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翠把早已准备的状纸递了上去,两边本就要离,也没有别的牵扯,各自的花费算清,女方总要吃亏些,得些补偿也是常事,秦敏在旁边,知县又断了三百两银子给夏家。

赵王管家早说不出话,郑老爷也只有干瞪眼,堂一过完,拿了判词,众人也就退了出来。外面早已红日高照,夏大娘眼里的泪水又流了出来:“翠丫头,今儿可多亏了你。”

玉翠笑道:“大娘,我这不过说了几句,要谢,还要谢秦姑娘。”夏大娘抬起泪眼去瞧秦敏,秦敏笑嘻嘻地望着她。夏大娘猛地跪在地上对秦敏拜了两拜,又拉着夏大哥也要跪下拜秦敏:“秦姑娘,要不是你来,今儿不光打不赢官司,只怕翠丫头也要吃苦。”

说着夏大娘就大哭起来,她这一跪一哭,倒吓到了秦敏,秦敏急忙伸手去拉夏大娘:“大娘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来瞧瞧热闹罢了。”

瞧瞧热闹?秦敏这轻描淡写的话正好被赵王管家听到,难过的差点哭出来。但还是上前给秦敏行礼:“小的马车就在前面,容小的送姑娘回府。”

秦敏的下巴一抬:“不用了,我的车就在那儿,我今儿告诉你,日后我若听到些别的,可别怪我寻上赵王府去。”赵王管家低眉顺眼地道:“是,姑娘的话小的记住了,只是容小的驳一句,小的确是不知情。”秦敏小嘴一撇,也不看那管家。

夏大娘母子听秦敏这样说,夏大娘又哭了起来,夏大哥除了连连打拱,没有别的话好说。郑老爷哭丧着脸站在赵王管家身边,早晓得夏家能攀上秦夫人家,当初就不闹这样的事了,现在丢了名声赔了银子还是小事,万一王爷发怒,那自己的小命就?

郑老爷和赵王管家在那里各怀心事,秦敏几乎是生拉活拽地把夏大娘拉起来,玉翠又在那劝说,刚要迈开步子就听到有人说话:“敏儿,你今儿倒能耐了,跑这来打不平主持公道来了?”

声音十分温柔,话里也透着亲热,但秦敏的手停在那里,半天不敢转身过去。刚站起身的夏大娘母子又跪了下去,赵王管家也拉着郑老爷跪下去,还站着的就只有玉翠、秦敏和说话的女子。

秦敏总算转身呵呵笑了,笑容里有几分尴尬:“娘,我这不是顺路看看热闹。”秦夫人微微勾起唇角,这动作显得她风姿动人,她说出的话还是那么温柔:“顺路?你说的是去柳府,这里离了柳府要顺路的话那也太…”

秦敏见秦夫人这样,索性跑上去抱住她的胳膊开始撒娇,连声喊娘,秦夫人拍一拍她的脸,那双眼望着玉翠,玉翠已经道个万福:“确是我央秦姑娘所来。”

秦夫人嗯了一声:“你倒敢作敢当,这样吧,你就上车送我们回去吧。”这话说的没来由,秦夫人虽只有一辆车,也没有要玉翠送的道理。

既然做了就要承受,玉翠拱手道:“夫人所命无不敢从。”秦夫人这才对跪着的其他人点头:“都起来吧,我也不过顺路来接我的女儿,没什么大事。”玉翠径自往前走,来到车前扶起秦夫人的胳膊让她上车,随后自己也跳上车。

夏大娘母子站起身,瞧着秦夫人的马车转过去往秦府驶去,这一去究竟是福是祸,夏大娘眼里全是担忧。赵王管家这时舒了口气上前对夏大娘得意地说:“别以为你们找来秦姑娘做靠山就可以了,瞧瞧她还不是要听秦夫人的,今日若那个玉掌柜不回来,哼哼。”

他话里的恶意夏大娘怎么听不出来?夏大娘也不是吃素的,双手叉腰就啐了他一口:“呸,你刚才像狗一样对秦姑娘又求又拜的,现在又得意了?秦夫人的名声全京城都是晓得的,为人最是公道严明的,她让翠丫头去,定是要赏她,才不会罚她。”

这话说的夏大娘自己也不相信,输人不输阵,怎么也不能在赵王管家面前丢了面子。赵王管家听见夏大娘提起方才的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郑老爷忙上前拉一把赵王管家:“亲家你别着恼,等今儿那个女人回不来再说,先让他们得意一下。”赵王管家摔摔袖子走了,夏大娘这才担忧开口:“儿啊,你说翠丫头这一去,到底是凶是吉?”

