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脸, 吴笑笑怎么也看不清楚,却看到那正拿着水果刀的手指修长, 执握着那把刀不急不缓地削着苹果,果皮一直垂到地上也未曾断裂……

他正削好一只,便抬头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她,慢慢将削好的苹果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带着疲惫而深沉的痛苦道:“你不是曾说,削苹果时心里打赌会很灵吗?为何我每次打赌果皮不断, 你就会醒, 就不灵了?”

吴笑笑听得心内大动, 可是当她被扶起后猛烈地咳嗽时,眼前的幻像也奇迹般的消失了。

就在这时,随风也奔到了她的近前,看她终于不再咳水,才将她一把抱起,送回到岸边的营帐去休息换衣。

说起这摔一跤, 连笑娘自己都不知缘由, 只是觉得双膝酸麻,人就栽倒进水里了。

而且她被扶起后, 整个人的思绪还沉浸在方才看到的诡异画面里,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只纠结着现代的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根本无暇回答随风的问话。

随风看笑娘愣愣不说话的样子便急了,只先自检查着她的身上可有何不妥。

结果, 他在她腿弯靠近麻穴的位置看到两点细微的红痕。

习武之人都知道,若是击中麻穴,必会叫人双腿酸麻,无力支撑。很明显笑娘方才并不是失足摔倒,而是有人刻意用小石子一类的东西击中了她的穴位,才叫她栽入水中的。

可是这么做的人又不会离得笑娘太远,不然的话她穿着长裙,肯定是找不好穴位的。

想到这,随风让寒烟替呆愣愣的笑娘换衣,他举步走出营帐,一双俊目冷冷扫过方才围着笑娘的那几个人。

这几个人里有侍卫,有婢女。除了几个叫人信得过的外,哪一个都有嫌疑。

俏枝隐在人群里,心内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

她原先认为恶作剧一番并无妨碍。因为当时她特意选用了两粒沙珠,打在穴位上就算有红痕,不一会也就消了,被打中的人也只会觉得腿麻站不住而已。

只要笑娘身有不适,或者流产,必定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服侍郡王了。年轻气盛的男子,哪有耐得住这个的?到时候,她自会想方设法亲近郡王。只要郡王对她动了情,她再表明自己的身份,进而承诺自己的父王会帮助他打下万里山河。

江山美人两道恩惠,试问天下有何人能拒绝得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霍随风竟然这么快便发现了不妥之处。

而且若是让那女人摔得流产元气大伤倒也罢了,偏偏她只是呛了几口水,现在看上去,并没有腹痛不适。

这样一来,她的贸然动手,早早打草惊蛇,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以前她总觉得她父王的妾侍争风吃醋,胸大无脑。可是现在才发现,嫉妒果然会叫人头脑不清醒。

俏枝——也就是靖王之女沈蓉,此时十二分的后悔:她方才为何要无聊地去击笑娘的麻穴?

而如今当霍随风如利剑的目光头来,她也唯有佯装无辜,只一脸焦急地站在原地,等着县主无恙的消息。

随风将当时在场的十几个人一一记在心底后,便不再言语,只转身又回到了营帐里。

这时笑娘已经换了干爽的衣服,冰凉的身上也回暖了,只是人还是不甚精神,只握着一杯热水犹在发呆。

随风坐到了她的身边低低道:“都是我不好,原是不该叫你来湖边的,你且歇息一下,我们一会便回府去……”

他说到一半时,却发现笑娘并没有看他,而是直直地望着他的那一双手——手指修长,形状优美,尤其是在为她削果皮时,这双手总是很稳很稳……

随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有些莫名其妙。就在这时,笑娘突然开口道:“嘴里方才进了水,有些没滋味,你能不能给我削个苹果吃?”

笑娘开口,随风哪有不应的道理?立刻从摆放在帐子里的果盘上取了一个苹果,然后拿起小柄的银刀为她削果皮。

那双手一如往常那般的灵巧,而笑娘回忆的大门也被这双手,猛然推开了……

还记得她刚刚组建公司时,与申远也曾和谐地相处过一段时间。那时申远曾经跟她说起过,他与她是同一所中学毕业的,他很崇拜身为学生会宣传部长的她,所以看到她回国创业,才义无反顾签约在她的公司之下。

她就读的那所学校,乃是高中附属着初中部和小学部的。

吴笑笑虽然高中读了一半,便出国留学了,但是在学校时,一直是学生会里的风云人物,每次学校的汇演一类,她都会上台表演歌舞。

申远若是她的学弟的话,小学的豆丁崇拜一下高中部的学姐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当申远试着去聊彼此曾经的交集时,吴笑笑当时很抱歉地直言,她真是想不起来了。

至此以后,申远似乎也不再跟她攀附旧情,借此讨好自己的女老板。

而这点子同校的情谊,很快就在公司运营时,在她与申远一次又一次的摩擦时,被磋磨得不剩下什么了。

可是吴笑笑此时万分肯定,在她方才见到了幻像里,那个守在她床边的男子就是她认为彼此关系一直很疏远的申远,削果皮的手法,与眼前的小郡王一模一样。

望着二人肖似的面容,笑娘差一点就忍不住喊出:“你到底是不是申远!”

