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翠没有去看林姑爷,只是看着苏知县:“老爷,这里可是县衙?”这样的废话苏知县一听就明白,对林姑爷拱手道:“林翰林,今日你不是来听审的,本官没问到,还请不要说话。”

林姑爷一张脸顿时变成猪肝色,应了下来。苏知县咳嗽一声:“玉氏,本官也不问你别的,只问一句:你当日可是姓朱,当日的婚约可是你和林家定下,朱家李代桃僵,换了过来?”

玉翠点头:“老爷果然圣明,这些都是实话。”实话就好,苏知县一拍惊堂木:“朱氏听着,你家当日李代桃僵,实属骗婚,本官…”

不等苏知县的话说下去,玉翠已经笑了:“老爷可曾听过民俗里的大姨夫转做小姨夫?”林姑爷脸上的得意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消失,苏知县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

玉翠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依旧平和:“老爷明察秋毫,当日林朱两家有婚约是事实,林家娶过门的也是朱氏,他们成亲后也生了儿子,老爷现在轻轻一句当日骗婚就把前事全部抹掉,传出去谁能信服?”

林姑爷已经嚷了出来:“苏兄,你方才让我不要说话,可是这妇人在公堂之上大发厥词,难道不该打吗?”玉花此时被玉翠提醒,也大叫起来:“老爷,我嫁进林家已经三年,拜过林家祖先,妯娌之间也个个都晓得我是他的妻子,他又不是今日才晓得我是谁,明明是他抛弃发妻,老爷你要给我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女主风采太盛,小正太黯淡无光,怎么办呢?

30.亲事

玉花这样一说,林姑爷怒的猛的起身:“你家骗婚还有脸说你是我的发妻,真是有脸。”玉花也站起身,一头往林姑爷身上撞去:“没良心的贼,我嫁你三年,哪点对你不好,你在京城做官,我在家乡侍奉婆婆,操持家务,又有什么不尽心?”

林姑爷用手去挡,玉花没撞到他身上就被推到地上,玉花索性躺在地上大哭起来:“杀人了,打杀人了。”公堂之上顿时混乱起来,苏知县连连拍了两下惊堂木,两边衙役又叫了几声威武,玉花的哭声才小了,苏知县做这样的官,也算见过不少怪事,这样的事也不算什么太稀奇。

又拍一下惊堂木,对林姑爷道:“二位也算有几分体面的人,还是坐下听我慢慢再问。”玉花的哭声变小,林姑爷摔下袖子对苏知县拱手道:“苏兄,这妇人自不悔改,还在这里死活纠缠,在下本一清白之人,哪堪这样被人污蔑?”

苏知县微一抬手,请他在一边坐下,刚要开口,玉翠已经开口:“林翰林,你可还记得当年婚书?”林姑爷愣在那里,婚书之上可只写了某地某氏。玉翠笑了:“当初朱家李代桃僵也好,大姨夫转作小姨夫也好,林翰林当日既已接了婚书,就认了眼前这人就是他的结发妻子,我大秦律,夫妻以婚书为准,苏老爷,林翰林不顾已有婚书,要另娶别妻,还意图让结发妻为妾,按律该如何?”

苏知县拿起状纸细细看了起来,最后果然有说,婚书为凭。苏知县不由愣了,同朝为官本该给林姑爷个体面的,但有婚书为证,林姑爷在这三年之中又无异议,按了律法,现在所有的不对都是林姑爷的了。

林姑爷忍不住跳了起来:“婚书?不过是当日你家骗我写的,还故意写的含糊不清。”朱叔忍不住了:“姑爷,你说话也要凭良心,当日你可是满口承认花儿就是你妻子,那婚书也是两边媒人和邻居作证,现在又说我们骗你,哪有这样三年骗过来的?”

林姑爷说不过朱叔,对苏知县又拱手:“苏兄,当日我年轻,不晓得人心险恶,这才写了那纸婚书,今时不同往日,我既省悟过来,自然就要把以前的错事一一改掉。”

玉翠已经笑出声:“年轻不懂事,林翰林,你还真敢说啊。”林姑爷的脸红了下,但依旧倔强地道:“人非圣贤,怎能无过?我当日犯的错自然就要自己来还。”玉翠眼都不带瞧他的,依旧平静地道:“你要改错,怎不见你送休书,也不见你要和离,而是说自己没娶妻,求娶别的高门,还要让玉花做妾,林姑爷,你这种种举动,只能骗骗乡下那些无知妇人。”

玉翠说的痛快,林姑爷的脸变的更加难看,玉翠看着苏知县:“老爷,你为一方父母,自然是为民做主,停妻再娶,贬妻为妾,都是颠覆伦理,让地方不平的事情,老爷官声甚好,难道就为一点同朝为官的情意,不顾这么多年辛苦积下的官声吗?”