夏大哥也不知道,只有安抚开口:“娘,翠妹妹伶牙俐齿,我们又不是让秦姑娘做什么坏事,定不会有事的。”

玉翠坐在秦夫人母女对面,也没敛眉低首,只是毫不畏惧地瞧着秦夫人,秦敏靠在秦夫人怀里,一脸撒娇地样子,但一个字也不敢说。

秦夫人啧啧称奇:“我原本以为你鲁莽不懂事,谁知到了现在,你不但写状纸,还晓得借我的名声,我真是看错了你。”秦敏把脑袋探出来:“娘,姐姐没有借你的名声,是我…”

秦夫人把她的头按下去:“我说话你别插嘴。”秦敏小嘴撅了撅,乖乖地低下头。玉翠知道一个不小心,自己只怕会送命,虽说秦夫人为人宽厚喜主持公道,但这不告而行会不会惹恼她,总要小心应对。

玉翠心里转过几个念头,这才开口道:“夫人说的没错,今日这事,确是在下有意瞒了秦姑娘,要借秦府的势。”秦敏的头抬起来,小小地啊了一声:“翠姐姐,你怎么可以…”

秦夫人这次没有把秦敏的头按下去,眼里浮起一丝笑容:“你倒够坦白,我还以为你当着敏儿的面不敢说出来呢。”玉翠看着脸上浮起不情愿神色的秦敏:“秦姑娘,我若直说要借你秦家的势,你是不是还要想一想不肯答应?”

这是肯定的,秦敏脸上的神色已经回答了这一切,玉翠的眼从秦敏脸上转到秦夫人脸上:“夫人,此事在下虽小施手段,但并不后悔,借夫人的势也要分那么几种,若是借势为非作歹,那今日不消夫人开口,在下就会自跳车而亡。”

秦夫人已经想到她会说什么,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但眼底的坚冰已经开始融化,玉翠看着秦夫人:“夫人侍长公主久,自当知道长公主一生为人,是望天下太平,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今日这事,赵王管家借王府之势,不但要毁约,还要诬在下惹事生非,必要当场打死在下才痛快,在下一人之死本也无关紧要,但世间黑白被如此颠倒,长此以往,百姓则民不聊生,试问长公主当年所思所想何以能现?夫人常喜听市井间不平事,为的也就是长公主当年所思所想。”

长公主?秦夫人锐利的眼神变的柔和,那个天上地下所有的女子加起来都挡不住她光芒的女子,能为百姓呼冤停下车驾细细倾听的女子,今日这事若她知道,只怕不光是赵王府的管家,就连赵王也要受呵斥了。

看到秦夫人眼里的锐利已经柔和,玉翠知道自己再次赌赢了,虽然坊间都认为,秦夫人是天子保姆才得以受封为奉圣夫人,但也曾听说过,秦夫人本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女,以长公主为切入口,果然能说服她。

玉翠低下头,声音开始变的温和:“夫人,在下确不该没有对秦姑娘直说,是因为在下明白…”玉翠抬起头,双眼里的光十分恳切,那些字几乎是一个个吐出来的:“在下明白的是,夫人若知道真相,定不会拦着秦姑娘的。”

秦夫人的笑终于充满双眼,她低头看着秦敏,秦敏想说什么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只是咬着下唇。秦夫人缓缓地对玉翠:“我并不是要兴师问罪,但我的女儿我自己知道,性子有些鲁莽冲动,今日你借她的势是为行好事,也没有什么恶果,异日若她再被别人利用,借秦家的势做出什么坏事,我一生的名声就毁在这上面。”

秦敏一张脸此时已经通红,小手在秦夫人衣服上划来划去,小声地说:“娘,我又不是孩子,哪里分不清好人坏人?”秦夫人看着女儿,眉高高抬起,这种怀疑的姿势让秦敏的脸更红了,低下头又扎进秦夫人怀里撒娇。

玉翠轻声道:“夫人一片爱女之心,在下心里明白,那家人虽然穷了些,爱女之心想也不输给夫人。”秦夫人脸上的笑容变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玉掌柜三年不见,几乎是脱胎换骨。”车里狭小,玉翠不好行礼,只是低头微微致意:“不过是见得多了,才晓得了一些道理。”

秦夫人嗯了一声:“这事就到此为止,三年前我应过你,三年后你又欠我人情,再欠来欠去,玉掌柜我也不晓得你能不能还清了。”玉翠知道这是告诫自己不要再有下次的话,恭敬地应了。

秦夫人望着她:“三年前你若能有这样的从容胆识,那个女子想必也不会死,时过境迁,也不晓得后来如何。”人要懂得适可而止,玉翠并没有再多说别的,只是垂下头依旧坐在那里。