可是先前几次的教训,让笑娘知道。就算她问了,他也是不露声色地抵赖,甚至会倒打一耙,质问她何时认识了野男人。

所以笑娘忍住不问,只是决定按住了他的破绽再说。

她重生到这个玄幻的世界后,也算是历经了重重险阻,原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一切。可是方才入水窒息时,无意中瞥见的那一幕,才让笑娘发现,自己无比怀念着现实的世界,只是这种思念不抱任何希望,而被深沉地埋藏起来。

可是方才的那一幕若不是幻像而是真的,是不是说现实里的她还没有死,只不过车祸后失去了意识呢?

她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了,所以回去的一路上也是恹恹不说话。

而在郡王看来,笑娘不甚精神,都是因为落水而感到不适的缘故。是以回到府里时,霍随风浑身的杀气再也遮掩不住,只挥手叫来孟奎,递给他一份名单,上面罗列着方才笑娘落水时周遭的可疑之人。

在笑娘的安全上,霍随风秉承着宁肯错怪冤枉,也绝不姑息放过的原则。凡是侍女一律发卖出去,侍卫则是解职出府。

不过这些人出府后,形踪一律派专人监视,且看看哪个蛇鼠之辈最后能露出马脚。

外院的侍卫情形如何且不提。笑娘院子里的那几个丫鬟一听说自己无缘无故被发卖出去,顿时哭出了声来。

在漠北里,哪有几个像郡王府这般周正体面的王侯之家?她们无缘无故被发卖,便让自己的职业生涯沾染上了可疑的污点,如此一来,还有哪个正经人家敢收了她们?

一想到再不能身穿锦缎衣裳,吃着佳肴醇酒,过了一段好日子的丫鬟们能不痛哭吗?少不得跪伏在地,哀求着前来绑人的婆子开恩,让她们去见见县主,求一求主子的宽容。而俏枝也俯卧在跪倒一片的丫鬟里,她倒没有哭,却懊恼地咬了咬嘴唇。

笑娘心里烦闷,便在府里来回走一走消散心情,正好听得丫鬟们的哭闹,问了身边的寒烟,这才知道缘由。

不过,她并没有出面阻拦。霍随风这么做的原因,她也隐约猜到了,想必是自己在湖边摔的那一跤有古怪。如今她怀着身孕,自然也不会拿了自己的孩儿开玩笑。

若是府里窝藏了奸人,当真是窝在暗处的毒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咬上一口。

不过晚上的时候,她倒是跟霍随风略问了问此事。

笑娘这些日子孕相开始明显起来,那脚不知为何早早就胀了起来,鞋子都是新改的宽松样子。

霍随风便在睡前替她按摩着足底。因为她怀着身孕,也不敢太过活络血脉,只是提她按摩一下脚踝,免得腿部酸痛。

笑娘嘴里含着剥了皮的葡萄,惬意地倒在软垫子上,看着直低头给她按摩的英俊男人,只问道:“你将人都遣了,寒烟和蝶喜那两个丫头都忙不过来了。”

随风道:“我已经在军中的将士亲族里寻了几个可靠的婆子来,只是她们都是粗手粗脚,做不来细活,需得寒烟再好好地教一教她们。”

笑娘倒是有些好奇,出手暗算自己的是哪一个,便问:“那些发卖了的人里,可有异常的?”

随风说道:“侍卫们都还好,有几个改行去卖了猪肉炊饼。只是那侍女里有个叫俏枝的,被人牙子带到埠头准备上船时,没了影踪。我曾派人去查看那俏枝的底细,她的家世倒也清白,只是当初被人牙子领入府里时,曾在客栈里失踪了半个时辰,被找到时,人似乎瘦了一圈,只说是在客栈旁的林子里迷了路……”

剩下的话,随风没有说,因为太过骇人,他怕笑娘惊着。

等人牙子带人走后三天里,有人在那林子旁的池塘里发现一具漂浮的女尸,脸儿都被泡的肿胀了。

可是根据县衙验尸的仵作记录,那尸体的后背上有个叶片形的胎记,而俏枝的姐姐曾说过,她的妹妹后背上有个叶形的胎记……显然,有人杀了真正的俏枝,李代桃僵,混入了郡王府。

