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油发出滋滋的声音,玉翠把鱼块放进锅里,看着鱼渐渐变成金黄色,要是这鱼是楚明叡就好,不光要炸了他,还要放盐放酱,等做好了之后就丢给门口那个癞皮狗吃。

想到这里,玉翠笑了起来,要真是这样该多好?“翠丫头,什么喜事呢,笑的这么开心,呀,你做的这鱼可真香。”闻到香味的夏大娘走了过来。

玉翠把炉火上放着的鸡汤拿下来,又把鱼铲了起来:“大娘您坐。”夏大娘看着有鸡有鱼,那眼都放光了,玉翠拿了碗筷出来:“大娘您尝尝。”夏大娘也不客气,夹了块鸡肉就往嘴里送:“翠丫头你手艺真好,要我说,念椿那娃进了楚府,天天吃的不晓得有多精致呢,你也不用记挂他。”

吐掉鸡骨头,夏大娘又往鱼进攻:“翠丫头啊,你现在手里也算有了田地,干脆不用回乡了,就在这京城落脚,等过些日子,你的孝期满了,大娘给你寻户好人家,到时候丰衣足食的,这京城的日子比起乡下可要好的多。”

回乡?玉翠的手顿了顿,顺手把一块鱼扔到地上,那狗闻到香味时候就跟着夏大娘过来了,见鱼被扔到地上,还不等夏大娘心疼地叫出来,已经伸出舌头舔到嘴里。

夏大娘心疼地说:“翠丫头啊,虽说这些东西是楚家送来的,可是你也要省着点花,那狗,给它鸡骨头就好。”玉翠嗯了一声:“大娘,我过几日要回乡一趟,这里的房子你就给我留着。”

留着?一涉及到钱的问题,夏大娘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玉翠已经起身走进屋里,手里拿着个小包,打开里面是两锭雪白的银子,玉翠把这两锭银子递过去:“大娘,这银子你先拿着,我走之后要楚府有什么信赖您就帮我收着,能帮着的就请大娘找周大娘多说说好话,这房子,要我一年没回来,就再租出去吧。”

夏大娘见这雪白泛着光的银子,眼都快要被耀花收了银子就道:“翠丫头,你做事果然又周到又大方,你放心,你托我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第二日周大娘又来了,这次是带着人来办玉翠手上地契过户的事情,周大娘面色不大好,玉翠既在她面前做了唯利是图的小人,也就没有问文璞进楚府后如何。

倒是夏大娘拉住周大娘问了几句,有外人在,周大娘只是说了几句套话,不外就是进府后方氏吩咐的,住的穿的伺候的人都是周周到到的,外人谁不夸方氏贤德。夏大娘也赞了几句,事情办完,玉翠把屋里屋外收拾干净,锁上门就告别了夏大娘,离开京城。

18.困境

春风再次吹拂着大地,夏大娘让儿媳妇把被子抱出来晒,看着那紧紧锁住的两间屋子,夏大娘的眉头皱紧,她儿媳妇一边晒着被子一边笑着说:“娘,不然我们把这两间屋子租出去吧,都快五个月了,玉翠还没信呢。”

租出去倒也好,夏大娘的眉头皱了皱,嘴砸了砸,迟疑地说:“可我收了她二十两银子,答应给她留着,再说,现在还没满一年呢。”她儿媳妇把被子拍了拍,有些奇怪,自己的婆婆可是一向把钱看的比命还重要,怎么现在放着到手的银子不抓?

小闺女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夏大娘一把抓住她:“都快九岁的人了,我还和你周姨婆说,让她在方奶奶面前说说好话,把你送进去伺候人呢,成天只知道疯跑,别人怎么看的上你?”小闺女站住,急的脸都要发红:“阿奶,有个不认识的人要闯进来呢,我拦不住。”

什么人要闯进来?夏大娘把小孙女丢给她娘,卷卷袖子就往外走:“谁啊,这大白天的怎么硬闯?难道就不怕王法…”夏大娘话没说完就听到来人笑着开口:“夏大娘,是我啊。”

夏大娘怔了一下,哎呀一声怕手:“翠丫头,你回来了?”站在门口打算往里面走的真是玉翠,身后还跟了个人挑了担行李。夏大娘习惯地先扫了眼行李,这行李看起来不算轻,难道说玉翠回乡一趟就发财了?再看看她的样子,还是粗布的衣衫,头上什么首饰都没有。或许是赶路太急,脸色比原先黑了许多,乍一看的确有点不大能认的出。

不过玉翠脸上的笑还是和原来一样:“哪发什么财啊,我不过一路经过那些集镇的时候,见有些东西京里没有,就带了些进来,赚个路费钱罢了。”小闺女知道自己没认出来人,脸上露出害羞的颜色,躲在她娘背后不说话。

打开门,玉翠从肩上背着的包袱里抓了十个钱出来给那挑夫。夏大娘已经端着盆水进来,手里就在拧着手巾:“来,我先给你把桌子擦一擦,这几个月没住人了,好在是冬天,要是关这么一夏,这屋子可就没法住了。”

