睛睁开,坐直了身子,打起精神笑道:“别担心了,我又没有不舒服,你们这样倒把我自己给吓着了。”见静渊眉间忧色依旧深聚,便笑道:“要不这样,我给你们讲个好玩的故事,大家热闹热闹,这样我也就不困了。”

宝宝第一个拍手道:“好啊好啊,妈妈讲故事讲的最好了”

七七笑着捏捏她的小脸:“妈妈现在讲的这个故事,你可不一定听得懂呢。”

“快讲快讲嘛”宝宝兴奋不已,小桐被七七引出了兴趣,也睁大了眼睛等着七七。

静渊见七七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也不好扫她的兴,便微笑道:“那你先讲,我们每个人都轮流讲一个,看谁的最好笑。”

“这个主意倒不错。”七七笑道,清了清嗓子,道:“以前住山里的时候我们的邻居桂花姐,宝宝你知道的,就是你刘姐姐的娘,麻子叔叔的妻子。”

“我知道的,麻子叔叔会采药,会给牛看病。”

七七微笑道:“其实刘大哥平日一般都在山里采药,也不是什么大夫,桂花姐是村子里唯一一个读过点书的女人,也自学过医书的,说话很是斯文,跟一般的村妇不太一样。我平日常去帮着她做点绣活儿,织织布,她照应我不少。记得有一次邻村有个汉子摔伤了,又伤了风,好几天都不好,想着去县城找大夫太麻烦,为了图个省事儿,就来刘大哥家里找药吃。桂花姐给他弄了几个药丸,告诉他怎么吃:沏一颗,敷一颗,大的一颗,小的一颗,说得甚是明白,那汉子接了药,千恩万谢回了家去。第二天下午却虎着一张脸找上门,质问桂花姐:‘你这什么烂方子,我今天痛得更厉害了,还发了烧’桂花姐便问:‘你有没有按我说的去做?’那人说:‘怎么没有,我一颗,我老婆一颗,我大儿子一颗小儿子一颗,就这么吃的呀’”

大家忍俊不禁,小桐咯咯直乐:“这傻汉子真不会听话呀”

七七笑道:“更好玩的在后头,桂花姐人其实特别好,也不怪这汉子,见他一张脸烧得滚烫,知道他风寒症说不定犯了。正好那年县里的法国传教士来村子里送了些西药,有给牛解热的针剂,教给刘大哥夫妇用,桂花姐琢磨这退烧针大约也可以给人打的,便不跟那汉子争论,便说:‘吃药没用,你若能忍,我给你扎一次退烧针吧,今天晚上至少你不会烧了。’那汉子也实诚,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桂花姐一准备好,我只好回避,坐到外头去,听她在里头说:‘我既然好歹算半个大夫,你也不要不好意思,把垫布先露出一点来吧。’那汉子道:‘垫布?我没有垫布啊,只有围腰布(裤腰带),可以吗?’桂花姐便有些不高兴了:‘我跟你说正经的,你怎么胡扯啊。’那汉子更是不解:‘我真的没有垫布啊要不把你的给我?’只听桂花姐啪地一下扇了那汉子一耳光,骂道:‘你这个下作的流氓’说着甩手奔了出来。我刚开始也觉得奇怪,后来才反应过来,原来桂花姐说话斯文,不好意思说……,”七七自己也顿了顿,“不好意思说屁股两个字,只好学着新式课本里的语言,说臀部,可惜她读音不太对,说到别的地方去了。”

宝宝并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眨巴着大眼睛思索着,静渊和小桐等人都哈哈笑了起来,想着那尴尬的桂花姐,真是好笑又可爱。

七七一开始还跟着他们笑着,可胸口却突然一闷,极是难受,她忍了忍,却依旧皱了皱眉,把手放在腿下面攥紧了。

第二卷孽海第三十二章新客旧识(2)

第三十二章新客旧识(2)

静渊伸出手指在七七额心轻轻点了点,笑道:“你这故事是好笑,可听起来促狭得紧,说不定是你胡诌的。”

七七挤出一丝笑,很想辩解一句,可嘴唇却颤了颤,心口如有一块大石压着,重似千钧,直直地往心口迫来。

她只费力低低说了句:“我胡诌作甚。”

静渊见七七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嘴唇发乌,眼光无神,他的心一紧:“七七,你怎么了?”

“有点闷,我想下车透透气。”她吃力地道,眼前晃了晃,心口像有一个尖利的钻子在拧着,又痛又闷。

“快停车”静渊叫道。

小蛮腰忙停了车,静渊给七七打开车门,她扶着他的手臂,紧紧抓住他,就好像要从他身上抓取一点力量,可刚一跨下车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却有什么渐渐响起,越来越响,要炸破她的耳膜,原来那是她的心跳声,她看到金色的油菜花,翠绿的山,碧蓝的天,可心中却只是茫然,只觉得一瞬比一生都要漫长一样,太难受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太难受。

她以为深深呼吸会管用,于是大口大口地吸气,可失败了,恍然间似乎见到后面跟着的那家姓杨的外地人也把车停了下来,那女子下了车来,问:“林太太可是不舒服?”

静渊咕哝了一句什么回答,她听不清,眼前一黑,斜斜地就往一边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