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的功夫,长发披散的随风披着一件黑色的宽袍来见笑娘,他眉头紧锁,上下打量她并无异样后,似乎微微松了口气问道:“什么事,值得你一个姑娘家大半夜来敲门?”

☆、第85章 第 85 章

笑娘不理他话里的暗讽, 径直道:“从婚宴回来后, 爹爹便被宫里叫走了,四更天也没有回来, 我心里急,想问问你可有门路知道宫里的消息?”

随风闻听此言, 眉头锁得更紧, 他让笑娘在厅堂里等着, 自己则脚步匆匆地去了外院。

笑娘知道他定然是有门路的,只是不知宫里的情形如何,又能否探知清楚,便是一个人坐在燃着微蜡的厅堂里枯等。

一夜未睡的缘故, 待天朦朦亮时, 实在是困顿不堪, 她竟就这么窝在椅子中趴伏在小几上睡着了。

只是睡意朦胧间, 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在晃, 猛地睁开眼时,却发现随风正抱着自己准备往床榻上放。

她睡意全消,推着他的道:“你要干嘛?”

随风不为所动,将她放在床上后道:“看你委着难受,让你来床上睡。”

笑娘其实也知道他并非萧月河那么孟浪的人,加之着急爹爹, 就急着问:“可有消息?”

随风沉声道:“宫内生变, 从昨日午时起, 宫门紧锁, 只入不出。”

笑娘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道:“那传召爹爹入宫的……难道不是皇上?”

随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继续说道:“昨晚不光是爹爹被传召入宫,京城里所有的武官全被陆续传召,京城的军巡全换了生面孔。”

笑娘盘腿坐在床上问:“你可曾接到入宫的诏书?”

随风点了点头道:“昨日便来传,可是我当时并没有回府,是以那人等了半晌,便回去了。”

其实随风昨日回来的时候已经二更天了,听说宫里来找时,思度着宫门已关,大不了明日起早再去宫中谢罪便是。

若换了旁人,若是听闻圣上找寻,只怕大半夜也赶着去宫门前跪着。可是他向来不是个以君为天,谨小慎微之人,所以就算万岁找寻他无果,也安然躺下,准备先睡上一觉再说。

这一睡,让他错开了入宫的时间,可是如果笑娘不来找寻他,等一会觉醒了,他也是要准备一番便入宫去的。

这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连褚慎这样边疆入京讨要军饷的武官都扣押入宫了?分明是要架空整个京城的武力,要实施宫变啊……

“那……太子那边呢?”笑娘想到了储君,不由得开口问询。随风抿了抿嘴道:“昨日下午时,便入了宫,也一直没有回。”

剧情再次提前了……这段全城武官被禁的桥段分明是发生在随风二十岁的时候,也是他逐步走向大秦权利之巅的第一块基石。

当时发动政变的是对权力觊觎甚久的二皇子,可是现在二皇子分明被贬出京,为何这样的剧情还是发生了?

原剧里,虽然靠着随风和第一大反派萧月河之力,最后合力平定宫变,可是宫里被扣押的武官却死了大半。

从此以后,他和萧月河平分秋色,各自执掌大半权势,互相斗得你死我活……

笑娘紧盯着他又问:“可有封地的王爷近日回京?”随风深看了她一眼道:“二皇子因为要祭拜故去的贵妃亡母,十日前入京祭拜,至今未回封地。”

随风并不能在府里多停留,跟笑娘简单说了情况后,便对她讲:“萧家父子也入宫去了,可是萧老爷子却并没有,一会我便要赶往萧家。”

笑娘闻言急急道:“我跟你同去,若是有变故,我也好知……”

随风摇摇头:”你且在我府里呆着,哪也不要去,若是京城生变,这个房间里有暗道,直通城外,我安排人接应你……”说话间,他卷起墙上的一副卷轴,在墙上自露出一个暗洞,幽深不知通向何处。

笑娘的呼吸一紧。这处府宅当初被赏赐下来时,破败不堪,就算到了如今并未多加修缮。可是随风却不知何时着人挖了秘道。

这是遭逢过家变惨祸的人才会有的反应。就好比经历过饥荒的人,在风调雨顺的年月里,也要在床下堆满米面食物一样。

随风年幼经历变故,自然留下了心灵上难以磨灭的烙印,这是他给自己留下的后手,可如今,他却让她用这暗道,而他自己却要以身犯险……

想到这,她还是要执意跟去。如今的随风才多大,压根不是原书里那个年龄渐长的世故谋臣,她怎么会让他一人只身犯险?她起码是知道原书情节的,虽然可能金手指未必有其他穿越女那么大,但是至少也能帮衬他一二。

可是随风却态度强硬道:“你且老实待着,若是再倔,莫怪我用绳子捆了你!”