夏大嫂也端了茶进来:“玉翠,方才我们还在念叨你呢,说你怎么没回来,想不到就回来了。”玉翠忙接过茶,从行李里拿出几样小玩意:“这些都是家乡土产,没什么好的,拿去给侄女玩吧。”

夏大娘也不推辞,接过坐在玉翠身边:“翠丫头,瞧这样,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我算着,你前头男人死了也有一年了,你也该转身另寻人家了。”玉翠差点被茶呛到,没想到回来第一句话,夏大娘还是没忘这个,她把茶咽下去才说:“大娘,那事不急,我手里的银子全在这堆东西上呢,还要想着把这些卖出去呢。”

顺着玉翠的眼神,夏大娘看着那堆东西,笑着道:“翠丫头,难道你还想做行商?这事男人做都是险的,更何况你一个女人家,要我说,你手里现在有了一百亩地,一年的租子收下来也有百来两,纵在京城,你一个人也够花了,还是好生养着,你的容貌本就出色,再添上几件好衣衫,打上几样首饰,什么样的人家不能嫁?”

夏大娘这些话说的玉翠头疼,只是笑着道:“大娘,总要等到三年满了,我走之后,楚家有没有信?”夏大娘迟疑一下,接着就笑开:“翠啊,你这说玩笑话呢,我们这样的人家,楚家又派不上用场,怎么会来信呢?”

是吗?玉翠仔细瞧着夏大娘的脸色,自己才刚回来,先不要忙着问这些,伸个懒腰道:“大娘,我路上也乏了,想洗一洗就先歇下。”夏大娘立即说好。

玉翠把被褥拿出来,搁了一冬的被褥虽然没有霉味,摸着却有些发冷。玉翠抱着被褥走到院里预备晒一晒。夏大嫂带着女儿在做针线,见她抱着被褥走过来,忙把晒着的被子往旁边挪一挪,给玉翠腾出地方。

玉翠把被褥晒好,又走进厨房烧着热水预备等会洗一洗,这才走出来和夏大嫂坐在一起,开始说些闲话,你可好啊这类的。夏大嫂做完一支鞋垫,听见玉翠夸她,笑着道:“你是见过好手艺的人,我这样的手艺可入不了你的眼。”

那个好手艺的人已经死了,玉翠觉得眼里有点酸,忙叉开话“我这一去快五个月,小姑姑灵前也没有去烧柱香。”夏大嫂哎了一声:“这没什么,冬至清明时候,婆婆去上坟就到灵前去过了,和瑞姑姑说过你是回乡去了,念椿进了楚府,现在过的好呢。”

玉翠等的就是这句,忙追问道:“他进了楚府,也该去小姑姑灵前了吧。”夏大嫂咬断一个线头,往地上呸掉:“我就奇怪了,瑞姑姑总是他的亲娘,怎么一进去之后就全不理。”

玉翠不自觉地把手握紧,难道说文璞看见荣华富贵就全忘了他娘受的苦?那自己这一路奔波又算什么,想起在家乡时候张三叔他们的嘴脸。

玉翠不由叹了一声,楚首辅果然老辣,自己到家乡后去寻楚明叡爹娘的坟,记得以前来祭扫过,那上面是有瑞娘的名字的,谁知坟墓已被修葺一新,墓碑之上,孝子贤妇,楚明叡方氏,孝孙之下,连念椿的名字都没有。

大惊之下想都不用想就冲到张三叔家,既然都撕破了脸,张三叔也毫不在意,痛快把话告诉了玉翠。果然是楚首辅写信给当地知县,让他找了张家的人,只用了一日就把墓碑换掉。

张三叔还斜眼笑道:“玉翠啊,我说你这是何苦呢?瑞妹子也真是想不开,做妾又怎么了?进了楚府还不是照样吃香喝辣,念椿也一样是楚府的孩子,现在闹成这样,楚大人丢了官,瑞妹子送了命,念椿进了楚府指不定他爹怎么恨他,怎么折腾他呢,倒不如当时就痛快跟着楚大人进府,过那逍遥快活的日子。”

玉翠啐了一口在他脸上:“呸,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无耻的人,自己堂妹不加以庇护也就罢了,现在她被人活活逼死,你不出头也就算了,还把她公婆墓碑换掉,让她再无证据,你这样的,怎么老天不降道雷劈了你?”