这话说到苏知县的心坎上了,在京城地面任地方官,比起在别的地方,那就是如履薄冰一样。京城达官贵人如过江之鲫一般,小小知县在他们眼里,也就是蚂蚁一般。京城百姓又比不得别地方的百姓那么好糊弄,一点点小事就嚷着要往上告。

苏知县在这任上已做了四年,想要再往上升一升,一直在寻路子。若偏袒了林姑爷,不过就是卖了个人情给他,他也不过七品小官,翰林虽清贵,在翰林院里熬上几十年的老翰林又不是没有?

若公正判了,也能博个公正廉明的名声,听说奉圣夫人最爱在市井流连,听些市井上的新鲜事进宫讲给陛下,这事定会被人当成稀奇事到处传说,若能传到她耳里,再进而传到陛下那里,那自己的官途?

苏知县的眼眯成一条缝,仿佛已经看到美好前景,主意打定,一拍惊堂木:“既有婚书,可呈上给本官。”林姑爷还以为苏知县要把婚书拿到,这样自己就可以当堂撕掉婚书,再无对证。

朱叔上京时候是把婚书也带来了,从怀里拿出来递给衙役,苏知县接过细看,点头道:“说的确是不错,林翰林,你当日既认了婚书,此时又做出这种事情,本官也无法。”

林姑爷一张嘴顿时张大,朱叔和玉花顿时变的喜悦,玉翠脸上露出笑容,看林姑爷吃瘪,真是件愉快的事。苏知县又问几句,这才对林姑爷道:“林翰林,当年你年幼,不懂世情险恶也是常事,只是你若要告,尽可先告他家骗婚,再做别的打算,此时反犯下这样错误,本官既和你同朝为官,就做个和事老,也不写判词,你和你夫人重归于好,岂不最妙?”

想不到苏知县这样识趣,玉翠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林姑爷脸上这时的神色太好看了,没想到竟被玉花翻了盘,他咬紧了牙。玉翠已经又行一礼:“老爷,在下不过是来做证的,此时既已问清,在下…”

苏知县正在等着林姑爷的回话,听了这话挥手:“下去吧。”玉翠临走之前回头又看了眼林姑爷和玉花,这件事到这里对玉翠已经结束了,至于玉花和林姑爷,那是他们之间的事,从前现在将来,都和自己无关。

也不知那日苏知县费了多少口水,到了晚间,客栈里来了个人,自称是林家派来的下人,来取玉花和朱叔的行李的。玉翠看过了这人带来的条子,把玉花和朱叔的行李拿了出来。看来他们最少表面上已重归于好。

又过了一个月,朱叔前来客栈,他走进来的时候,玉翠还当是来住店的客人,抬头说了一句:“是来喝酒还是?”就认出了他,朱叔站在那里没有上前,过了会儿才开口:“翠儿,我明日就要离京,来给你道谢的。”

玉翠没有走出柜台,看着朱叔笑了:“我不过看在银子面上,朱大叔你再不来,我就该去林家讨银子了。”朱叔把手里的小包袱送上,整整三十两银子,一色细纹白银,玉翠点过把银子收起来就道:“朱大叔,明儿你要走,我事忙也就不及送你,一路好走。”

朱叔看着几乎变成另外一个人的侄女,过了许久终于道:“翠儿,这事你要怨就怨你婶和我,花儿她不过是…”玉翠总算抬头:“朱大叔你说什么呢?我不姓朱也不姓张,我现在姓玉,别人都称我玉掌柜,上次不过是看在银子面上,此时银子已经清了,那些事自然一笔勾销,与我无干。朱大叔你还是好好准备明日启程吧。”

玉翠说的决绝,朱叔又叹一声,能在京城这样地面站稳脚跟,也不晓得她吃了多少苦,既不愿认自己,那也就罢了,朱叔又看了看侄女,转身出门而去。

玉翠无意识地拨弄着算盘,那些往事已经消失殆尽,再无关联。

这件事自然被人当成新鲜事到处传说,两个月之后,就听到林姑爷被贬出京,去某地任驿丞了。从清贵至极的翰林成为不入流的驿丞,倒不如丢官回乡还有些颜面。

玉翠听着众人的议论,这些日子生意好,买了个小丫鬟来帮楚妈妈的忙,又给伙计和楚妈妈加了工钱,来往的人都面带笑容,这日子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夏大娘住在这附近,她也算个闲人,没事时候常过来闲聊,她的小孙女还是没送进楚家做丫鬟,她儿子来信说已经给小孙女定了亲,就是一起做事的人家,孩子比孙女大一岁,家里有田地,让夏大娘好好管教,里外的事都要教给她。

这小孙女都定了亲,算起来玉翠的孝期明年二月就满。夏大娘现在瞧玉翠是越瞧越喜欢,早早就打算给她寻门好亲事。这日又过来,玉翠正在柜台里算账,见到夏大娘只是一笑:“大娘先坐,我等会就好。”