沉默了一会秦夫人叹了口气,掀起帘子对外面吩咐了一声就对玉翠道:“这里离你住的地方已经很近,玉掌柜,以后再多保重。”玉翠低头行礼后就下了车。

果然很近,从这里再往前走一点点路拐进去就是小客栈所在的巷子,看着秦夫人母女的马车消失在那里,玉翠叹一声就往前走,警告不警告又有什么用呢?小老百姓打官司,惹到赵王那样人的机会几乎没有啊。

一双手已经紧紧抓住玉翠的肩:“姐姐你回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声音里竟带有一种难以遏制的狂喜,玉翠抬头看着说话的文璞:“怎么了,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不过像平时一样去衙门里。”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那个风华绝代光耀万代的长公主啊,果然我没有办法写这样的人,于是就无耻地坑了。

42.未来

玉翠这轻描淡写的话竟让文璞强忍的泪掉了下来:“姐姐,他们都说你被秦夫人带走,还有人说你让秦姑娘去了衙门,秦夫人一定很生气,你去了只怕就回不来了。姐姐,你要真回不来了,我怎么办?”文璞说话时候,平常那种装出来的大人气全都不见了,纯然一个孩子样。

玉翠笑了,笑完之后就开始叹气,看到她笑脸的文璞本来已经在开心,听见她的叹气不由愣在那里:“姐姐你怎么了?”玉翠迟疑一下才说:“文璞,你是个男人,总是要为别人遮风避雨的,姐姐不能为你挡一辈子的风雨,明白吗?”

文璞低下头,双手搅在那里,玉翠依旧没有动:“文璞,过了年你就十七了,要在别人家,这个时候早就是娶妻生子的年龄了,也要挣钱养家了,你还像现在这样事事都要靠姐姐,那怎么行?”

文璞抬头,眼里的泪水已经消失,他有些迟疑地说:“姐姐,如果我真能遮风避雨,你是不是就要离开我?”玉翠眼里泛起一丝奇怪的光,接着她微微叹息一声什么都没说就越过文璞往客栈走去。

这举动让文璞心里发慌,他疾步追上玉翠:“姐姐,你是不是嫌弃我了?”玉翠停下脚步,面上带上一股怒气,这样子更让文璞心里发慌,他低头有些局促地说:“姐姐,我…”玉翠还是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文璞站在那里,看着玉翠苗条的身影消失在客栈里面,用手捶了下头,自己怎么会这样呢?当着姐姐的面就说不出话来?

看来还是要告诉她,自己一定要长成能为人遮风避雨的男子汉,不要再让姐姐操心了。对,就是这样。文璞兴冲冲地往客栈里面走。

客栈里面的人不少,但大都不是来喝酒而是在等玉翠回来的,当看见玉翠走进客栈的时候,以王大哥为首都冲了上来:“玉掌柜你没事吧?夏大娘来说的时候差点没吓死我们。”旁边又有人补充:“玉掌柜你胆子真大,赵王啊,那可是皇帝的堂兄,皇帝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的,他家的管家比县里老爷还要牛那么几分,你就敢碰了上去,玉掌柜啊,我们着实佩服你。”

各种各样的问候和猜测充满了玉翠的耳朵,当然也不乏慰问她的,问她究竟秦夫人带她去做什么?玉翠都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下一个问题又来了。

玉翠等他们都说的差不多了这才含笑开口:“多谢各位大叔大哥对我的关心,秦夫人为人和蔼,公正严明,并没有为难我。”旁边已经有人插话:“玉掌柜,晓得秦夫人是公正严明的,但那是赵王啊,秦夫人能帮你应下来,这也是你的福气。”

玉翠又谢过他们:“夏大娘家的事也就到此,各位既在这里等我也担了些心,今日这酒就算在我头上了。”说着玉翠提过一坛酒,拿过几个大碗来挨次倒满:“都别客气,喝吧。”

有酒喝,众人各自抬起一碗酒四散开来,玉翠抬头看着唯一没动的文璞,文璞眸子里似乎多了些东西,玉翠微微摇头,接着就重新笑了,他离开自己又有什么不好,离开了,自己依旧是自己,有这片客栈糊口,可以写状纸为人伸冤。

文璞已经走了上来,眼神清澈透明:“姐姐,我明白做个男子汉要做什么了?”虽然没有喝酒,但店堂里酒味弥漫,玉翠觉得双颊开始变的酡红,就像喝了满满一碗新酿的酒一样。

玉翠用手揉了揉脸,想把脸上的酡红揉掉,文璞已经缓缓开口:“姐姐,以前我总孩子气,怕你对别人太好,这样就记不得我了,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就算你对别人再好,在你心里我永远是第一的,这样就够了。”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话,玉翠不由眨一眨眼,文璞迟疑一下又说:“我会做个顶天立地地男子汉,给我娘洗清冤屈,以后做官也要做个好官,荣华富贵,”