张三叔被骂,心中大怒起来,手握成拳就要打玉翠:“玉翠,我告诉你,我还是张家的长辈,你这样就是以下犯上。”玉翠岂会拍他,顺手拿过一根锄把:“我今儿也告诉你,我早不是你张家人了,你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

面前这个可是连首辅大人都叫过板的,张三叔知道自己讨不了好处,把牙撮的紧紧:“我好男不跟女斗,我倒想看看你能过成个什么样子,有本事,你把瑞娘的案翻过来,我给你跪下叫你姑奶奶,再让瑞娘入张家祖坟。”

玉翠把锄把一丢:“好,十年之内,我若不把小姑姑的案翻过来,我给你家做牛做马。”说完玉翠还加一句:“就看你敢不敢应了。”有什么不敢?张三叔自以为攀上楚首辅这棵大树,哪还看玉翠在眼里,他们争吵时候,已经有人围了过来,玉翠冷笑一声,自然答应。

话虽然放在那里,但玉翠这才知道要找出什么可真是难,除了墓碑已换,瑞娘原来栖身的小屋里面,也是什么东西都没翻出来,不知当年是瑞娘太过相信丈夫还是楚明叡故意所为,一张纸片都没留下。

玉翠又使了银子到县衙里去,自然毫无所获。除夕之夜,家家都聚在屋里团圆,玉翠只有一个人坐在空落落的小屋里面,看着京城的方向,文璞,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

等县衙开了印,玉翠又去找县里文书,花了银子把自己的户籍拿了出来,又让他开了个张文璞的户籍,县里文书虽奇怪,但既收了银子,也就按她说的做了。

在这里既然一无所获,那就只有再次进京,离文璞近一些也好照顾他。玉翠想起这些事,好在当初有十年的期限,先把自己糊口的事解决了,再谈其它。

夏大嫂见玉翠不说话,还当她是气的,瞅一眼见夏大娘不在这附近,把嘴巴凑到玉翠耳边道:“我听我婆婆和周大娘闲聊的时候说,念椿进了楚府,只肯认父,不肯认母,说自己只有瑞娘一个娘,气的楚大人要死,倒是方奶奶说了,他孩子家,一时转不过弯来,等以后慢慢的再说。嫡庶大事,楚大人自然着急了。”

玉翠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果真如此看来文璞就照着当初出的主意做了。听到锅里的水发出翻滚的声音,玉翠忙道:“那是他自己的事,我现在也不能多管了,我先洗一洗,明儿再慢慢聊。”

洗澡时候玉翠想起夏大嫂说的话,不晓得文璞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楚明叡的耐心又有多久?

找了花二嫂让她帮忙把自己带来的那些东西送到相熟的店铺寄卖,又拿着户籍文书去县衙门把户籍办了。玉翠走在京城大街上,转了这么一圈,自己连姓都没有了,就叫玉翠了。

拐进一条不常走的小巷子,刚要走到头的时候就听见女人的哭声:“天爷啊,你也睁睁眼,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中间还夹着男人不耐烦的骂声:“你哭什么,再哭我就叫个人牙子来把你卖掉。”

19.第19章

玉翠往传出声音的地方看了眼,一户人家后门口站着两个男女,女子哭哭啼啼,男子双手叉腰在那里喝骂:“不过就是说了你两句,你在这嚎什么丧?还不快些给我进去,难道真要我找人牙子来?”抬头见有人过来,心里更着急,拉着女子就要进门。

看样子像是夫妻吵架,玉翠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听到又有个女子的声音加进来:“啰嗦什么,还不快点把这个贱|人拖进来?”男子伸手去拖女子,这女子紧紧扒住门框:“天啊,你霸占了我的家产,骗了我的身子,还让我从妻成为妾,现在还有打我,这是什么世道?”

这几句哭诉让玉翠顿时往这边走来,男子见女子把实情说出,噼啪就是两巴掌:“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些进去,你家有多少家产能让人霸占的。”不光是玉翠,旁边也有妇人从门里面走出来:“我说胡家妹子,你要真不服,就去衙门里告他一状,我们这些邻居都给你做见证,他一个外乡人有什么好怕的?”

不等那胡家妹子说话,门里已经窜出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双手叉腰就指着说话人的鼻子大骂:“你说话也要积点德,哪家妾不是要服大奶奶管的,都像你这样,撺掇着妾去告大奶奶的,再说了,妾去告正妻,堂上官会理吗?”说着这妇人又冷笑道:“嗦讼可是有罪的,你别吃饱了白米饭管我家的闲事。”

说话的妇人也不是吃素的,哎呀一声就说:“胡家妹子当年可是让你男人入赘的,哪晓得她爹娘一死,你就来了,口口声声说是原配,要拉你男人去见官,还说见了官,胡家妹子也会被官卖,吓唬住了胡家妹子,不然那时见了官,胡家妹子也不会这样受气。”

妇人气的两太阳只爆筋,伸手就把还在哭的胡妹子扯过来,打了两下:“你听他的去见官,我可和你说,到时候男人吃了官司,你也有不好。”胡妹子被骂了这两句,怯怯地看了看,男人已经踢了她一脚:“还不快进去。”

见胡妹子进去了,这男人才拉住妇人:“走,我们进去,别理这个长舌婆。”妇人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才转身进去。邻舍妇人也生气了:“做下这样的亏心事,亏你还睡的着觉,活该你家绝了后。”玉翠上前拉住邻舍妇人:“这位大嫂你也别骂了,我瞧那位胡姑娘自己不出头的话,谁也帮不了她。”