霍随风也是惊出了冷汗,若不是那女人早早露出马脚,说不得她还会做出什么可怖的勾当来。只是不知那个假冒的俏枝是什么来路,他已经派人贴了头像告示,重金悬赏缉拿,看看能不能找寻到这女人。

笑娘没有再问下去,只吃完了葡萄后,又道:“我还想吃苹果……”

随风在吃食上一向由着笑娘,想着她晚上吃得不多,若是吃些水果填补,也是好的。于是便去拿苹果。

笑娘连忙道:“刚按了脚,不洗手便去拿果子,也不知道香臭!”

随风好笑地低头闻了闻那莹白的脚趾,然后道:“香喷喷的,哪里臭了?我都不嫌,你倒嫌弃起自己了!”

不过虽然嘴上调侃着,到底是叫寒烟打了水,净手之后才给笑娘削苹果吃。

笑娘半卧在榻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削苹果,状似不经意地问:“为何每次削皮时,都是特意不让果皮断掉?”

随风没有说话,只是手里快速转着苹果,过了一会,笑娘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他说道:“我娘曾说,若是不削断果皮,心中许愿定能成真……”

他说完后,屋内一时静默极了。直到随风削完后,将苹果递给笑娘时,才问:“怎么不说话了?”

笑娘定定地看着苹果,慢慢接过来后,微笑着道:“只是在想着,你真听你娘的话。不知许下的愿,可成真?”

随风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如今我娶了你,又即将有了我们的孩儿,还有什么愿望可许?只求朝朝暮暮,你我再不分离便是。”

笑娘定定地看着他一脸满足的样子,伸手抚摸他高挺的鼻梁,慢慢道:“只要你待我赤诚,不曾隐瞒欺骗,我自然是跟你一世的夫妻,不会分离……”

说着话时,随风似乎是不自觉地眨了一下眼,嘴角的微笑似乎消失了片刻。

可是笑娘却并有再出言试探,只是倒在床榻上,闭了眼道:“有些困了,一会记得在我脚下垫个枕头,免得脚儿再发胀……”

不是她在给混蛋骗子台阶下,只是有时候,人都有甘于现状的惰性,不然温水为何能煮熟了青蛙?

她现在便是被随风的温柔小意包裹住的傻青蛙,虽然心中隐约猜测出了一二,却自己先萌生了怯意,不忍心早早戳破。

如今的古代,虽然没有宽带和现代化的便利舒适,却有着她在现实里彻底失去的父爱与亲情,更有着现实里不曾拥有过的平和顺畅的婚姻。

虽然世道飘摇,混账作者写的剧情往复不定,可是这王府后宅的一方小天地里确实清闲惬意无比。

她的孩儿还没有出世,她两小辈子都还没有体会到抱着绵软婴儿的快乐。

美梦太短,不忍醒来。

随风若是个骗子,只愿他的谎话高明一些,让她可以蒙蔽在着谎言堆砌的幻境里,沉醉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有读者说,把我的名字看成“狂上加班”……只想着,这名字是多么丧心病狂?读一读都觉得伤元气……

☆、第 133 章

因为俏枝被顶包的事件, 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的郡王府着实从上到下整顿了一番。所有府里的仆役,一律由他们的乡里亲戚来认人, 确凿无疑三代清白后,才得回去当差。

只是这样一来,寒烟一时又不得嫁。笑娘觉得自己晚婚的体质也影响了自己的丫头,着实抱歉, 便跟她说得了空子便请郡王放她出府。

可是寒烟却摇了摇头,心有余悸道:“小姐, 您就别烦扰郡王了, 他这般做定是有他的道理, 反正婚也定了,若是修竹不爱等,就让他娶别人去,奴婢我可是要等主子您这边都安稳了,才能放心。”

寒烟是知道内情的,霍随风将真正俏枝惨死的事情告知寒烟她们, 也是让她们存心眼, 知道防范。

寒烟不敢告知笑娘,可自己着实后怕, 总是庆幸着郡王当时没让俏枝去碰触笑娘的食物,而笑娘的起居用水也都有用银针试毒的习惯。不然的话,让那等子恶毒的女子近了身,说不得会闹出什么危险出来。

笑娘舒展了一下自己日渐臃肿的腰身,摸着肚子道:“再过半年也就生了, 到时候就是他不让,我也得放你出府。”

别家府里若是有女眷怀胎,这个时候便要找奶娘了。可是到了笑娘这里,却打算省略了这一步。她毕竟是现代人的芯子,深知母亲亲自喂养的科学性,更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被别的女子哺乳。