文璞皱紧了眉头仔细想起来,玉翠伸手替他抹平那眉间的皱褶:“你想不明白就先别想,还小呢。”文璞顺势握住她的手:“姐姐,我过了年就十七了,不小了。”旁边正在喝酒的人探个头过来:“是呢,我十六那年就娶媳妇了,文璞啊,等过了年,就让你姐姐带你回家乡把婚事办了。”

王大哥已经喝的有点醉醺醺了,伸出手拍了拍文璞的肩膀:“人家文璞是想等高中了,大登科后小登科,那叫一个快哉,那像你一样年纪轻轻就想媳妇。”酒一入了口,说话开始放肆起来,玉翠见伙计在旁边招呼,示意文璞和自己退了出去。

后院里晾晒着的被子等东西发出一股阳光的味道,玉翠吸了一口才对文璞说:“你这样很好,做男子的就该有做男子的想法,而不是永远都靠姐姐庇护你。”文璞大力点头:“姐姐,我明白了。”

看着阳光下笑的一脸灿烂的少年,玉翠要垫起脚尖才能看到他的头顶,这样小姑姑在地下也会安心的。玉翠被他炽热的眼看得脸上的酡红更红,转头往后面无意识地看去:“你能像个男子汉,小姑姑在地下一定会安心的。”

文璞又是点头,夏大娘已经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个包袱,瞧见玉翠她眼里顿时就盈满了泪:“翠丫头,你不晓得你去的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的心啊,像被刀子割一样。”文璞今儿见了夏大娘,面色不像原先一样,恭敬行了个礼。

夏大娘虽然在说话,但一看文璞这样还是啧啧赞道:“瞧瞧,孩子们总是要出了事才晓得轻重的,文璞一听说你被秦夫人带上车,那面色就和平时不一样了,总是你们姐弟相依为命,情分比起旁人来也要好的多。”玉翠请夏大娘往屋里坐,从柜里拿出瓜子花生摆着,又到厨下提了壶热水过来冲茶。

夏大娘已经把包袱打开,里面包着几锭银子,玉翠把热腾腾地茶递到她手上才笑道:“大娘您又何必那么担心,我既敢为你们打官司,自然也就想到这点了。”夏大娘接过茶的时候那眼泪又掉到茶里面了:“翠丫头,话是这么说,可对方有王府做靠山,秦夫人再怎么说,她也不过是陛下的保姆,陛下对她和对赵王是不一样的。”

玉翠只是笑一笑,请夏大娘喝茶,夏大娘说一阵,那伤心难过就更加重一些,玉翠也没有打扰,也没有安慰,由着夏大娘在那里絮叨。夏大娘絮叨一阵,从衣衫里掏出手帕来把鼻涕擦了,又吸着鼻子说:“在堂上时候我都想好了,真不成的话我就拼了这张老脸不要,去求你周大娘去,你周大娘怎么说也在相府那么多年,虽说是做底下人,也认得几个阔人。”

相府?玉翠听到夏大娘提起这个,心不由微微一沉,但面上没现出来,只是又给夏大娘续了杯茶,那茶都倒的有点微微漫出杯口。夏大娘急忙阻止:“翠丫头,你也别倒了,我不渴。”说着把那个包袱推过去:“这里是五十两银子,大娘人虽然穷,也晓得钉是钉铆是铆的,今儿这事能有秦姑娘出面,那是抬多少银子也换不回来的,这就当给你的酬谢。”

玉翠的手搭在包袱边,想了想拿起两锭银子,剩下的推了回去:“大娘,你们全家还要过活,这二十两我拿了,其中五两就当你还我的,另外十五两当状纸钱。”见玉翠这样,夏大娘的泪又掉了下来:“翠丫头,我认得的这些人里面,就数你为人既仁义又大方,做事让人挑不出刺来。”玉翠又安慰她几句:“大娘,当年我们初到京城,两眼都一抹黑,要不是您收留,也不晓得会流落到什么地方去。”

夏大娘难得脸上有了红色:“翠丫头,话不能这么说,我还不是收了你们一月三钱六的房钱,又不是给你们白住的。”说的玉翠笑了,两人又说几句,夏大娘说还要赶回家去照顾小孙女。