邻舍妇人忙对玉翠道个万福:“这位大嫂你说的是,可恨胡家妹子爹娘死了不说,亲人也全无,这种事邻舍们又不好出头的。”玉翠和她说了几句,邻舍妇人的嘴里,那胡妹子着实可怜,被男人骗了不说,家业也全被男人霸占,本来是娇滴滴的女儿,现在每日都要做粗活。

看来这种事情不少,也不晓得大秦律到底是怎么说的?况且文璞既要和楚家断了关系,何不买本大秦律瞧瞧,想个法子出来?辞别了邻舍妇人,玉翠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街上的大书坊。自从开女科以来,女子读书之风大盛,店小二见到女客也不惊讶,而是笑嘻嘻地上前问道:“姑娘,我们这什么书都有,经史子集,姑娘是要些什么书呢?”

见玉翠问的是律法书,伙计明显迟疑一下,但很快又笑开了颜:“姑娘想是要入官员们的幕,这里有做幕的人要读书,除大秦律外,别的也极全的。”见小二抱过来一堆,玉翠挑了挑,挑了套大秦律,付了钱抱着书出去。

玉翠原先虽读过几年书,她爹也就是个乡村秀才,肚里墨水有限。玉翠再聪明学的也不是很多。大秦律也不过就是听她爹讲古的时候知道几句,先全部粗粗看了遍,玉翠不由扼腕,子不能不认父,就算是父亲逐出了儿子,以后父亲若要认回儿子,儿子也不可不认。

那文璞打的主意岂不落空了?玉翠摇头叹气,也不晓得他在楚家过的怎么样?自从玉翠回来,周大娘也没有来过。只是听夏大娘说,周大娘最近很忙碌,三月里楚首辅以楚明叡早有子女,该单独出外去住,买了所四进的宅子给他,布置整齐之后让他带着妻妾儿女搬过去。

周大娘是伺候方氏的,自然在跟着楚明叡出外的名单里面,在那里忙着搬家。夏大娘说的时候还一撇嘴:“首辅大人是个老辣的,一定是嫌楚大人近来的名声不大好听。”自从去年出了瑞娘的事,楚明叡赶在御史上章弹劾之前就上表辞官。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瑞娘不过是自己未遇时相处的情人,但若真是情人,他又怎么那么慌张?先是不认后要打死,最后还气死瑞娘,内里定有蹊跷,挡不住众人议论。连楚首辅也被牵扯进来,说他未免太过袒护自己侄子,当时就该问个清楚明白。

楚首辅怕对自己官声有碍,当然要先把侄子从府里面赶走。玉翠想到楚明叡能不住在相府,又少了个依靠,心里有几分高兴,只是这事是由文璞而起,不晓得楚明叡会怎么对待他?况且他还不肯认方氏为母,桩桩件件加起来,文璞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只是玉翠心里再着急,也知道现在不能贸然上门,这京城里的人,可不像当日家乡里那样,光凭泼辣就能摆的平。

时令已经进入五月,玉翠把大秦律也通读的差不多,只是大秦律虽然很熟了,知道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难道真要去帮人代写状纸?朝廷的法度,唆讼者是要被打板子的。

玉翠只有把书放下,想着以后的生计来。有了那一百亩田地的出息,自然不用去洗衣服,但在家闲待着,玉翠又觉得会闲出毛病来。要不就继续读书,等到下科开考,去考个女进士出来?

种种想法都被玉翠否定了,花二嫂来串门的时候听到玉翠的想法,笑着道:“翠妹妹既然识字,又把大秦律都通读熟了,何不挂个招牌,专门代人写书信,行状,契约呢?这里住的人家,识字的人又不多,写封信还要去央住客栈里的读书人,只是他们都嫌繁琐,这又不大赚银子,一封信不过十文钱,翠妹妹既不为生计,就写着玩玩也好。”

这主意好,玉翠说干就干,在大门口挂了个招牌,上书数个大字:代客写信,各种行状。第一桩生意就是夏大娘请玉翠给她儿子写封信,既是房东,玉翠尽心尽力写好,也没收她的铜板。

夏大娘听玉翠念了一遍,拍着大腿就说:“好,翠丫头,你写的我都能听懂,你不晓得以前我请住客栈的人写的那些,一个个我都听不懂。”有了夏大娘在外给玉翠扬名,玉翠每日也能接到封把信代写。

每日有点事情做,这日子过的也不是那么很无聊。只是文璞一直没有消息,算起来,他回楚家也快八个月了。

这日吃过午饭,玉翠手里拿卷书坐在葡萄架子下面,夏大嫂在做针线,小姑娘在那里描花样子,新泼过水的地上还湿漉漉的,没有那种让人喘不上来气的闷热。

门被梆梆地敲响,小姑娘丢开花样子去开门,夏大嫂正在那里和玉翠说:“翠儿,只怕是有人来找你写书信的。”小姑娘的声音已经响起了:“哎,你是谁,怎么乱闯?”

