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西北这贫寒之地,恰似连年亏损的一家企业,朝廷每年的奉税尚且不能完成,兵卒们的饷银也少得可怜。自然是猫有猫道,狗有狗招,勾结悍匪,弄些钱银了。

所以当褚慎问起时,笑娘的回答很简单:“爹爹需得刚柔并济,收拢人心,才好做大事。”

褚慎皱眉:“这刚倒是懂,柔是为何?”

笑娘简单明了回答:“自然是要带着他们赚大钱,但绝不养废人,也要换一换新血,剔掉了那些个老旧无能之辈。”

笑娘的一番话,着实打通了褚慎的脉络。西北军气不正,的确非严法能肃清的。

于是第二日,褚慎做了决定,各营整编,重新考核军阶。考核完毕后,军饷提高三筹。地方银库不够的,由他褚慎自掏腰包暂为垫付。

西北匪患不除,商路难以畅通,若是能彻底剪出毒瘤,褚慎愿意拿出身家垫付军资。

父亲立意做大事,笑娘觉得自己也不能藏私,于是一家人吃饭的时候表示,愿意拿出自己的妆匣子,掏上所有银票,以尽绵薄之力。

褚慎哪里会用女儿的私房钱?只挥了挥筷子,道:“家里又不是没钱,需得用你的私房钱?不过看那蒋公子,最近竟然能给洪小姐买来一匹高头骏马,你们这搭伙的买卖应该是不错啊。”

蒋云生为了让洪萍跟自己说一说话,也是豁出去了。前些日子京城里刚结算下钱银,他便跟笑娘赊欠,拿货款抵押,借了两张银票子,卖了匹漠北的高头骏马送给洪萍。

他向来是会送礼的,这匹骏马模样也好,长腿高额,一双眼儿跟蒋唐僧一样,会暗送秋波。

被妩媚的马眼瞟着,洪小姐的铁石心肠终于见松动了,昨日中午的时候,跟蒋云生在花园子里见了见。

只是胡氏可不允许洪小姐在自己的府宅里私会公子,所以当时胡氏、褚慎、连同晟哥、小妹,还有笑娘,一家人是整整齐齐地作陪。

蒋公子空有满腹柔情,千斤的相思,被这么多双眼瞪着也不得倾吐。

但是好在佳人肯相见,也算是见了晨曦的曙光。蒋公子只不错眼看着坐在笑娘身边的洪萍,恨不得将洪小姐的模样刻在自己的心头上。

待见面后,蒋公子便又跟笑娘赊欠了两张银票子,预备着给洪萍的新坐骑再买一套绱了金线的马具来。

笑娘跟他向来是公事公办,银票子也不是白借的,都是滚了三分的高利。

洪萍知道后,怪笑娘贪财,怎么这么不开面儿。

笑娘却一本正经道:“你们如今是八字没一撇的,我跟他又没有交情,为何要白白借钱给他?若是你俩好了,那银票子我一分都不要,权当给你俩随了份子钱。可若是你俩无缘,我从他身上多赚些,好给你解气。”

洪萍抱着笑娘吧嗒亲了一口:“果然是蕙质兰心的小姐,要不……那利钱再提提,我听说外面五分利的都有呢!”

笑娘有些好笑道:“我只怕五分利要活活压死蒋公子,到时候你岂不是要找我拼命?”

两位小姐说说笑笑闹成一团,而正在花园游走的胡氏,看着那两个嘻嘻哈哈笑成一团的,忧伤地长叹一口气:“这嫁不出去的,怎么都凑成了一堆了?一个个的,也不知道发愁……”

而褚慎那边,整顿军务初见成效。眼看着单位加薪,还没来的既高兴,却又要重新考核上岗,搞不好就要砸了饭碗没有饭吃。

众位兵卒小吏不由得人心惶惶啊。

军营大榜上标识得清楚,各个职务的军饷几何全都明示着,有些职位高的真是叫人眼红心热。

这下子,不用褚慎威逼利诱,挨个审问了,前来密告通匪,揭露劣迹的事情是层出不穷。

毕竟僧多肉少,若是能扳倒些人,自己岂不是就能往前进一进,且在将军面前表一表忠心,不是也能让将军记得自己吗!