笑娘知道,随风是说到做到的,在这方面上,随风像极了他的义父,都大男子主义得很,怎么会让女子帮衬?

看随风要走,笑娘拉住了他的衣袖,低声道:“你要小心,不可太过鲁莽,萧家一直在太子与二皇子间摇摆不定,如今萧家父子都在宫里,如果倒戈,你去寻箫老太爷无异于与虎谋皮。那个破地道,你自己留着用,我哪也不会去,就在这等你和爹爹回来。”

随风看着她,一直以来,看向她时,眼底沁入的寒冰,似乎消融了不少,他突然如儿时那般,伸出手弄乱了她的头发,道:“别胡思乱想了,快去睡吧,一切有我呢。”

说完,便转身大步匆匆而去。

笑娘倚靠在门边,看着他匆匆远去的高大背影,笑娘双手慢慢合十,心内默默念起了佛,若这个世上真有佛祖保佑,请庇护他们父子平安归来,她愿倾尽所用,换得家人平安。

而笑娘的这一等,便是三天三夜。那日待得天亮之后,街市上便严禁出摊,城门紧锁,城外的人压根进不来。许多文官前去上早朝时,也都被扣在了玄武前门。

人们这才发现,一夜之间京中生变,人心惶惶,不知京城的天会翻覆成何等模样。

到了第二日时,也不知是京城里哪个营盘,人语声攒动,大批铁甲武士在街市上奔走,到处都是肃杀气息。

笑娘着寒烟去问过门房,小郡王一直都没有回来,也没有派人回来送信。

笑娘再也耐不住了,从随风的衣箱子里翻捡出他的一件衣服,自己换穿上,准备出去探听消息。

可是还没走出庭院,就被人拦住,说小郡王吩咐过,严禁姑娘外出,请褚大姑娘安心等着,若是无人来府上,便是说明他一切太平,不用担心。

笑娘没想到臭小子竟然还让人看管着自己,她倒不是硬要出去添乱,只能寄希望于主角光环,能让随风化险为夷,父子平安。

而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皇宫那边居然传来轰隆的炮响,震得周遭的地皮都微微发颤。

笑娘命人架梯子上了院墙,朝着宫中的方向望去,一片火光冲天,浓重的硫磺硝味慢慢弥散,刺激着鼻腔。

到了第四日时,大批的官兵在街上游走,笑娘听着临近的宅院有官兵敲门闯入搜寻的吵闹声。

寒烟也是一脸的紧张,可是听着那骚乱声越来越近,却越过了郡王府径直去了下一家。

到了晚上,霍随风终于护送着褚慎归来。只是褚慎受了重伤,整个胸部都被利器切得翻了肉皮。

笑娘看着绷带都止不住血,急得不行。

随风却安慰她道:“爹爹的伤口已经被御医用渔线封住,上了秘制的金疮药,并未留太多的血,只是御医怕他过后要发烧,开了煎药,要及时煎服,以免伤口化脓。”

笑娘点了点头,安顿好了爹爹,吩咐下人煎药,这才回身问起经过,可是随风,却靠坐在一把藤椅上,头仰着天,睡着了。看着随风眼下明显的黑晕,不忍心再叫他,只将一张躺椅拽到他旁边,一边驾着他的胳膊,一边拖着他躺在了躺椅上。

只是一个力道没控制住,她整个人都摔在了上面,被随风顺手搂住了脖子,半天都起不来。

好不容易挣脱开来,笑娘气恼地捏了他的耳朵一下,到底是看他睡得熟,没舍得下力气,只替他盖了被子,便去照顾爹爹去了。

再好的人,这么隔几年便受次重伤的,怕是都要伤了元气的。笑娘用巾帕包好了头,在郡王府略显简陋的厨房里做起饭食来。

这一年多来,随风都没有回京,府里的下人都去了西北,除了看家护院的,和随风带回来的小厮修竹外,没有别人了,少不得笑娘带着寒烟亲力亲为。

她不及问外面的情形,可是听着街市乱糟糟的,也不能出门买鸡切肉,只拣选了府里仅存的那几样,又去府宅里开辟的菜园那拣选了些青菜,摘些豆角来做。

那炉灶的湿气更重,勉强烧好了水后,笑娘依旧用取暖的炭盆做饭菜,炖汤。

整治了一桌子饭菜后,褚慎和霍随风父子两个人都醒了。只是褚慎伤重,说句话都牵动着伤口,笑娘炖煮的糜烂的粥,也不过喝了小半碗。

而随风却饿极了,等笑娘喂完爹爹后,他已经将饭菜吃下去了大半,眼看着似乎不够吃的样子。

笑娘许久未跟他一起用饭,并不知他如今食量这么大,觉得自己做得少了,一边给他添汤一边顺口问了句:“可还在长个子,这么能吃?”