夏大嫂放下针线活,冲进来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厮,他见了夏大嫂就问道:“这里可有个叫玉翠的嫂子?”找自己的?玉翠站起身:“我就是,有什么事?”

那小厮一见玉翠就哭了起来:“求您去救救我们小爷吧,大爷说要打死他,昨儿打了不算,今儿大爷身边的小厮偷偷告诉我,说明儿只怕还要打,小爷的身子本就弱,只怕就被打死了。”

小爷?玉翠只一闪念就知道说的是文璞:“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了?”小厮用袖子擦一把泪:“前儿小爷在花园里打水漂玩,结果一片石头正好打在姨奶奶脸上,姨奶奶的脸登时就划了个大口子,血流了一脸,大爷昨儿就把他掀翻在地打了四五十板子,大奶奶好歹劝着消了气,谁知今儿又动起怒来。”

玉翠把书放下,挽了袖子就道:“你快带我去。”夏大嫂忙上前劝:“翠儿,我知道你心疼念椿,只是那个毕竟是他亲爹,就算真的打死了我们也不好说话的。”玉翠咬牙:“他要真被打死了,我怎么去见小姑姑?”

说着玉翠已经走了出去,楚明叡新搬的府邸玉翠曾来转过几次 ,也不消小厮带路就找到了。门口依旧有人守门,不过没有相府那么森严,小厮想领着她往后门走:“说通了守后门的,先带你去见小爷。”玉翠把他推开,走上台阶对守门的道:“楚明叡在哪里,让他出来。”

20.分辨

守门的还没来得及回答,带玉翠来的小厮就已经急出满脑门的汗,在台阶下站着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玉翠冷冷地看着守门的:“我说,我要见楚明叡。”守门的总算反应过来,把腰板重新站直,双手一叉腰:“你什么人啊,名帖呢,拜礼呢,哪有一来就直呼我们家大人名讳的?”

玉翠冷笑:“我只要去里面通传就是,要什么名帖拜礼?”虽说楚明叡辞了官,可是毕竟是相府侄子,尚书女婿,来拜的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守门的还是头一遭见这样的,叉着腰瞪着脖子不进去:“来找麻烦的是吗?我告诉你,这可不是你乡下地方,小心我找人打你出去。”

玉翠还是冷笑:“既然知道是来找麻烦的,你这看门狗还不快些给我滚进去报信,打?我倒要瞧瞧你有没有这个胆子。”玉翠气势太盛,守门的腿肚子不由软了软,玉翠已经上前推开门把守门的往里面推:“就说玉翠来访,想问问他,相府门前说的话他是不是当放屁?”

守门的只得半推半就的进去,玉翠见那小厮还站在台阶下,对他道:“你还不快些去告诉念椿,就说我来了。”小厮把额头上的汗擦了擦,心里暗道,这明明就是个母老虎,怎么小爷说她是唯一的依靠,只有她能救?

和府里各位女主人比起来,她可差的太远了。心里虽在埋怨,小厮还是转到后门进去府里寻文璞去了。玉翠坐在这门前等,等了许久总算看到门重新被打开,守门的一头大汗地走了出来,到玉翠跟前作了个揖:“姑娘,我家大人说了,那是他的儿子,他自然会待他好,姑娘还是回去吧。”

待他好?玉翠冷笑一声,走下台阶,守门的还当她被楚明叡的几句话说服,正打算继续坐在门口的时候就听到玉翠大声地喊:“大家快来瞧稀奇,这当爹的要打死儿子了。”楚明叡的府邸所在之处也还热闹,玉翠这样跳着脚的嚷,那些做生意的小贩和路过的还当是外面的女人找上门来讨公道,呼啦啦围了一片。

玉翠见人来的不少,她的口齿素来又伶俐,把楚明叡和瑞娘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最后还道:“我们本已低头,认了爹也就认了爹,谁晓得听说那孩子在府里过的不是什么好日子,不能上学不说,还被打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对外还说孩子顽劣。那孩子在他娘身边时候,本是乖巧的,一进府怎么就变成这样,定是受了许多折磨又不让人看出来。”

楚明叡的这段公案,京中的人也有所闻的,大家子的嫡母对庶子明着体贴,背地里让下人折磨的,也听的不少,当时楚府接进文璞,就已经有人在背后说,只怕这孩子活不过一年,没有亲娘的庶子,自己又是那么个出身,不是方氏的眼中钉才怪?

玉翠这话恰中了他们的猜测,顿时纷纷议论起来,有几个年纪有些大的还道:“虽说孩子总有夭折的,但这样的孩子死了,谁晓得背后的底细?若任由嫡母虐待,有个三长两短,哪对得起他死去的亲娘?”玉翠往地上啐了口:“什么嫡母,若姑姑还活着,谁是原配,还要仔细扯一扯呢。”

众人这下更是议论纷纷,玉翠看向楚家府邸,就看你还坐的坐不住?守门的几次上前想来驱散,但人越聚越多,哪里能赶的走?只得进去再次禀告楚明叡。

楚明叡正在小妾房里安慰她,小妾那如花似玉的脸上此时从眉毛边缘一直到下巴处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就算用上等的伤药,那疤痕都要留下。方氏见楚明叡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自己脸上的神色更是可惜,嘴里还要劝道:“大爷,我听小厮们说,你要打死勤哥儿,他一个孩子家,不过就是打水漂失手罢了,你怎么就下这么狠手?”