所以作为古代全职太太的笑娘,自然打算身体力行自己喂养。而霍随风在这件事情上倒也不反对。他似乎也觉得笑娘打破贵妇的常规,自己喂养孩子并无不妥之处。

倒是乔伊觉得笑娘有些小家子气了,将乡野之风带到了堂堂郡王府里来。

因为单家一直不来接人,也并无和解的意思,乔伊便一直呆在娘家里。因为褚慎和胡氏如今都在郡王府里,她便时不时串到笑娘的院子里来散散心,再时不时说些自己当初育儿的心得。只是这类话题,说到最后,都以思念幼儿,泪流满面而告终。

乔伊实在是太想自己的孩儿了,于是忍不住再次痛骂单家的心狠。

笑娘在怀孕以来,一直注意吸收心情好的正能量。所以对于乔伊说得那些个怨天尤人的话,也是尽量不往自己的心里去。

今日看乔伊说着说着,又开始祥林嫂的历程,笑娘便毫不客气道:“为了你的事情,爹爹算是舍了脸,反复几次去单家,代你说情儿。后来连随风都跟去了,要替你写下保书。可我看你这样子,半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要是回了单家,还要大闹一场,岂不是将爹和随风的脸皮用鞋底碾!”

乔伊听了,连忙急急道:“可别啊,我是知道错了的,只是单家一直不肯让我回去见孩儿,我不是……不是急得一时口不择言吗……”

笑娘叹了口气道:“以前单家处处忍让你,并非褚家家大业大,是人家厚道,可是再厚道的人家,也有个底线。爹说了,你若想回去,也要写个保书,要跟那岳家一刀两断,若是再犯,单家便可直接放休书,休离了你!”

乔伊的惊惧病症,都是因为她亲娘眼睁睁看她不管,害得她得躲入粪坑里避盗贼才引发的。现在提起岳家,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一心管顾着自己的亲娘,可是自己的亲娘却能狠下心来不管她。这样的血缘关系,断了也了无牵挂了。

乔伊一时忍不住又絮叨上了,委屈到了极致,眼泪又噼里啪啦地往下落。

恰好随风外出回来,看见乔伊哭天抹泪的样子便一皱眉,声调不阴不阳道:“二妹,也到了食饭的时辰了,笑娘吃的都是调理身子的饭食,清淡得很,就不留你了。寒烟,送客!”

乔伊对随风的惧怕,是从小到大的。如今眼看着曾经的小魔王渐渐成熟稳重,不再有小时的跋扈,可她还是习惯绕避着随风走,改不得了。

所以随风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她便立刻起身走人了。

待乔伊走后,随风一边解外衣一边对几个大丫鬟道:“以后二小姐再来哭哭啼啼,你们就请她出去,只说是我的意思,说你们家大姑娘最近上火,听不得别人哭。”

笑娘正摆弄着自己缝制的小虎头鞋子,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听了当随风的话,也是会心一笑。

他之所以肯舍下脸面跟着褚慎去单家递送小话,也是盼着烦人精快走的意思。虽说有些对不住单家,但霍随风向来是自扫门前雪的主儿,自己媳妇不被烦扰到,才是最要紧的。

笑娘将刚修好的虎头鞋递给他看,又说道:“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过两天再绣一对小绣鞋出来。”

褚慎顺势亲了亲她的脸颊道:“怪累眼睛的,让府里绣娘做好了。”

笑娘道:“整日闷在府里,无所事事,我再不寻些事情做,都要发霉了,如今我已经是五个月了,身子也不算重,做这些,心情也能好些。”

随风听了这话,眼睛微微一亮,挨着她的耳道:“郎中说过,五月时就能再一处……你且让我解馋可好?”

笑娘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从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开始,随风算是也禁了念想。

他正是最精力旺盛之时,府里有没有什么通房侍妾,便只能入军营里,打沙包,操练大头兵们消磨着旺盛的精力。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媳妇安稳了,自然有些蠢蠢欲动,按捺不住的饥渴了。

可是吴笑笑却因为现实曾经流产,有些患得患失,随风磨着她,她也不肯。霍随风少不得退而求其次,覆在笑娘耳边低语。

笑娘听得耳窝子里热得都能烙鸡蛋了,忍不住推他道:“我才不干,哪有那么多不正经的花样子?你都跟谁学的?”