几下打好算盘,把算盘收好,左手端了碟瓜子,右手拿了酒杯,瓜子放到桌上时候已经打好一杯酒:“大娘,这些日子忙,来不及烧茶,这就当一茶。”夏大娘接过了酒,瞧着玉翠的容貌啧啧赞叹:“翠丫头,你这长的天仙样的,明年孝期满了,不晓得多少人要来求你呢。”

玉翠历来都只把夏大娘这话当成客套话,不过微笑一下,夏大娘喝完了酒,面上泛起春色,伸手拉住玉翠的胳膊:“翠丫头,有门好亲事,城外二十里地有个刘家庄,那里人家都姓刘,庄上有个刘大户,今年三十刚出头,六月死了当家娘子,正在那里寻个合适的当家娘子,翠丫头,你也是二婚,又没有孩子,人又这么能干,要嫁过去,可比在这客栈里当个小掌柜的强。”

夏大娘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又说这位刘大户是个对前妻有情的,虽然奉了母命要续弦,但也要等妻子的丧期满了一年后才重新娶妻,还说自己和刘大户的娘年轻时候也曾见过,刘母是个最和气不过的人,要有心的话自己就出去碰碰。

夏大娘在那里唠叨,酒意渐渐涌上,也没注意玉翠的神色已经变了,最后打个哈欠:“翠丫头,你这样的人品相貌,等我去和她们一说,过来相看了,准跑不来。等你过了门,生了大胖小子,做了富家主母,我们去讨杯喜酒喝时别认不得我就好了。”

玉翠的眉毛都竖起来,文璞已经跑进店里,伸手就要去拿杯子,玉翠拍他手一下:“这是酒,你要喝茶,我让他们给你烧水。”玉翠起身离开这里,夏大娘已经拉着文璞的手:“文璞啊,等你姐姐嫁了,你也该寻门亲事,你都过了十四,明年就十五,我儿子有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开始想媳妇了。”

文璞没听到后面那句,只听到她前面的话,冲着刚返回来的玉翠就说:“翠姐姐,你要嫁了?”玉翠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知道定是夏大娘的话说多了,刚要解释夏大娘又说话了:“文璞,你姐姐总不能守着你过一辈子,况且你现在舍不得她,等你娶了媳妇,你媳妇也未必肯再和你姐姐一起同住,不趁年轻时候再寻户人家,难道就要守一世?可怜她还花朵样的年纪呢。”

文璞的脸色很难看,伸手抓了书包,嘴里含糊不清地道:“翠姐姐,你要嫁,就嫁吧。”说着就往后面走去,玉翠觉得他话里有不对,刚要出去追他,夏大娘又一把拉住玉翠:“翠丫头,你别管他,来,我再和你说说刘大户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后天我尽量更新吧,哪个文有空就写哪个,祝大家春节快乐。

31.约定

什么刘大户?玉翠此时哪有半分心情,敷衍了夏大娘几句,夏大嫂来寻她婆婆,说家里有人找,夏大娘这才踉跄而去,还不忘回头叮嘱:“翠丫头,我说的话你要放在心上。”玉翠等她的身影一消失脸上的笑就不见了,让伙计继续招呼着客人,转身往后院去。

刚出去就见到小丫鬟榛子手里端着茶要给文璞送去,玉翠接过茶让榛子去店堂给伙计帮忙。进门就看见文璞手里拿着笔在写字,写几行就划掉,揉成一团往地上扔。玉翠弯腰捡起纸团,把茶放到桌上:“来,喝杯茶吧?”

文璞不说话,见玉翠要展开那纸团,急忙窜起来把那纸抢起来,撕成碎条。文璞从来没有这样,玉翠的眉头皱起,拉着他坐下:“文璞,夏大娘虽然话说的多了些,她也是一片好心,你怎么能给她摔脸子?”文璞抬起头,眼里已经含了泪水:“翠姐姐,你真要嫁吗?”

玉翠拍拍他的脑袋:“这不过是夏大娘好心来和我说,那家那么富,怎么会看上我这样的寡妇?”这话让文璞又误解了,他的泪一下就掉了下来:“翠姐姐,你真的要嫁人,不要我了吗?”这话说的有些可怜,玉翠安抚地道:“怎么会呢,不管我嫁不嫁人,我都不会不要你的。”

文璞咬住唇,玉翠又拍拍他的脑袋:“再说,你再过几年也该娶媳妇了,那时候就不会说姐姐不要你,而是和你媳妇过去了。”文璞伸手拉住玉翠的袖子:“翠姐姐,那你可以嫁给我,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说完文璞就如释重负,长久压在心上的重负消失殆尽,和翠姐姐成亲,永远不分开,这样多好。

玉翠的眉头皱起看向文璞,文璞脸上满满都是期盼,玉翠想让他别再开玩笑了,想起他已经十四,不把这话说清楚也不好。

玉翠沉着良久才开口:“文璞,你晓得成亲是什么意思吗?成亲了就不能后悔。文璞,你现在还小,舍不得姐姐也属平常,等你以后长大增了见识,知道姐姐不过是世上的平常女子,那时你就会明白。”

文璞连连摇头:“翠姐姐,我现在已经明白,没有了你的日子我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玉翠看着文璞那犹带稚气的脸,脸上的笑容有几分苦涩:“文璞,若我现在舍不得你答应了你,等你长大了明白过来你会后悔的。”

文璞头摇的更急:“翠姐姐,我娘和我说过,做男子的,做了事情就不要后悔,我现在做了这个决定,要和你成亲,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后悔。”看着他小小脸上满是坚定,玉翠弯唇一笑:“既然如此,我答应你,五年之内不嫁人,五年之后如果你读书成名,那时你依旧不后悔,姐姐就嫁给你,好不好?”