方氏的话刚落,小妾就哭了起来:“奶奶心疼勤哥儿屡次劝大爷,只是我虽是一条贱命,也得了大爷的几许疼爱,勤哥儿自进了府,就对我百般挑剔,我的新衣衫,新首饰不知被他糟蹋了多少,屡次都忍了,谁知昨儿竟然毁了我的容貌,大爷,我知道我是条贱命,大爷瞧不上的,不如趁早死了,好让勤哥儿遂心。”

说着就又娇滴滴哭起来,楚明叡心头火更大,站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把那逆子打死。”方氏脸上露出一丝不让人察觉的笑容,接着就上前拦住楚明叡:“大爷,那总是你亲生骨肉,你不要…”话没说完就被楚明叡推到一边:“这几个月就是你在旁边劝着,不然我早打死了他,打死了他,也好让大家有太平日子过。”

方氏装作个站不住,扶住门边时候楚明叡已经走了,只有他死了,才能绝了这个后患。不然养大了有出息再为生母讨公道的事听的不少,方氏已经在盘算着等孩子死后,定要上好的发送。丫鬟走到她身边:“大奶奶,门外来了个女子,在那里提着大爷和大奶奶的名嚷骂。”

方氏眉头一拧:“这有什么,让守门的赶了出去就是。”丫鬟忙道:“奶奶,不是这样的,她在门口嚷骂,围了有上千的人在那里看,怎么能赶的走。”又是那个玉翠,方氏站起身,摆布孩子倒是容易,摆布她就难了,叔父怎么能受她要挟,答应保住他们平安?

方氏直起身:“走,我倒要去会会这个姑娘。”刚带着人走出院子,就看见楚明叡怒气冲冲地走来:“那个逆子,竟然跑出去了,等见到了,我非活活打死他不可。”方氏此时也顾不得再装贤良了,忙道:“大爷,先不论打死不打死,外面那群人总要先驱散了。”

楚明叡连连跺脚,转身就走,见方氏跟上,皱眉道:“你一女子跟着做甚?”方氏笑的很温柔:“大爷,我们是夫妻,自当同进同退,况且玉翠姑娘之前没见过我,听了别人的浑话对我有不满也是有的,自然要出去帮大爷辩白辩白。”

楚明叡心中大为感激,伸手握住妻子的手:“娶妇如此,夫复何求?”方氏轻轻把手抽出来:“大爷,还是先出去吧。”

门外的人有增无减,都在听玉翠继续和别人绘声绘色地讨论着方氏夫妻怎么虐待孩子。大门轰然洞开,走出楚明叡夫妻来,人群就像听到命令一样转头看着他们夫妻。

楚明叡的眼直射向玉翠,玉翠的头高高抬起,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们夫妻。方氏面容温柔,眼角微微低着,大秦风气虽然开放,但高门大户的女子也是不轻易出门的,肯这样抛头露面,是她对自己的丈夫过于爱护呢,还是别的?

人群此时很安静,玉翠等着他们夫妻说话,先开口的是方氏,她声音不大,但玉翠能听的很清楚:“各位乡亲父老,我明白你们的心情,世上最难做的就是嫡母,对他好了怕人说娇惯,对他严了别人说心黑,横竖总落不到好处去,只是你们也可以去问问我家里的下人,每次爷要教训了,我哪次不拦着,我可怜他年幼失母,对他如亲生子一般亲手管教,可还落不到好。”

说着话方氏就掉泪下来,看向玉翠的眼神既哀怨又难过:“玉翠姑娘,我知道你对勤哥儿极为关心,也不晓得你从哪里听到的传言,说我对他这不好那不好的,就这样在大街上毁我名誉?”说着方氏是真的伤心了,用手掩住面大哭起来。

她这样娇娇滴滴地出来,说的话又那样中听,哭的还那么伤心,人群又开始议论。勤哥儿?这个名字真不是什么好名字。玉翠听到人群议论,心里有些着急,但晓得这时说不能相信方氏是不成的,朗声道:“方奶奶,你说我误听人言,那我想请教方奶奶,你既是亲手抚育,怎么外面又多有传言说他为人顽劣呢?你说你做嫡母难做,那我还想问问,你,究竟是真的把他当自己的儿子吗?心里就从没有过怨怅吗?从没想过毁了他好绝了后患吗?”