褚慎只端坐在军营里,命令个文书小吏坐在屏风的后面,将络绎不绝告密者之言统统记下便是了。

只是笑娘私下里提醒了爹爹,这些话不可尽信,必定有造谣诬陷之人,但是十句里也总有三四句为真,让他们狗咬狗,摸清了底细,用起人来也是清清爽爽。

可是褚慎来来回回听了几日,却觉得是无人可用,这西北的大营,简直是里里外外脏透了!

也难怪上一任的将军,竟然惨死西北,不得归还。褚慎长叹一声,默默回想着女儿跟自己说过的话:“爹爹,记住,水至清则无鱼,西北乱象非一日能平,爹爹能做的,不是洁身自好,而是入乡随俗,借力打力,才可成事。”

这话,他琢磨了甚久,觉得一个小姑娘竟然对人情世故,官场的法则有这么深的体悟,实在难得。

所以,摸清了底儿后,褚慎便颁布了人事,将重新考核的榜单发布出去,并且宣布:此番考核为三月一次,待得三月后,贤者上,劣者下,而三月后的军饷,再涨一筹。

这下子,人心再次蠢蠢欲动,那些个身在要位的人,也是人人自危。因他永远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紧盯着他,想要顶他下来,取而代之。

这通匪的风气,在三个月一涨薪的匪思所思里居然渐渐刹住了。

褚慎在这期间,又招纳了不少青年入伍。而招纳的这些青年,除了考量武功本事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些青年都有至亲被匪徒所杀。

在招募他们的时候,不用问忠心,只要看着他们被悲痛激得血红的眼,便知,这些人面对匪徒时迸发的战斗力,是由仇恨激发的最可怕的力量。

☆、第79章 第 79 章

身在西北, 日子过得飞快, 当杏肥叶绿时,盛夏时节已经来到了。

褚慎来到西北的短短半年里, 日日操练兵马,那些养得白胖的将士闭营操练数月后, 返回家中时, 黑瘦的样子连家里的小儿都一时辨认不出是爹爹了。

一个个黑瘦精干的样子, 俨然成了褚家军的标志。

而这样的精锐,需得大笔军饷奉养,褚慎多年的家当,填进去能有大半。他数次请奏朝廷, 恳请尽快拨下之前连年的欠饷, 可总不见回信。

笑娘掌管家里店铺的钱帐, 自然知道剩下几何, 若是再不想办法, 自己几家店铺进货的银款也将要被挪用了。

但是市井之中,对于褚家军却是冷嘲热讽。

这日笑娘与洪萍走在街市上,买东西后上轿子时,便隐约听到轿子外有人碎语:“百姓穷苦得吃不起饭食,这些贵家小姐们倒是有闲心来选买东西!”

“嘘,小声些, 这可是褚将军府上的家眷, 人家是官家千金, 自然想买什么便买什么!”

“狗屁的将军, 整日龟缩在军营里折腾一群兵卒,却不见他进山剿匪,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庸官……”

这话一出,立刻又无数附和的声音。

洪萍听得眉毛都立起来了,便是要下轿子教训那些个人,却被笑娘一把拉扯住了。

她只说了一句:“如今在百姓的眼中,我们便是褚将军府,若是一个不慎,便给爹爹的清誉抹黑,他们说得也不错,看来我们以后需得减少外出……百姓的日子不好过,想说什么,没法堵他们的嘴……”

洪萍听了愤愤然:“褚伯父已然自掏腰包填补了军饷,府里的用度花销也减少了不少,若是以前,你堂堂褚大小姐何至于亲自出府买这等素棉的布料做被里子?他们也不看看你买的都是些什么,却净说风凉话!”

笑娘没有说话,因为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她在等,父亲也在等。

西北的本钱只有这么些,经不起又一场失败。

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缺少。

待得进入寒冬时,盗匪们已经是劫掠得膘肥体壮,便养在山里准备猫冬了。

而蛰伏甚久的褚家军终于开始行动了!