自从那日被郑家退了回来,连日又打官司奔波,小孙女就没说过一句话,让吃药就吃药,让喝粥就喝粥,那病却半点不见好,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今日到她床边说已经打了上风官司的时候,她才哇一声哭出来。她这一哭,夏家全家也抱头大哭起来,哭完了她比前两日要舒服些,喝完药睡下,夏大娘见孙女在那里睡的安稳,不像前几日一样总是在梦里抽泣,但一醒过来依旧那样木木呆呆,这才抱了银子过来寻玉翠的。

听夏大娘这样说,玉翠知道她孙女的病已经快要好了,才十三的孩子啊。能为她讨个公道,虽然这个公道看起来还有点不太够,总也好过什么公道都没有。

玉翠把银子收进自己放银子的小箱子里,这么些年客栈赚的足够日用花销,写状纸得来的银子和田里的地租全都没有动,除了偶尔给文璞买书之外,那些银子都整整齐齐摆在那里。

把这二十两银子摆上,玉翠的手指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上一一点去,不知不觉间,这里竟然有五百两银子了。五百两银子虽然在很多富贵人家眼里不算什么,或许还不够他们置办一房妾的钱,可对玉翠来说,已经是笔很好的收入了。

这么多银子,等洗清小姑姑的冤屈,再过几年不想开客栈了,就可以拿了这笔银子回家乡买上百来亩地,盖所房子,闲来时可以四处游玩,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多好。

“姐姐你在数银子做什么?难道是要算算我花了多少吗?”文璞戏谑的声音响起,玉翠把小箱子重新锁好,手搭在小箱子上说了自己方才的打算。文璞含笑听着,但听到玉翠打算里没有自己的时候那脸色开始变了:“姐姐,我也可以陪你一起游玩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玉翠很能攒钱啊。

43.第 43 章

  玉翠伸手把鬓边的乱发往上理一理,没有说话一双眼只是瞧着文璞,文璞索性坐了下来:“姐姐,听说除了我们家乡和京城,还有很多好地方,华山险峻啊,峨眉山有佛光,姐姐,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玉翠脸上的笑容渐渐不见,文璞有些着急地拉着她的袖子,姐姐姐姐叫个不停。

玉翠轻轻拍一拍他的手:“文璞,你是个男子,做男子的是要顶天立地的,哪有整天跟着姐姐的?”文璞的手从玉翠的袖子那里放开,头又低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虽然他伤心让玉翠有些不忍,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玉翠坐到他身边,语气十分平静:“文璞,做男子的,上对得起天地君王,下对的住黎民百姓,中间还有你的家人朋友,这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文璞一直在听,听完了迫不及待张口:“姐姐,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你是我的家人,我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能对不起你呢?”玉翠准备说的话一下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一时竟忘了反驳他。

文璞见玉翠被自己问住,话里不由带了几分得意:“姐姐你对我恩重如山,不仅抚养我还教导我,我功成名就之后不管你,那会受天下人的耻笑,同样也不是大丈夫所为,姐姐你要教导我做顶天立地的男儿,为什么偏偏要离开我,自己一个人走呢?这样的话,传到天下人的耳里,岂不变成我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文璞这番话竟让玉翠有些无从辩驳,文璞一口气说完,脸上的笑容也带了一丝得意,低头看着玉翠:“姐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对当然是对的,玉翠的眉头微微蹙起,文璞的第二句话又来了:“所以姐姐,为了不让天下人耻笑我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玉翠脸上又露出笑容,她轻轻推文璞一下:“你说我离开你会被别人骂你是忘恩负义的小人,那你知不知道我若要跟你在一起,别人也会说我是挟恩求报?”这个文璞是真的没想过,顿时被玉翠问住。

玉翠这时说话的语气十分轻松:“文璞,要报恩有很多种方法,并不是只有我们永远在一起这一种。”文璞摇头,说出的话十分坚定:“可是姐姐,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安心。”

这话让玉翠脸上没有消去的酡红又重新蔓延起来,那种许久没有过的,或者该说被玉翠一直遗忘的有种莫名的情绪涌上玉翠心头。玉翠低下头,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看到文璞的眼睛,当抬起头的时候,玉翠已经和平时一样了:“文璞,你该去读书了,下个月就过年了,过了年只有一年的功夫可以读书,你答应过我的。”

文璞哎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到门边回头看着玉翠:“姐姐,等我考上了,给我娘洗清冤屈,你可不许偷偷地走。”玉翠轻轻应了一声:“姐姐不会悄悄走的,还有这个客栈呢。”

文璞欢喜走了,玉翠看着那个放银子的小箱子,用手揉一把脸,怎么才能和文璞说的通呢?他啊,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夏家的官司打完,也就到了腊月间,这是一年中最忙碌也是最慵懒的日子。按了风俗该预备过年,客栈里住店的客人渐渐少了,腊月二十三既是祭灶的日子,也是官家封印的日子,还是玉翠客栈每年关门的日子。