玉翠问的句句中了方氏的心思,那些顽劣的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楚明叡已经开口道:“玉翠,你别以为你得了一句秦夫人的保证就这样咄咄逼人,他不顽劣?昨儿怎么把他姨娘的脸都划破?至于娘子,我从没有听她说过半句不是,每次我管教他,娘子还常在旁边劝,让我念着他年少失母,他到现在都不肯喊娘子一声娘,我,我”

玉翠的眉高高扬起:“好一个贤惠大度的方奶奶,只是我倒想问问楚大人,你说这话你心里不发虚?”玉翠眼里像有两团火在烧,楚明叡后退一步:“玉翠,勤哥儿是我的儿子,虎毒不食子,我自会好好抚养他长大,给瑞娘一个交代,你还是自己去过你自己的吧?”

给瑞娘一个交代?玉翠的唇角也高高扬起,阳光照耀下的她在文璞眼里宛似仙子,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极其清晰:“虎毒不食子?楚大人,你要把他活活打死的时候你可没想过这句。”

“翠姐姐。”人群外面突然传来文璞的声音,人群自动分开,文璞在小厮搀扶下走进来,见了玉翠那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翠姐姐,我以为我就要去见我娘,再见不到你了。”

21.凶险

文璞身上的衣衫还算整齐,但面上手上这些露出的地方都是伤痕累累,能看到的地方都是如此,看不到的地方呢?围观的人群见文璞说的话里含着委屈,议论声更大起来。玉翠掀起文璞的袖子,里面的伤痕更密,玉翠眼里也含了泪,拉住文璞的手就道:“纵再顽劣,他也不过是个十三的孩子,楚大人,你们就这样下的了狠心。方奶奶,你口口声声说待他如亲生子,试问你的亲生子被这样下狠心,你就这样坦然对之吗?”

方氏的脸变的有些煞白,楚明叡已经大怒:“他是我的儿子,我就算打死了他,也轮不到你来管,试问你是何人?”玉翠一步也不退缩,只是紧紧拉住文璞的手:“小姑姑临终之前,把他托付于我,为夫为弟为子,全由得我,没有半个字提了你,你倒说说我有没有资格管?”

玉翠眼中已经有怒火迸出,看着楚明叡半步都不相让,楚明叡恼羞成怒,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发火,只是咬着牙:“瑞娘已经死了,她的托付怎能算得了数?”呸,玉翠啐到楚明叡脸上一口:“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当全天下人都和你一样,把父母之命当做没有说过吗?小姑姑是他的娘,含辛茹苦养了他十二年,哪是你这个便宜爹所能比的?若是小姑姑还在,容得了你这样毒打吗?”

文璞方才一直是强撑着站在那里,太阳一照,再加上哭了一会,已经头晕眼花,脸色煞白,嘴唇处已经干的起皮。玉翠在那里讲礼,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手紧紧扯住玉翠衣袖:“翠姐姐,别离开我。”刚说完眼皮一翻就晕了过去。

小厮急忙喊叫,方氏忙上前道:“快来几个人把哥儿扶进去。”玉翠已经一把把她推开,眼中冒火地瞧着她:“不用你假好心,养好了又怎样,再添上一顿打,他这身子还能熬过去吗?”玉翠说话时候喉咙里已经嘶哑,眼里的泪掉落在文璞脸上,她扬起头,看向楚明叡:“你家也不缺一个儿子,他却是小姑姑留下的唯一的根,况且你家待他也不好,我今日就带他走,从此之后再不姓楚,也不消你家出银子养他。”

围着的众人见玉翠方才这么刚强,此时掉泪下来,顿时觉得她一片心全为了不负故人所托,实在是个可敬之人。楚明叡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复红,大喝道:“胡说,我楚家骨血,怎能流落在外?”

玉翠已经蹲下|身看着文璞,有人递过一碗水来,玉翠小心地喂他,见他慢慢咽下去,心里安定一些,听到楚明叡这话转头冷笑道:“你不许他活着,又谈什么你楚家的骨血?这次他捡回了命,以后呢?难道还要我日日上你门上嚷骂不成?楚大人,你不看在别的份上,就看在当日小姑姑和你从小长大的份上,求你把孩子交给我。”

玉翠说后面那几句,声音拔高,喉咙嘶哑,听的旁边的人都坠泪下来。当日从小一起长大,楚明叡那颗心此时有些变软,特别是在一边躺着的文璞不时发出叫娘的声音。楚明叡不由上前一步,方氏见他想答应,忙在旁边道:“大爷,我们楚家的面子?”

面子?楚明叡眼里重新闪出光,若不是他们母子寻来,自己此时还在春风得意,若不是这个逆子闯祸,也不会让自己在门前受众人的质问。楚明叡大喝:“来人,把这女子给我赶走,把哥儿抬进府里去。”

磨磨蹭蹭地上来几个家人,玉翠半抱住文璞,宛如护崽的母兽,大声喝道:“楚明叡,你真当你能一手遮天吗?这里众人的口你能全堵的了?京城上下这么多人,你能全堵了,你真当人人和你一样,把耳朵堵起来胡乱说话就可以骗了自己吗?”