在一场漫天大雪之后,大批官兵突袭进山。虽然山形复杂,盗匪可以及时转移,可是满山的大雪,他们无论往哪里逃窜都能留下痕迹。

在七日的围剿战离,官兵先是直杀入当地最大一个匪帮的老巢,因为在战斗之中,也来不及将粮草运走,干脆一把火将盗匪们过冬的粮草烧得干净。

然后便是围追堵截,一一击破,活捉匪徒近二百余人。

虽然不过是荡平了一座山头,却将一个在当地横行多年,俨然神化的盗匪头子斩首于马下。

消息传出,方圆百里哗然。

西北诸镇的百姓,从来也没有想过新来的地方长官竟然是这般的神武!

一时间,褚家军剿匪归来时,长街巷尾都挤满了百姓。许多白发苍苍的婆婆,高高举着筐,要把新蒸的馍给凯旋回来的兵士吃。

更有人跪伏在路旁,看着高挑在军旗上的匪首头颅嚎啕大哭,直叫苍天有眼,让死去的亲人看看,他们的怨仇得报,以慰在天之灵。

其实也不怪兵卒们先前狼狈为奸,不顾百姓死活。

当地的匪患太久,以至于当地人的心里都被匪徒们的凶残暴戾震慑,觉得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谁也不能剪除这些毒瘤匪患。倒不如臣服在那些个匪徒的脚下,还能保得自己妻女平安。

而现在,褚慎带领他们打的这场胜仗,不光是剿灭了一处山寨匪窝,更是振奋了人心,唤起了他们心中尘封甚久的荣誉感——那是每个热血男人在保卫家园时,拼尽了最后一腔热血的动力。

在庆功宴上,褚慎终于可以稍微松缓一口气,大校场上铺摆桌面,与将士们开怀畅饮。

而笑娘跟着母亲胡氏指挥着雇请来的厨子帮佣们在大校场一旁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杀猪放血,切肉炖菜。

饮食是在寒冬中搭建搭大帐篷举办的庆功宴,炒菜端上去就会凉。笑娘干脆命人支起了炭火盆子,将一只只铁锅架在上面,里面炖着大片的猪肉,还有土豆白菜一类。至于别的肉菜,便没有太多了,毕竟今年寒冬的军粮还有些短缺,一切都要从简。

总之便是热乎乎的肉,火辣辣的酒水供应,炒热了气氛,犒劳将士们便是。

毕竟接下来,还有无数大小战役在等着他们,必须要在这个寒冬结束之前,剿平匪患。

不过酒虽甘醇,却不及人美让人沉醉。

这褚家军里还有许多未成家的年轻官兵,看着那只简单扎了粗辫子,用青布包裹,忙里忙外的褚大小姐时,都是嘴里含着未来得及咽下的酒肉,便直了眼睛。

西北寒风凛冽,可是笑娘一向深居简出,加上随风送给她的膏子,那皮肤倒是依然白嫩可破的样子。

而二十一岁,虽然对于古代的婚嫁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但其实是女孩子最好的年龄。

就算不涂抹胭脂,也是唇红齿白,皮肤透亮。更何况笑娘原本就生得极美。

人美不说,还甚是干练,丝毫没有官宦小姐那种娇滴滴,被风一吹便倒的架势。

这么好看的将军小姐,居然还没有嫁人,当真是有些匪夷所思,又叫人蠢蠢欲动。

于是这剿匪的理由里,便又加上了一条——早日建立军功,争取当褚将军的乘龙快婿。

更有那胆大的,借着饮了两杯酒,借口去添菜,钻入到棚子里,在笑娘的身边绕。

就在一个年轻的官兵,挨近了笑娘想要搭讪时,突然有人冷声道:“借光!”

那搭讪的应声被斜挤到了一旁。

笑娘转头定睛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的青年站在她的背后,他身披黑色狐皮大氅,围着狐皮围脖,锋毛上都结着冰碴,也不知赶了多久的路。里面露出同色的猎装,脚蹬厚底的牛皮靴子,因为带着同样的狐皮帽子,只露出一双泛着寒光的眼儿。

待看清了来者的眼,笑娘不禁失声叫道:“随风?你怎么来西北了?”