霍随风干脆如小时一般,只耍赖枕着她的腿,一脸不高兴道:“听同袍们说的,他们说过,在军营里熬度许久,回家时,自家的婆娘们都是空旷的粮仓,填都填不满,尽是可着性子来呢。你倒好,我许久不交粮,你也不觉得空旷……”

笑娘被他不伦不类的比喻逗得噗嗤一笑,又忍不住怼道:“可没人管你抗着粮袋子去哪,若是我惹了你不高兴,你便去别处交粮食好了……”

随风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道:“我认人,跟别人可倒不出来,你再惹我,小心我学了土匪,将你捆在柱子上受用……”

这话头,笑娘可听过,当初她随着父亲去西北剿匪。那些个土匪糟践人的花式可不少,没想到随风居然拿着个消遣,少不得伸手去捶他的胸口。

随风只笑呵呵地承着媳妇的打,闷闷的笑声震得健硕的胸膛一震一震的。

漠北自是一片后方的安逸,而萧月河在前线犹如开挂一般,在靖王的配合下,一举推进了十余郡县。

南夷被打得不成气候,一时不敢再来与大秦的守军对峙。

萧家父子稳定了前线后,便赶着来漠北迎接圣驾,前往洛阳临时设立的陪都。

如今的天子,虽然仍旧未理朝政,但是谁如果能够掌控小朝廷,便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当时战乱突然,萧家人也不敢让皇帝与太后以身涉险,便让他们一路后退。可是当得知皇帝在太后的授意下,前往了漠北霍随风那里时,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只能让也避居后方的萧老太爷和申阳郡主一同逃至漠北。

现在萧月河稳定了前线,便受到了祖父的来信,让他快些张罗迎接圣驾回到陪都的事宜。

萧月河知道祖父的意思,是怕霍随风在漠北做大,扣押了天子,借机会变天。

要知道霍随风乃是大秦皇姓的子弟,若是他真有狼子野心,还真有可以做文章的名目。

可是让萧家人想不到的是,当他们提出迁往洛阳时,霍随风竟然毫无疑义,并无阻止的意思。

反而是显仁太后放出话来,万岁安危事关国体,不宜太过颠簸,且等京城收复,再议回京的事宜不迟。

可是萧家在战事之后,笼络了不少老臣,又手握兵权,便率群臣谏言,要逼迫太后松口,回归洛城。

显仁太后一直不表态,背后却找来的褚慎商议。

只是她如今孀居,不好单见臣子,少不得请了胡氏笑娘一同入宫,只做家宴一场的幌子。

太后赐宴,笑娘自然也不好推拒,便随了父母一同入宫去了。

太后还是太子妃时,何等的雍容华贵,可是现在经历了宫变丧父,还有南夷霍乱,眼看着额头染上了白霜,眼角唇边都有了细纹。

宫人们排布了酒宴后,太后就屏退了闲杂人等,对褚慎道:“当年先皇还在时,便跟哀家和皇上说,着满朝的文武,心内皆是有着各自的算盘,唯独褚卿乃性情中人,为人至诚至真。先皇的话入了哀家与皇帝的耳朵里,也是牢牢记在了心中。所以这次南夷霍乱,哀家力排众议,带着皇帝前来漠北投靠了崇正郡王。其实也是投靠了褚卿你啊!”

褚慎一听这话,连忙跪下,道:“先皇与先太子皆对臣隆宠万分,臣也是谨记在心。”

显仁太后苦笑道:“那萧家倒也是忠臣良将,可是洛阳当地的豪绅甚多,势力交错,却是皇室势微之地,若是万岁前往,哀家是怕万岁就此成某些人的筏子……”

话点到这里,一旁的笑娘可听明白了。

一句话,先帝爷认准了她的继父是天下第一等的忠臣,是以临终前叮嘱了儿媳妇和孙子,以后有事就拜托褚将军,这位是个义薄云天的主儿。

可是现在萧家俨然已经趁着乱局掌握了朝纲,若是褚慎和他的大女婿没有表示,太后也要迫于形势,跟着萧家回到洛安城里去了。

到那个时候,只怕萧家的力量进一步壮大,皇权也无法钳制他了。

现如今在朝中唯一能与萧家抗衡的,也唯有崇正郡王霍随风了。可是这位小郡王又跟他的耿直岳父不同,自有自己的打算。

尤其是在前日的朝上,文武大臣们对于皇上的去留吵翻了天,可是小郡王却一语不发,只立在群臣中,作壁上观。

垂帘听政的显仁太后坐在龙椅的背后,引得他说话,他也是只简短说了句:“臣谨遵圣意。”

褚慎虽然忠诚,可是因为一直养伤缘故,手无实权,可是他的女婿可是货真价实的漠北霸主,太后拿捏不住霍随风的意思,所以才请了褚慎夫妻,还有笑娘前来试探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