也不知这句话哪里冲了小郡王的肺门子,他皱眉停箸,重重地撂下了碗,不吃了。

☆、第86章 第 86 章

不过笑娘身为家中长姐, 从来不惯弟弟妹妹的臭毛病。

所以她指了指霍随风碗里的剩饭道:“吃了!别剩饭碗!”

小郡王沉默了一下, 复又端起碗来,将剩下的半碗饭吃了, 不过他吃完饭后,没有急着下桌, 而是一边慢慢饮汤一边继续作陪笑娘吃完饭。

然后他便简单说了一下这三日宫中的变故。

说起来, 也都是万岁嫡庶不分, 太过偏颇宠妃所生的二皇子,才酿就了今日的乱局。

二皇子当初行刺国储未果,被万岁重拿轻放,去做了封地王爷。

可是二皇子的心里却不安稳。毕竟他当初行刺太子的事情, 太子也是心知肚明。一旦父皇百年, 太子即位, 岂会放过他?

这杀人的若未杀成, 也是日夜寝食难安, 总想着补刀。

再加上他的母族不乏野心之人,家族里新入宫的那位琏,妃也因为肖似二皇子的母亲甚得圣宠,却一直无所出,自然也是蠢蠢欲动。

于是二皇子借着拜祭母亲的名义,重返京师, 与自己的心腹手下一番串联密谋后, 入宫面呈万岁, 而琏妃一早安插的太监用药麻翻了万岁后, 便用了玉玺假传圣旨,换防了宫中禁军,又将京中的武将悉数传召入了宫中。

褚慎原本不在其列,可是他在西北剿匪的事迹实在是太响亮,放着这么一位骁勇的将军在宫外,总是让人不放心,于是干脆多写一道,将他一并骗了进来。

可是褚慎被骗进来后,过了几道宫门便觉察出不对劲来了。

要知道他此前一直是禁军副指挥使,这宫里当值的大部分都曾是他的属下,他甚至差不多都能叫出名字来。

但这次他来,从进了三重门走了一路,居然看到了许多生疏的面孔。他原以为是禁军在这一年来人事变动,被圣上大换血了一番。

可是当他发觉,有好多的统领在扎结禁军腰带的威风扣时,居然都扣错了,立刻就觉察出不对劲了。

要知道这禁军里大多是贵族子弟,平日在宫里办差清闲,便在服饰小物上做了许多的讲究。

这威风扣便是一样,扎在腰带的外围,要折成虎尾一样的弯翘,就算手把手地教,也得练习几日。

想当初,褚慎就是因为扎不好威风扣,被大统领按规矩罚奉半个月。毕竟在皇帝跟前办差,这衣服带子都拢不好成何体统?

可是现在越是靠近万岁寝宫的禁军护卫,反而越发扎不好威风扣,这真是匪夷所思……难道是有人冒充禁军控制了寝宫?

想到这里,经历过九死一生,更经过漠北王庭之变的褚慎立刻心生警惕。

他对皇宫的地形太熟悉了。虽然前后都有人盯紧着他,可是只趁着转弯的功夫,他一个跳跃,竟然踩着宫墙便防走水的大铜缸,就这么当着人的面翻墙去了跨院。等人追赶到了跨院,褚慎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再然后,就是一个手持着链妃亲发宫牌的太监入了寝宫给皇帝灌麻药后,那一直被灌药麻躺在床榻万岁竟然没啦!

忙着逼迫皇兄写下让贤书,又逼迫被骗来的萧昇写下调配军权文书的二皇子一听急红了眼,那么大的活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等发现被大石砸死在御花园的链妃亲信太监时,他的衣服都被人剥去了,尸体就这么扔在了假山的山洞里。

二皇子立刻明白,是有人假冒太监,入了寝宫将他的父皇偷走了!于是宫变还没有结果,二皇子的人马便撒出去,宫里宫外底寻人。

其实褚慎带着万岁并没有逃离太远。他熟谙灯下黑的道理,带着皇帝折返回了琏妃的寝宫,躲在了她宫里后园子的大树之上。

皇帝丢了,琏妃也急红了眼,压根没有心思来赏花乘凉。这里倒成僻静所在。

皇帝虽然身不能动,其实意识一直清明,自然也知道褚慎食如何艺高人胆大,以身犯险救他出了寝宫的。倒在宽大的树杈间,渐渐缓过了药劲儿后,因为还未脱离危险,自然时不敢多言。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逆子勾结宠妃犯下勾当,龙泪忍不住成双成对地掉。褚慎少不得低声宽慰万岁,邪不能压正,只要宫外有人觉察到宫里的不敌劲,必定能来救陛下于危难之中。