来者正是原该在漠北的崇正郡王霍随风。

又快是将近一年未见,她印象里的那个毛孩子又长大了不少。也许是在兵营里历练的缘故,一身的健硕的肌肉,加上皮肤晒得黝黑,全无少年该有的奶油之气,看上去倒是比实际年龄大上那么四五岁。

可是当霍随风解开了围脸的狐皮围脖时,笑娘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止住了。久别重逢之后,她终于察觉出,一直觉得随风眼熟是因何缘故了。

那五官分明,棱角吐出,带着侵略气息的气质不容错认,竟是与影帝申远古装时的打扮一模一样!

有那么一刻,笑娘的后脑勺都些混沌一片,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不说话。

她出车祸时,申远也在车上,最后的朦胧意思里,似乎听到申远在叫她的名字。

可是之后的一切,全然没有了印象。

等她再睁开眼时,便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她自认为是已经死了的,也下意识地不去想申远究竟如何了。

可是现在,造化弄人,竟然给她如此的重击,完全长大了的霍随风竟然跟申远如此的相像!

她突然起了疑心,难道……申远也跟她穿越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这书中的男主?

想到这,她突然开口对随风道:“申远!”

随风将解开的狐皮围脖扔给她,挑着眉道:“伸什么冤?你何时取代爹爹成了长官?我押运粮草虽然辛苦,却不觉得冤!”

笑娘见他毫无反应,一时又是一愣。如果申远真的穿越过来,应该没有瞒着她的理由。毕竟两个穿越者在这个陌生的古代里,能够抱团取暖,互相聊一聊对现代的思念也是好的。

也许……就像胡氏像她的母亲一样,虽然有相似的相貌,却并无同等的灵魂。

笑娘一时想不明白,而这时褚慎却走了过来。

方才他看见霍随风入了校场,原以为他与胡氏和笑娘打一声招呼便会过来。

谁想到大女儿竟然直愣愣地看着霍随风半天,叫旁人升起误会。

俊男美女本就吸引人的注意,更何况小郡王与褚家大小姐同站一处,分外登对的感觉。

一时间无数热血男人刚刚升起的爱慕之心迸裂成了碎渣。那烈酒喝入嘴里,也有些陈年老醋的酸意。

褚慎也看不下去了,连忙走过来跟随风打招呼,顺便将他拉走。

褚家的大家长心里也是犯愁。已经过去一年了,若是随风一时犯糊涂,也该醒醒了。天下男女那么多,他们何必凑成一对,惹人非议?

最重要的是,虽然他对随风的忠心不变,可是身为慈父,还是希望女儿嫁给个老成本分的安稳家庭。

而霍随风这辈子已经注定跟“安稳”二字无缘,与他叔父的争斗必定是你死我活。

他比笑娘小了那么多,模样又英俊,将来若是一朝恢复漠北王的身份,周遭的部落联姻,都是短缺不了的,随便拎提一个,都比笑娘身份来得尊贵。

这样的姻缘,可以说是毫无奢念可言。对于一心只想过自己小日子的女子来说,无异于火坑。

既然如此,褚慎从来没有依靠儿女裙带关系投机换荣华的心思。就算二人年龄相当。褚慎也不想让自己的小主子沾染他的爱女。

他的女儿笑娘是一定要嫁个老实靠谱的,可不会跟他霍随风一起搏命挣前程,再替他照管王府里的燕燕莺莺。

☆、第80章 第 80 章

怀着这样的心思, 褚慎便走过来打断了笑娘的对视, 将义子引到主桌上去饮酒。

说起来,霍随风此番前来也是替西北雪中送炭。

西北的物质总被克扣, 那些运送粮食的官吏借口雪天路滑,河道冻结, 迟迟不能运来粮食。

而西北百姓贫困, 也不能再加重税收。霍随风听闻此事, 便筹措了一部分的军粮,亲自给褚慎送来。

说起来,这样跑腿的事情,压根不用小郡王亲自来, 可是他却依然来了。

褚慎知道, 霍随风绝对不是担心粮草运不到西北, 借机会来跟笑娘说话才是真的。

说实在的, 褚慎在亲闺女乔伊身上, 都没有这么操心过。那时他只担心乔伊不好好学规矩,性子不好,招惹人嫌。压根未过足这种为岳父者,驱赶狂蜂浪蝶的瘾头。

现在可倒好了,大女儿一次性给他全补齐了,招惹来的又都是些倔头倔脑不知道回头的, 尤其是这位小郡王, 当真又是打不得骂不得, 只能紧紧将自家的宝贝女儿看住了, 不叫他寻得机会。