祭过灶,玉翠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好菜,这夜吃完这顿饭,就要放伙计和楚妈妈回家过年,要到来年正月初五才又开门迎客。

这桌菜和往年的也差不多,有鸡有鱼有蒜,欢欢喜喜吃过这顿饭,玉翠把预备好的荷包递给伙计和楚妈妈,里面除了这一季的工钱,额外还多封了二两银子。伙计和楚妈妈接过,掂一掂重量就晓得,笑着说过吉利话,伙计就告辞走了。

楚妈妈家在乡下,要明日才走,把荷包放进腰间就伸手去收拾碗筷:“掌柜的你歇着,这些活我一下也就做完了。”玉翠也不和她客气,榛子和楚妈妈把桌子收拾干净,榛子在厨下洗涮,楚妈妈又走进屋,见玉翠在那里算账,笑嘻嘻地说:“我今儿路过夏家的时候,见她家小孙女坐在院子里面晒太阳,瞧那个气色也好很多了。”

虽说官司打了,对方家也赔了银子,可这名声毕竟有些不好听,那小姑娘每日也就躲在屋里面,夏大娘虽依旧屋里屋外地忙活,但不像平日那样高门大嗓,这是从哪飞来的无妄之灾啊。

玉翠叹一口气,楚妈妈晓得玉翠为什么叹气,顺着玉翠的话说了句:“掌柜的,你是良心好才这样,要照我这个什么都不明白的老婆子眼里,这事夏家也有几分不对。”

玉翠微微咳了一声,楚妈妈立时打住,又继续往下说:“我今儿路过的时候听说,夏家过了年想搬出京城,那院子想招租呢,掌柜的,那院子可比我们这小客栈大一些,虽然地方偏了些,可修整一下,住不下的客人就可以送到那边去,或者遇到有些阔人想包下一个院子的,也可以包那边,你和夏家熟,她家准会答应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京城可是大秦最繁华的地方,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想在京城里住下,像夏家这样主动离开京城的可以说少之又少。

可不离开京城又怎么办呢?小姑娘才十三岁,在京城里对亲肯定不容易了,那只有离开京城远远走了,去个没多少人知道前尘往事的地方,这样小姑娘也好另外对亲。

玉翠觉得手里的算盘珠子打的没有方才那么快速,一个简单的帐对了好一会才对清楚,笑着对楚妈妈:“我们这样的小客栈,哪里有什么阔人来住,不过租夏家的院子还是可以的,她那离大街更远一些,有些图安静的客人就可以安排住到那边。”

楚妈妈高兴地一拍大腿:“掌柜的,我就晓得你是个痛快人,等那边收拾好了,总要人手吧?我儿子原本一直在给村里的张大户家扛长工,今年他们家说没那么多田地了,以后用不到长工,要他过了年就不用去了…”

楚妈妈还准备继续说自己儿子是如何的强壮有力气,一个人能顶得上三四个,玉翠已经站起身把账簿放好:“楚妈妈,那些事总要等到租到夏家那个院子再说,你放心,我们也是四五年的交情了,到时候真成了头一个就找你。”

楚妈妈高兴的就像儿子已经来到这里上工一样,满脸笑开,连连点头,又说了几句话就回去歇息。玉翠打个哈欠,见榛子已经走了进来,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小荷包:“过来,本该是年三十晚上才给你的,提前给你吧,等年三十那天,你回家去瞧瞧你爹娘,在那住一夜,初一再回来。”

榛子高兴的满脸都是红的,当着玉翠的面打开荷包,见里面是一个小银锭子,心里更是喜欢,跪下磕了个头:“谢谢掌柜的。”玉翠把她拉起身,榛子有些迟疑地说:“我走了,这里谁伺候?”

玉翠给她拉一拉衣服:“你就别想这个了,我又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小姐,就这一天,我和文璞两个人足够应付了。”说着想了想又打开抽屉拿出一串钱:“你拿着,给你爹娘买点东西,等年三十一大早,我和前面赶车的赵七说一声,让他送你回去,第二天再接你回来,也不耽误事。”

榛子拿了那串钱,又给玉翠磕了个头才欢喜走了。伙计、楚妈妈。连被爹娘卖到自己这里的榛子都有家,过年的时候想着回去,自己竟然从没有过家的感觉。自从父亲去世之后?

玉翠蜷起双脚,好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屋子里很安静,火盆里传出炭火不时地噼啪声,还有桌上的孤灯。玉翠知道这时自己该换了衣衫躺下,这是一年中难得的闲暇时光。

可是今夜他们脸上的笑容有些让玉翠的心刺痛,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有个家呢?灯下不再是孤单的自己,而是能等来别人?这个想法让玉翠差点惊跳起来,怎么可以这样想?