五年?文璞的头没有点下去,反而又摇头:“翠姐姐,不用五年,四年就好。”说这话的时候,文璞脸上的神色换为一种骄傲,再下科考试就在四年,玉翠不由弯起指头往他脑门弹下:“世间多有读书几十年不能成名的,你满打满算到时才读了五年书,哪里就能成名了?”

文璞伸出一个指头摇了摇:“翠姐姐你这就不明白了,读书这事只在识得东西多少,并不在花的时间多长,翠姐姐你在读书这事上,可不及我。”

文璞说这话脸上全是骄傲,看见这种骄傲和温顺的瑞娘全不一样,玉翠伸手摸住他的脸,语气变的有些沉重:“好,四年后你就十八,再说不得是孩子了,翠姐姐答应你。”

文璞如释重负,转身就拿起笔:“翠姐姐我再温会书,等会不要叫我吃饭。”玉翠弹一下他的脑门:“尽说傻话,人是铁饭是钢,哪有为了读书就不要吃饭的?身子熬坏了那可怎么成?”文璞那话是故意说的,就为了让玉翠这样哄自己几句,文璞低头继续写,脸上漾出的笑容带有了几分得意。

努力读书,早日成名,给娘翻案,到时就可以娶了玉翠,所有的事看起来都那么美好,而最重要的就是读书。文璞心里面在盘算,手上的速度更快,听着玉翠的脚步声消失,这样的脚步声是该陪伴自己一辈子的。

夏大娘为了玉翠的婚事又来过几次,玉翠总用别的话来搪塞,说答应了瑞娘,总要等文璞读书成家后,自己才考虑再嫁。夏大娘咂嘴叹息:“翠丫头,等文璞读书成家,那也要好几年了,你现在不过二十,再嫁也是轻易的,等文璞成家你再嫁,那可寻不到什么好人家,翠丫头,人总要为自己打算。”

玉翠知道夏大娘也是好心,只是自己想的和夏大娘想的不一样,只是微微一笑罢了。夏大娘见劝不下她,也只有叹气。

转眼玉翠来到京城已经三年,小客栈的生意依旧平稳,文璞读书更加精进,书院的山长都称赞他,如果不是错过上科,现在下场也能高中。他读书上进,玉翠心里也很高兴,虽然有客栈生意,常有人来求状纸。

玉翠写的状纸能一针见血,并不像别的讼师一样到处钻营,颠倒黑白。来求写状纸的人虽然不少,但玉翠并不轻易写状纸,总要详细问过,确有不得已的怨气,这才写一状纸。

这样下来玉翠的名气更大,不光是附近的人,渐渐连离城很远的地方都知道玉翠的名字。玉翠这日正在店里做着生意,外面就传来喧闹之声,接着一个男子气冲冲地走进来,把一张摔到玉翠跟前:“玉掌柜,你一个女子来写状纸,来我们碗里抢饭吃,我们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不和你计较,可是你也未免太过分了,几次别人来我们这里写的状纸都被你改的面目全非,改完后别人还来找我们麻烦。玉掌柜,留人一线与己于人都有利,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从他把状纸摔到玉翠跟前,玉翠就明白他来做什么了。这人是城里专一写状纸的邱先生,和玉翠也算半个同行。对这些人玉翠总是不冷不热,既不热络也不冷漠,比较自己不是靠写状纸吃饭。

等邱先生噼里啪啦说完,玉翠才捡起那张状纸看了看,含笑道:“邱先生请坐,我想这事中间定有误会。”误会?邱先生重重哼了一声:“这字和你的字一模一样,不就是你改的?”

玉翠脸上的微笑还是没有变:“邱先生,这状纸确是我写的,但不是我改的。”邱先生只听到前面一句,就嚷起来道:“瞧,你做的还不承认?”

玉翠从柜台里走出来,请邱先生坐下,榛子已经十三,早上来摆上茶,玉翠倒了杯茶,笑容依然没变:“邱先生,我说过,这是我写的,不是我改的。”邱先生喝了杯茶,方才心里的烦躁被浇熄一些,说出的话有些迟疑:“你说,那是你写的,而不是你改的?”