这一等就是一夜。晚上的时候,万岁忍不住睡着,而褚慎便不错眼地搂着万岁,防止他从树上掉下来,另外还要听着搜宫的动静。

褚慎知道,龙体娇贵,这么熬度下去,万岁爷连饿带渴,也会虚脱完的。

于是褚慎看准了搜宫的渐渐往外排查,认定他们出宫后,拿捏了时机,背起万岁,顺着城根处,寻宫内引入内河的水渠。

他用从御膳房那摸来的烧火铁棍,泅水将河渠水道上的铁网扯断,然后让陛下嘴里带叼着灌了气的皮睡袋,准备抱着他入河泅水一路过了厚厚的城墙,出了宫去。

可就在这时,被守着内河水道入口的守军发现,那老皇帝也是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砍,方从水下撬了铁丝网的褚慎跃出水面,毫不犹疑用自己的身体替万岁挡了一刀,便抱着他一起掉入了河中。

也是褚慎命不该绝,刚出内河,便遇到随风。

他已经说动了萧家的老太爷,领着人准备泅水入城墙,谁想到遇到了义父出来。

于是陛下被及时接应了后,写下调配城中守军的谕旨,让在军中旧部甚多的萧衍出面,调配人手,直接火炮攻城门。

因为武将皆被扣在宫里。霍随风将受伤的义父送往太医院救治后,即刻率领人马攻城。

一顿的火炮轰隆,将几重宫门炸得稀巴烂,涌入城中与叛军厮杀一番后,便将二皇子和那奸妃抓捕。

可惜的是,太子和几位武官皆在宫里遇害,皇帝闻听,悲痛欲绝,心里对二皇子的亡母的那点爱意,挥发得是干干净净,只下令即刻清城捉拿二皇子的一众党羽,审讯之后,一律九族凌迟处死,是以街市上才会如此混乱。

霍随风说得尽量云淡风轻,可是笑娘依旧心惊肉跳。当初看着这剧本的时候,再怎么惊险的情节,因为并非置身其中,都可以高高在上点评个一二,再惊魂的情节,也不过是两页纸的事情。

可当她真成了这情境里的一员,立场角度大不相同,再回想自己如若没有及时去找随风,又或者是随风没有能及时站在内河岸边,父亲也许早已经流血过多而亡,完成他舍己为人,替贵人挡刀的悲壮宿命。

想到这,光是后怕之感,就让她的后脖颈直冒冷气。是以听完了随风的话,笑娘也不搭言,只默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随风看着她发呆的样子,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他突然想不起,自己上次这般肆无忌惮地看她,是什么时候了。

他沉默了一会后,站起身来,对笑娘道:“你照顾爹爹,我要入宫去巡视,若是无恙,还要回军营恭迎陛下还宫,大约得过几日才能回来……储君横死,恐怕城里还要戒严,你不要出去,需要什么命人告知我便是。”

笑娘听了,站起身来,将自己早先蒸好的包子用屉布裹好,递给他道:“爹爹这自有我,你莫要挂心。宫里现在应该乱得很,没人管顾你吃饭,你自己要注意,别饿坏了肠胃。吃包子时,若是不能热热,就配着热水吃,我让修竹带了带竹炭夹层的水壶,倒是让他烧水给你……”

笑娘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现如今已经能独挡一面了,可是毕竟是从小带到大的孩子,竟然习惯成自然,忍不住像老妈妈一样冲他碎碎念。

随风倒是很受用,只认真记下了笑娘的话,待得送到门口时,突然开口道:“此番国储殁了,必定以国丧葬之,你怎么办?这一年又不能嫁了。”

笑娘一愣,她压根没想到这一层,微微恼道:“这都什么节骨眼了,竟有心说这个,我攒了钱,盖八座庙庵都够,天天换着朝向住,用不着你操心!再说,我不能嫁,你也不能娶,你那莫家的姐姐可是也等不起呢!”

随风突然笑开了,露出尖尖的虎牙,莫名带了些他这个年龄的少年该有的稚气样:“原以为你不会提了……怎么我若娶莫家姐姐,你可醋了?”