玉翠字字戳着楚明叡的心,楚明叡后退一步,人群已经又开始发出议论,方氏到了这个地步,只得出来收科道:“姑娘,我知道你心疼勤哥儿,既这样,你就进了我们府里,我们当做贵客相待,绝不…”玉翠冷笑一声:“不必了,高门大户的,更好出什么事,还求方奶奶多劝劝你们爷,放这孩子一条生路。”

方氏拉一拉楚明叡的袖子,楚明叡叹气:“罢了,这个逆子我也不要了,由你怎么带了去吧。”玉翠的心这才放下,抬头见方氏眼里露出一丝怨毒,瞧一眼那个小厮,玉翠又道:“瞧这孩子伤成这样,我只有一个人,还请方奶奶就把这小厮借给我,先照顾这孩子两天。”

方氏咬牙应了,楚明叡看了儿子一眼,拂袖进了府里,楚家大门重新关上,玉翠谢过众人,又让那小厮找了个车来,把文璞放在上面带回去。

门一打开,夏大娘吓了一跳:“这重的手,楚大人怎么下得了狠心?”玉翠眼里的泪又干了:“大娘,还麻烦您先去请个医生来,我先把文璞送进房。”夏大娘急忙应了,车夫和小厮帮忙把文璞抬到床上,摸一摸他的额头,火烧一样烫。

玉翠出外到井里打了桶凉水来,顾不得许多就把他身上的衣裳全都脱了,身上的伤更是密密麻麻,小厮在一边喃喃地道:“昨儿虽上了药,太医说这伤虽没破皮,但血已经全淤在里面,发起高烧就难治了。”

玉翠知道这时不是哭的时候,拿起手巾浸了冷水在他额头手上不停地擦,身上伤痕太多,怕擦了有个万一,不敢去动。

手巾冰冷,文璞感到舒服一些,眼睛微微睁开,看见玉翠在他身边,又重新闭上,脸上有安心的笑容。医生已经被请了回来,进门一见文璞那伤眉头就皱的紧紧的:“这是谁这样下死手?这样热的天,打成这样,纯是不让人活。”

听到这句,玉翠只恨刚才没把楚明叡骂的更凶一些,夏大娘哎呀了一声:“王先生,你可是我们这片医术最高明的了,你要说没救了,那他可是真没救了,求你千万要救救他,这孩子命苦啊。”说着夏大娘也掉了泪。

王先生捻捻胡子:“不急,等我看看脉。”玉翠忙把文璞的手拿过来,王先生号完左手又号右手,那眉头一会松开一会又皱起,玉翠的一颗心也跟着一会急一会放松,终于王先生放开了手,站起身道:“虽然十分凶险,还有三分可救。”

玉翠已经把纸笔拿了过来,王先生手一挥,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瓶丸药,倒啊倒的倒出几颗。玉翠恨不得上前抢下药瓶,全给文璞喂下去,但又不敢造次,只得在那等着。

王先生把药递给玉翠:“把这药用黄酒化开,一次用一颗,再用童便给他灌下去,三次之后,若他退了烧,那再让夏大娘来寻我,若退不了,那就不要再来寻我了。”

说着背着药箱就走,玉翠虽忙也忙道:“先生,那药钱?”王先生鼻子里哼了一声:“等他退了烧我再和你要。”玉翠手里捏着药丸,黄酒厨房里有,那童便呢?

小厮急忙开口:‘童便,我就有。“说完小厮不由脸红,夏大娘拿了个碗递给小厮,小厮拿着就跑,玉翠去厨房倒了黄酒把药化掉,小厮也拿了半碗黄澄澄的童便回来。

撬开文璞的牙齿给他灌了下去,玉翠眼巴巴等在那里,只盼着药到就病除。文璞只是睡的安静了些,玉翠摸一摸他身上,依旧是烫手的热。小姑姑,你在天上一定要保佑他。

夏大娘端了碗面条过来:“翠丫头,你先垫下肚子,你对他这样尽心,一定会有好报的。”玉翠接过筷子食不知味地挑了几根,一定会有好报吗?若这样,姓楚的也该有报应才是,而不是依旧拥娇妻,过着他的逍遥日子。

22.状纸

第二颗药丸灌下去,玉翠时时伸手去摸他身上,希望触手处能遇到一片清凉,但是摸到的依旧是他滚烫的肌肤。还有最后一颗药了,如果这颗灌下去,再不退烧,文璞就…。

玉翠脸色不好,小厮兴儿的脸色也跟着不好,他又开始掉眼泪了:“都是我不好,要留在府里,那里的药也要好些。呜呜呜…”玉翠心里的那丝忧虑全被他这哭声赶跑了,在心里翻个白眼,推他一下:“你也不要哭了,在府里他也捞不着好的,你家大爷不是口口声声要打死他?”

兴儿这才抽噎着把哭泣止住,玉翠看着文璞,他虽然身上依旧滚烫,但呼吸总算平稳,只要呼吸不乱就有几分可救。玉翠一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一边对哭丧着脸的兴儿道:“还有一颗药呢,你先不要急,他一定会福大命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