玉翠点头:“对,邱先生,我写这张状纸的时候,那人并没有说曾和你求过状纸,也没有拿你写的状纸过来。”旁边喝酒的在邱先生进来时候就停下喝酒准备等帮忙,此时听到玉翠这样说,七嘴八舌地道:“邱先生,这里谁不知道玉掌柜是敢作敢当的,她既然说了没这回事,就定是没这回事。”

邱先生也明白一些玉翠的性子,方才被那个求状纸的拿了玉翠写的状纸到自己面前一顿嘲讽,还说京城有了玉翠,别的讼师就该卷了铺盖离开京城再不回来。

做讼师的,最恨自己写的状纸被别人批驳,此时看见自己辛苦写就的状纸被人批的体无完肤,心头火大起,和那人嚷了一场。那人反笑道:“你只敢在这里和我嚷,就不敢去玉掌柜跟前嚷,你要去她跟前嚷赢了,我就服你。”

邱先生被一激,拿了状纸就往玉翠这里来,这时听到玉翠这样说,忙道:“那好,求状纸的还在我家里坐着,我现在就去把他叫来,当面对个清楚明白。”玉翠止住他:“我让伙计去请。”

邱先生依旧坐下,看也不看玉翠,伙计认得邱先生家里,过了小半顿工夫跑了回来:“掌柜的,邱娘子说那人早就走了。”伙计这话一说出来,店里喝酒的人站了起来:“邱先生,你要找麻烦也要瞧瞧人是谁,玉掌柜一个寡妇,讨生活也不是容易的,你怎能这样欺人?”

邱先生额头上不由渗出汗,玉翠低头一思量,今日这事透着奇怪,那年陈掌柜家的状纸改过之后赢了官司,当时没听到什么话。但后来开客栈的时候才知道,讼师最忌就是自己的状纸被人改掉。那个写状纸的也是个老讼师了,事后大为不满,只是见玉翠不已写状纸为生才以玉翠是个女人,不和女人多计较放过玉翠。

玉翠不知不觉间闯了那么大个祸,心里虽大不以为然,但既在这行就要遵这行的规矩,日后别人拿来的状纸,有毛病的只是说两句提点一下,让他们再去寻原先写状纸的那个改。这么多年也算相安无事,此时闹这么一出,定是有人瞧自己不顺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虎年最后一更,兔年第一更还在天上飘。

祝大家春节愉快。

32.第32章

见自己店里喝酒的就要帮自己出头,玉翠忙道:“大家都请静一静,今儿这事是透着古怪的,我虽和邱先生不熟,却也晓得他为人有一说一,不是那种颠倒黑白之辈。”做讼师的,都是口齿伶俐的,邱先生见这边要和自己嚷起来,也已摆好架势,这场架若输了,自己在这地面上也就不用用这个混饭吃,听到玉翠竟出面帮自己,邱先生反而愣在那里。

玉翠这话让王大哥嚷起来:“玉掌柜的,你别怕,你在这都许多年了,欺负你就是欺负我们大伙。”玉翠站起身:“几位的好意我都明白,这样吧,今儿你们在这喝酒算我请了。”说着玉翠对邱先生:“邱先生,还请借一步说话。”

邱先生见玉翠片刻之间就劝服众人,心里也生出一丝佩服,他不是什么糊涂人,方才只是气愤而已,此时转过来,就想出事情里面的不对,见玉翠客气,他也站起作揖:“玉掌柜客气,请。”

两人来到旁边小屋里坐下,玉翠笑着把心里疑惑说出,最后道:“邱先生你是知道我不是那种挑拨是非的,不过我们俩争执起来,到时未免要闹到两败俱伤,白白给人瞧了笑话不说,背后的人只怕会笑的嘴歪。”这和邱先生心里所想的一样,叹气道:“玉掌柜你说的是,我们本就靠刀笔过日子的,唇舌功夫也都不输人,要你急躁起来,我也在火头上,总要嚷一顿,说不定还要有人出来劝说,虽不伤筋动骨,名声着实不好听,若不是玉掌柜你镇静,险些就落入他们圈套。”

见邱先生已经醒过味来,玉翠也没多说,两人又说几句,猜了猜这事是谁在背后搬弄是非?玉翠对京里讼师不过就是点头之交,志向也不在此,倒是邱先生说了几个人的名字,玉翠听着而已。最后玉翠道:“邱先生,这种事查无实据,我们两人又没损伤,只放在心上就好。”

邱先生长长叹了一声,还没做答门就被推开,文璞走了进来,不等玉翠和他打招呼他就走到邱先生跟前:“就是你来寻姐姐的麻烦吗?”玉翠急忙跳起把他拉住:“不过是点小误会,我和邱先生已经说开,你不必放在心上。”

误会?文璞仔细看了玉翠一番,见她声音头发衣服都没异样,连脸都不红一下,这才给邱先生作揖:“我方回来就听到外面他们喝酒的在议论,以为姐姐吃亏才冲了进来,没想到是场误会。”邱先生给他还礼:“方才在下也是直冲进来,此时你如此,不过是还了一报而已。”