笑娘实在懒得说话,只翻了个大白眼。她方才没吃饱,要再吃两个包子,多蘸酱油,少蘸醋。

随风跨出院门翻身上了马,对笑娘道:“我这次平定三关,入京面见万岁的时候,万岁便要褒奖我,只是我推拒了别的封赏,只要要了一样东西。你猜,我向万岁求了什么?”

笑娘听了这话,猛一转身,正待说话时,小郡王已经一甩马鞭,一路绝尘而去了。

徒留着笑娘一人倚在朱漆斑驳的郡王府门前,很是用力地琢磨着他方才没有拉干净的屁话。

☆、第87章 第 87 章

笑娘哪里知道他求了什么, 想了一会, 突然觉得自己因为他的话而庸人自扰也是可笑。

爹爹还是一时清醒一时昏昏大睡的,她且得用心护理着。至于随风求了什么, 原跟她不相干,不用太费神去想便是了。

京城的肃清行动果然如随风所说的那样, 一直持续了五日之久。

二皇子得皇宠多年, 党羽众多。如今犯下滔天的罪恶, 让陛下痛下决心整顿。不然的话,万岁爷一世追求的尧帝圣名,便要付诸东流水,成为史书上的笑话了。

那二皇子霍渊是不能留的, 可毕竟也是万岁的儿子, 要留得体面。在圣上的授意下, 宫乱平定的第二天夜里, 二皇子就被灌了毒酒, 只是对外称呼,二皇子是悔恨自己犯下的忤逆不孝罪过,撞柱自绝。

而二皇子留下的妻妾一律赐死陪葬,儿女则送往皇寺为僧为尼,赐了法号,却也失了世俗皇姓的资格。

太子被杀, 圣心沉痛, 幸而太子遗留下的皇孙可以支撑皇室延续。于是在为太子举行轰轰烈烈的大葬的同时, 立太子嫡子霍阳为国储, 以示圣心对嫡子一脉的亲厚。

这等子越过儿子立孙子的,大秦的历史先前倒是没有过。可是眼下两位皇子先后殁了。而万岁其他两个儿子出身卑微,无母族扶持,的确也是立不住的。

只是经过这场乱局,万岁爷原本就不甚健硕的身子骨,越发虚弱,老态毕现,让满朝的老臣都感慨万岁为父不易,而忍不住落下热泪。

而太子殁了,以国丧葬之,民间上下,忌婚娶宴会一年,以示哀思。

年轻们的小姐还好,左右不过是一年的功夫,可是京城里尚且有一批蹉跎不起的大姑娘。

譬如莫家的迎婷,萧家的月柔,还有申阳公主家的琬琬县主。当然更有褚将军府的大姑娘莫笑娘,这些人可是成了贵妇圈子里的谈资。

只不过跟前三位那些个病弱眼高的不同,莫笑娘可是生生叫人给耽误成这样的,她又为人低调,结交甚好,是以谈论起她来,不免叫人带着些唏嘘感慨。

只是褚家这次护驾有功,褚将军机智神勇,以一人之力护佑圣驾,免了万岁与太子相类的遭遇,实在是居功甚伟。

所谓危难之中见人品。虽然皇帝先前对这位褚将军不甚待见,但他被药麻翻,被困于龙床上时,是褚慎身披霞光万道,解救了万岁。

二人在树上相处的那一夜,简直比十年的君臣之交都来得亲厚。

而他的义子霍随风更是忠肝义胆,在危急关头,积极筹措,威逼着萧家的老太爷出山,终于力挽狂澜让他得以回宫。

这义父忠烈,义子也是贤臣表率,圣心甚是安慰。万岁想到自己曾经暗示户部克扣这等子忠臣的粮饷,而褚慎却拿出自己的家私填军饷平匪患时,感受立刻大不相同。

皇帝心里真是觉得对不住褚爱卿啊!

是以褚慎虽然伤重,可是褒奖的圣旨却是一道接着一道地送往褚家。赏赐的金银田地不胜枚举。官爵也是一路追升,着封烈武侯,官至朝中一品。

一时间褚家清冷了甚久的府门又热闹了起来。

虽然父亲伤重不能见客,可是各府表心意的补品成车地送,那同僚旧好慰问褚侯爷的书信也如雪花片一般涌来。

只可惜那些被扣押的武官们,却有好些没有熬度过宫变这块试金石的试炼。

许多人在宫变时,在二皇子的威逼利诱下,写下了移交衙门差事的文书,这便成了叛变的佐证。

于是许多臣子虽然逃过了一劫,却也纷纷落马,为圣上问罪。而宁死不屈,被二皇子杀害的臣子亲眷也得到了圣上的抚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