玉翠坐不住了,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开始拔掉簪环卸妆,新磨过的铜镜忠实地映照出玉翠的容貌来,玉翠看着那依然明亮的眸子,轻轻地覆了上去,少女时候曾经有过的怀春梦想,好像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感觉到镜子的冰凉传来,玉翠把镜袱拉下来,镜中的面容顿时消失不见。几乎是粗鲁地把那些钗环收好,玉翠胡乱地吹灭了灯就躺回床上,这可能是黑夜让自己脆弱,等到明日天亮就不会这样了。

第二日梳洗的时候,玉翠故意忽略那微微有些红肿的双眼,用过早饭就去到夏家,年节时候也不好空手,玉翠拎了几样糕点。

这附近的街坊都是住了几十年的了,家家户户白日里门都敞开着,有个什么别人立即就看见了,只有夏家的大门关着,玉翠刚打算敲门,那门打开了,里面也没锁,只是虚掩着罢了。

小姑娘果然在院子里晒太阳,一张脸上又有了点血色,比起那日初从郑家回来瞧起来要好许多。听见有人进了院子她睁开眼,见是玉翠微微愣了一下才开口叫人:“翠姨来了。”

她已经竭力说话声音大了,但和原来那个快乐的少女比,也是换了个人,玉翠心里不由有些酸涩。夏大娘听见响动已经走了出来,瞧见玉翠,脸上露出吃惊地神情:“我还想着去寻你呢,怎么你就过来了,这可真巧。”

夏大娘比起上次玉翠见的时候憔悴许多,夏大嫂也站出来打了招呼,看着婆媳俩红肿的双眼,玉翠不好说别的,跟着她们进屋。

44.欲|望

坐下叙了两句,玉翠还没说明来意呢夏大娘就开口了:“翠丫头,自从你来到京城,大娘也求过你好几次,这次再求你一回,我家这个院子你以前也住过,什么样你也是知道的,现在全租给你,你看能不能接过来。”夏大娘家的院子虽也是前后两进,但比起那个小客栈要大一些,有井有厨房是正常的,后院还有马圈。前后有门地方又宽敞,虽然房子旧了些,好在一直有人住,雇几个泥水匠人来刷一下,再收拾干净摆上床铺,瞧着比那个小客栈还要规整一些呢。

见玉翠不说话,夏大娘叹了口气:“翠丫头,我晓得你也为难,那客栈一年也就四五十两银子的进账,我这地方又不算小,少了二十两银子也租不出去,有钱人也不会跑到我们这种地方来租这房子,翠丫头,你就当帮帮大娘吧。”

说着夏大娘那泪就落下来,一直没说话的夏大嫂开口了:“翠丫头,前次为你侄女的事,已经麻烦你很多了,这次又求到你头上,可我们要离开总要银子凑手,虽有郑家赔的那三百两,请医吃药总要花钱,这一动也是几十两银子去掉了,这到了外地,总要租房置办东西,那三百两,瞧着是天高海阔的,那晓得能花几天呢?”

夏大嫂这番话虽是为博同情的,但说的自己心里也酸涩无比,用手捂住嘴哭出声来。她们婆媳都哭了,玉翠安慰地拍拍夏大嫂的背,对夏大娘道:“大娘,物离乡贵人离乡贱,我们当初是为了小姑姑寻夫,这才来的京城,你们从祖辈就来到这,外地又没根基,这样贸然地走,到时出个什么事,连寻人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夏大娘低声叹息:“这又不是不明白,只是你也看见你侄女了,虽活着,比死人也只多了口气,况且她才十三,总不能就这样让她过一辈子,你夏大哥在外面做工也有十来年了,说东家对他还好,这次出了这样事情,东家舍不得他就这样走了,荐他到山东一个相好那里去,山东离京城不远不近,但也比原来的远,我们商量来商量去,干脆就全家都跟过去,一来我年纪大了,他们也能照顾我。二来离的远,没人知道你侄女的事,也好再寻婆家。”

说起小姑娘,夏大娘又哽咽起来,从半掩着的屋门那里能看到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小姑娘微微闭着眼,那种年轻少女的活力半点都没有,代之的是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

玉翠按一按夏大娘的手:“大娘,当初进京是你收留了我们,这院子我先租下,只是我手头也没多少银子,先给两年的租钱,两年后你们回京最好,没回来的话我寻便人给你们带过去。”

夏大娘又满眼是泪,伸手拉住玉翠的手:“翠丫头,我就知道只有你最好心,也不枉我当年那样对你。”玉翠又安慰她几句,商量好了,定下来来年正月初五过来写租约放押金,玉翠也就和夏家婆媳告辞。

走出夏家大门,夏家婆媳的叹息声和小姑娘迷漫的眼神还在玉翠眼前。这世道太不公了,明明是郑家犯了错,官府也判了,偏偏倒是夏家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玉翠叹一口气,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对女子公平一些?