说着邱先生仔细打量文璞,对玉翠赞道:“常听说玉掌柜这个弟弟少年英才,从未得见,今日一见所言果然不虚,我家里有个妹妹,今年十四了,长的也还算出众,家母心疼她,至今没定下婚事,不如我们做门亲戚可好。”

邱先生打量文璞的时候,文璞就觉得不对,等到听到最后几句,文璞心里大叫不好,邱先生面上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文璞急忙道:“我在家乡已经定过亲了。”

玉翠也曾听说过邱先生的妹子长的出众,小家娇女,是不轻易许人的,刚要出言推辞,就听文璞说他定过亲了。邱先生呵呵一笑,转向玉翠:“从没听过玉掌柜的弟弟定过亲,怎么这时又?难道是嫌我妹子太过丑陋配不上?”

玉翠在心里斟酌一下才笑道:“这婚事是当年小姑姑和别人的口头之约,此后我们离开家乡,也没有再回乡,那姑娘有没有另订婚事也不知道,不过本乡本土的人极重信诺,文璞是不想自己先做负心之人,必要等到对方有个实信才肯再做打算。”

这个理由实在充分,邱先生点一点头,没有再说婚事,玉翠也就送他出去。在外面做完生意,估摸着该到了做饭时候,玉翠才回到屋里去问文璞要吃什么,见文璞呆呆坐在那里,玉翠白了他一眼:“你今儿扯这么大一谎,还要我帮你圆谎。”

文璞这才放下手,上前拉住玉翠的袖子:“姐姐,我没说错啊,我娘临去之前,是把我定给你了,还有两年前你说的话,难道你全忘了?”玉翠当然没有忘,瑞娘临死之前的托付,玉翠可以当做是托孤,有那样的爹,文璞就算安然长大,也未必能有出息。

两年前的话,玉翠只是当做是缓兵之计,怎么也没想到文璞会把这事记在心上,一记就是这么久。但玉翠很快就笑了:“那也要等你读书成名,现在你成名了吗?”文璞噌地站起来去拿旁边放着的东西:“姐姐,你瞧这是我写的,先生说我写的这些,比那些考中的都好呢。”

见他满脸的骄傲,玉翠接过那些纸张,文璞的字写的很好,大小均匀不说,笔画转换之间还有一股舒展之气。玉翠嗯了一声:“这字写的挺好。”这让在旁边等着玉翠表扬自己的文璞的脸一下垮下去,声音变的很小:“除了字,难道这文就不好?”

玉翠已经看完一篇,笑着说:“我还没说完呢,字好,文写的更不错。”真的?文璞的眼里闪出幸福的光。玉翠把那些纸放到文璞手里:“文璞,你有这样才华,不难博个功名出来。”

这是玉翠第一次对文璞这样肯定,文璞脸上露出笑容:“姐姐,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嫁了我,不用再开这个小客栈,还可以想法给我娘翻案了。”翻案?玉翠心里泛起叹息,楚首辅势力之大是在乡间的玉翠难以想象的,楚明叡一年前又重新起复,没有在京任官,而是直接外放到山东任知州。当年自己能够在相府门前全身而退真是幸运之至。不过就算玉翠知道结局如此,现在再来问玉翠要不要为瑞娘出头,玉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出头。

楚首辅在朝中日久,势力太大,若不预先安排,只怕文璞走科举这路不成,可是除了一年前离开京城就任扬州通判的苏老爷,朝中官员自己认识的并不多。

秦夫人那里已经兑现了文璞平安长大的承诺,再去求她不免有些不知进退,别人又不认识,难啊。文璞见玉翠脸色变化,好奇地道:“姐姐,难道你还想开这个小客栈吗?”玉翠不想让自己心里所想对文璞有什么干扰,笑着道:“总开了几年了,舍不得也是常事,我去做饭吧,今儿你写的好,我给你排骨汤喝。”

在灶下做饭,玉翠思来想去,哪有半分心思对着锅灶,不停地往灶膛里送柴,如果能像熊熊大火一样把那些全都烧掉就好了。直到榛子的惊叫声响起:“呀,掌柜,你怎么把火烧到灶门口了?”玉翠才发现有火星已经到灶旁边堆着的柴上,忙打起一瓢水往那火上泼去。

火是熄了,但那柴已经湿了,看来今天做不了饭了。玉翠摇头,对榛子说:“你出去外面买几个馒头,再买点卤肉回来。”榛子答应着就出去。

玉翠生起小火炉,在上面炒了个青菜,拿豆腐做了个汤,等全部弄好榛子也买了馒头带了两包肉回来。馒头,卤肉,炒青菜和豆腐汤,看起来也算丰盛,文璞拿着筷子笑着道:“姐姐,你做的排骨汤呢?”榛子嘴快:“今儿掌柜的也不知道怎么了,烧火时候把火都烧到灶门口,排骨汤是做不成了。”