霍随风倒也没有逾矩。义父叫他饮酒,他便大口饮,没有再过去找笑娘说话。

倒是笑娘心神不稳,频频望向随风,想从他的身上找寻到什么申远的蛛丝马迹。

却不巧几次跟随风的眼神相对。申影帝以一双深邃的电眼闻名,无论是变态杀手,还是黑街教父,又或者是忧郁王子,那眼神都是传情到位,震慑人心。

如今霍随风不仅样貌像极了申远,就连那眼神的精髓也像足了。

有那么几次,吴笑笑真是恍惚觉得自己被他的眼神给定在了那里,手指尖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麻感。

她终于明白了跟申远演对手戏的演员曾经说过,不敢跟他对视太久的缘由了。

她赶紧收回目光,不再去看他。

在这棚子里帮厨的,有许多是官兵的亲眷,自愿前来帮忙,有那嘴快好事的,便打趣道:“好俊的后生,可是褚小姐的未婚夫婿?”

笑娘赶紧解释道:“是爹爹的义子,且比我小了五岁呢,怎么可能……”

“姐姐,不对,是小四岁。随风哥不是给你和父亲母亲掰算过吗?因着他赖岁,实际少算了一年,只比你小四岁而已。又因为你的出生年月其实偏小,若是仔细算相差不过三岁……”正跟着一群官兵家眷带来的小儿在大棚外玩的晟哥突然插嘴说。

笑娘眼看着幼弟被洗脑,有些恨铁不成钢,低声道:“听你随风哥乱说,依着他的算法,最后我倒是要比他小了……上一边玩去,不要在灶火旁转……”

旁边帮佣的婆娘们倒是听出了门道,哄笑道:“这小丈夫自有小的好处,若是嫁给爹爹的义子,岂不是亲上加亲?”

身在西北,民风彪悍淳朴,当初女学上学来的那些个礼仪之道,如今全无用处了。

婆娘们不管当讲不当讲,就是一窝蜂地起哄。

胡氏也不好唾骂那些乱开女儿玩笑的家眷们,但是却难得调高了嗓门道:“我女儿尚未许亲,谁再乱言,便留下来一会刷碗。”说完,让笑娘解了围裙,跟洪萍去吃些酒席,自回府休息去了,免得再被人打趣,坏了清誉。

两个姑娘挨着女眷的桌席,吃了一碗炖菜,又浅饮几口酒,便带着丫鬟起身离开了。

刚出大营门口,便看见蒋公子正缩脖抄手,在营门口跟一个守门的兵卒在一簇火堆旁,烤火攀谈着。

他并非官兵家眷,褚家又因为忙着操办犒赏酬军的流水宴,忘记邀他了。

所以他进不去军营,便两手互抄,下了马车,在营门口一边烤火一边等着洪萍她们出来。

一看褚家的马车出来了,他便屁颠屁颠地跑到她们的马车前,从里怀掏出了一个牛皮水袋,递给洪萍道:“这是我命人熬煮的醒酒汤,一直温我怀里,不曾冷掉,你刚喝了酒,快饮些,最醒酒保肝,免得伤了肠胃。”

笑娘看着蒋公子冻得鼻涕都快结冰的样子,自是不好意思,向他赔罪,说是忘了邀请他了。

可是他却笑笑道:“无妨,不然将士们拼酒,我也比不过,不过二位小姐都出来了,若是不散散心,岂不是辜负了今日的艳阳天气,我在城北的沟渠那设了渔窝棚,二位小姐不知可有雅兴去垂钓一番?”

洪萍这一个冬天的确是憋闷坏了。爹爹因为有事去了漠北,迟迟不来。褚氏夫妇自觉责任重大,便不肯放她出府去玩。

尤其是前阵子盗匪猖獗的时候,胡氏恨不得将眼睛拴在洪萍的身上,就怕她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以身犯险。

如今,剿匪大捷,全城欢动,若是再憋闷在府里,当真要将人憋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