“姐姐,你又在想什么呢?”一双大脚出现在玉翠的视线里,那双红帮黑底的鞋是玉翠亲手做的,做的时候玉翠还笑话文璞的脚越长越大呢。抬头玉翠对上的是文璞含笑的眼,看见玉翠抬头,文璞脸上现出一抹红色:“姐姐,我是读书有点乏了,想起你去夏家很久都没回来,这才出门寻你的,并不是无缘无故出来。”

这孩子,玉翠绕过他往小客栈走去:“出来走走也是的,我又没怪你,你怎么会这样。”文璞快走一步和她并肩而行:“姐姐,我这几天正在想你说的话,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首先要做的是什么呢?”玉翠微微蹙了眉头,这话和自己方才所想倒有几分相符:“首先就是不要怨,人总有高低起落,在高处时不要志得意满目中无人,低微时不可怨天尤人。”

文璞点头:“姐姐,这就是书院老师常说的为君子必要宠辱不惊?”玉翠轻笑:“这是自然的,宠辱不惊,看门前花开花落,心性恬淡才能无欲则刚,若心里欲|望太多,总会被人绑住手脚。”

客栈这几日不用开门,玉翠他们没走前面店堂的门而是从后门进去,拐个弯就到玉翠房里,榛子见他们回来,赶紧沏好壶茶送上来。

文璞握住茶,眉间有些疑惑:“那姐姐,我一心想为我娘翻案,那是否就是欲|望?”怎么提到这个?玉翠摇头:“为人子者,孝是本分,小姑姑沉冤未雪,你为她翻案也是应当,况且你并没有为了给她翻案就做出种种不择手段的事,这哪能叫欲|望呢?文璞,人活在世上,总要明白什么是自己该要的,什么是自己不该要的,强要自己不该要的,那才叫欲|望。而得到自己应当的,这不过是你的本分,哪里能称得上欲|望?”

玉翠很少在文璞跟前这样长篇大论,文璞握着茶不时地喝两口,仿佛玉翠说的话他已经记在心上,玉翠拍一下他的肩头:“文璞,本分和欲|望该分的清楚,这样才是好男儿,切莫压抑自己的本分而放掉自己该得的,也不能放纵自己的欲|望而得到自己不该得的,这两样最终都会害人害己的。”

文璞重重点头,藏在喉咙里的那句话没有问出来,姐姐,我想和你在一起,那是本分还是欲|望?

今年过年,京中罕见地没有下雪,直到大年三十晚上才飘了点雪花应应景,有懂行的人说瞧这个样子,今年春天该有旱情,要多预备些米面粮食,不然到后面就贵起来了。

玉翠虽在京中不操持农活了,但她毕竟是做农活的出身,对这个天色也有几分明白。虽然客栈里里外外就六个人,等初五家家开了门,玉翠还是让伙计拿着银子去外面六陈铺子里买了足够六个人吃一年的麦子和稻谷回来。

伙计拿着银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掌柜的,再过几个月新麦就上市了,那时买新麦不好吗?非要买这陈年的麦子?”榛子回了趟家,她爹娘见榛子比起以前长高长胖,还穿了新衣衫,喜欢的不得了,叮嘱她一定要好好伺候玉翠。听到伙计质疑,榛子已经在旁边插嘴:“掌柜的做事一定有她的道理,就去呗。”

伙计捏着银子摇头:“我晓得了,掌柜的租下夏家那院子不是预备开客栈,是预备开六陈铺子。”说着就走出去去寻铺子买东西去了。

玉翠收拾好,让榛子抱了个拜匣,两人一起往夏家去。夏家已经请来了里正做中人,见玉翠进来里正已经拱手:“玉掌柜的,你可真称得上财源滚滚,这下又租了这个院子,大手笔,大手笔啊。”

这恭维话玉翠也全收了,上面摆开了笔墨,玉翠提笔写了两张一样的租约,里正看过画了押。夏大哥别的不会,自己的名字总会写的,既然里正也画了押,他也写了自己的名字。

两年的租钱四十两,玉翠把拜匣打开取出银子交给了夏大娘,又拿出一个小锭子递给里正:“有劳您了,这个拿回去给您小孙子玩。”里正把锭子握在手里掂了掂,约莫有二两,笑嘻嘻地把手又伸回去:“玉掌柜的,这个也太重了,我受不起啊。”