玉翠用筷子敲一下榛子的头:“你啊,就是嘴快。”榛子嘻嘻一笑,文璞拿起个馒头打了碗汤,慢条斯理地把馒头扔到汤里泡着:“姐姐,是不是今天那个邱先生的事?”玉翠本想用邱先生做个挡箭牌,但又怕文璞对邱先生更加不满,笑着说:“没有,我只是在想过一个月小姑姑就满三年了,你的孝期也满了,到时除了请僧众来做道场,还要给你预备新衣服。”

吃的津津有味的文璞的嘴停了下来,松软的馒头似乎变的有了沙子,三年了。娘去世已经三年了,文璞叹气,玉翠伸手握住他的手:“你那时候小,不能为你娘出头,等你有了本事,就可以为你娘出头了。”文璞嗯了一声,玉翠又拍一拍他的手:“吃饭吧。”

玉翠的手很温暖,那种温暖文璞很熟悉,还有她温柔的话,如果没有她,没有她给予自己的这种温暖,文璞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坚持下去。当年楚明叡那板板带着致死之意,文璞心里只是在想,还没见到玉翠,没和她诉过冤屈,自己不能死去。

玉翠见文璞还是没吃饭,眉头挑起:“怎么了?”文璞把碗放下,看着玉翠无比认真地说:“姐姐,你心里有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临睡前觉得眼睛有点疼,以为睡一觉就好,哪晓得起来时候眼睛肿成了桃子,于是拼命滴眼药水,到下午总算好一点了,但是不知道会不会反复,如果反复的话估计要停个两三天了。

33.偶遇

玉翠笑了:“我心里没有你的话,怎么会照顾你?”这样的话文璞不是第一次听,可是这次文璞没有像平常一样心里很高兴,他摇头:“姐姐,不是心里有弟弟那样的,而是…”文璞在心里搜寻着合适的比方,他脸上浮起浅浅红色,以至于让说出的话都变的有些口吃:“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样的有我。”

玉翠认真地,小口小口地在喝汤,好像这汤是自己喝过最美味的东西,过了会儿她才把头抬起来:“文璞,我们不是有约定吗?到那个时候姐姐再告诉你。”文璞的头又继续摇起来:“姐姐,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玉翠抬起头,两年来文璞长的很快,个子早已超过自己,唇边的胡须已经不是那种柔柔的绒毛,而是有些发黑,他已长成少年,在别人家这时候早该寻媳妇了。他眼神坚毅,一心想要求个答案,玉翠看着他:“文璞,你能承受天下人的讥笑吗?娶了我,你要受的,是全天下人的讥笑。”

全天下人的讥笑,文璞的语气依旧坚定:“姐姐,没有了你,我都不知道能不能长这么大,全天下的讥笑,我又不和全天下人过日子。”玉翠笑了,笑容里有点苦涩:“可我,舍不得让你去受全天下人的讥笑。”

这个孩子,自己亲眼看着他长大,三年下来,已经是相依为命,怎么舍得让他去受全天下人的讥笑?玉翠拿起筷子给他夹一筷子肉:“吃饭吧,那些事你慢慢就会明白了。”文璞还是不去动筷子,抬头依旧倔强地看着玉翠:“姐姐,我…”

榛子已经推门进来:“掌柜的,兴儿哥哥来了,还带了些东西。”文璞上学之后,玉翠就让兴儿重新去投了家,新这家姓裘,是朝中女官,女人待人总要和气些,兴儿在裘府日子过的不错。兴儿挂念着旧主,常带些裘大人赏的东西来看文璞他们。

兴儿已经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笑嘻嘻地说:“掌柜的,我们大人昨日接了皇命,升了侍郎,赏给我们许多东西,我想着过一个月就是张夫人的忌日,这些东西也用的到,特意送过来。”

玉翠也不和他客气,接过口袋笑着说:“你们大人真是官运亨通,朝中这么多女官,只有她的官位最高。”兴儿接过榛子递上来的热茶一口喝干,脸上依旧笑嘻嘻的:“我们大人为人公平,处事能干,她要不是女官,早该升到尚书了。”

裘大人既升到侍郎,也不知道到时能否去求她,玉翠在心里打着主意。又说了会儿话,兴儿还要赶去裘府,玉翠给他塞了些瓜子花生,又抓了把钱给他让榛子送他出去。

他们一走,文璞又打算说话,玉翠已经把桌上收拾干净,端到厨下:“今儿累了,我歇着去了。”说着就走进门把门紧紧闭上,文璞不好像小时候那样直接推门进去,在门外徘徊几下叹气回自己屋里去了。

玉翠并没有睡下,听着他的脚步往屋子里去,这才躺了下来用手轻轻地敲着头,他渐渐长大,也越来越不好糊弄,自己心里真没有他吗?玉翠摇头,如果纯是怜惜,也不会对他这样关心。如果还是在家乡,玉翠当然可以毫不犹豫地答应嫁他,乡间常有媳妇比男人大许多的。

可他将来是要走仕途的人,天下人的讥笑,他没经过怎么知道?玉翠觉得自己脑袋都乱成一锅粥了,扯过被蒙住头,睡吧,睡醒了就能想出法子来了。

得不到答案的文璞似乎心里憋了口气,虽然每日还是上书院读书,但下学回来不像原来一样和玉翠说东说西,而是沉默不语。文璞不愿说话,玉翠也不主动和他说别的,两人比起以前要生疏多了,这种生疏没几天就大家都感觉出来。

不过没有人问为什么,连最嘴碎的夏大娘都没问,毕竟兄弟姐妹之间,有个磕磕碰碰也是常事。瑞娘的忌日一天天临近,玉翠忙着去请和尚,买祭品,还去布店选了好料子给文璞做衣衫。拿了布料去给文璞量尺寸的时候,文璞还是爱理不理,玉翠一放下手他就拿起笔继续写。

都好几天了,玉翠拿着尺子在给他裁着衣衫,叹气说:“都这么大的人了,衣衫那么宽,鞋子也比我大了那么多,怎么还发小孩子脾气?”文璞也没放下笔,嘴里嘟囔着:“可是就是有人把我当小孩子。”玉翠拍他脑袋一下:“去,在我面前,你不就一孩子?”

文璞这才放下笔看着玉翠:“姐姐,你不能永远把我当孩子。”玉翠手里裁着:“不把你当孩子,你可就会爬到我头上了,这几天,看你的脸子也看够了。”

文璞无奈地叹气,玉翠低头继续忙着手上的活,过一步算一步吧,总还有两年呢。

瑞娘的忌日转眼就到,头天玉翠又去买了些零碎,经过书坊的时候看见门口大红招贴贴了有新书出,玉翠想着给文璞买几本回去。抱着东西进了书坊一手去拿书,没注意脚下蹲了个人,一脚踏出去才听见人哎呀了一声。

玉翠忙把脚收回来,嘴里不住地说抱歉,那人已经站起身,手里也拿了本书,笑着说:“也没什么,我不该蹲底下找这书呢。”玉翠见她梳个堕马髻,头上别了根玉钗,穿着虽然素净,那料子都是好的,瞧着不是那种以下人。

玉翠再一瞧她好像有些眼熟,好像那年秦夫人带着的两个少女中的一个,试探地叫了声:“秦姑娘?”云月本不在意,说过话后那眼就继续往下寻书,听到玉翠喊自己,眼看向玉翠,她似乎有点眼熟,自己也不是头一遭被人认错,微笑着道:“我不姓秦,你见过我和子婉吗?”

她声音温和,行动之间充满一种沉静,玉翠后退一步抱歉地说:“三年前我在相府门口见过一面,当时秦夫人带着您,我还以为您…”云月微微扬起下巴:“原来当年在相府门前的人就是你,那个孩子可好,我也不好向秦伯母打听。”

玉翠刚要说话手里的包袱没包结束就掉了下来,云月弯身替她捡,见里面包着的是些祭品,不由吃惊地说:“难道是那孩子?”玉翠已经把东西收拾好,叹了口气:“不是那孩子,是小姑姑的,明儿就是她三周年的祭日。”

云月哦了一声,她不长于安慰别人,只是低头不说话,秦敏蹦跳着进来:“云月,你找到那本宋版书没有,我和你说,一定是掌柜的骗你,就这样的地方,哪有什么宋版书?”跟进来的掌柜听到秦敏这样说,气的胡子都吹起来:“秦姑娘,你可不能这样说,小店虽小,也是三十来年的店,什么书没有?”

秦敏嘴巴嘟起,还准备再说,云月已经拉她一下:“虽然没找到那宋版书,倒让我找到两本别的,掌柜的,这两本多少银子?”掌柜的接过云月递上的书,把书凑到眼前先赞了一声:“柳姑娘果然有眼力,这两本书撂在这里好几年了,也只有你找的到。”

秦敏已经嚷了起来:“掌柜的,快说银子。”掌柜的嘴唆了唆:“这两本,当年十两银子一本收来的,放在这许多年了,我也不赚钱了,二十两银子拿来。”秦敏嚷了起来:“就这么两本,你要二十两银子,掌柜的,你抢人啊。”

云月咬住下唇看着掌柜手上那两本书,二十两银子说起来也值,但二十两银子顶上自己一年的零花钱了。秦敏嚷完回头看见云月脸上神情,知道她想要那两本书,从怀里拿出小荷包,里面有一个金锭子和几块碎银子,那碎银子肯定不够,秦敏摸一摸那金锭,把金锭拿出来:“给,这可是七夕时候皇后娘娘赏的,总有一两金子。”

掌柜的笑嘻嘻接过掂了掂:“一两金子不假,不过这一两金子也才十两银子,可不够啊。”秦敏小嘴又嘟起来:“掌柜的,你漫天要价,我总要坐地还钱,就十两银子,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